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蘅又看了一眼房间,皱起了眉头。
“我跟爸爸说过,把我的房间给你,他怎么不听呢?”
夏蘅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想了想,朝蔡菡菡说道:“你把东西收一收,搬到我房间吧。这个房间平时还有点吵。我房间安静,适合你看书学习。”
说完,夏蘅便要帮蔡菡菡收拾东西。蔡菡菡赶紧站起来,说道:“不用了,我住这里就可以。我没觉得不好。”
“我觉得不好,我不想你住不好的房间。你可以听话吗?不听话,就把小熊还给我。”夏蘅一边说,一边故意做了个伸手的动作。
蔡菡菡低下了头。两年没有见夏蘅,他却还是像之前那样令她感到亲切而熟悉。她像上次那样,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谢谢哥哥。”
第18章 波莱罗
蔡如冰没有想到命理大师说的“添好几个子女”原来是这个意思。回忆起当时在里士满姐妹们各种善意的嬉笑,蔡如冰此刻只觉得心酸。
夏蘅倒是称得上礼貌的,夏苏苏与夏薇薇却总是斜着眼睛瞧她,时不时在她身后发出邵家惠那样尖锐又刺耳的嘲笑声。在这两个女孩眼里,蔡如冰是粗枝大叶的工作狂,是不懂得精心雕琢自己的男人婆。对于蔡如冰的强势入驻,两个女孩心里憋着一股恨意。无奈夏永明对蔡如冰在工作上的表现倒是很认可,女孩们知道这个女人在父亲心里还是有分量的。她们的恨意无法光明正大地释放,因此只能暗搓搓地施加在蔡菡菡身上。
蔡如冰决定采取无视策略。她专注于自己的事,并不把这两个翻版邵家惠放在眼里。蔡如冰搬进来后,在花园里种上了波莱罗月季。在里士满的家里,蔡如冰家房前房后都是这种花型饱满的月季。蔡如冰很喜欢波莱罗,它花量大,好养,开出来的花透着淡淡的粉色。她知道蔡菡菡喜欢里士满,因此在这里也种上波莱罗,希望能尽最大努力给蔡菡菡营造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院子里的波莱罗已经长出了许多花苞,过不了多久就会开满花朵。蔡如冰站在院子前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了二楼蔡菡菡的房间。
“菡菡,过几天我们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一下。”蔡如冰站在门外说道。
“行,”蔡菡菡答应得很爽快:“你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出乎蔡如冰的意料,蔡菡菡这回十分配合。关于改名字这一顶,蔡如冰是早就跟蔡菡菡提过的。在蔡如冰看来,必须要把“蔡菡菡”改成“夏菡菡”,丈夫才能对自己的女儿一视同仁。也只有这样,蔡菡菡才能具备接班的可能性。蔡菡菡是蔡如冰的希望,是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意定的接班人。蔡如冰认为夏蘅虽然是男孩子,但邵家惠已经出局了,母系支柱倒塌,因此蔡菡菡的胜算又扩大了一些。
蔡如冰朝蔡菡菡做了一个手势,说道:“今天那谁来,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蔡菡菡摇摇头,拒绝了母亲的提议:“不用了,我呆在家里就好了,反正我也不怎么出房间。”
“那谁”指的自然是邵家惠。邵家惠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日会回到夏永明家看望她的几个小孩。每当遇到这个邵家惠要回来的日子,蔡如冰便会找理由去公司待个半天时间。孩子的抚养权是归了夏永明的,这几个孩子至少要在这个家待到十八岁。那么从现在开始,还有若干年,蔡如冰都必须接受和这几个酷似邵家惠的小孩一起生活。万幸的是夏蘅已经上了大学,夏苏苏和夏薇薇在私立学校上中学,平时都很少回来,相处的时间倒也没那么多,眼不见不烦。蔡如冰告诉自己,咬咬牙坚持下去就算了,毕竟眼前都是小事,去夏永明的公司拿回属于自己失去的东西才是王道。
蔡菡菡在国内还没有朋友,不知道能约谁一起出去玩。看母亲当下在公司里铆足了劲想大干一番的架势,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了里士满了。她只好坐在房间里,靠看书和做题打发时间。房间原本是夏蘅的,现在让给蔡菡菡住了。夏蘅自己搬去了健身房改的卧室。
看着蔡菡菡孤独地坐在椅子上看书,蔡如冰心有不忍。蔡如冰知道,在里士满的时候,蔡菡菡比现在要活泼得多。蔡菡菡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兴趣小组,有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间。而在这里,一切都是别人生活过的痕迹。蔡如冰想,一定要在新房子里给蔡菡菡装修一个顶级奢华的房间。
