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想自?己大概率是失败了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
隔了很久,青年淡淡开口,他的眼睛中包含的情?绪太多,天色漆黑,顾听一时半会看不清。
被问到目的,顾听试图用对方的思路来回答,“跟我回去。”
顾从南:“不要。”
顾听不理解:“为什么不要?”
顾从南:“为什么要?”
顾听:“……”
这样下去她会被绕晕了的。
无效沟通。(√)
顾听又想叹气了,但比起叹气,现在找到和顾从南沟通的正确方法才最为重?要。
想了又想她决定不绕圈子了,打直球试试对方的反应。
毕竟眼前?这个青年是和小?却、小?且完全?不同的一种人,用对待他们?的方法来对待他,显然是不可取的。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青年看她一眼,很平淡的开口:“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顾听想说‘这谁能知道?’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时时刻刻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不过想虽这样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她有种预感,一旦自?己这么说了,或许面前?这个青年又会被她气跑了。
一向懒得应付其他人的情?商难得上线。
顾听察言观色道:“你?是在气我没来得及找你??”
顾从南:“不是。”
“那就是在气我没有告诉你?酒店位置,害得你?白白等了一个小?时的事。”
顾从南掀眸看了她一眼,眼里情?绪多了分谴责,好?似在说‘你?也?知道啊?’
但他显然也?不是在生气这件事,“不是。”他继续这么回答。
这下?顾听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她偏过头向江边看了一眼。
夜风轻轻撩过两人的发梢,九月底江边的风温凉,漆黑的小?路尽显静谧。夜色倒映在江面,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灯光,像是一道道光柱,在江中交杂汇融。
就像血液一般。
无论表现的多么生疏,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但流淌在两具身?体里的血液是相近的。
青年的眉眼在夜色下?看的并不真切,模糊的轮廓藏在树影下?,唯一只剩那双漂亮的与她相似的眼睛,在月下?无比认真的望着她。
顾听压着眸,温声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想到一件事。”
“你?是在气我的那句话吗?”
她向前?走了几步,与对方的距离停留在一米左右,顾听抬眸,不躲不闪的在夜色下?直视他的眼睛,重?复了那句话:“来见我吧,南南。”
顾从南瞳孔颤了颤。
像是超出了预料的范围,他的眼眸难得躲闪,避开她的视线。
气氛诡异的安静,安静到不远处男男女女嘈杂的笑声隔着人群传来,顾从南才恍然回神。
他没办法再加以?掩饰,只得承认:“是。”
他就是在生气这点。
明明没办法做到的事,就不要轻易应承别?人,不要让别?人像个傻瓜一样,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话,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等待她的指令。
凭什么啊?
他在心里这般想着。
这次,他的表情?很好?懂。顾听眨了眨眼,“如果是因为这句的话我向你?道歉,南南。”
“但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要说的不止这些。”
顾从南脸色有些不自?在。
在来之前?他就知道她会说些什么,这是没办法避免的,尽管他已经知道,可内心还是会产生逃避的想法。
他抿了下?唇:“你?要说就说,没必要说那么多别?的话。”
也?没必要……道歉。
顾听耸了耸肩:“好?吧,看来你?不想听。”
顾从南张了张嘴:“不……”是的。
最后二字又被他咽回肚中,他低垂眉眼,忽然间沉默寡言起来,静静听着对方说话,却始终不发一言。
顾听开口:“其实我想说的有很多,包括很早之前?的一些旧事,可想了又想觉得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久到你?或许记不起来,所?以?我先说最近的这件事吧。”
话一旦说出口,心里便没了那么重?的负担,这对顾听来说也?是一样。
“南南,那件事我没有骗你?。”
“之前?不提,现在我是真心想要作为演员,留在这个圈子内的。”
原主想要拿影后的愿望还没有完成,顾听既然借对方的身?体活下?去,便将这个愿望一道纳入了自?己的愿望清单里。
顾从南看了她半晌,才缓缓开口:“为什么?”
顾听:“大概觉得演戏比较好?玩。去体验不同的人生轨迹,去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这些是原主喜欢上演戏的理由,顾听没有编改,直接拿出来告诉对方——这就是她的理由。
顾从南也?没有对这话提出质疑,因为好?玩所?以?喜欢上做一件事,这是他姐姐能做得出来的。
按理来说解开一件心结,他本该开心的,可他心结太多,多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而忧。
“怎么不说话?”
顾从南淡淡道:“说什么?”
