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聪明的。”一旁,另一个提着医疗箱过来的队员朝舒馥看了一眼,随即问,“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舒馥能感觉到,对方的眼底虽然有赞誉,但也带着一些警惕,于是她把之前留意到的事情说了一下。
其实这些不太对劲的细节,如果当时换成另一个人发现,或许也会觉察到不对劲,但不太可能像她这样连自我质疑和半点迟疑都没有,在瞬间就做出示警并想到用保温毯来防御。
在别人眼里,这或许是因为舒馥反应灵敏,但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源于任务期的警惕。
任务一天没传来已完成的提示,她就半点不敢放松警惕,更何况她在这里住了两天了,刚刚才和疑似任务对象见着面,就发现了不对劲的情况,自然要比寻常人的反应更快。
她说的合情合理,那个队员便也没有再多问。
姚若云昏迷了几天,才刚刚醒来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此刻人有点恍惚,尤其现在放松下来,强烈的饥饿感涌了上来,可偏偏头又很晕,晕的她有些反胃想吐。
她之前打听车位的事情时就已经从救援队员的口中得知了免费物资和食水的事,但看到服务台炸成这样,有点担心自己还能不能领到物资。
她正迟疑着要不要和救援人员开口时,外面突然再次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这一次的动静更大。姚若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饿而幻听了,怎么回事?又有人袭击?
直至她看到其他队员都跑了出去,自己也被舒馥一把拉住。
舒馥的心里依旧不安,她的手环一直没传来动静,这代表任务尚在进行,还有一些事情还没发生。她拉着姚若云沿着走廊跑向楼梯,然后一口气冲上了三楼。
她们来到三楼走廊朝南的窗户前,这里的走廊另一侧都是改成病房的教室,现在用来安置西迁者,人虽然不多,但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走廊上。
他们的表情都很惶恐不安,刚刚楼下传来的爆炸声虽然近,都拿不算严重,可现在传来的动静却很大,他们都凑在窗户前,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张望。
舒馥和姚若云也冲了过去,透过蔚县低矮的建筑群,很容易就找到出事的地方。
爆炸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山上,是信号基站塔,另一处是在县城里的某一处建筑楼里,听一旁知情者说,那是蔚县供暖锅炉的安置点。
蔚县从前不属于供暖县城,这里海拔虽然高一些,但地处骅国西南向,气候干燥,日照充足,从前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不过零下1到2度,大部分时间都在七、八度到十多度。
这次的长雨期带来了湿冷低温气候,县城装空调的房屋不多,加上连续天灾损坏电路,电力供应不上,所以后来部队的人就安置了供暖锅炉。
锅炉供暖比开空调更节约资源,现在第一诊所周边一圈的建筑里的暖气都靠那里提供,虽然时有时无的,但总算每天还能暖和半天。
可现在,那里被炸了,加上供暖使用的是可燃气体,被炸后又引发了一系列后续爆炸,连建筑都碎了半边墙体,整个蔚县的人都听到了这巨大的动静。
“这……也是刚刚那些人的同伴干的吗?”姚若云握紧舒馥的手,声音微颤,“这么多的灾难还不够可怕吗,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舒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刚袭击的那一男一女,流着鲜血重复念着同一句话的时候,让她想起了很久前在娄云城夜袭吉星小区的那群人,还有在宥城将整个北区改造成鱼鳞症病人大型实验场地的背后那群疯子。
末日之下,永远都会有这样的群体,因为无能和恐惧,而做出比天灾本身更可怕的事情。
