她的脚略小,且带着些许肉感,脚底踩在膝盖上,是柔柔软软地触感。
谢衍的心头,似被一根羽毛轻轻刮过,有些痒,也有些莫名的意动。
他有把玩的想法,更有冲动让她再踩上几脚,但还是违背想法把她双足放了下来。
毕竟他的这个冲动,自己仔细想想都觉得怪异,更别说是夫人了。
谢衍说:“泡了脚,也该回屋了。”
明毓抿了抿唇,趿着便鞋披上披帛,拿着书出了屋子。
才出屋子,便被冷风吹得一哆嗦。
心道谢衍都跟了过来,她到这屋子来躲他,简直是多此一举,出门回屋还得被冷一会,还不如就待在主屋呢。
回了主屋,明毓脚步匆匆地朝着床榻而去。脱鞋钻入了被窝中,再而转头看向后脚跟进来的谢衍。
她警告道:“你别上榻。”
谢衍走到盥洗架旁净手,应:“夫人放心,我必然不会食言的。”
谢衍心里却是在琢磨着自家夫人素来心软,等下雪时,应当不会如此强硬再让他睡在地上。
谢衍拉了帕子擦拭双手,随之今日他备在屋中的草席,铺在床边的地上,又到衣柜前抱了一床被褥出来。
明毓见他这般自觉,也宽心了一些。接着便又看起方才拿回屋中的书。
谢衍铺好了床铺,本想去熄了烛火,只留一盏小灯,但见她还在看书,便又等了小半个时辰。
可过了小半个时辰,她依旧看得津津有味,谢衍顿感无奈。
本意是想借着送书而留在屋中,可不成想反倒让她看入迷了,连觉都不想睡了。
这可不是他的本意。
谢衍只能是拿景煜来劝说她:“大夫说怀有身孕,熬夜会对腹中胎儿不大好,你也莫要熬夜。”
本已看入迷的明毓,听到谢衍这么一说,便把书阖了起来,放置在床头。
谢衍暗自一叹,在她心中,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似乎都比不过景煜。
见她已经把书放下了,谢衍才转身去把烛火熄了,只余外间桌上的油灯未熄灭,用油纸灯罩罩住,不至于刺眼。
屋中只余微弱光亮,尚可视物。
谢衍躺到了地上的床褥上,硬且冷,但也比冷冰冰的书房好了许多。
仔细闻,鼻息之间还是可嗅到若有若无的玉兰幽香。
谢衍心下稍定,多日下来,还是第一回有了困乏之意。
意识渐渐消散,也陷入了睡梦之中。
外头安静,偶有更夫打更的声响传来。
下半夜,床边传来细微的动静,谢衍似有所察地睁开了双目。
就在同一时间腰间被踢,一声惊呼传来,他的身体比意识还快,猛然坐起,扶住了被绊倒的妻子。
谢衍看到被自己稳稳当当接到怀中了的夫人,意识顿时回笼,睡意同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回过神来,人被他紧紧抱住,没有发生意外,在这一瞬,他猛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事。
感觉到怀中的妻子在微微发颤,想是也被吓着了,惊魂未定。
谢衍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没事了,没事了,景煜也没事,夫人别怕,我在。”
明毓自怀孕后, 起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有时睡意沉,却也抵挡不了生理带来的急迫,便迷迷糊糊地起夜去小解。今晚睡得迷糊,却是忘了床外边的地上还睡了一个人。
等她踢到谢衍, 被绊倒的那一瞬已然完全清醒了, 却是来不及了。
惊慌袭来, 她能做的便是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小腹。
双臂紧抱。
眼瞅着就要摔了,谢衍却是猛然间坐起, 接住了要摔倒的她。
那一瞬, 明毓想起了上一世的景煜正是因为怀他时摔了一跤, 他才会先天不足,早早夭折了,若是她方才摔倒了, 后果会如何, 她不敢想象。
无力感席卷而来, 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手脚一片冰凉, 身体也止不住地发抖。
谢衍干燥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的后背,那因刚睡醒而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也犹如定心丸一般落入了她的耳中。
“没事了, 没事了,景煜也没事, 夫人别怕,我在。”
听到谢衍的话,明毓眼眶泛酸, 紧攥着他的衣襟, 埋头在他怀中低声呜咽啜泣了起来。
她怎就这般的不小心,明明多了一次机会, 却险些没有保护好景煜。
谢衍轻拍着她的后背,一直重复道:“没事,没事,莫怕,也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在这打地铺的。”
哪怕听到谢衍自行揽错的话,明毓还是自责哭了许久。
她若再小心,再清醒一些,怎会如此?
