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4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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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从那个洞里钻了进来。
黑衣蒙面,身形矫捷,如同一只灵猫,在暗夜中来往自如。
周灯激动不已,若是孙王八的人,会正大光明开锁走进来,而不会像这样破窗而入。
所以这是岳父派来的人,是来救他的。
“孙王八和他儿子死了吗?”
这才是周灯最关心的,必须要先杀了那对狗父子,否则即使他走出这个院子,也无法掌控全局。

第274章 手起刀落
话音刚落,周灯只觉颈间一凉,接着,他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颈间喷礴而出,他想伸手去摸,可是他的手抬不起来了,那柄剑,瞬间将他的头从颈间分开,纳入腰间的革囊之中。
何苒听小八说过爱哭鬼,她敢闯进来,便预料到了接踵而来的鬼哭狼嚎。
可是当她割下周灯的脑袋之后,却没有听到哭声。
屋内虽然没有点灯,但这些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即使看不清来人相貌,但也能看到手起剑落。
她们看到了,但她们不敢出声,她们恨不能把自己变成透明的。
曾经,她们是寄生在周灯身上的菟丝花,没有周灯,她们就活不下去。
可现在眼睁睁看到周灯死了,她们却不想死了。
她们虽然被囚禁在此,可她们不想死,她们年轻貌美,说不定孙文炽会看上她们,把她们带离此处,让她们过回从前的生活。
她们或者藏在被子里,或者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何苒的目光从女人们身上扫过去,最后看向另一张床上。
她走过去,便看到那张床上躺着的人,那人也没睡,此时正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这是开州王。
开州王身边的女子吓着簌簌发抖,从床上滚下去,滚到床下。
何苒没有理会她们,她上前一步,离开州王更近一些。
她凑到开州王面前,低声说道:“四月初一,于开州城内取周相首绩者,苒军何苒是也!”
他是王,何苒给了他一个王爷应有的尊敬,让他知道,他的忌日,也让他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手起刀落,流霞上前将开州王的人头收入革囊。
二人迅速退出,直到两人跃出窗子,院子里的守卫才听到动静。
“有人逃走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何苒和流霞纵身攀上墙头,离开了这座院子。
“周灯逃走了,快追,周登逃走了!”
何苒觉得好笑,这些人看到她们破窗而出,便以为是里面的人逃走了。
开州王瘫在床上,所以在他们看来,还能逃跑的,就只有周灯了。
这些人还真是高估了周灯,周灯伤得不轻,走路都要侍妾们搀扶,别说破窗了,他连上下床都费劲,哪有本事逃跑啊。
接应的人奔了过来,将何苒和流霞与追兵隔开。
“大当家,快走,我们掩护!”
何苒冲他们点点头,带着流霞率先冲出了王府。
天刚蒙蒙亮,众人陆陆续续从暗道里出来,最后两个出来的人,肩上各背着一具同伴的尸体。
何苒走过去,亲手合上他们的眼睛,她记得他们,他们都是跟着她最早从青苍山走出来的何家军后代。
天光大亮,何大力又在城门口骂阵,和前几天不同,今天何大力身后,是两个高高的竹竿,竹竿上各挂着一颗人头。
何大力高声喊道:“开州军听着,开州王和王世子已经死了,现在指挥你们的是孙文炽,他姓孙,他是长史之力,并非周氏子孙,和开州王没有一点关系。
姓孙的父子一个王八,一个龟孙,你们个个都是中原好男儿,让你们给他们卖命,他们配吧?
是不是他们还说开州王没死,周灯没死,都还活得好好的?还说这人头是假的?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竹竿上的,是不是开州王周相,是不是世子周灯?
兄弟们,别听那王八龟孙胡说八道了,想开城门的只管开,想参加苒军的,我们欢迎,苒军进城不会伤及百姓,还会优待俘虏。
你们还想继续吃军饷的,那就留在军队里,咱们苒军里也有不少兄弟,以前是晋军和朝廷军,现在都和咱们一样,大家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帐篷里睡觉,都是好兄弟。
若是你们惦记家中妻儿,不想从军了,放下武器,你就是老百姓,想回家就回家,咱们绝不拦着。”
何大力粗声大气,一口的大白话,偶尔还会夹上几句粗话,可是在士兵们听来,反而觉得心里踏实。
整个上午,何大力都在喊,喊着口干舌燥,就喝上一壶水,然后继续喊。
吉小敏又从暗道里跑了出来:“大当家,城里打起来了!”
何苒微笑,递给他一只鸭梨,吉小敏咬了一口,甜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他用衣袖擦了擦。
“武成前的部下得知开州王父子死了,就去给武成前报信了,武成前虽然受伤,可没有伤到脑子,他一听就急了,让他儿子领兵出城,把开州王父子的人头抢过来。
可这一调兵才发现,他竟然调不动了,他受伤也不过几天,孙文炽就夺了他的军权。
武成前虽然调不动开州军,可他自己手下还有亲兵,再说,他领兵多年,他虽然现在无权调兵,可是那些将领和士兵们却还是他的人。
武成前的儿子到军队里一说,军队里就闹开了,士兵们这才知道,他们爱戴的武大帅竟然被夺了兵权。”
何苒哈哈大笑;“武成前兵变了?”
