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诚意伯正因为自己早已冷落杜氏多年,这会儿?人?老珠黄,也无法再去宠幸,自然得从面子上补足——否则宁丫头瞧见她娘受了委屈,哪里还肯提携徐家?
在诚意伯这里,感情也等?同于生意,两者?实在不必分太开。
看老妻失魂落魄模样,他温声道:“对了,把椿哥儿?中秀才一事写在信上,让王妃高兴高兴。”
王氏方才精神一振,前不久院试结果?出来,徐椿被录取了,徐枫却落榜,王氏着实扬眉吐气,虽说自家儿?子是占了岁数大读书久的便?宜,可?这一出一进,足够让方姨娘难受好一阵了。
诚意伯对女儿?们虽然有失偏颇,儿?子大体还是一视同仁的,无论嫡庶。
无他,女儿?总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再怎么能干也有限,可?儿?子却代表着徐家家传,伯府这一支能否长久繁荣昌盛下?去,就看子孙们争不争气了。
“枫哥儿?年?纪轻,不比他大哥持重,这也算不得什么,你别老去挤兑人?家,叫人?说你当嫡母的没气量。”
王氏撇撇嘴,那还不是方姨娘先来挤兑她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不过以牙还牙罢了。
眼?看长子出人?头?地,王氏悲喜交加,总算她的孩子争气,没被方姨娘的孽种被比下?去,可?美中不足,一个是徐椿太过亲近老太太,回来先去松鹤堂报喜;其二,则是对姊妹们的区别对待,徐椿写的两封家信,给徐宁的明显要情真意切得多,徐馨那儿?反倒只得寥寥数语——徐婉远在晋州就不提了。
难道功名未就便?想着拜高踩低不成?
诚意伯没好气,“椿哥儿?是副直肠子,自然谁亲近他他便?亲近谁,你不妨问问馨姐儿?作甚连她亲弟弟的学业都不在意。”
徐宁反倒问了几次,可?见忙碌之余十分关心。
王氏无言以对,徐馨满心扑在今年?秋闱上,四处钻营走访,似乎很笃定文?思远一定能中举——别是招邪祟了罢?
王氏虽也盼着女婿出息,可?这八股向来三?分人?力七分天意,否则年?年?哪有那么多哭天喊地的?有时候不入考官法眼?都得被涮下?来呢。
她宁愿女儿?分点心在铺子生意上,那可?是最?值钱的几间?铺子,全靠它们这日子才能有点盼头?哩。
正胡思乱想时,诚意伯又道:“再写信问问萧家,是否该走三?书六礼?若能赶在春日成亲,倒是好意头?。”
徐椿身为伯府长子,诚意伯自然万分重视,早在五年?前亲事便?已议定。这兰陵萧氏乃是望族著姓,眼?高于顶,寻常人?家连门槛都过不去,不过后来穷了,诚意伯才逮住机会,托了不少亲朋故旧帮忙说和,又有他昔日恩师背书,萧家方才点头?同意这门亲事。算算年?纪,姑娘差不多也十五了。
先头?是为了功课耽搁,可?这会儿?姊妹都已出嫁,家中冷冷清清,也该添点活气。
王氏不悦,椿哥儿?也要参加今年?秋闱,新婚燕尔那心还能收得住?虽说以徐椿眼?下?学识,绝无可?能一次就中,但,也总得给他个机会认真准备吧?
诚意伯道:“萧家门风一向端肃,那女孩子我也见过,规矩得很,不会缠着椿哥的,你大可?放心。再说了,赶在考试之前成婚正好,到时候落榜,咱们也有理由,不怕别人?议论了,你说是不是?”