一旁,饥寒交迫的姚若云终于支撑不住了,在再次传来的连锁爆炸声里,晕了过去。
直至这一天过去,舒馥的手环依然没有动静。
姚若云被重新送回了医护小楼诊治,她没什么大碍,主要还是因为脑震荡昏迷,后续被救转移来蔚县前淋雨着凉,连续高烧昏睡了几天,今天醒来后为了找自己父母,完全是凭着一股子劲在撑。
之后的袭击和爆炸又彻底耗尽了她的体力,她在三楼走廊晕过去,完全是因为最后那点劲也没了。
姚若云一整天都没醒,医生给了她输了营养液,而舒馥作为病人陪护,进了医疗小楼,之前一晚也是在病房里过夜的。
次日清晨,她进了洗手间,躲避在格子间里查验了手环,确定任务的确还未完成。
回病房的途中,她转头看向窗外阴霾灰败的天空,雨一直都在下,蔚县的几次爆炸似乎是某个组织里的成员有计划的袭击,他们似乎单纯只为了破坏。
破坏了基站,蔚县网络被中断;破坏了供暖,蔚县的夜晚更加湿冷难熬;破坏了服务台的电脑文件和一部分物资包,登记安排转移的工作被迫暂停了半天……
袭击事件是造成了不少麻烦,但总体来说,这些事件都没有影响蔚县的转移进度。
因为车辆、道路、物资仓库和诊所的电力系统都完好无损,确定好时间该转移的民众和需要转移的物资今天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而且,爆炸事件发生在任务期的第四天,她之所以能在袭击时救下姚若云,是因为她收到新任务时,距离蔚县不算太远,所以在任务期的第二天就赶到了蔚县第一诊所。
但既然给了五天的任务期,就代表她即便第五天才到达蔚县第一诊所,也是可以的。
但如果她第五天才到,第四天的爆炸事件她就没办法救姚若云,当然——服务台的袭击事件并不算大,姚若云有可能受伤,但她应该不会死,而且这里就是诊所,有医生有医疗物资,能及时救人。
所以,莫非关键的事件还没真正到来?
舒馥凭借过去的经验,一点点的分析,最后确认,爆炸袭击的确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点。
所以,会是什么?
比近距离的爆炸袭击事件,还要更麻烦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
第100章 蔚县
傍晚的时候,姚若云终于醒了,脑震荡加高烧数天,再加上昨天的爆炸冲击,这一次她是彻底焉了,睁眼之后依然躺在床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间病房是办公室改建的,办公室没有教室那么大,用布帘隔一隔,一个房间安置了六张床铺,此刻她床铺两侧的帘子拢着,舒馥就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一旁床头出还传来的一股淡淡的米粥清香。
姚若云还以为是自己错觉,直到舒馥起身,拿出一个牛皮纸碗,问她要不要喝点粥。
她侧头看向床头,那里的小木柜子上摆了一个折叠电水壶,水壶的插座连着一个大容量的充电宝,这个水壶应该是有保温作用的,此刻保温的灯亮着,耗不了多少电,但是能将煮沸的米汤慢慢熬着,直至熬成米粥。
随着舒馥打开壶盖的动作,空气里散出更浓郁的清香。
“真的是粥?”姚若云吃惊极了,虽然这一路转移,跟着救援队伍也没饿过,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吃成品干粮或是罐头自热米饭这种半成品。
煮粥太费时间,要米要水要花时间慢慢熬,就算有电有火煮好了也不太受欢迎,因为粥不顶饱,而且太过清淡,等于花费了时间精力吃着还不给劲,不如直接泡个面来的方便。
但她现在大病初愈,脑震荡的后遗症一直都在,明明很饿,胃里空荡荡的想吃东西,但一想到那些肉罐头泡面自热米饭她就下意识的反胃想吐。
反而是这样清清淡淡的米粥,她光闻味道就很想吃,于是努力靠坐了起来,表示可以自己吃。
舒馥只给了她勺子,没把碗给她,而是坐到床沿,帮她托着碗,让她可以舀着米粥慢慢喝。
“学姐……”姚若云喝了两口,见她始终帮自己托着碗,心里又感动又内疚,“学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还行,不算太麻烦。”舒馥冲她浅浅笑了笑,“米是去服务台那里买的,折叠烧水壶和充电宝都是我随身携带的,医生说你就是饿的,只要吃了东西有了体力就会好。你快点好起来,这样你才能去知城找你爸爸妈妈。”