谢衍知晓景煜在她心底的重要性,也不再安慰,而是一直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久后,明毓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哽咽道:“我好多了,你可以松开我了。”
谢衍没松,而是换了个姿势,把她打横抱起,动作轻缓地把她放到了床榻上。
正要给她拖鞋,却听她声音闷闷的说:“我要去小解。”
虽然心底很是难过和自责,可生理上也难受,她就快憋不住了。
谢衍一愣,而后扯下床头边上架子挂着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后,横抱着她朝着耳房而去。
明毓说:“我能自己走。”
虽然双腿酸软,但慢些走,也不会影响走路,不至于去小解还要人抱着。
这会,明毓心有余悸,也置不起气来。
谢衍应:“还是我送你去。”
谢衍把她送到了耳房门,才让她自己进去,而谢衍则依旧候在外头。
冗立在耳房外,谢衍才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暗自调整呼吸,缓解胸闷且心脏阵发性的疼痛。
额上溢出一层薄薄的汗,也仔细用袖子抹去。
缓和了好一会,这些症状才减轻了少许。
耳房门打开,谢衍恢复如常走到她身侧,扶着她回榻上。
继而道:“我温些水给你压压惊。”
转身出了外间,多点一盏灯后才起了风炉,把水壶放到上边慢慢加热。
明毓坐在榻上,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才转头望出去,视线落到温着茶水的谢衍身上。
就方才而言,谢衍反应如此敏捷,是她没有想到的,被抱住的那一瞬,不可否认她是安心的。
过了小半刻,谢衍摸了摸茶壶的壶身,感觉差不多了,才斟了一杯温热的清水。
淡淡的氤氲热气从茶盏中袅袅而起,谢衍端着水入了内间,递给她,说:“喝口水,压压惊。”
明毓接过,热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了手心。
她端起抿了几口,温水入腹,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温。
一盏热水喝完了,谢衍接过空茶盏拿出了外间,重新倒了一盏热水,这才自己喝上。
喝了两盏水,心悸才渐渐平缓。
谢衍回到里间,把地上的地铺换了个位置,尽可能的不会影响到妻子起夜。
两盏夜灯都留着,里外一盏。
他把春凳拉到床外头坐下,望着她,低声说:“你睡吧,我在一旁守着。”
明毓倚着床凭,视线落在谢衍身上。
她方才的眼泪都沾在了他的衣服上,是以现在他的衣襟又湿又皱尤为狼狈。
目光稍稍上移,看向他的脸色。
谢衍的脸色比平日还要苍白,不由得想起昨晚大夫所言。
让他这么一个病人在深秋打地铺,会不会过分了一些?
这个念头才出来,明毓自己忽然一怔。
就寝前分明没有半点愧疚,怎现在就生出了愧疚?
明毓收回目光略一琢磨,大概是因为他今晚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才会生出这么点心软。
复而悄然瞧了眼谢衍,不期然地与他对上了视线。
谢衍不知她所想,便猜测的问:“可是饿了?”
明毓轻一摇头,往里挪了进去,看着他道:“上来睡吧,一人一张被衾,不能逾越。”
谢衍目光微微一滞,瞥了眼她空出的位置,似有迟疑:“可我早已答应你,不会上榻。”
若能睡床,谁愿意打地铺?
只是谢衍较为谨慎,若上了榻,她也有了借口不与他同住一个屋子,那又该怎么说理?
明毓眉头一皱,径直躺了下来,不悦的道:“你爱上不上,若你再病倒,可别想我能留你在这屋里,省得把病气过给我。”
谢衍沉默片刻,随而道:“这可是夫人提的,可不能拿此说事。”
明毓这才听出来,他是觉得她在给他下套!
她怎会是那等蛮不讲理的人吗?
明毓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觉得地上睡得舒服,就别上来了。”
谢衍不再迟疑,走到地铺边上,把自己的被褥抱到了床榻上,而后放下一边帐幔就躺了下来。
躺下后,谢衍竟有些许不一样的心境。
身体略带着少许绷紧,好似有种初成婚,与妻子同睡一榻的感觉,这是谢衍刚成婚时没有的。
这感觉很是新奇。
想是——紧张的感觉?