王氏:……貌似是这个理。
伯爷脑瓜子可?真灵呀。
徐宁得知大哥考中秀才, 心里也颇高兴。
她对徐椿还是挺有好感的,这人虽性子木了点?,可诚笃本?分, 至少由他?继承伯府会更加放心。创业不?易,守成更难, 诚意伯府是在便宜爹手上发展起来的, 徐枫也随他?爹脑子活泛,好耍鬼心眼, 不?过,将来徐家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便够了, 自作聪明,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看?看?邓家便是前车之鉴。
徐宁从便宜爹送的礼中挑出几样适合男子穿戴的,又着意添了几件奇珍异宝,方?重新?包好叫人送回——自然是给徐椿的新?婚贺礼。
其他?人才犯不?上她操心呢。
半夏道:“老爷将杜姨娘月例升作二十两, 与夫人平起平坐,也算尽心。”
徐宁哂道:“不?过是做给我看?罢了, 有甚么稀奇?”
早些不?当个?好丈夫好父亲,如今见她发迹了, 便前倨后恭, 徐宁最厌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难道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将她收买, 重新?扮演父慈女孝去?未免将她看?得太?轻了。
半夏默然, “对姨娘总是有好处的。”
徐宁叹息,这便是血缘的牵绊,杜氏在那府里一日, 她便不?得不?牵肠挂肚。便宜爹也算摸透她的心思, 知道如何将风筝线拽在手里。
其实,即便他?不?如此, 她也不?会做危害徐家的事。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荣辱与家族总是息息相关?的,她不?能也不?必与徐家撕破脸。
徐宁想了想,“让姨娘安心将银子收下,别的无须理论。”
诚意伯这一过分抬举,必定会令太?太?跟方?姨娘不?高兴,但正因如此,两人都盼着坐山观虎斗,谁都不?肯先出手。
至于后面的,容她再想想办法罢。
半夏答应着,又将铺子里的消息一一禀报,掌柜们自从上次敲山震虎后,无不?老实本?分许多,只瞧这第一季度送来的花红比去年多了多少,便知他?们以前可没少贪。
当然徐宁秉持着既往不?咎原则,徐家的损失何必她来主持公道呢?
半夏小心翼翼道:“如今他?们遇到了点?麻烦……”
其实也不?算麻烦,只是有点?得罪人,可大小姐纡尊降贵前来借钱,他?们给还是不?给呢?虽说大小姐如今只是个?秀才娘子,三小姐却成了王妃,可到底一家子骨肉,多少还是得赏脸吧?
徐宁诧道:“她这么快便缺钱了?”
年初徐馨找王氏要铺子还没多久吧,哪就一下子全赔光了?若非她们这些千金小姐连骰子都没见过,徐宁真怀疑嫡姐被赌坊的人给诱骗了。
说起八卦半夏顿时来了精神,却原来徐馨借钱并非为自己挥霍,她是真心想要做成一番大事的,奈何眼光实在欠佳——之前听说岭南荔枝昂贵,一颗能卖一两银子,便费心拖了十几棵到京城来,岂料压根无法种活,没多久枝叶便掉光了,更别提开花结果;又有苏州来的一批缎子,说是行情紧俏供不?应求,岂料路上翻了船,半舱的布都进了水,生霉虫蛀,哪里还能卖得出去?
她又不?敢将实情告诉王氏,只好灰溜溜借钱周转,还特意交代?掌柜们帮她隐瞒。
她不?敢到钱庄借贷,自然是因为这些票号都与徐家有来往之故。
真是意外?之喜,居然犯到她手里了,她不?坑点?都对不?起人。不?对,应该叫帮助,她不?帮徐馨还有谁能帮她呢?
徐宁吩咐道:“去告诉钱掌柜,大姐姐想借多少就借她多少,若现钱不?够,从我这里挪用也可。”
半夏,“啊?”
