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的还是昨天给姚若云挂水的护士,现在病人少,对方自然还记得她。
对方告诉她,现在整个蔚县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两百,该转移的早就转移了,基本十室九空。
到今天还没走的那些,要么是像姚若云和舒馥这样,后期才过来的新幸存者,要么是一些思想顽固不肯放弃家乡和房子的本地居民,再不然就是像她这样是救援队或是部队的一份子,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转移。
目前那些思想顽固的本地居民之所以还没遭到强行转移,是因为这里还没到撑不下去的时候,而且依旧时不时会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掉队滞留在附近的幸存者出现,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就把救援点给撤了,就等于是断掉了那些掉队者的生路。
但其实,坚持驻守在这里的那些队员们真的很辛苦,他们也一样是人,同样有牵挂的家人,他们的家人绝大部分早就转移了,而他们却不能陪伴在自己家人身边。
舒馥听到这里,觉察到对方看向自己的表情有点复杂,然后反应过来此刻在对方眼里,她也是因为各种原因掉队滞留在这里的幸存者……
总而言之,蔚县现在什么都缺,缺食水,缺车子缺燃油,用电困难紧张,经过之前袭击事件,又缺了一部分应急物资包,断了网,没了暖气……
但空房子,是真的不缺,而且那些无主的房屋找起来还挺好辨认的。之前每次撤离完一户人家,队员就会在那户人家的门口敲上“已转移”的印章,以此方便其他队员快速分辨哪些是死活不肯转移的钉子户。
还有镇子中心广场的那家酒店和附近的一圈建筑,因为和诊所这边有段距离,目前也基本空着。
说“基本”这个词是因为会有一些新来的幸存者不想住在诊所,就自己跑去那家酒店暂住。那里毕竟是镇上唯一一家星级酒店,房间设施肯定比用学校改建的诊所病房要好,不过那里没通电,也没通水,暖气更加没有。
尤其是暖气,因为是后建的,要铺砌管道,所以走的路子是集中供暖,建好后就只有第一诊所和周边一圈的建筑、平房才有暖气。换句话说,目前蔚县剩余的人口主要集中在以第一诊所为中心的一圈建筑里,因为只有这里才有水电和暖气。
舒馥非常认真的朝护士小姐姐道谢,虽然她说着说着时不时会用有点复杂的眼神打量她,但她提供的消息非常全面细致,所以舒馥走的时候朝对方递出了一包果汁软糖。
是那种加量家庭装的软糖,透明的包装袋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可爱卡通动物,女孩子——尤其是身处物资条件匮乏时期的女孩子,应该都不太会拒绝。
当然,如果对方不吃糖的话,她还可以换成其他咸口的零食。
不过护士小姐姐显然也没能逃过糖果的攻势,她矜持着低咳了声,下一秒舒馥就直接把那包糖塞进了她手里,然后快速撤了。
舒馥离开医疗小楼回到前面的大楼时,一楼闹腾的人群已经散了,茶水间的队伍依旧排的很长。
她将手里的保温杯放入背包,借着背包的掩饰,从空间里换了另一个装满热水的一模一样的保温杯。楼上,姚若云已经醒了,正在弯腰整理床铺,见她回来,便问她楼下的情况,她也是被楼下动静的给吵醒的。
“山路结冰了,昨天下午坐上车离开的那批人没开出多远就被困在了山路上,一部分人冒着冻雨走了夜路,后来运气好被人捎回来了,但还有一些人被困在山路上,现在有人正要去接他们……”舒馥清晰明了的把事情说了说。
姚若云听完后脸色不太好。一来她昨天差一点就坐上那辆车离开,要真上车了,现在保不齐也是被困在山路上的那批;二来想到这两天冻雨加大雪的,这会所有山路估计都结冰了,雪不停,公路的冰层就不会化开,原计划想要尽快养好身体前往知城和她父母汇合的事估计要泡汤了。
毕竟贡芒县是西洲省距离蔚县最近的一个救援点安置县,即便到了贡芒县,还要再开五百多公里,才能到知城。
不过眼下,还有更令人担心的问题。
“换地方住?”