明毓睡到了最里侧,闭着眼道:“我只允你睡几日,你差个人去木匠铺子,重新再打一张能够躺得下你的长榻。”
谢衍一默,不说话。
明毓迟迟等不到谢衍的应声,秀眉微颦,睁眼转头望去。
看到已然闭眼,好似已经睡了过去的谢衍。
明毓:“……”
谁能几息就能入睡的?!
这是在给她装睡呢?
可随而一想,万一不是装的呢?
谢衍昨晚可都晕死了过去!
想到这,明毓便不能镇定了。
她连忙坐起,推了推身侧的人,语气带着几分着急:“谢衍,谢衍!”
谢衍听到她带着迫切的声音,无奈得只能睁开眼,半耷拉眼皮,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怎了?”
见他醒了,明毓瞪他一眼,一甩他的手臂:“别给我装糊涂,方才我说的话,你快些去做。”
谢衍微微歪头:“什么话?”
明毓朝着他冷冷一哂,轻哼一声便躺了回去,闭眼睡觉。
谢衍朝着里侧望去,轻叹了一息。
倒是想装一装都不成。
明毓因方才的时,还是心有余悸,闭着眼却是睡不着。
谢衍感觉得到她的呼吸颇为沉,便知她睡不着,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在她的肩头上,低低的道:“莫想太多,我们这一世定能顺顺利利地等着健康的景煜降生。”
被对他的明毓睁开了双目,轻轻抿了抿唇。
除了自己外,还有一个人知道景煜是存在过的,哪怕他可能没什么感情,可他还记得景煜。
想到这些,她稍稍心安。
随着肩头上的手掌一下一下地轻缓拍着,她心头的消极情绪缓缓消退,也逐渐睡了过去。
青云道观。
净能道长听到谢煊的情况,微微一笑,慢悠悠地给香炉添加香料,问传话的小道士:“我让你找的人,找了吗?”
小道士应:“找是找了,可如今谢家主母似乎也找了人对付谢衍,道长为何还要自己找人?”
“谢家主母优柔寡断,一时一个主意,不可靠,还是自己动手来得实在。”
“你让那人取了谢衍的心头血,尽所能的把罪责推到谢家主母的身上。”
谢衍说手上有他作恶的证据,起初他确实是信了,但逐渐便反应了过来。
若真的有他作恶的证据,直接抓拿便是,不仅能立下一功,还能把谢家与他的合谋公之于众,届时也能顺势与谢家脱离关系,何至于让他来出面?
可以确定的是谢衍或许真的有些许的证据,但不足以扳倒他,是以只是拿捏着他。
便是今时谢衍手中的证据不足以扳倒他,可日积月累,说不定还真能让谢衍查到关键的证据。
谢衍的面相,以前是天煞孤星,但同时是大富大贵之相。如今又有所不同了,不仅大富大贵,还能儿孙满堂,天都站在了谢衍这边,由不得他不忌惮。
得尽早把谢衍除去了,他方能心安。
谢家这十几年来都被他耍得团团转,那孙氏不仅被他诓骗,便是她那丈夫,也把她当傻子。如此妇人未必能斗得过谢衍,那唯有他自己出手了,再混淆视听把这罪责算到孙氏的头上去。
谢衍在家中休息了三日才去上值。
陆司直亲自来过问他的身体情况,还道让他注意些休息,下午也准时下值,莫要再留值了。
此番正合谢衍之意。
是以,每每酉时,才刚黄昏,明毓就能在家中看见谢衍。
他这段时日回得早了,加上休养的那三日,天天都换着花样带吃食回来。
明毓觉着自己这段时日都长胖了一小圈。
定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而是给吃胖的,因为她上一世才两个多月的时候,身材没有任何变化。
现在腰间都涨了一小圈软肉,脸颊也充盈了一些。
晚间暮食,明毓瞧着桌面又是鸡汤,又是鱼,又是酥肉的。
两个人愣是好几道菜,瞧得她甚是忧心,生怕自己这一世生完景煜后,会变成隔壁何大娘那样臃肿的身段。
明毓捧着饭碗,久久不敢下筷。
这口味,还是谢衍从青鸾那里探知的。
自有孕后,明毓的口味就有了变化,偏爱吃酸的口味。所以桌面上便有酸菜鱼, 樱桃酥肉, 还有一个姜丝鸭, 唯有炖猪蹄和素菜,鸡汤是正常的。
虽喜酸, 但也不能贪多。
明明都是她爱吃的, 可谢衍却见她迟迟未下筷, 问:“怎么不吃,可是不合口味?”