小姐几时这样大发慈悲了?就算念着姐妹之情,也不?能白给人填无底洞呀,何况成了婚不?分彼此,这也是静王殿下的损失呢。
徐宁微笑?,“自然不?是无条件的,你让她拿名下几间铺子来抵。”
王氏到底商贾出身,精明得很?,当初给徐宁置办嫁妆时便只挑了边边角角的几家,最赚钱的全捏在自己手里。
如今却是个?大好机会。
半夏讶道:“可地契并不?在大小姐手里。”
太?太?只是让她照管,说白了跟掌柜们差不?多。
徐宁笑?意溶溶,“她会有法子弄到手的。”
嫡姐虽然缺少大智慧,小聪明却不?少,尤其在坑自家人这方?面,她当初借着烧香拜佛私奔这招就令徐宁耳目一新?。
王氏虽然精细,耐不?住家贼难防,到时候有她痛哭流涕的。
半夏想了想,“大小姐未必肯上当。”
虽然嫁给了穷秀才,可带过去的嫁妆也不少,那些个?头面首饰,随便变卖几套就够使了,何必往圈套里钻?
徐宁莞尔,是啊,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可谁叫徐馨不正常呢?比起抵押自己压箱底的宝贝,她还更宁愿坑妈呢。
温妃照徐宁说的,并不?肯喜形于色,依旧谨守着妾妃本?分,待两位贵妃亦不?倨傲,还摆出一副老实请教的姿态来。如此,陈胡二人亦不?敢拿大,谁态度差点?,另一个?保不?齐就会将温妃拉拢过去,到时自己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因此反倒着意示好,仿佛她俩谁都盼着温妃接掌凤印似的。徐宁觉着景德帝大概是个?数学家,深谙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图形。
一时间,六宫和睦融融,祥和一片。
慈宁宫家宴时,邓太?后难得夸赞起温妃来,要知邓太?后向?来惜字如金,以前两位贵妃兢兢业业当牛做马时,都没从她老人家嘴里得过半分肯定呢。
陈胡二人对视一眼,各自都有点?憋屈。
温妃则依旧谦虚地道:“多亏两位姐姐指教有方?,臣妾才不?至于生出纰漏。”
瞧瞧,才刚掌权就学会打官腔了,惠妃眼睛里几乎生出钩子,原本?她也是有机会的,可谁叫温妃养了个?好媳妇,哄得太?后晕头转向?,这才帮温妃说话——显然,惠妃并不?觉得自己有何问题,坚持认为那对婆媳靠拍马屁才得封官。
她一个?眼色,将李凤娘往前推了推,陪笑?道:“太?后,凤娘昨儿看?了几个?好故事,让她念给您听罢。”
凭什?么只有静王妃懂讨好?她能做的人家一样能做,无非舍不?舍得下脸面罢了。
李凤娘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她的缘故皇帝险些被刺杀,阖宫都议论她不?详,千秋宴送凤袍又没讨着好,反而徐宁跟个?跳梁小丑似的,疯疯癫癫取得老太?后欢心,想起来都窝火。
李凤娘不?得不?放下身段,不?光为了惠妃,也是为了自己——她才不?信自己会被那徐家庶女比下去。
为了展示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特意换过妆扮,穿着素淡,不?戴金饰,以此最大限度接近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的模样。
当然,做那件凤袍便已耗去她过半家私,这会儿李凤娘不?得不?节衣缩食起来。
邓太?后还是挺随和的,愿意给晚辈们表现机会,哪个?上年纪的老太?太?不?喜欢一群漂亮小姑娘围在身边呢?连红楼梦里的贾母都不?能免俗呢。
因此徐宁识趣退到一旁,她并不?怕同?台竞技,本?身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
无非看?能否投太?后的缘罢了。
李凤娘放弃歌舞,转而面向?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讲笑?话。她昨晚背了大半本?笑?林广记,又得惠妃指点?,特意挑了几个?老少咸宜的荤段子,原本?成竹在胸,记得也颇熟,可这会儿将从嘴边冒出时,却是磕磕绊绊,词不?成词,句不?成句。
像叼着个?千斤重的橄榄。
李凤娘涨红了脸,她家历代?书香,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高贵,如今却要违背良心,效仿佞幸内宦所为……那日献舞也就罢了,好歹是雅乐,不?过博君一笑?,可这荤笑?话算得了什?么!