“妈妈走了,晚上回来给你带酸奶和冰淇淋吃。”
蔡如冰直接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给蔡菡菡买酸奶和冰淇淋。听到酸奶和冰淇淋,蔡菡菡才笑了起来。哪怕母亲常常要求她像唐仲樱那样做个得体的大人,但她依然喜欢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蔡如冰走后,邵家惠很快到达。
邵家惠轻车熟路地让司机停好车,带着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袅袅婷婷地走进家门。对于这个家,她比蔡如冰熟悉多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蔡如冰可能还不知道,邵家惠闭着眼睛都能找出来。此刻,她以一个主人翁的身份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和两个女儿亲亲热热地聊天。
“妈妈,今天还是老刘送你来的吗?”夏苏苏问道。老刘是邵家惠的司机。这个总穿一件灰夹克的男人原本在一家防盗门厂里当保安,后来因为总是迟到早退被开除了。邵家惠离开夏家之后,又找回了老刘,成为了自己的专职司机。
邵家惠点点头:“嗯。老刘开车稳当,其他人的车我坐不习惯。”
夏苏苏把嘴一撅:“但老刘每次来我们家,都探头探脑的,好猥琐,一点没规矩。你以后别让他来了。”
邵家惠有些尴尬,只好说道:“老刘就是这样的,他毕竟是长辈,苏苏你别这样说他。”
夏苏苏却不依不饶:“有什么不能说。一个司机,来主人家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真是讨厌。”
“怎么样,那个女人没有为难你们吧?”邵家惠不想再聊关于老刘的话题,因此故意问夏苏苏与夏菡菡关于蔡如冰的事。
两个女孩骄傲地摇了摇头:“没有。她怎么敢欺负我们?她天天往公司跑呢。”
“那个小的呢?”
“小的也是个书呆子。不会跳舞不会钢琴,一天到晚做奥数。”夏苏苏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模仿了一个蔡菡菡低着头写作业的动作。
邵家惠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此刻蔡如冰已经出门,蔡菡菡在自己的房间里,整个空间又变成了邵家惠的。在旧日熟悉的空间里,邵家惠觉得自己仿佛又成为了女主人。
邵家惠状态很好,丝毫没有受离婚影响。离婚使她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财产,孩子们亦归夏永明抚养,邵家惠真成了个富贵闲人。蔡如冰整日为公司事务焦头烂额,邵家惠却无事一身轻,看起来愈加容光焕发。和夏永明在一起的时候,她本身就是甩手掌柜。每天关心的无非是什么东西好吃,什么衣服好看,什么时候该做美甲,什么时候又该染发。夏永明带给她巨大的物质生活跨越,使她从小小的发廊姑娘成为了喷花厂的老板娘。后来喷花厂又变成了喷花工艺公司,夏永明越做越大,给邵家惠的零花钱也越来越多。邵家惠清楚地知道,只要有夏蘅这个儿子在,自己一辈子都将衣食无忧。
“夏蘅呢?周末还不在家?”邵家惠问道。
“哥哥今天学校有活动,还没回来。”夏苏苏回答道。
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深入夏永明的公司日常经营,邵家惠特意让夏蘅报了一个离家近的学校,平时回家只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城际铁路。邵家惠想,只有时时刻刻在夏永明面前刷存在感,才能确保继承人的地位。
邵家惠和女儿们正聊着,忽然看见蔡菡菡从二楼下来,拿着小小的洒水壶走向花园。每天傍晚,蔡菡菡定时去花园里浇那些母亲新种的波莱罗月季,雷打不动。
见蔡菡菡出场了,自己的母亲在身边可以壮胆撑腰,夏苏苏和夏薇薇对视了一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戏弄游戏。姐妹俩跟着蔡菡菡来到了花园,试图抢过蔡菡菡手中的水壶。
“不要碰我的东西。”蔡菡菡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的东西?这里有哪样是你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爸爸的。”夏苏苏趾高气扬地说道。
蔡菡菡看了夏苏苏一眼,缓缓说道:“你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
“爸爸更喜欢我!”