明毓一言难尽地看了眼他,再看向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怎么可能不合口味, 正是因为极合口味, 才让她发愁。
虽不至于为悦己者容, 而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只是为了自己身段而发愁。
“若是不合口味, 明日我再去馆子打些菜肴回来。”
明毓摇了头,深吸一口气, 说:“用膳吧。”
控制住了自己,明毓只吃了七分饱后, 就不让自己再吃了。
谢衍见她没有再添饭,心下略有所思。
等夫人与春瑛出门去消食后,他叮嘱青鸾:“晚间擀些面, 留着夫人做夜宵, 用今日剩的鸡汤做汤底,再卧两个鸡蛋。”
今晚吃得这般少, 晚间就该饿得睡不着了。
明毓不知自己压下食欲,有意减少自己的食量,谢衍却成为了绊脚石。
时辰尚早,天色都还是亮着的,而院子窄小,再者明毓生怕自己身材会变得臃肿,便也就出去走一走。
恰好隔壁院子的何大娘正在择菜,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谢家娘子,可吃了?”
虽说上一世有谢衍的原因,何家才会对她那么好,但其实何家人也确实是好相与的,也受过他们照顾,是以明毓回以笑意,应:“刚吃了,正要去走走消食。”
何大娘叹道:“还是你们家好,吃得这般早。”
又见她身边换了个婢女带出来,纯属好奇的打听:“你家郎君到底是做什么的?请了这么多的下人,却住在这梨花巷,有家底的话,何不换个大宅子?”
小小的一个寻常院子,却是有六个下人,巷子里边都止不住在猜测他们的身份。
明毓笑了笑,模棱两可的应:“承蒙贵人照拂,有一份为官家办事的好差事。”
孙氏不想让人知道谢衍是从谢家出来的,自然是勒令几个下人莫要提及谢衍的出身。而青鸾和红莺,则是不想让人觉得他们是如丧家犬一样被谢家赶出来的。春瑛则完全是嘴巴严。
明毓虽未言明谢衍是做什么的,但何大娘听到说是为官家半差,惊叹道:“官家办差,好呀!这靠山可真硬实!你家郎君可要好好的干,指不定以后自己就是官家呢!”
明毓笑吟吟的应:“承大娘吉言了,说不准我还能混个官夫人当当呢。”
唠嗑了几句后,明毓便去消食了。
离开了巷子,走在河岸边上,明毓笑意稍淡。
先前的厨娘是之前一直照顾谢衍的老媪,年纪都已近六十,不仅爱偷懒,做的饭菜也着实不怎么样。
这会还没到把孙氏的人赶走的时候,只能留着。
可在搬出来后,谢衍便不让老媪再进厨房,而是让青鸾和红莺两人轮流下厨。后边便是爱下厨的春瑛接手,明毓也适当地给她涨了一些工钱。
老媪这般年纪了,不做饭,重活自然也是不能干的。且让她在这院子当几天的老祖宗,之后一并和那两个心不在谢宅的女婢全给遣回谢府去。
明毓走了两刻,天色渐暗时分,寒风渐大便返了回去。
洗漱过后,天色已然全暗了下来,谢衍如前几日一般,早早待在屋子里头了,总是拿着一本书卷,明毓也见怪不怪。
她梳头且抹了香膏,也拿了一本书进被窝,靠着床凭看。
以前总是发呆,现在她除却打理一下这一亩三分地外,也没得家底让她来打理。日子枯燥,也只能是靠着话本和各种书籍来消磨了。
谢衍不知何时放下了书,从外间走了进来,已然落坐床上,明毓头也没抬,而是提醒道:“五日了,你的长榻进展如何了?”
谢衍一愣,她这俨然是一副上峰问下属的派头。
他应:“这七尺长榻着实麻烦,等上一等。”
明毓翻了一页纸:“等多久?”