李凤娘深吸口气,“皇祖母,妾身有点?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邓太?后摆摆手命她自便,没见过这样无趣的,怎么跟风流放诞的老四凑到一起?难怪水火不?容。
又示意徐宁上前,还是老五媳妇最舒服自在。
徐宁便凑趣给邓太?后讲了个?段子。
说的是一家丈夫死了,妻子一边哭一边使劲对着尸身摇扇子,邻居就纳闷呀,天气这么冷,为何还要打扇?那老婆泪眼婆娑道:“我相公临死前有交代?,‘你若要改嫁,须待我肉冷’。”
心里着急啊。
这故事其实并不?算好笑?,放在笑?林广记也是偏无趣的那拨,嫔妃们神色都有些勉强。
邓太?后却乐不?可支,拍了拍徐宁手背,“看?来田氏糊涂,早知道该对着棺材多扇几下扇子呢。”
显然联想起大劈棺里庄子之妻那个?典故。
徐宁莞尔,“光是打扇抵什?么用,照我的意思,干脆搬一盆冰块倒进去,保准一下子便冻透了。”
邓太?后捧腹,指着她几欲喷饭,“真真是个?促狭的!”
众人当日虽也在场,却没几个?认真听戏的,尤其还是那等?荒诞不?经?戏文,简直污人清听。
唯有徐宁方?才对得上太?后脑电波,一老一少密密对谈,好不?热闹。
陈贵妃胡贵妃相视一眼,看?来,她们两家的儿媳妇也不?必白费功夫了。静王妃这本?事,旁人还真模仿不?来,这才叫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第070章 胡子
景德帝进门时正听见一片欢声笑语——虽然徐宁讲的笑话并不好笑, 可大?伙儿为讨太后欢心,都很捧场,尤其丽妃等大?字不识几个的, 笑得格外热烈,唯恐落于人后。
景德帝也被气氛感染, “在聊什么呢?这般热闹。”
奈何?嫔妃们伴君如伴虎, 见他进来?立刻屏气敛声,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景德帝摸摸鼻子, 他就这般扫兴?
还属徐宁胆大?,脆生生道:“都是些俚俗村语, 皇上恐怕不爱听。”
景德帝其实很感兴趣,但以他的身?份,笑得前仰后合就太不庄重了,只好打消念头?, 又责备地瞥了这女孩子一眼——成日引着太后与她胡闹,再这般下去, 慈宁宫怕是要变成戏台了。
身?为人子,景德帝甚少见母亲脸上如此?舒展, 哪怕在他登基尘埃落定的时候, 母亲眸中始终笼罩着一层忧悒之色……这些年, 母亲过得很不快活罢。
景德帝到底心软了, 罢了,偌大?把岁数,何?必理会外头?臣民如何?评判, 人生得意须尽欢, 谁知道太后还有几年好活,总得让她老人家在最?后的日子快活些。
景德帝决定睁只眼闭只眼, 又说起将邓老太爷外放一事,为着当年侵占宅第打死人命,景德帝十分震怒,将邓家全?部男丁的官职都降了一截,舅舅身?为当家人亦无法免俗。可过后回想?起来?,又有点愧悔,遂决定明?降暗升,将舅舅放出去当个从四品的地方知府——此?前老爷子只在朝内领虚职吃空饷,几乎干预不到什么。
徐宁觉得这位皇帝陛下真是个妙人,若是年轻之辈,自然巴不得到外头?历练,有所长?进后再回中央便?可如鱼得水,可邓国?舅已年过六十了,难道还指望东山再起?怕是死在外头?都说不定。
还有窦氏这位老封君,自然也得跟着前去,可怜她伤未好全?又得颠肺流离,怕是得用担架抬出去呢。
皇帝简直绝了,徐宁很怀疑其实是变相帮太后娘娘出气,省得在跟前碍眼。
这对?她亦是好事,尽管她不惧怕邓家报复,可大?象被蚊子叮一口也是怪难受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能?够井水不犯河水当然更?好。
邓太后脸上不见喜色,只有很平静的厌恶,“皇帝看着办罢,哀家只想?颐养天年,别的什么都不愿管。”
嫔妃们面?面?相觑,太后这性子的确果决冷情了些,到底血缘之亲,便?这样冷眼旁观?如此?看来?,静王妃怕是打错主意,想?啃下慈宁宫这块肥肉,也得看人家念不念你的好呢。
两位贵妃齐齐松了口气,看来?,太后是不会干涉储位之争的,这样更?好。
温妃虽感到失望,可还记得徐宁忠告,喜怒不可形于色,因此?只略微垂下眼睫,并无其他表示。
景德帝看在眼里?,心中便?有计较,忽然对?温妃道:“今年秋闱主考,朕看,便?让恒儿历练着去办吧。”
轻飘飘的一句如同重磅炸弹,掀起惊涛骇浪。
胡贵妃先就忍耐不住,“皇上!”