舒馥点点头,再次确定病房里面和附近都没人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天气不太对劲,长雨期已经维持几个月了,我估计这温度还会再降。”
“你的意思是,冻雨和大雪的情况不会好转,山路会一直结冰,我们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很久?”姚若云还是聪明的,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如果她们真的走不了了,这个冬天该怎么度过?她们得提前为可能被困做好打算。
姚若云看向舒馥:“学姐,我知道你肯定有主意了,你说,我都听你的!”
半个小时后,两人穿着雨衣在结了冰又积着雪的街道上艰难步行,外面的风大了起来,雪花被风卷着,密密麻麻的砸落在她们身上,她们能清楚听到周围扑嗖扑嗖的动静,可想而知雪有多大。
两人伸出手,把雨衣的帽檐又拉低了些,以此遮挡扑面而来的雪花。不知道是不是风的原因,温度似乎又降了,比舒馥早上起来的时候冷了很多。
舒馥并没有打算走太远,离开第一诊所所在的街道后,重新转上蔚县的主街道,沿着主街道旁的建筑一直往北,她要找的地方是在诊所中心圈之外的房子,但又不能距离太远。
离得太远,如果救援队那里有什么情况变化,她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但如果是诊所附近的房子,等之后幸存者和原居民发现一时之间离不开蔚县,天气情况又开始变糟,就会全部朝诊所附近的建筑转移。
因为只有这一圈建筑有水有电,后续要是供暖的锅炉修好了,还能恢复供暖。
但舒馥不需要这些,她那里什么都有,除了不能让姚若云进漂流岛屋外,她有过冬所需要的一切。而这些物资,得避开众人密集的区域,才能更安心更随意的使用。
否则,要么她们两个吃苦受冷挨饿,要么被人盯上不得安宁。
至于届时怎么和姚若云解释凭空出现的各种物资,她倒不怎么担心,骅国已经默认异能者的存在,民间对此也心照不宣,她相信姚若云自己也应该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
更何况,从白色光条的进度来看,她离觉醒已经不远了,届时她可能连解释都不用。
还有,有的异能者喜欢高调行事,甚至为了赚取物资,将木筏和工作作为赚钱的媒介,肆意使用,但相对的,也一定有异能者警惕低调。蔚县地处西洲省、西南高原和香洲省三个地域之间,放在从前,这就是战略要塞,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进可攻退可守,留在这里可以探听到最新的情况,所以这里未必没有其他异能者的存在。
虽然从她来蔚县至今尚未见过头顶白条的人,但并不代表没有。她在护士小姐姐提到有人特意放弃带水电暖气的诊所楼和周边区域的楼房,跑去住酒店时,心里就隐约觉察到了。
她想着,一边比对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一边在一栋住宅楼前停下。
手机目前没网,但幸好骅国的地图都是提前都下载好的,想要放大搜找街道和建筑,并不困难。
这个县城实在小的很,步行一会功夫就到了目的地,要不是因为天气太糟,她们还能走的更快。
这是一栋四层住宅楼,离供暖区隔了一段距离,旁边是个不大的体育馆,比住宅楼还高不少。
住宅楼前方不远处就是蔚县中心广场,那栋高大醒目的酒店楼就在广场斜对面,酒店楼底下是一个超市大卖场,还有几家小饭馆,旁边延伸出的几栋建筑看着也挺气派,都是一些饭店和其他没星级的宾馆,还有个大书店和一些小超市。
总之,这里也算是蔚县的商业中心了。