顾听:“我以?为你?会质疑我这话的真实性,就像那天——你?说不信。”
顾从南:“……”
他压着眉,双手抄在兜里,尽量使自?己情?绪没有那么烦躁,可不知怎的,今天他的情?绪异常不稳定,哪怕和顾听站在这里说说话,他都害怕的想要逃跑。
想要逃避。
想要换个人面对。
就在这时,他的胳膊被人戳了戳,烦躁的思绪戛然而止,顾从南垂眸,没有说话,眼里却写着‘什么事?’。
顾听问他:“你?在想什么?”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青年这会儿的状态很不对劲。
顾从南:“没什么。”
“如果只是说这些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话音落地,顾从南转身?要走。
他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了,停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他觉得巨大的难堪。
他也?在想,有什么难堪的呢?对方是他的姐姐,在姐姐面前?认输垂头丧气也?不是什么不值得原谅的事。
这个念头出来的那一刻,很快又被另一股念头反驳。
它好?像在说:不,你?和她的关系不是寻常家庭里的姐弟关系,在她面前?,输了就是丢脸,她不会像普通人家里的姐姐一样,履行家人的指责安慰你?,她只会站在你?的伤口上,戳着你?的痛楚,狠狠的嘲笑你?。
所?以?,逃吧。
这股念头占据上方,冲击的顾从南连想念的情?绪都顾不得了,满脑子只剩逃离。
大脑中的理智终于战胜情?绪,顾从南刚迈出腿,便听见身?后的人突然开口:“还有,对不起。”
青年停驻步伐,双眸微微颤抖。
他的身?子好?像僵硬在了原地,双肩绷直,像是处于巨大的冲击当中。
顾听盯着他的背影,决定违抗身?体的本能,与他坦诚的聊一聊。
“我没有要抛弃你?。”
她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了,顾从南内心深处最担心害怕的事情?。
是的,他害怕被抛弃。
这点还是顾听通过多方面观察确定下?来的。
记忆不靠谱,她只能用眼睛去观察,去了解将自?己藏起来的顾从南,而不是片面的将记忆中那个‘仇人’,和小?说中寥寥无几的几笔归纳为他。
这都不是他,或者?说这都是他。
只不过都是他人眼中的他。
顾听深吸口气,声音竭力放柔和,温吞道:“我想你?误会了一些事情?。”
“出道还债、还有结婚这都不意味着抛弃,不代表我要和你?脱离关系。”
她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让对方相信。
但是有些事情?得说清楚,哪怕对方不相信也?得说,就像现在……如果她今天不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她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你?是不是想问既然不是脱离关系,那我为什么一直不去看你??”
顾听望着青年的背影,声音很明显的停顿了下?,“这点我很抱歉。因为我也?没有办法给你?说明……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
原本打算随意编个借口、或者?用没办法说这样的理由,将顾从南糊弄过去,但看着少年垂头丧气的背影,顾听心里总觉得有些亏欠。
思考再三,顾听不打算撒谎骗他了,她张口解释道:“因为我也?在赌气。”
那段时间原主也?很不开心。
原生家庭的分崩离析,母亲的逃避与不重?视,以?及自?身?还背负了一大堆债务……种种事件导致‘顾听’自?然而然的迁怒顾从南。
“赌气?”顾从南轻声询问。
他的眸里掠过疑惑,像是在真心实意地问着对方她在赌什么气。
顾听点了两下?头,应了一声:“嗯。”
顾听:“是在赌气……这样说也?不准,主要是在生妈妈的气。”
顾听叹了口气:“我责怪她的偏心。”
这声轻叹低到快要听不清。
老话说的好?,子女不合,父母无德。他们?家变成现在这样主要责任就在于林思琼的不作为,以?及她父亲的偏心。在他们?尘封自?闭的观念里,都 固执地认为养儿防老,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家庭,所?以?从小?有什么好?的东西父母都留给了顾从南。
——她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你?看看她现在的性子,完全?是让你?给宠坏了。
——南南不能负担债务,他还小?!
哪怕顾听并没有切切实实的经历这一切,但残存在原主大脑里愈发深刻的记忆,还是让她体会到了这种嫉妒又愤恨的情?绪。
有那么一刻顾听甚至觉得自?己能理解‘顾听’,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多年,对待顾从南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但是理解不代表赞同。
要是站在南南的立场上来看又会是不一样的感受。
脑中思绪转圜良久,顾听的视线没有再紧盯着对方的背影,她偏移黑眸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像是在回忆以?前?。
“从小?到大我最嫉妒的就是你?,你?享受了父母之间最健全?的爱,拥有他们?的偏宠,得到了他们?的目光。”
顾听尽量使自?己现在的愤恨情?绪听起来更像原主一点,这些话都是她代她说的,过去原主没办法直截了当说出口的话,今天换了异世界的同位体替她开口,而身?体也?给了她反馈,每说一分身?体内那份抗拒就会少一分。
“偏偏你?总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
这会让‘顾听’觉得,他是在显摆。
顾从南下?意识想要否认:“我……”
我得到什么了?