姚若云冲她点点头,并没有留意舒馥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她目前还不清楚她是否能踏出香洲省的地界,所以也没办法和姚若云承诺什么,一切得等这个任务结束之后。
米粥的清香散在空气里,这病房里的其他人终于坐不住了,一旁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中年女人的脸来,她的视线随着米粥的香味率先扫过柜子上的折叠烧水壶,之后才看向舒馥和姚若云,冲她们露了一个笑容,问能不能卖一碗粥给她。
姚若云下意识想拒绝,但想到这粥是舒馥煮的,便收了声看向她。
“抱歉。”舒馥直接拒绝了对方,“粥只煮了一点,不够分。”
对方嘀咕着说自己不是要分,是买,但见舒馥没接话,又换了个主意,说想借她的烧水壶用一下,说着,还特意看向姚若云,表示她和她儿子都是病人,又在同一个病房,就当是帮帮忙。
姚若云已经知道了舒馥的态度,这次直接就拒绝了:“不好意思,但我不喜欢别人用我们的东西。”
女人脸色不佳的走了,嘴里还嘀嘀咕咕,埋怨她们小气,说现在的小姑娘都没同情心,不就一个破烧水壶,怎么的用一下会死啊……
姚若云有点生气,不借东西就怪人小气说没同情心,这什么道理?更何况,诊所里虽然没有煮粥的条件,但这里毕竟是县城,只要去诊所附近还有人住着的屋宅敲门花些钱,自然会有人愿意煮了粥卖给她。
那个中年女人过来之前,她听见那对母子压低声音的说话声了,她不过是因为外面下雨,又冷又湿的,天又快黑了,所以不想跑出去罢了。
舒馥却像是完全听不见埋怨一样,睫毛都没眨一下,将空掉的碗放在柜子上,又给她倒了半碗出来,递到她面前,示意她吃得下就多吃点,吃了身体才会好。
帘子另一头,躺在床上摔断了腿的儿子没胃口几天了,今天闻到米粥的清香味突然很想吃,见母亲没要到,又数落起来,那中年女人被他烦的没有办法,听听声音,感觉这时候外面雨似乎不大,只得开始穿外套和雨衣,打算去一趟附近的民居。
然而,她推门走出去没有多久,又匆匆跑了回来,声音里带着惊慌:“儿子!外面在下冰凌子,妈出不去啊,这雨一落下来就挂成冰凌子了!这雨衣撑不住的!”
“妈你在说什么?”
那儿子没有听懂,更加不相信,什么雨下来变成冰凌子?这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雨就是雨,冰雹就冰雹,雨变成冰又算怎么个事?
姚若云也在疑惑雨落下来变成冰凌子是什么意思,一旁的舒馥却突然腾的站了起来,她搁下碗,直接掀开帘子朝窗户走去。
办公室的窗户玻璃比较大,因为如今时不时的暴雨狂风加冰雹,所以这里被改成病房的时候,窗玻璃基本都加固过,只留下几道数指宽的缝隙,平时也开不了,加上一直被帘子挡着,平时大家早就忘记了里面还有这几扇窗户。
窗玻璃虽然被封了很多木板,但是朝缝隙贴靠上去的时候,还是能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象。
雨天的傍晚阴沉沉,天马上要黑了,外面雨不大,风也不大,但就像那个中年女人说的一样,正在下冰凌子。
雨一落下来,挂在光秃的枝干上,屋檐上,窗台上,雨珠当场冻成了冰珠,更多的雨落下来,冰珠逐渐变成悬挂在那里的冰凌子,而原本清晰的窗玻璃上也随着木筏滴下来的雨水逐渐蒙上了冰层,那完全是肉眼可及的冰冻速度。
姚若云有些担心,一边努力下床,一边问道:“怎么样,是下冰雹了吗?听声音不太像啊。”
“不是冰雹,是冻雨,外面正在下很严重的冻雨。”舒馥回过头,伸手扶住了缓慢朝自己走来的姚若云,一抬眼,却看到了对方头顶上正在闪烁的白色光条。
同一时刻,舒馥感觉到了手环的震动。
【五天内,蔚县第一诊所打卡任务完成,获得木筏5级20%进度条;获得额外进度条加成5%;获得转盘抽奖:1次。(木筏5级目前进度:25%)】
这一次的任务,基础进度条虽然高,但额外的进度条加成很低,并且抽奖也只有一次。
抽奖一次实在太少,她肯定要忍到下次次数多了再抽。不过看到5级木筏当前25%的进度,她还是高兴的,毕竟这次任务过程不算太艰难。
而且,根据任务完成的提示时间,她大致能推断出这次任务的关键点——应该就是这场冻雨。
如果她没在五天内赶至蔚县第一诊所会发生什么?