她选择的住宅楼离那里有段距离,属于灯下黑,不挨酒店,也不挨通水电的区域。但这栋楼前面就是中心广场,视野空旷,无论是进县城的车子,还是出县城的车子,住在这栋楼里都能查看到。
舒馥和姚若云找到进楼的通道,楼体朝南,进楼的口子开在北面,也就是背着街道的地方。果然像护士小姐姐说的,这里的居民楼十室九空,舒馥带着姚若云进了住宅楼中间的楼道,上到三楼,选了中间那户人家。
这里的建筑有一大部分都受西洲省那边的少数民族影响,造得四四方方的,且因为地方小,建筑规划没有那么严格,她选的这户严格来说,不是纯民宅,而是一家茶馆。
门上,一个醒目的已转移印章敲在那里,舒馥从背包里找出多功能刀,将打着印章的那一块木头给刮了一层。然后拿出一根小型撬锁棍,直接把门锁给撬了。
一旁的姚若云:……
“学姐!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好了,进去看看。”舒馥摘下雨帽,抖抖雨衣上和靴子上的冰雪碎渣,收起多功能刀和撬锁棍,从背包里掏出两个手电筒,递了一个姚若云。
换做从前,姚若云是绝对不会进到这样一个开在居民楼的简陋小茶馆。
里面又暗又冷又湿又小,大厅估计只有三十多平米,像是打通了两个房间拼成的,收银台也在这里,里面放置了一些藤制沙发座,白墙灰白瓷砖暗红窗帘,另一边有条走廊,里面是一个无窗的厨房,厨房对面是一个洗手间。
这样一个类似上个年代装修风格又开在居民楼里的家庭作坊,内部整体居然还挺整洁的,没有姚若云想象中的陈旧。
“这茶馆看着像是近两年前才开的。”姚若云快速查看了一下大厅的窗户,只有朝南的墙壁上有朝外的窗户,天灾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蔚县开始撤离之前,该加固的窗户早就加固了。
这里也一样,窗户外面都装了一层铁丝网,里面也钉上了几块木条,不过木条钉的挺稀疏的,不影响朝外的视线,窗户的朝向正是中心广场。
姚若云查看窗户和收银台后面柜子的时候,舒馥却已经走进了厨房,这间厨房才是她选择这里作为落脚点的原因。
厨房很小,不靠外墙,处于整栋建筑的中心位置,基本是全楼最保暖的一个区域。因为是茶馆,所以里面灶具比较简单,灶台和地面也比较干净。
即便是家庭作坊,厨房里面大部分摆设也都是不锈钢制成的,防火防水,墙壁也会做隔热处理,而且厨房距离外面大厅也近,透气不差,里面刚好适合生火取暖。
姚若云听舒馥这一说便明白过来,两人把雨衣脱下,搁下背包和物资包,在走廊尽头的角落处找到旧的簸箕、扫帚和拖把,一起动手,把整间小茶馆都打扫了一遍。
她们重点清洁了厨房,没有水,就去楼下刨了点雪上来,之后又把藤制沙发座统一挪到大厅的一侧,空出大厅靠着厨房这一块的区域。厨房里面暂时没用的零散东西也都挪到了外面藤椅上,洗手间也用拖把简单清理了一遍。
因为是家庭作坊的洗手间,里面是个男女通用的单卫,简单收拾一下也能将就着用。
等全部收拾干净之后,舒馥准备去隔壁其他敲上“已转移”印章的住户屋宅,去搬一些沙发和床垫子过来,稍稍布置一下,这里就是个很好的暂居处。
姚若云原本还冷的浑身发抖,喝了些热水,干了一会活就不冷了。
她是个心大的,本来就容易随遇而安,这几个月跟着她爸妈也就是凑合着过,反正饿的时候有口吃的,累的时候有个地方可以休息就行。
是以,舒馥带她出来她就跟着了,让她打扫她就打扫,半点都没多问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们之后要用什么取暖睡哪里吃什么……
卫生工作即将结束的时候,舒馥突然感觉到了手环的震动。
不会吧,这么又来新的任务?
她还以为是自己错觉,之后走进厨房间快速查看,发现真的来新任务了。
【两小时内,打卡蔚县救援站新服务台,将获得木筏5级20%进度条。(木筏5级目前进度:25%)】
注:未完成此任务将扣除40%进度条。】
舒馥:……
这是又要走回去吗?