科举考试以前归吏部负责,改元之后则归了吏部,可无论哪种都跟静王不沾边——他外祖父虽说在吏部任员外郎,可上头?还有侍郎跟尚书?呢。
景德帝漠然道:“你有意见?”
语气已然不善。
胡贵妃情知自己暴露得太快,可皇帝放手交给老五这么重要的任务,她岂能?甘心?
“静王以前从未办过此?等差事,臣妾是怕……”
景德帝道:“哪有人天生什么都会,谁不是慢慢历练着来?,你进宫之前连账本都不会看哩,如今不也做到贵妃了。”
胡贵妃几欲吐血,有这般揭人老底的么?
徐宁则忍俊不禁,看来?,皇帝不像是那种会被宠妃辖制的庸碌之辈,可也难说,指不定他还以为两人在打情骂俏呢——齐恒没准就遗传了这种超绝钝感力。
胡贵妃不甘地看向一旁陈贵妃,难道你愿眼睁睁看着静王坐大??到时候老幺抢去储君之位,兄长?们该何?以自处?
陈贵妃只轻施一礼,“臣妾会让安王从旁辅佐,绝不使陛下烦忧。”
胡贵妃险些气炸,好个没骨气的墙头?草,这就甘心给别人的儿子当附庸了?
她亦不甘示弱,“吴王也会好好指点他五弟的。”
是指点而非协助,她可不会卑躬屈膝去当陪衬。
景德帝由着她嘴硬,总归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又对?徐宁道:“回去告诉阿恒,叫他用心些,别辜负朕的期望。”
这就纯粹勉励性质了。
徐宁含笑欠身,“妾遵旨。”
她才不信皇帝这么简单立齐恒为太子呢,顶多决赛圈再多一人罢了。听闻海边渔民为了怕捕捞上来?的鲜鱼死掉,常会往桶里?顺便?放几条泥鳅,四处游窜方才不至于缺氧而死。
齐恒或许就是那条泥鳅,实在他的年纪比起两位哥哥要太小了,不至于让景德帝牺牲一切为他铺路。
温妃眼角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万岁爷还是很疼她们母子的嘛,怎可能?一点夫妻之情都不顾?就因为她当年犯的一点小错就将她打入冷宫,那未免太残酷了。
徐宁看在眼里?,决定让婆婆多高兴几天,她也怪不容易,提心吊胆十几载,终于等到扬眉吐气,要她强装没事人实在太难为了些。
这点事皇帝并未下旨,只让太监传了道口谕就算完了,这多多少少减轻了点徐宁的紧张——放现在,那便?是主持高考,关系着多少学子的前途命运,更?别提还有背后数以千万计的家庭夜不成寐。
稍稍犯点小错,徐宁都会觉得罪孽深重。
齐恒却是泰然自若,名为监考,其实他更?多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主考官还是礼部侍郎,此?外又有翰林院众位大?臣共同坐镇,只要他不胡乱指挥,基本是不可能?出错的。
徐宁道:“那也得仔细。”
她怕有人暗中捣鬼,安王倒罢了,胆怯庸碌,可吴王摆明?了将这差事视作囊中之物,皇帝却心意扭转,他怎能?服气呢?