首先,她和姚若云肯定碰不上面了,据她自己所说,昨天她醒来打听到父母都在知城后,第一反应就是要预订车位。要不是她自己马虎,今天下午就应该已经上了前往贡芒县的车子。
冻雨落地成冰,不仅会压断树木、电线杆,甚至会压塌原本就在暴风雨和冰雹中脆弱不堪的建筑房屋。地面也会很快结冰,在这样的山道上行驶,如果地面都结上厚厚的冰层,对行驶的车辆来说可就麻烦了。
所以,这次的任务,是为了在这样冻雨出现之前,把姚若云留在蔚县吗?
但如果她没来,姚若云也有可能在昨天的爆炸里受伤,再次陷入长时间昏迷,昏迷过去的话今天下午应该就不会登上前往贡芒县的车了吧……
天黑了,锅炉暖气尚未修复,蔚县诊所附近还住着幸存者的房屋里供暖都断了。
县城里为数不多的一些本地民众都开始烧柴取暖,可是这年头,想找些干燥的木柴都不容易,无奈之下,很多人开始劈砍屋里的桌子椅子,凑合着升起来火,一些幸存者见了也有样学样。
相比之下,诊所病房里阴冷潮湿,而外面的冻雨却越下越大,这附近地面处不少残存下来的树木枝干上都缀满了冰凌子,有不少枝干已经被厚重的冰层给压断了。
姚若云算正式出院了,换下了病员服,穿上了救援队分发的紧急御寒物资,一起去了另一栋楼舒馥之前被分配床铺的病房休息。
紧急御寒物资是凑出来的,是目前尚能腾出手的救援队员和部队人员在附近空置的居民楼里搜找出来的,里面有保暖衣保暖裤棉服棉裤雨靴,衣服大小都不太和尺寸,还是旧的,但对身无长物的姚若云来说,有衣服穿就已经不错了。
保暖衣和棉服之外,她又把那件军大衣给穿了上去,这衣服是她刚醒来时着急去服务台询问时,小楼里的护士给她的,现在没暖气温度又在降,护士自然不可能要回去。
军大衣穿上之后,姚若云依然觉得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外面并没有下雪,温度也不算特别低,走廊里的温度计显示室温零下5度,但就是觉得冷,那种潮湿的冷意似乎会透过衣物的缝隙朝她身体里钻进去。
直至舒馥拿出了几样神器:特厚加绒的袜子和发热包。
姚若云虽然身上衣服裹得比舒馥还厚,但因为脚上穿的是普通的雨靴,里面一双分发的一次性袜子,脚冷才导致整个身体暖不起来。
她穿上舒馥给她的加绒袜,再在袜子外面和背上贴上发热包,很快,随着发热包开始起作用,她整个人也感觉缓和起来,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
御寒物资分发完之后,终于有救援人员腾出手,又忙着点起了火盆。
因为是明火,病房里布料多怕烧着,又是用木质家具临时劈砍出来的木料,烧起来有股烟,所以摆放在了通风走廊上,冷到受不了的幸存者便搬了椅子围过去烤火取暖。
随着柴火的燃烧,室内的温度慢慢回升,再加上有了加绒袜子和发热包的加持,姚若云这会倒真不冷了。
“学姐,这次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夜晚,两人把旁边还空着的床铺和舒馥的床铺拼在一起,穿着全部衣服,又戴上兜帽,最后把被子盖在外面,打算就这么彼此依靠着睡一个晚上。
姚若云头顶的白色光条像陈法和卢政之前出现过的几次一样,转瞬即逝,所不同的是,她的光条距离满格只有一步之遥了,相信觉醒在即。
舒馥轻轻拍着她搂着自己的手臂,低声道:“快睡,你身体还没全好,睡好了把身体养好,才能恢复体力。”只有把体力恢复了,才能应对觉醒后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观,以及,应对之后的灾难。
是的,根据她的推断,这场冻雨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她曾预想过低温的事,但从九月至今,温度虽然一直没有当季该有的温度,但也始终没有低到离谱。尤其现在都已经十二月份了,这个季节温度在零度左右,算得上是正常天气。
是这场冻雨提醒了她,既然冻雨是任务完成的关键点,那是不是代表,之后将会有一连串和冻雨相关的灾难?