“所以呢?得到爸爸的喜欢很了不起吗?”蔡菡菡反问道。
“我就看这些花不顺眼。就和我看你和你妈妈不顺眼一眼,你这个私生女!你妈妈就是小三!你们两个都坏。”
夏苏苏比蔡菡菡高了一个头,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抓蔡菡菡的手腕。蔡菡菡用手一推,夏苏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别叫我私生女。以后再这样叫我,我下手更重。”蔡菡菡一字一句地说道。
“蔡菡菡,你居然敢动手?看我不把你和你妈妈种的这些破花给拔了!”夏苏苏双手叉腰,朝蔡菡菡喊道。
“行,你拔一棵试试。你拔一棵,试试看会有什么后果。”蔡菡菡平静地说道。
夏苏苏立刻伸出手去,瞄准了一颗长满花苞的月季苗就要拔。她的手刚小心翼翼握住布满刺的花茎,就被蔡菡菡一脚踢翻在地。
“你……”夏苏苏又震惊又生气,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蔡菡菡又拿了洒水壶来,若无其事地浇花。
夏苏苏看了一眼夏薇薇,气急败坏地喊道:“薇薇,你愣着干嘛?揍她!”
夏薇薇听到姐姐的召唤,也一下子冲了上来。两个人试图把蔡菡菡拽到地上。蔡菡菡虽然年纪小,打架却颇为在行。夏苏苏和夏薇薇不仅没能拽倒蔡菡菡,反而被蔡菡菡接连推到在地上。
在里士满的那几年,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snow club里的每个成员多多少少都打过架。蔡菡菡谨记着唐仲樱传授的打架秘籍:拿出不要命的劲头来。别人一旦发现你不要命,就会害怕。而一旦害怕,打架必定会输。
“哎,怎么回事呢?怎么可以打姐姐!”邵家惠原本饶有兴趣地远观着。她倒想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会怎样为难蔡菡菡,没想到蔡菡菡以一敌二,反而把这姐俩揍得够呛。邵家惠一看情况不对,赶紧从客厅跑到花园。
这边蔡如冰也正好回家,一下车便看见了和夏苏苏夏薇薇撕打在一起的蔡菡菡,也赶紧跑了过来。
“菡菡,怎么了?”蔡如冰急切地问。生怕蔡菡菡哪里受伤。
邵家惠见次,更加不依不饶:“你看,你家这个女儿,把我女儿膝盖都打破了。其他本事没看出来,打架一流。有其母必有其女。”
夏薇薇的膝盖被花园里的石头撞破,红了一大块。此时更是哭得无比凄惨。
蔡菡菡望着蔡如冰,小声说道:“妈妈,她们要拔你的月季花,我不让她们动。她们要打我,我这是正当防卫。”
蔡菡菡的手腕也被抓破了,却没有哭。蔡如冰心疼地抱住蔡菡菡,说道:“她们要拔就让她们拔,几棵花又不值钱。”
“我不!”蔡菡菡忽然提高了音量:“我妈妈的东西,谁也不准碰!谁也不能碰我妈妈的东西,谁也不能欺负我妈妈,不然我还要打!”
在场的人都被蔡菡菡坚定洪亮的声音所惊讶,尤其是蔡如冰。
“走吧。”蔡如冰牵着蔡菡菡的手,把蔡菡菡带离这个混乱的现场。
蔡如冰带蔡菡菡回了房间,拿出了小药箱。
“菡菡,你是念书的好孩子,妈妈是粗人。妈妈可以打架,但是你不可以。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好好念书,将来接管公司。”蔡如冰一边涂药,一边对蔡菡菡说道。
蔡菡菡睁着大眼睛,坚持说道:“除了我,没有人会护着你。你觉得爸爸会替你说话吗?每次她们欺负你,爸爸只会在一边和稀泥。我不怕打架,下次我还要打。”
蔡如冰原本一直认为蔡菡菡是无情的,是冰冷而机械的,是不懂得她所有艰难历程的。而现在,蔡菡菡居然会因为护着她的东西而和别人打架。
“菡菡,不用改姓了,就跟妈妈姓蔡吧。”她很少对女儿这样柔声细语,但此刻心里却无比柔软。蔡如冰第一次深刻觉察到,当时高龄生下蔡菡菡是一个正确又温柔的选择。
“好。”蔡菡菡答应得比以往更加欢快。她抬起头,目光与母亲撞在了一起。
那是她目前为止的生命里,从母亲眼里见过的最温柔的目光。
邵家惠约夏蘅来到了那家以往每次过生日都会去的西餐厅。
夏蘅的生日已经过了,生日当天邵家惠也和夏永明短暂合体,扮演了一天的慈祥父母,热热闹闹地给儿子过了生日。生日会的余温还没散去,时隔不久,邵家惠却又一次把夏蘅约了出来。