齐恒不欲她担心,“我自有章程。”
却是承认妻子所言有理——怎么看这差事都是他从二哥手里?抢来?的,莫非二哥还是受了邓家连累缘故?
那邓家怕是要遭殃了。
齐恒深知吴王报复心多强,如今这一外放,难保路上出点差池,遂唤来?姜管事,命他暗中派人盯着些。
徐宁赞叹不已,“夫君真是心善。”
她宁愿嫁的老公圣母些,一个对?旁人心狠的人,焉知他日不会对?自己也狠?
齐恒哂道:“我不欲为他人做嫁衣,”
倘若邓国?舅跟国?舅夫人不幸病殁,首当其冲便?是他会被父皇忌惮,到底血缘之亲,怎么能?痛下杀手?
唯有邓家二老活得好端端的,他才能?稳稳站住理,是他宽宏大?量不跟欺负过自己的人计较,方能?心胸豁达网开一面?。
徐宁:呃,貌似是咱们先砍了人家树……谁欺负谁呀?
算了京城哪还有人记得柳树的事,自从没了那些无孔不入的飞絮,齐恒精神好转不少,也不用镇日蒙着面?纱打扮得跟采花大?盗一样了。
徐宁忽然想?起,“对?了殿下,您能?否再拨一支护卫到我哥哥处?”
两边婚事业已谈妥,按照规矩,徐椿要亲往兰陵萧家迎亲,琅琊郡(今山东临沂)虽然不远,中间却隔着崇山峻岭,艰险重重。
她就怕遇上山贼麻匪什么的,外头?雇的镖 师总不及自家来?得方便?。
当然,这算她承他的情,毕竟狐假虎威。
齐恒并无二话,直接让向荣点名带去,他本宦者出身?,如今齐恒有意让他挂名当个内官什么的,慢慢走到台前,做起事也更?加方便?。
徐宁瞅着他眉清目秀的娃娃脸,总觉得不太有杀气啊,能?吓跑那些山贼么?
虽说向荣武功不错,能?不动兵戈总比大?开杀戒要好。
徐宁遂想?了个主意,让半夏去取一捧马鬃毛来?,拿墨水染了色,黏在向荣嘴唇上,这就成了凶巴巴的大?胡子,远看过去霸气侧漏。
向荣啼笑皆非,把眼瞅着齐恒,您不能?纵容王妃胡闹罢?
齐恒端详片刻,果然皱眉,“这样不妥。”
向荣松口气,还是殿下厚道,他可不想?顶着这副乞丐般的粗狂面?孔,被暗卫们瞧见还以为他沦落成要饭的呢——要不他干脆去城隍庙打劫?
徐宁很不高兴,这人就爱跟自己唱反调,沉默点会死啊。
但,这回她跟向荣都想?错了,只见齐恒捡起剩下的马鬃毛在向荣鬓边比划两下,“这里?也该贴上,更?逼真些。”
否则上半张脸光秃秃,下半张脸杂草丛生,谁看了都会怀疑有木有?
向荣:……
他错了,就不该指望殿下,这俩分明?一丘之貉。
谁来?救救他呀!
第071章 诊脉
向荣的委屈自不会有人倾听, 而且静王夫妇俩对自个儿的杰作都很?满意,顶着这张脸出去,别说麻匪, 便是黑白无常也会被吓跑的。
唯独半夏让向荣心里的郁闷稍稍缓解,她称赞他?颇具男子气概, 比以前更加威风英俊, 往那一战就能迷倒万千少女。
向荣心里那叫一个美哟,要知他?因为这副貌若好女面孔, 打小便没少被取笑,后来净身成了太监, 更是自卑满满,觉得自己与阳刚两个字无缘了,若非殿下慧眼识珠将他?捞出来,只怕他?这会儿还在永巷操持贱役呢。
他?望着半夏红喷喷的双颊, 忽然一阵悸动?垂下头去,这女孩子双眸清澈得跟山间溪涧一样, 哪是他?这般腌臜之人所?能沾染?