这可真是麻了,要冻麻了……
舒馥无语归无语,该做的任务还是得做。
而且这又是一个基础进度20%的任务,看这次的打卡时间,还是个挺紧急的任务。
蔚县救援站原本的服务台在第一诊所里面,但昨天就被毁了,她得先去打听一下新的服务台安置在哪里,然后尽快赶去。
姚若云听到她要去新的服务台自然也要一起去,她还是担心她父母,想去看看蔚县信号恢复没有,或者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和知城那里联系上,哪怕只是向他们传个话,说她还平安活着也好啊。
此外,她之前是昏迷着被人救来蔚县的,所以她来蔚县之后的物资包还没领,昨天拿到的只是御寒包,她得去服务台把装着食水的物资包领了。
舒馥本来也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正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带锁的锁链,打算把茶馆大门外的铁栅栏给拉起来锁了,但听完她说信号的事突然想起什么,问她爸妈那边有没有手机。
“不太确定,之前是重买了一个老人机,但当时出了意外,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之前一次那样,又把手机搞丢了。”
“手机号码背得出来吗?”
“能背。”
舒馥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部有些厚实的手机递了过去:“卫星电话,打给你爸妈试试。”
姚若云:……!!
新的救援站服务台设在第一诊所那条路的另一处建筑里。
这是之前是蔚县部队人员和救援队员的休息处,原本是个小宾馆,现在住的人少了,有地方空出来,刚好把服务台安置在一楼的大堂里面,连柜台沙发椅子都是现成的,稍微重新组合一下,就能开始工作了。
宾馆门不大,门里挂着厚棉帘子,用来抵挡外面的风雪和低温,进门处是个正方形的玄关,要拐进走廊才是大堂,此刻玄关处放置了一个柴油桶,里面是生了火的木柴,不少刚从外面进来的人都围在那里取暖。
一旁还有两个队员,手里拿着平板,在上面核实了她们之前登记过的资料,又查看了下她们的背包,才放人进去。
两人通过玄关后,姚若云凑到舒馥耳旁低声说道:“严格好多,估计是因为之前袭击的事……”
舒馥点点头。
走廊和大厅里也各安置了一个生了柴火的柴油桶,烧的都是些砍碎的桌子腿板凳腿,大厅里面比舒馥想象中人多,今早从山路上返回的那些人,之前待在诊所的其他幸存者似乎都涌了过来。
众人都是为了冻雨和大雪封路的事情来的,大家都知道之前爆炸袭击的事,知道供暖断了,物资包也损失了一部分,网络也没了。
本来他们想着只要车辆没事,转移还能继续,熬个几天也没关系,可现在出去的两辆车还没回来,蔚县唯一剩下的那辆大车也坏了,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吉普之类的小车,根本坐不了几个人,目前还要靠路过的另外一支队伍去救剩下的人,他们顿时都慌了。
有的人是来打听消息,想知道之后几天的转移还能不能进行,几天之前开出去送人的其他大车还能不能按时返回蔚县,还有供暖什么时候能恢复,如果暂时走不了,能不能多发放一些御寒物资和食水……
期间,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那支路过的部队里有一部分人此刻正在这栋楼里暂歇等待,于是到处打听,想着能不能去交流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搭他们的车离开,听说一辆是军用越野车,一辆是轮式装甲输送车,都能在极限环境里行驶……
但宾馆二楼以上是救援队员的住处,里面除了休息的队员还有他们的私人物品,自然不可能让这些幸存者随便上去,所以目前在楼梯口设了围栏,还有人站在那里看守。
那些消息灵通的人上不去,但也不想离开,也就蹲在一旁守着。
总之,大厅里,一旁的走廊上,一楼的几个房间门口到处都挤满了人,一片嘈杂的人声。
舒馥和姚若云两人进来后,发现别说是服务台,就连沙发座区域都挤不过去,只能暂时在外圈等待。不过刚刚姚若云已经打通了父母的老人机,和对方通上了话,报了平安,所以此刻并不着急,等等也行。
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人群没怎么散,又从外面走廊上走进来好些人。
这些人和早上进诊所大楼那些人一样,各个形容狼狈,冻得不轻,头发和鞋子上都是碎冰渣,手里或抱或提着他们的行李包,正是昨晚被困在山路上大巴车里的幸存者。
他们刚刚被接回来,因为半途和接他们的人发生了一点矛盾,那辆装甲输送车才开到县口就停下了,他们被直接赶下了车,不得不步行穿过整个县城。
片刻前,他们又在诊所楼那里扑了个空,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此刻见到服务台附近的几个救援人员,各个仰着脖子开始告状,表示部队的人无故欺负平民,这么冷的天气这么大的雪突然发脾气把他们丢下车,巴拉巴拉巴拉……
救援人员原本就担心去接人会影响那支部队的任务,都已经担心了一上午了,此刻听到他们居然还和对方闹起了矛盾,气得头疼,让他们闭嘴,他们还不乐意,继续巴拉巴拉巴拉……
“执行任务咋了?现在的任务不就是救援救人吗,我们也是民众,怎么救我们就影响他们执行任务了?”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原本穿的就不多,因为昨天上车的时候还没下冻雨也没降温,现在一路县口徒步走过来,路上摔了两次,裤子鞋子全湿了不说,头也磕破了,此刻怨气十足,自觉理由也十足。
“对啊,不管怎么样,哪有这样对待普通民众的队员!尤其那个队长,态度最差,凶神恶煞的!我们都在山上被冻了一夜了,手脚都冻僵了,现在又把我们丢在县口,自己走进来,这不就是仗势欺人公报私仇吗!”