“生日不是已经过了吗?”夏蘅刚坐下便问道。邵家惠这次叫他出来吃饭十分突然,为此他还不得不推掉了自己的社团活动。
邵家惠给夏蘅倒上一杯气泡酒,笑道:“怎么了?妈妈想你了,想约你出来吃顿饭不行吗?再说了,上次庆祝的是阳历生日,这次妈妈单独给你庆祝阴历生日。好啦,你也早就成年了,可以在妈妈面前喝点酒了。”
邵家惠点了许多菜,光是牛排就是三人份的。
“两个人吃,怎么点三人份的牛排?”夏蘅疑惑地问道。
邵家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老刘今天帮我开车来着。天气这么热了,不好意思让他在车上一个人等着。我干脆把他叫过来,一起吃饭,我们一起陪你过个生日。”
“他陪我过生日?我又不怎么认识他,把他叫过来一起吃饭太尴尬了。不如让他自己找个地方消磨一下时间,等我们吃完了,再让他送你回去。”夏蘅无情地拒绝了邵家惠的提议。
邵家惠只好继续解释道:“儿子,别这样。我都已经让老刘去买蛋糕了,到时候他取了蛋糕回来,咱们又让他走,多不好。一起吃个饭,没什么的。”
对于母亲要让老刘和自己一起吃饭这件事,夏蘅始终不怎么情愿。这已经不是母亲第一次攒这种奇怪的局了,记忆里她总是热衷于把夏蘅和老刘往一起硬凑。据邵家惠介绍,老刘是她的老乡,两个人自小就认识,一起来城里打工。邵家惠在发廊当学徒,老刘在防盗门厂当保安。邵家惠的洗头之路异常顺利,成功搭上了夏永明,带球上位。据说当时夏永明是等邵家惠生下夏蘅,确定是儿子之后,才彻底和蔡如冰分手娶了邵家惠。而老刘就没那么幸运了。老刘生性懒散,迟到早退更是家常便饭,最后毫无悬念地被防盗门厂辞退了。后来他辗转干过许多职业,都干不长。最后到了一家汽修店,干起了修车的老本行,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邵家惠离婚后,便找到了老刘,让他帮自己开车。
“怎么让这么个人帮你开车?不找个靠谱点的?”提到老刘,夏蘅与两个亲妹妹的态度倒是出奇地一致。
邵家惠辩解道:“老刘开车挺靠谱的,而且是熟人,知根知底,我比较放心。”
夏蘅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刘这个人,夏蘅倒是不陌生。小的时候,邵家惠便带夏蘅见过几次老刘。每次去见老刘,邵家惠都要给他带几瓶酒,再带一些下酒菜。夏天的时候送冷饮,冬天送腊肉香肠,时不时还会捎一些衣服鞋子之类。在夏蘅眼里,母亲对这位老乡可算是周到入微。每次见到夏蘅,老刘都很高兴,总忍不住要逗弄一番。而夏蘅却对老刘的自来熟异常反感。
“我不喜欢老刘。上次你回来,他不知怎么回事,直接走进我房间,坐下来问东问西。家里的咖啡和茶,厨房里的泡菜,他直接揣口袋里拿走。又不是亲戚朋友,他这也太没边界感了。他还喜欢和家里的阿姨们说话,瞎聊天,哪怕人家忙着做家务,也不停唠叨。阿姨们都烦死他了。这人不地道,你最好也别和他走太近。”夏蘅语气坚定地对母亲说道。
邵家惠的脸红了起来:“那是老刘关心你。从小他就特别喜欢你,你看苏苏薇薇她们,他就从来不过问……”
“好了好了,我们快点吃完,反正我是不习惯和陌生人一张桌子吃饭。”夏蘅打断了母亲,开始机械又快速地进食。等到老刘提着蛋糕笑盈盈地出现时,夏蘅已经吃完准备走了。
邵家惠刚要让老刘坐下,夏蘅立马站了起来,说道:“我要回家了。”
“怎么我来了就要走呢?还想特意给你过个生日。不许走,坐下坐下。”老刘把蛋糕一放,径自坐到了夏蘅的对面。
夏蘅却并抬眼不看老刘,只是向邵家惠打了个招呼:“今晚答应了菡菡,要给她带酸奶和蛋糕。我要先走了。”
“你急什么嘛?我让你吃顿饭,你急着走,她让你带点蛋糕你那么认真?”听到蔡菡菡的名字,邵家惠心里一下子升起一股怒火:“不就是一顿饭的功夫,需要这么着急嘛?再说,你对她那么上心干嘛?她又不是你妹妹,你有空,多辅导辅导苏苏和薇薇就行了。”
等母亲说完,夏蘅才一脸严肃地回应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以后你来家里看我们,记得也给菡菡带份礼物。蔡阿姨每次给菡菡买东西,都会给苏苏薇薇还有我买一份。菡菡刚回国,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多照顾她一点也是应该的,反正你一个月也只来一次,多带一份礼物也没什么吧?”