青年掀了掀眉眼,大脑持续茫然中。
从小?到大,父母应当更偏爱她才对,他是晚来的孩子,是在他们?感情?破裂之后才到来的人。
在姐姐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少年期,他已经开始被迫学?习各种各样的课程,在那个满满当当的日子里,就连休息都是奢侈。
那个时候他才五岁。
每当他因为听不懂被家庭教师讲的头晕眼花时,总能听见姐姐在客厅天真烂漫的笑声。他也?想这样,他不想学?习那些深奥复杂的东西,他只想逃离那个四四方方的教室,和顾听一起玩耍。
她有一个很幸福的童年。
于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羡慕着她。
至于顾听说得他们?的父母更爱他?父亲他感受不到,但是母亲……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因为姐姐小?名叫做‘囡囡’,所?以?才给他起了南南二字,他很难说得上他们?的母亲更爱谁。
“难不成你?想说不是?”
顾从南张了张嘴:“我——”
他忽然摇了摇头。
话语停留在那个字上,青年的否认在此刻溃不成军。否认什么呢?难道要否认他从来没享受过这一切?或者?否定顾听的话,认定她在说谎?
他认为父母更爱姐姐,但站在顾听的角度上,他们?却在竭尽全?力的培养自?己。
青年闭了闭眼,自?嘲般地垂下?眸。
“对不起。”
他真心实意道歉,却没办法为自?己过去所?得到的一切辩解,甚至连一句‘可不可以?不要丢掉我’都无法再次张口。
如果是在此之前?,他或许还能理直气壮的质问她,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可是在此之后,巨大的愧疚重?刷着他的大脑,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随便说一句话都是在炫耀。
站在她的立场——好?不容易摆脱了拖累自?己多年的弟弟,摆脱了那个糟糕至极的家庭,摆脱了一碗水端不平的父母,她为什么还要回到过去?
顾听沉默了两秒,“我也?向你?道歉。”
少年?的声音在呼啸的江风下显得非常轻, 就连疑惑都轻若未闻。
顾听嗯了一声,“一起走走吧。”
站在这里谈论真?心话,只会?显得他俩像两根木头似的。
顾从南说了声:“好。”
两人原本正对着面朝面, 身上都有一股针锋相对的气势, 但这会?儿转为并肩前行时, 那股气势反而弱了下来,他们像是一同前行的旅人,不再争吵, 平和地看待对方。
江畔的风携着水的温度, 一点点地侵袭过来,四面八方吹打在人的面颊。
“这段时间以来, 我好像不太敢见你。”
或许是气氛平静下来,顾听也难得开口说了点真?心话。
顾从南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敢见我……为什么??”
在过去长达半年?的时间里, 他思考了很多顾听不见他的可?能?性, 最直观的感受是她讨厌自己, 所?以不愿意见他。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可?能?性——她不敢见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不敢见自己?