零下5度算什么低温,骅国北方冬天的温度,通常在零下二十度到四十度之间,当然,地域不同,房屋和民众的抗低温能力也不一样。
蔚县不像北方城市,北方家家户户都有暖气和炕,房屋和窗户在建造时就会做好各种防寒措施,哪怕外面下暴雪零下二十多度,室内还能穿着短袖吃冷饮。
蔚县这里的房屋不具备防寒条件,暖气又因为袭击事件断了,移动讯号和网络也断了,如果真的出现大降温,就有些麻烦了。
诊所肯定待不了,这里人来人往的,又是重要地点,之前刚刚被某个变态组织里的人盯上,不能排除之后不会再发生一样的事。
此外这里都是教室改成的病房,太过空旷,又是公共空间,日常生活很不方便,连喝个白粥都有人侧目,她们总不能天天都啃压缩饼干。
所以,她们得换个地方住,好在现在蔚县最多的就是空房子,不行就花点金子,总能找到合适的。
舒馥在心里列了各种计划,但这只是她在某种预设灾难下的计划,也有可能这些知识她的猜想,这些都不会发生,等过了今夜冻雨就停了,她就能和姚若云一起朝西洲省转移。
总结来说,就是她可以有各种猜测,想好应对措施,但最终一切还得跟着任务来,绝对不会因为之前任务的顺利就开始自我膨胀,把预设的尚未发生的灾难当真,非要与大部队背道而驰。
第二天,冻雨果然停了,但外面白茫茫一片,挂满冰凌子的世界里又飘起了大雪,好在风不算大,体感温度比昨晚回升了一些。
病房各处都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点幸存者怎么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姚若云还在睡,因为有了发热包,她整个人都不冷了,此时睡得脸颊红润润的,舒馥没有吵她,想让她尽量多睡一会,她轻轻下了床铺,替她盖好被子,背着背包去了外面走廊。
他们住的这栋楼一楼有一个茶水间,从前是提供给学生使用的,现在这里成了提供给病患和幸存者的热水间。每天早上会有一段时间提供可饮用的热水,当然,里面会有队员看守,一是督促排队,另一个是防止有人拿个超大的容器过来,把热水都灌走。
舒馥拿着保温杯走下楼,看似是去灌热水,其实是去打听消息。
才走到一层,就发现进门处的一小块空间处聚着不少人,相比那些在茶水间门口处排队的人,这些人浑身狼狈,头发上还有冰渣子,嘴唇被冻得发青,衣服上鞋子上也全是正在融化碎冰渣。
他们有的背着几个同样覆盖着薄冰的大包,气喘如牛的坐在地上休息,有的像无头苍蝇一样,正在走廊和走廊上的几个教室进进出出到处打转,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像是在找什么人,也有的忙不迭的冲向茶水间,朝里面监督的队员表示他们都冻坏了能不能先灌点热水驱寒。
他们这么一说就表示想要插队,原本排在后面的人自然不愿意,他们都缩在病房冻了一个晚上了,现在就指望着早点灌到热水,喝一点回回暖,而且茶水间的热水供应是限时的,他们这么多人插队,等会原本排队的人就灌不到水了。
两边争执了起来,声音吵嚷,舒馥哪怕站得离那边有一段距离,也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声,也从争吵声里知道了这些人如此狼狈的原因。
原来他们就是昨天下午坐上车子出发去贡芒县的那拨人,转移的山路不好走,他们的车子才开出七八十公里就遭遇了冻雨。
第101章 蔚县
在四下无遮无挡的山路上遇到冻雨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原本就潮湿的路面快速结冰,冰层堆叠,车子轮胎打滑严重,很容易翻下山坡,最后他们只能停下。
然而车子一停,落在车顶和车玻璃上的冻雨便开始急速的凝固成了冰层,车玻璃被冰层覆盖,雨刮器和倒视镜上挂满了冰凌子。要不是因为车子发动机还在运转,车内和车身还有一点热气,估计连车门都会和车子一起冻住,到时连门都开不了。
当时一起转移的是一辆大巴和一辆军卡,随行也有几个全副武装的部队人员。但部队人员的武器准备再充分,遇到这种情况也完全没办法。
他们先是呼叫救援,然而附近离几个救援点都有段距离,信号也不好,根本无人答应。
他们便想着,干脆等这场冻雨停了之后再走,结果这一等,一直等到晚上,油箱即将见底,冻雨不仅没停,反而越来越严重。