谢衍:“半个月左右就成了。”
明毓闻言,不由得抬起视线看向他:“你可别诓我。”
谢衍面上淡然,却是轻一叹息:“夫人若是不信,便可去西雀街的趁机木匠铺子问一问。西雀街也不远,走个一刻也就到了。”
明毓收回了怀疑的目光,继续看书:“我不去,你心里有数就好。”
谢衍掀开被衾,坐了进去,面色不变,好似没有说谎:“我心里是有数的,夫人是知道的,我不喜说谎。”
明毓默了默,转头暼了他一眼,眼神颇有几分的意味深长。
好似在说——你这话,我便觉得不可信。
谢衍不语,平静自若地与她相视,没有半点躲闪。
明毓轻一哂,便转回了头。
她可不会在他那么张面瘫的脸上找说谎的痕迹,或找不同,大概没找着就先把自己的眼睛给看瞎了。
谢衍在她收回目光后,也就躺了下来,说:“我且先睡一会,你若觉得饿了,便唤我。”
一听到这个“饿”字,明毓心情顿时不好了,好像还真的被他说饿了,分明晚膳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
正要瞪他,却忽然见他睁开了双目看向她,把她看得一愣。
谢衍复而坐了起来,看着她说:“倒是忘了一件事还没与你说。”
“谢煊打马长安街,马忽然发狂,不仅撞伤了人,还把自己也摔到了病榻上。”
明毓还当他要说什么呢,她道:“我前两日听说了,还闹得挺大的。”
谢衍点头:“我仔细打听了一下,他往后虽依旧看着像个寻常人,但也只能算个纸糊的。孙氏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不仅要顾谢煊的伤势,也要处理受伤和一些琐碎的赔偿,有的人伤得重,家人不依不饶,有够她烦心的了。”
“虽是如此,也只是还未能腾出手来折腾你,是以这些天你便装病在家中躺一躺,而我于情于理,还是得回去一趟。”
听到谢衍说要回谢府,明毓的眼皮子跳了跳,她面色凝沉了下来:“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谢衍摇头:“孙氏便是不够聪明,也不至于在谢府动手。至于谢煊,他倒是想杀了我,可他如今还像瘫子一样躺在榻上,别说拿刀了,便是让他拿根针,都能叫唤得生不如死。”
谢衍与谢煊相处不多,但也了解他这个外弱且中干的性子和身体。
明毓一愣:“你还挺会讥讽人的。”
谢衍略一耸肩,随即又道:“还有,那马发疯的事,是妖道的人所为,目的是逼孙氏对我出手。”话语一顿,又补充道:“夫人且宽心,这些时日我会格外小心。”
明毓先是被他说的话惊到,震惊妖道的不择手段,狠毒。
听到他最后的话,却是白了他一眼:“谁关心你了,莫要太自以为是了。”
谢衍顺着她的话点头:“嗯,是我自以为是了,你没关心我。”
这话,明毓听着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抿了抿唇,挪开了目光后,还是道了声:“小心些。”
谢衍下颚微微一抬,唇角好似有一丝丝上扬的弧度:“我便知道,夫人是心软的。”
刀子嘴豆腐心,典型的嘴硬心软。
明毓不欲再搭理他,把书放到了床头,便躺了下来,闭上了双眸。
本已经聊得忘记了那么八分馋意,两分饿意,偏生谢衍不让她好好地睡上一个好觉。
“我吩咐青鸾擀了面,还温着鸡汤下面条,你若饿了,便与我说。”
明毓蓦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向谢衍,忍不住隔着两床被衾踹了他一脚,斩钉截铁的道:“我不吃。”
被瞪且被踹,还被凶了谢衍,有些莫名。虽不知为何被这么对待了,却莫名的有一丝丝轻快之意在心底蔓延。
他暗一琢磨,这丝轻快之意,或许也能成为……愉悦吧?