人贵自知,他?俩还是保持距离好了。
徐宁把?这事跟家中一说, 诚意伯也颇欢喜, 他?虽意在磨练长子, 也怕椿哥儿真有何三长两短, 静王殿下愿施以援手,那自然再好不过。
当然,他?明白此为徐宁功劳, 谁叫他?养了个好女儿?
除了再度提起那二十两月例好叫徐宁宽心外, 诚意伯还顺便同她分享了个喜讯:杜姨娘老蚌生?珠,如今竟怀上身孕了!
诚意伯十分自得, 可见他?老当益壮,身子骨虽然不比从?前了,本事却分毫没减,谁能想到人进中年还有这般奇遇呢?
徐宁小小吃了一惊,她知道杜氏一直盼着能再养个孩子,可这都多少年了,怎就忽然有了?
并非她心怀嫉妒,生?怕多个弟弟妹妹跟自己争宠,只这事透着古怪,偏赶着便宜爹将杜氏月例提到与夫人一等,姨娘就遇喜了,不是明摆着树大招风么?
且她记得杜氏与她提过,当年小月之后,大夫诊断难以再怀上身孕——当然也不是毫无可能。
莫非她娘就是那个万里挑一?
诚意伯只当她高兴傻了,“去看看你娘罢,她这阵子也够乱的,几?日没睡个整觉。”
暗示自己整宿整宿陪在杜氏身边,天下还有比他?更体贴的夫君吗?
徐宁翻个白眼,有时?候想想人的自恋大概是天生?的,他?这副模样跟大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杜氏确如丈夫所?说,眼下挂着黑青,不过精神依旧很?好,她本就是偏稳重的个性,如今诊出喜脉,更加小心谨慎得跟什么似的。
眼看她一步路要走半刻钟,徐宁也不劳母亲过来迎接了,直接上去将她按在榻上,“您与我还讲什么礼数,这会儿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大龄产妇本就不易,放古代,杜氏这基本能算高龄了。凭心而言,徐宁并不愿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再去生?育,但,若是杜氏自己的想法?,她也无法?阻止。
杜氏面上有些赧然,“前几?天总是脾胃不佳,又屡屡想吐,还以为吃伤东西?,谁知小日子也晚了,这才半信半疑,找大夫来一瞧,方知是滑脉。”
因是隔着帘子问诊,一开?始人家还以为是哪位少奶奶,后来才得知是位徐娘半老的姨奶奶,差点唬了一跳。
徐宁却笑不出来,听着怎跟徐馨以前假怀孕的症状那么相像呢,当然,杜氏不会蓄意假孕争宠,这个她能保证。
她听说有些女人因为太过渴望有孕,身体会出现一些假性反应,杜氏会否也是这般?
徐宁关切道:“娘,您除了恶心干呕,还有没有别的?”
假性怀孕是身体的自我欺骗,当然不可能和真怀孕完全?一样。
杜氏如实答了,最近胸脯常常肿痛,如厕也变得频繁,且经常有类似发热的现象,早上一摸额头竟是滚烫的,还好自个儿慢慢消了。
听上去跟怀孕的人没有半点不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徐宁记得王氏怀三弟徐檀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些症状。
看来是真有了。横竖肚皮骗不了人,十月后自见分晓。
徐宁宽慰了母亲两句,这才起身去见王氏。防人之心不可无,她需要确保杜氏养胎不被打扰。
王氏料定了对方要来敲山震虎,干脆称病不见。
她这会儿心慌得厉害,徐宁步步高升,连她身边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温妃掌凤印,静王当主考,本来,这些都是长面子的事,徐家也该与有荣焉。但,徐建业那个老东西?似乎忘了她才是三丫头的嫡母,居然有意让杜姨娘与她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