等到发动机耗完了所有燃油,车内温度开始下降,冻雨把整辆车都冻住,他们真的有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几个队员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从蔚县到贡芒县这条线路是撤离路程里面最近的,只有200多公里,顺利的话两三个小时就能开到,所以一般负责这类短途转移路程的队员不会安排太多。
他们是灾后才加入部队的,经验不多,也知道自己人少,力量不够,要是继续坐以待毙,他们更加没办法救其他人。
最后他们开会研究了下地图,决定步行去附近山坳里一个农庄碰碰运气,那里不靠近公路,步行大约需要5到6公里,在对讲机使用范围内。
他们留下一名队员照看民众,另外两人开始翻过山路的护栏,朝山坡下走。
幸运的是,那两个队员找到了可以过夜的农庄,他们用对讲机和留在车上等待的队员通上了话。
民众得知有地方可以庇护过夜,当下拿起各自的行李背包,裹上厚实的衣服,穿戴雨具,把衣物扯开成布条绑在雨靴上,增加摩擦力,之后开始跟着那个队员下车转移。
但也有一部分人不愿意下车,外面还在下冻雨,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走6公里,听着就很可怕。
他们宁可躲在车上,即便燃油用完后车子会熄火,但好歹有车壁替他们挡着外面的冻雨,他们可以靠在一起取暖,总而言之他们绝对不能在这样的状况下走夜路。
这样的温度的确不会冻死人,但很容易冻生病,在转移的途中要是生了病就麻烦大了。他们死活不愿意下车,那个队员也没办法,只能留下自己的对讲机,然而带着另一部分人撤离了。
这部分人带着他们的行李背包一路艰难跋涉,但好在最终顺利抵达了农庄。之前抵达的几个队员早已生好了火,甚至还用饮用水泡腾消毒片消毒了一些雨水,烧了热水,在他们抵达后,立刻就能围坐在火堆便喝几口热水。
这些人是幸运的,天亮之后,队员使用对讲机求救后,对线上了另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是部队的人,开着一辆军用越野车和一辆军用轮式装甲输送车。
越野车的车轮上做了防滑处理,而装甲输送车本来就能在冰雪环境中行驶,所以即便是冻雨天气对他们影响也不大。
他们是从另一个救援点过来的,只是途经这附近,目的地是去蔚县北面的另一个城市,那里挺远的,将近800公里的路程,不过如果他们的车稍稍绕道的话,也会经过蔚县。
农庄距离大巴车停车的山路远,但离这支队伍所在的山路却很近,在农庄过了一夜的幸存者们得救了。贡芒县太远,对方不可能送他们去,但得知对方会经过蔚县后,便请求对方稍稍绕道,先将他们放在蔚县。
此刻在舒馥面前形容狼狈的这些人,便是刚刚被那支部队给捎过来的,他们虽然得救了,东西也没少,但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兜了这么大个圈子,结果又回到原地,还冻成了狗,有几个人都冻感冒了,心情自然不会好。
在这些幸存者吵吵嚷嚷的时候,负责转移事务的几个队员过来了,因为昨天爆炸的事,服务台已经换了地方,他们之前也不在这里,是听到消息才过来的。
他们过来之后很快发现这批转移的幸运者里少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一问之下得知那些人还在山路上。因为部队的越野车和军用输送车没没有大巴车那么大的空间,坐不下所有人,所以三个队员是想着等他们回来后,再自己开车出去接的。
结果发现昨天的冻雨把蔚县仅剩下的一辆大车给冻坏了,根本发动不了,最终只能再次厚着脸皮去求刚刚把他们送回来正打算继续出发的那支小队。
“他们答应去接了?”那几个负责转移事务的队员脸色都不太好看,现在物资紧缺,在目前情况下还能使用军用越野和军用装甲车的人职衔低不了,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在身。
让他们绕道送人回来就算了,现在又要他们再跑一趟去接另外一批人,这不是耽误人家执行任务吗!这几个队员已经能想象到之后会接到上级领导如同疾风一般的批评和教育。
舒馥没有在一楼久留,这里人太多太乱了,她大致了解过昨天那波人的遭遇后便去了后面医疗小楼,那里有护士,对蔚县情况比较了解,同时其他的幸存者不会过来医疗小楼,方便她安静顺利的打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