顾从南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他思来想去的寻找原因,试图捋清对方为何不愿见自己的理由,但太久没见,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相处是空白的,无从可?究。
即便大脑思绪纷乱复杂, 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慢慢的朝着前方行走。
“为什么??”顾听的声音由近及远的传来,她明明离他很近, 却?总给他一种虚无缥缈之感, 仿佛被风一吹人就没了。
“我也说不清楚。”她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顾听轻轻抬眸,真?心话夹杂其中, 在没办法说出顾听的秘密之前,这就是她对顾从南最好的解释。
顾听一直将顾从南和顾疑当成两个弟弟来对待,即使?顾疑说南南是平行时空的自己也一样,她分得清他们两个人,她从来也是将他们当做两个独立的个体来对待。
就像她和顾听,她们本质上也不是同一个人。
她们的灵魂独立,性格不肖似,只有在样貌上勉强能?称得上句相同,其他方面完全区别开来。
这段时间,顾听其实没有刻意的去模仿原主?,没有去覆盖原主?存留的证明,她为自己的变化给出了相应的解释,却?没有抹杀曾经?的‘自己’。
她想,有些人或许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他知道,但无所?谓。
而顾从南……
顾听的视线看向远方有些出神,她隐隐想起了在梦里的那个她,她不想让他发现?秘密,不想让他知道属于‘她’的真?相。
具体缘由顾听大概能?理解。
就像顾疑说的那样,顾从南的精神本就岌岌可?危,像是一根紧紧绷着的弦,要是再经?由刺激,或许这跟弦就‘啪嗒’一下断了。
‘顾听’的想法大概一样,这么?久了,她也能?隐隐约约摸来原主?的脾气,她是一个比顾从南还要别扭复杂的人,明明心里在意弟弟,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做到对他好,没办法跟他和谐共处。
但她也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顾从南毕竟是她弟弟。
所?以她一边纠结一边愤恨,在这种精神状态之下成功逼疯了自己。
离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解脱,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给了谁,她只希望来人能?够代替她照顾顾从南。
她自己没办法做到的事,她希望顾听能?够做到。
脑袋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可?对于顾从南来说只过去了一分钟的时间,在对方沉默的这一分钟里,他自己先被她的态度搅得心绪不宁。
青年?掀了下眼皮,尽量装得镇定地问:“为什么?不敢见我?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和我相处?为什么?……”
剩下的话被他咽了回?去,没能?说完。
顾听笑?了笑?:“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一口一个为什么?。
顾从南抿抿唇:“你别转移话题。”
顾听:“我没有。”
顾听耸了耸肩,“因为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啊。”
她停下脚步面朝着江边,声音很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见你,为什么?不敢和你相处。”
他们好像把她想的太无所?不能?了些,但她归根究底也是个人,是人当然?会?有人的劣根性。
她也会?害怕、也会?产生逃避、困惑种种情感。
不要因为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怕,就给她惯上一种无所?不能?的形象。
她没那么?厉害。
“我讨厌你吗?”
她站在江边安静地询问着。
话音落地,顾从南瞳孔猛地一颤,他的脸上满是惊讶,“你……你问我?”
这种事情她来问他?
他要问她才对吧。
顾听并没有期待他的答复,她自顾自地给出答案:“不讨厌。”
顾从南一滞:“好吧。”
能?得到不讨厌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他原本以为她讨厌他来着。
他的期待值本就被顾听拉的极低,所?以哪怕对方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他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我坦白承认……”
顾从南继续听着。
“我过去并不了解你,从小到大一直将你视为我的假想敌。”
顾从南内心并无波澜。
没关系,这些事情他很早就知道了,并且在心里做了千万次建设,所?以他不会?为这些话再感到难过。
他已经?被顾听锤炼出一副铜皮铁骨。
不论是什么?话都不会?让他动容。
他自己安慰自己,反正再难听的话都听过了,接下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他只要保持这个样子就好。
“但是南南……”顾听忽然?侧眸看向对方,她的眼睛注视着那双相似的眼,隔着他的目光好像看见了自己,于是她不再犹豫,不再害怕,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的真?心话,“我想去了解你。”
不了解也可?以转为了解。
不熟悉也会?变成熟悉。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
顾从南倏地愣住。
他的大脑似乎在这一刻宕机,就连空气也凝滞在他眼前。他有些不可?置信,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嘴巴在问:她……说什么??
耳朵却?在答:她想去了解他。
去了解他?
他没有听错吧,顾听说要去了解他?
青年?微微一怔,面上看起来毫无反应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跳剧烈的像是快要爆炸。
不,他感觉自己头昏目眩,似乎掉进了一望无际的深海,水浪一波又一波的冲刷着他的大脑,最后沉入海底。
“你,说什么??”
顾听:“我说我想去了解你。”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可?是我其实并不了解你,你的喜好特点擅长的东西我都不知道。”
她垂下眸:“作为姐姐,了解自己的弟弟不是应该的么??”
“!!!”
顾从南感觉自己大脑那股头晕目眩劲更严重了。
虽然?早就说过自己免疫顾听的一切攻击,但他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一出。
“你……”顾从南张了张嘴,原本要说的话非常多,可?在对上顾听那双眼的瞬间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怎么?了?”
顾从南抿了下唇,竭力使?自己冷静一点,“你在骗我。”
开口的那瞬间,青年?语气里的委屈即将溢出,难过似乎具象化。
他很不想相信对方嘴里说的话,因为过去被骗的经?历已经?让他长记性,顾听能?骗他一次就能?够骗他第二?次。
他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
可?是……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她。
泪意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顾从南吸了口气,闷闷道:“我不相信你。”
顾听看出了他的犹豫,直白道:“是不敢还是不想?”
顾从南:“有什么?区别吗?”