“仗势欺人?公报私仇?”一道清朗的女声从一旁楼梯上传来,那几人回头,只见一个全副武装的队员立在楼梯的中间,显然原本是准备下楼的,听到这话才停了下来出声。
她很高,脸上有一些长途跋涉的疲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她的脸色有些漠然。
她手里拿着一个对讲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都穿戴着一样的衣服和装备。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此刻也停了脚步,抱臂靠在一旁墙壁上,正笑吟吟的看着说话的几个人。
他长得很俊朗,看似是笑,但那笑容却让说话的几人很不舒服,感觉他不是因为礼貌才笑,而是因为看好戏。
“对啊,就是公报私仇,我没胡说……”摔破头的那人不知道怎么的,气焰瞬间弱了一些,但仗着额前还在流血的伤口,依旧不依不饶,“外面在下那么大的雪,地上又全结了冰,明明可以把车开进来的,却故意把我们丢在县口,这怎么不是公报私仇?”
最后进来的这波人还没怎么弄清楚情况,所以也没看出异常,但其他幸存者却都看出来了,顿时一个个的都收了声,还悄悄朝旁边站远了一点,以免一会被波及。
很显然,刚回来的几人把楼梯上这一行六人,当做蔚县原本的部队人员了。他们只见到了去山路上接他们的那波人,并不知道其实一共有两辆车,
因为知道被困在山路上的人数,所以越野车没去,只开了军用装甲运输车,那车的车厢里可以坐十几个人,救人足够使用了。
所以,他们也并不清楚,救他们的那支队伍还有一部分队员留在了蔚县,之前就在二楼等他们的队长和其他队员返回。现在这是背后告状然后直接撞抢口上了,被人听到当众反问,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有几个幸存者的厌蠢症犯了,他们觉得这波人实在太笨了,就算没觉察到周围的气氛,看一看对方的衣着装备就该反应过来了啊!
他们这队人全部都穿着统一的野战防寒服,从头盔到手套再到御寒背心和防寒靴一应俱全,一看就不是蔚县的部队人员。
而且,这支小队里的每一个人看着就是和普通的部队成员不同,不论男女身上都带了股冷硬的硝烟气息,加上此刻好几个人都表情不佳,光是看着就觉得难以靠近。
“所以——”那个女队员再次开口,“你所说的私仇到底是指什么呢?”