“饿了,就说。”他还是执意道。
明毓闭上眼,闭上嘴,不欲再与他说话。
但饥饿和口腹之欲,就好像是被他的话头打开了闸门,随着时辰流逝,没有按捺下去,反倒是汹涌而来。
她给更睡不着了。
明毓几乎欲哭。
半晌后,她才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我饿了。”
谢衍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丝毫不意外,掀开被衾下了床榻,说:“我去吩咐。”
这个时辰还算早,下人还不至于就寝。
等鸡汤面条端来的时候,明毓几乎含泪地吃了整碗面,随之郑重与谢衍道:“大夫说孕中不能太补,若过补,胎儿会过大,易难产,所以往后你也别买那么多菜回来了。”
谢衍一怔,说:“我问过大夫,他说寻常吃食不会,补品倒是不能进补得太多。”
明毓脸色稍沉:“反正你别买了,就是要买,也买一些用的,别尽是买吃的。”
平日里暮食都是三菜一汤,可架不住谢衍总是买菜回来让春瑛做。放着过夜又不新鲜了,那也只能做了。
谢衍明白这做得不合她心意。
丁胥所建议,好似行得通,好似又行不通。
他点了头:“应你便是。”
明毓这才放心地喝完最后一口汤,然后上榻就寝。饱腹且过了嘴瘾后,很快就入睡了。
谢衍走到床边,弯腰给她掖了掖被衾,瞧着她微微翕动的双唇,眸色略一暗。
他上一世,怎就没早些发现妻子的唇是如何的又甜又软。
心湖稍动,他已然抬起手,指腹落在她温软的唇上,轻轻一压,唇瓣有些许的下陷。
谢衍的眸色也越发的深沉。
想做些什么的时候,睡梦中的妻子似被他打搅到了,抬起手拍了拍,转了个身继续睡。
谢衍这才歇去了心思,做个有诚信的人。
没她准予,不亲她。
明毓有孕这事, 除却无关紧要的大夫外,只有明毓自己和谢衍,还有青鸾知道。
明毓与谢衍的意思一样,前期先瞒着, 以防孙氏恼羞成怒, 从而起了险恶之心。
先前* 虞滢还会趁着她们这些人在做活, 或是出去了,才会在外头做一下针线活, 现在几乎都在屋子里头做的。
但随着月份到了三个月, 且一些症状也是瞒不了人的, 生养过的老媪也逐渐看出了不对劲。
这每日都是汤汤水水的,又睡得多,生养过的仔细观察就能瞧出一些端倪。
老媪趁着外出, 去谢府把这怀疑告诉了谢家主母。
老媪不知, 从她进了谢府后, 就有人盯着了。
等老媪离开后不久, 就有一个小婢女从后门出来, 看了眼四下无人,再看巷口的树杈上挂了一条红绳, 快走到树底下。
看到路对面有个眼熟的人,一个流里流气的二流子。
二人稍一点头后, 她便暗中把一个纸团塞到树后,随即转身回了巷子。
盯梢的人见婢女离去后,才吊儿郎当地走到树旁, 把树枝上的红绳解开, 状似无意地蹲下来整理鞋子时就把纸团给顺道捡了,也不急着看, 而是先行离开。
男人寻到了大理寺,与人说寻丁胥,在外等了半刻,丁胥才脚步匆匆地从大理寺出来。
看到自己的发小,丁胥便知谢府那边有消息了,二人走到鲜有人经过之处。
男人把纸团递给了丁胥,边啐道:“真是恶毒的老东西。”
丁胥闻言,拆开纸条看了眼,也黑沉了脸。
——【李媪怀疑大少奶奶有孕,主母让其在吃食里下红花或是夹竹桃。】
丁胥把纸条塞进了腰封的夹层中,与他说:“且继续盯着。”
男人点了头,随即问:“我听说大食国的香料涨价了,你让弟兄们囤的货,何时出手?”
这些货实则不是丁胥囤的,而是谢衍借着丁胥的名头囤的,其中也有丁胥一众兄弟的集资。
丁胥说从他家大人那处听了消息,说高门贵眷对这大食国的香料颇感兴趣,日后定能风靡长安。
有些人没有门道买到香料,因相信丁胥,也就把银钱都交到他手上,托他帮忙买一些香料。
银子不多,但都是家底不太好的,都只盼着能挣一点钱。
因是自己也投了银子的,所以也就格外的关注香料的价格。
有一阵是无人问津的,让他们揪心好些天。然后慢慢地,这香料就的价格起来了,一天比一天贵,他们的心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再帮丁胥大人办事也是倍有劲。
丁胥应:“看这架势,还会继续涨,总归我家大人门道广,瞧这次大食国的香料就知道了。我们办事办得大人满意,日后有什么挣钱的买卖,自然也会提点我们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