顾听:“有。”
她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顾从南回?不回?答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她直直抬眸看向对方,一字一句地说着:“你是不敢。”
或许是原主?曾经?骗了他很多次,被骗一次信一次的顾从南已经?不敢再相信她了。
他决定吃一堑长一智,但很显然?,顾听在他这里从来都具有下一次。
被骗了n次的顾从南如?是想到。
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顾从南忍了忍泪意,低下头轻声开口:“你太过分了。”
每次都是这样,打一棒再给一个甜头,让他永远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永远自卑、永远不敢抬起头来。
青年?的哽咽声清晰落入顾听的耳中。
她垂下眼,心里也有些难过。
她也分不清这股情绪是属于原主?,还是属于她的,但她足够确定的是,她们两人都在为顾从南感到难过。
其实细细想来,这么?多年?‘顾听’对他也不是全然?的坏脸色,她在心情好的时候,偶尔对顾从南还是会?有好脸色的。
她大顾从南十二?岁,在她十几岁正是叛逆期的年?纪,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奶团子会?被保姆抱出来晒太阳,那个时候好奇也大过于厌恶。
她偶尔也会?触碰对方软乎乎的脸,有时候也会?主?动给对方带糖和小蛋糕吃,但那些没送出的糖都被母亲所?没收,以小孩不能?吃糖的理由。
“抱歉。”顾听低着头声音很轻,头一次感觉到无措。
南南和沈却?姜且不同,如?果是面对后者她会?占据谈话的主?动权,可?在面对顾从南时她失去了所?有的上风。
每一步退让都是顾听心里的愧疚,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她会?被愧疚淹没,再退、再退。
顾听深吸口气,她捏了捏手指,任由指尖将掌心掐的发白,紧接着抬步走上前在对方面前站定,她和顾从南本来就隔得不远,这么?一靠近两人间的距离就更近了。
她缓缓抬手,在顾从南哀伤又迷茫的目光中,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青年?的身体温热又单薄,甚至在被她触碰到的时候僵硬了一瞬。
顾听温声开口:“南南乖,你信我一次,我不会?再伤害你的啦。”
她的声音少见的温柔,相较往常,顾听这次是拿出了十足的耐心来对待顾从南。
她不害怕对方会?拒绝她,没关系,一次不行她再尝试第二?次。
她不会?再抛下他。
“我不会?抛下你,你不用担心。”她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对方的背,像是在哄年?幼的孩子,声音放轻放缓。
她能?感觉到青年?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到逐渐放松,慢慢不再抗拒,安静地听她说话。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
顾听抿抿唇瓣,大脑在此刻飞快思考,她的确动过让对方搬过来和她一起生活的目的,但她害怕顾从南不同意。
不过此刻也顾不了这个了。
顾听想了想,在对方默不作声的允许下继续开口:“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就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我会?照顾好你的,南南。”
“不会?再抛下你,不会?让你一个人住在冷冰冰的房子里。”
她松开对方,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头,他并没有抗拒,也没有顺从,而是很别扭的站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头顶上传来的实感在清清楚楚提醒顾从南,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他在做梦。
这都是真?的。
他的姐姐是真?的在邀请他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也是真?的说要照顾好他。
他没有在做梦。
顾从南恍恍惚惚的想着。
他是不是发烧了?要不然?他怎么?能?梦到如?此虚幻美好的事情?她的道歉他只有在梦里才听到过,可?那不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晰。
青年?垂下眼,喉结动了动,“我……是在做梦吗?”
顾听歪头:“大概不是。”
她说不是。
顾从南神情飘忽的在想,那就是了。
哪有人会?在做梦的人面前说自己是梦?不对……这个逻辑也不对,顾从南感觉自己要被自己绕晕了。他现?在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那你的丈夫会?同意吗?”
神智不清醒间顾从南恍然?间记起另一个人。
顾听眨眨眼:“他应该会?同意的。”
这点是她忽略了,没有先征询沈随安的意见,然?后再询问顾从南。
家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家,沈随安也是家庭成员。
当然?,他还是她丈夫。
曾经?被某个家伙指出无数次‘他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会?是沈随安’的这种想法,在多次纠正以后,顾听成功戒断,并且吸取教训。
他现?在不仅仅是她丈夫,更是他自己。
顾从南:“算了,我不想……”
话音未落,便被另一道更为沉稳的男音打断,那人好似在不远处,声音由远及近的飘来。
“他会?同意。”
气氛好似突然?陷入凝寂,就连江风都安静了几秒。
但紧接着声音再度传来:“或者你们也可?以自己问问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