她这一问,显然问到了关键点,那个额头摔破的人顿时不吱声了,一旁同行的其他人急了,想着这个时候可不能熄火示弱啊,开始给其他人使眼色。
于是又有人开口说了几句,但都没说到重点,这波人里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个人忍不住了。
她是之前抢到最后一个车位的人,那天她看着救援人员询问前面另一个人要不要这个位置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倒霉,来慢一步,结果那人自己放弃车位,兴高采烈和人拥抱说话去了。
之后这个车位归了她,她一直觉得自己很走运,结果没想到那么倒霉,车开到半路上居然开始下冻雨了。她不敢在下着冻雨的夜晚在野外跋涉,一直以为救援很快回来,结果在大巴上等到天亮都没人来救。
她本来以为这回真的要困死在野外了,所以在看到装甲车出现时,内心是万分激动的。
她被人救了,也自知有些理亏,所以怨气没那么足。之所以一路跟过来,是想着其他人过来救援队这边告状,说不定救援队的人见他们这么惨,愿意发些物资包给他们当做补偿。
她要是不来,就有可能少了一份物资,毕竟事情都发生了,也被赶下车在冰天雪地里从县口走到这里,要是物资独独少了她那份,岂不是亏大了。
但她现在也怕这些人继续这么不依不饶下去,最后连一份物资都拿不到。
她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开了口:“唉,其实昨天突然下冻雨,也不是我们的错吧。现在是灾难,到处都有人死,大家都不容易……我也是一身的病痛,昨晚车子半夜燃油没了,车上开不了空调,外面又在下冻雨,我们几个留在大巴里的人真的也差一点就冻死了,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她想着大家都是女人,示弱一下,以退为进。
结果楼梯上那个女队员却丝毫没有被她影响,眉头轻轻一扬,直接点到重点:“也——差一点就冻死了?所以,现在谁冻死了?”
随着这句话问出口,原本还在巴拉巴拉的几个人瞬间都收了声。
宾馆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最先注意到不对劲的是上午先被送回来的那拨幸存者,他们原本生怕被波及,一直躲在人群后面,此刻探头探脑的,很快发现了情况。
“1、2、3……6?怎么才六个人?”六个人的话,勉强挤一挤,那辆军用越野车上是能坐下的,因为后半截车厢改动过了,原本的单排座,变成了面对面的双排座。
但当时根据陪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蔚县队员清点后,表示还有九个人被困在山路的大巴里。
所以后来,对方才会开了装甲车去救人,因为越野车坐不下,装甲车才能把九个人一起带回来。
可现在,另外三个人呢?
留意到他们神情不对的还有服务台旁边的救援队员,他们原先还想制止这波人巴拉巴拉说胡话,现在觉察到事情不对,立刻出声询问,结果对方这回反而都闭上了嘴,像个河蚌一样撬都撬不开。
“说话啊!不是很能说吗?”救援队员越是着急,那一拨人就越是安静。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再开口了,因为原本负责他们这波人转移的其中一个队员也从楼上下来了,他原本因为寻找农庄和后续放哨一夜未睡正在楼上休息补眠,此刻听到动静下来,很快就从服务台翻查出昨天上车的所有人的资料。
刚巧前一波回来的人也在大厅,比对之下,确定少了三个人。
一个人是因为受伤陷入昏迷,但大巴后排座位都有改装固定床位,加上她之前就定好了车位,所以上车是被抬上去的。
第二个是个瘫痪,陪同的是他十多岁的儿子。
这三个人,明明应该和这波人一起被接回来的,现在却没有回来。
“人呢?”救援队员着急了,那个瘫痪父亲和他的儿子在西洲省有家人,因为现在逆向限行,他们没办法从西洲省过来,但一直都在等着他们过去团聚。
那波人听到对方清楚说出了这三个人的长相特征和信息,顿时更安静了,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像是刺一样的投射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浑身都不舒服,内心也开始慌乱,只恨不得立马从这里消失。
头破了的那个男人实在受不了这种注视,最终没忍住,大声叫道:“干什么!都看着我们干什么!问什么问!搞的好像是我们害死他们的一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嚷着,看向那个救援队员,“你昨天为什么不留下陪我们?这是你们救援队员的责任,我们……大家都是受害者!”
“喂——”
“你——”
“闭嘴!”
同行的一拨人想制止他已经晚了,这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去了,那人似乎还很气愤,继续朝下道:“又不是零下几十度,谁知道他们怎么回事,靠车窗那么近……他们死就死了,是自己冻死的!能怪得了谁!……还让我们亲自动手把他们搬上车带回来,居然让我们和尸体坐一起,有病吧!搞得好像是我们的责任一样!我们就只是没注意而已,现在哪里没有死人啊,我们昨晚也差点死了!”
他越说,大厅里的人哗然声越响,让他们震惊的不是和他们同在一辆大巴车里的人冻死了,而是他此刻的态度。
楼梯上的那个女队员这一次连眸色也冷了下来:“所以,你在我们队长面前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