“带礼物?我凭什么要给她带礼物?她是个私生女,蔡如冰就是个老三。你是我的儿子,怎么帮她们说起话来了?夏蘅,你今天有问题吧?”
面对忽然焦躁起来的邵家惠,夏蘅表情平静。
“别当面叫菡菡私生女,也别教苏苏和薇薇她们两个这样做,太伤人了。你要打架要骂人,可以找她妈妈对线,别找菡菡。你是大人,不要找小孩当对手。”夏蘅说完便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书包就往外走。邵家惠知道夏蘅是在暗指上次蔡菡菡和夏苏苏她们因为一句“私生女”而打架的事,因此又开始指责夏蘅胳膊肘往外拐。夏蘅没有迟疑,把喋喋不休的邵家惠留在了包厢里。同样被留在包厢里的,还有全程被夏蘅当作透明人的老刘。
夏蘅先去买了牛油果酸奶,再去买了草莓奶油蛋糕。他把东西装在保温袋里提回家,轻轻地走上二楼,在蔡菡菡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夏蘅正要敲门,却听见房间里传来蔡菡菡的声音。
“哥哥,我听见你的声音了。进来吧。”
夏蘅推门而入,看见蔡菡菡还是坐在她的写字台前,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在做数学题。
夏蘅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蔡菡菡把笔放下,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只要听到脚步声,就能知道是谁。你,妈妈,爸爸还有苏苏和薇薇,还有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做饭的阿姨,都不一样。听得多了,一下子就分出来了。”
蔡菡菡是孤独的,她除了做题看书外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只能从辨别不同人的脚步声中寻找些许乐趣。想到这些,夏蘅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难过。他连忙把给蔡菡菡带回来的酸奶和蛋糕拿出来。
“菡菡,哥哥给你买的。”夏蘅把甜点递给蔡菡菡。
蔡菡菡终究还是个小孩,看见甜点一下子就快乐起来。她像他们第一次遇见时那样,坐在他旁边一勺一勺地享受着甜甜的滋味。夏蘅依然记得那时候的蔡菡菡,对待食物异常认真,全然不顾眼前是怎样的兵荒马乱。
“我听爸爸说,已经在帮你联系学校了。等联系好了,你就可以在这边上学了。上学之后,就会交到很多新朋友,你就不会孤单了。”夏蘅安慰道。
蔡菡菡一边吃蛋糕,一边小声说道:“我的朋友之前都在里士满。现在也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妈妈跟我说,她也一直联系不上阿樱和可芙。”
蔡菡菡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打开写字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哥哥,一直以来都是你送我礼物,我都没有给过你什么。这一次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想送给你。”蔡菡菡把那个小盒子往夏蘅那边推了推,有些紧张地低下了头。
夏蘅接过来,正要打开,蔡菡菡又补充道:“那天你的生日会,我觉得是你们自己家的聚会,我没敢下楼。而且我看他们送你的礼物都太好太贵了,我真的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给你这个。”
夏蘅缓缓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着一枚脉络清晰的叶脉书签。书签用绿色的墨水染过色,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绿,十分好看。
“我按照书上的方法,一步一步照着做的。在锅子里面放水和肥皂,煮开了之后把叶子放下去。煮一会儿以后再捞起来,用镊子把薄膜和叶脉分离。我第一次做,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妈妈说等下个月开始给我零花钱,我可以攒起来,以后就可以给你买好一点的礼物。”
“现在不用给我买别的礼物,”夏蘅捧着叶脉书签,一脸惊喜:“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我以后看书都用它。等你以后成了大科学家,我再拿这个叶脉书签去找你换礼物。”
“好啊,”蔡菡菡认真地答应道:“到时候你把它拿来,告诉我想要什么礼物,我都能换给你。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通行证。”
夏蘅看着叶脉书签,觉得蔡菡菡的礼物和蔡菡菡本人一样特别。他把书签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对蔡菡菡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很孤单,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作你的朋友。”
蔡菡菡的脸被台灯映照着泛出一圈暖黄色。她依然小口小口吃着蛋糕,小声说道:“我心里早就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我只给朋友送礼物。而且,朋友之间有最最重要的守则,我也会遵守。”
“什么守则?”看到小小的蔡菡菡对“朋友”二字如此认真,夏蘅忍不住笑着问道。
蔡菡菡放下蛋糕,望着夏蘅,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樱跟我们说过,做朋友,就要保守对方的秘密。我也会永远为你保守秘密的,哥哥。”
蔡菡菡说完,便又低下头去吃那块草莓蛋糕。
“什么秘密?”夏蘅好奇地问。
蔡菡菡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夏蘅的问题。
“菡菡,你帮我保守什么秘密?”夏蘅又问。
蔡菡菡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吃蛋糕。
夏蘅便也不再追问。他不知道蔡菡菡要保守所谓的秘密是什么,他只是在冥冥中觉得这个生命中突如其来的妹妹无比特别,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特别。
她和她那枚叶脉书签一样,拥有晶莹剔透的灵魂。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航班,金可芙终于来到了父亲的城市。
出乎意料的是,罗正梁没有直接带她们回家,而是把她们安排在了家附近的酒店。酒店倒是大五星级的好酒店,房间也是订的豪华套房,但总归是酒店,金可芙觉得自己像是个远道而来的游客。罗正梁每天会来陪她们吃一顿饭,也会带她们出去逛街游玩,只是从未提出要回家的事。
“这里离爸爸家很近吧?他为什么不让我们住家里?”金可芙问金艳丽。
金艳丽帮罗正梁解释:“家里肯定还没收拾好。等收拾好了,爸爸就让我们回家了。”
“你之前去过他家嘛?”
“没有,”金艳丽摇摇头:“我之前在国内的时候,住的也是租的公寓。”
“爸爸来之前就打算接我们回来了,怎么会没收拾好?而且他每晚都要回自己家住,也不陪你。家里难道有别人吗?”金可芙又问。
“男人嘛,想问题总是没有女人周到的。”金艳丽坐在柔软的king size大床上,一边按着遥控器,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应金可芙。在国外的日子,金艳丽苦于无剧可看。现在好了,国内的电视频道一下子增加了不少,有许多是金艳丽爱看的八点档爱情剧。
金艳丽怡然自得,金可芙却无心看剧。回国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父亲还没提让她和母亲回家的事。她和母亲住在这个酒店的套房里,行李也没怎么打开,一个个箱子都像刚到酒店时那样立着,仿佛做好了随时会出发的准备。可即便是这样,金艳丽也没有丝毫的焦虑与猜疑。她安分地住在这个房间里,听从罗正梁的安排。
“爸爸说,要带我们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但连爸爸的家都没回去,这太奇怪了。我们到底要住到什么时候呢?”金可芙忍不住朝母亲抱怨道。
金艳丽放下遥控器,看了金可芙一眼,抱歉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妈妈,你不着急?”金可芙不想再漫无目的地等下去。
“急也没有办法。”金艳丽说话还是慢悠悠的。
金可芙对母亲感到无奈。现在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对于父亲,母亲了解得并不比自己多。关于未来的安排,母亲大概率就是等待被安排。
被安排的人,是没有任何话语权和主动权的,而金可芙最痛恨的便是这种不安全感。这一晚,金艳丽安然入睡,金可芙却一夜失眠,辗转反侧。在罗正梁来酒店陪这对母女吃早餐的时候,金可芙终于忍不住了。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住酒店?”金可芙望着罗正梁,开门见山地问道。
罗正梁显然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金可芙会像金艳丽一样,安静地听从安排,不提前过问任何问题。眼下金可芙既然开口问了,罗正梁便也顺势回答道:“我今天来,就是接你们去家里的。”
“今天就去吗?那我们回去收一下东西。”金艳丽在旁边说道。
“行,收完我就带你们过去。”
有了罗正梁发话,金艳丽终于可以带着金可芙前往罗正梁家了。金艳丽认识罗正梁十几年,却从来没有去过他家。此时此刻,金艳丽心里竟然萌生出些许激动来。当罗正梁把车停在一幢装修得金碧辉煌的三层小楼前,金艳丽与金可芙都着实震惊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