吉小敏点头如捣蒜:“对,这叫兵变,我还想说造反呢,这是兵变。我出来的时候,武成前的儿子已经带人包围了王府,叫喊着让孙文炽和他爹出来,还说孙文炽假冒皇室子弟,其实他就是孙长史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周氏子孙。
不过,那孙文炽和他爹硬撑着没有出来,这会儿武成前的儿子八成已经带兵冲进去了。”
何苒对小梨说道:“告诉何大力,武成前父子若是投诚,我必委以重任!
另外,周相父子,也当厚葬!”
不说别的,就冲着武成前躺在病榻上还要来抢夺开州王父子的脑袋,何苒也敬他是个英雄。
何大力骂阵已经有经验了,何苒的命令一下,何大力立刻就换了口气,也不骂娘了,也不讲粗话了,口口声声都是对武成前父子的敬重,并且许偌,会给予开州王和周灯以厚葬。
何大力苦口婆心又念叨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紧闭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第275章 进城
走出来的是一抬肩舆,肩舆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跟在肩舆旁边的是一名二十上下的青年。
青年身穿铠甲,头盔却捧在手中。
加上两名抬着肩舆的壮汉,一行只有四人。
吉小敏眼睛一亮:“那是武成前和他儿子武云峰!”
何苒目光炯炯,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肩舆在距离何大力三丈之外停了下来,武云峰搀扶着父亲走下肩舆。
父子二人躬身行礼:“末将武成前携子出城,恳请何大将军归还吾王与世子头颅,末将父子及开州军众将士愿打开城门,恭迎何大将军进城。”
何苒策马走过去,她端坐马上,居高临下:“武成前,我是何苒,开州王及世子虽然被孙文炽拘禁生不如死,但他们皆是死于何某刀下,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武成前抬起头来,看着缓缓走来的人。
残阳如血,她从金戈铁马中走来,一袭戎装,雌雄莫变的相貌,俊朗中透着明媚,那逼人的气势,让人忽略了她的性别她的年龄,此刻,她与她身后的千军万马融为一体,如山之恒,如日之升。
武成前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何苒。
此时此刻,传说与现实终于呼应起来,武成前终于明白,武东明为何会退去陕西。
他与武东明同姓,虽不同宗,但也曾把酒言欢。
当他得知武东明退出晋地时,武成前不解,虽然何苒势头正劲,但武东明也不应退得这般干脆,以武氏之力,总能与何苒一较高低。
但现在真真正正见到了何苒,武成前忽然就理解武东明了。
在决定投降之前,武成前是不相信开州王是死在何苒手中的。
虽然苒军将开州王父子的头颅高高挂起,可包括武成前在内的所有开州王旧部,依然固执地认为,是孙文炽父子害死了开州王和周灯,而苒军则是就势取走了他们的头颅。
毕竟,开州王父子是死在孙文炽眼皮底下的,当时那座王府,就连他们这些旧部也进不去,更别说苒军了。
可现在,何苒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承认是她杀的开州王和周灯,她承认得坦然,却也令所有人胆寒。
武成前苦笑,他怎么忘了?
当年武东明死了一个儿子,明知凶手是谁却无可奈何。
是何苒将那凶手的人头送到武东明面前,从此二人结盟。
也就是刹间之间,武成前的斗志没有了。
即使他没有受伤,即使那天出城迎战的不是开州王,而是他,他也会败给何苒吧。
在何苒面前,他也好,武东明也好,甚至于开州王,皆是这徐徐落下的夕阳。
而何苒与她的苒军,是冉冉升起的朝阳,新鲜而又热烈。
武成前艰难地跪了下去:“某王与世子虽亡于大将军之手,然罪魁祸首乃是孙文炽父子,如今孙氏党羽已全部落网,唯孙文炽与其父下落不明。
武某愿卸甲归田,只求老妻独子全家安稳,望大将军恩准。”
何苒微笑:“准。”
武成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希望何苒言出必行,留下他们一家性命。
次日清震,城门再次打开,城门上的开州旗徐徐落下,开州军将士纷纷放下手中武器,垂首而立。
何苒催马上前,小梨高举苒军大旗,火红的旗帜迎风招展。
“众将士,随我进城!”
四月初三,朝霞满天,开州城城门大开,苒军进城,没有欢呼,也没有哀号,只有整齐有致的马蹄声。
大军行至开州王府,何苒对何大力说:“宝福殿内有一座屏风,密室就在屏风后面,找不到就砸墙。”
闻言,一同前来的武成前父子瞠目结舌,尤其是武云峰,昨天他进过王府,也进过宝福殿,宝福殿里的确有一座巨大的屏风,至于屏风后面有没有密室,他就不知道了。
可这些,城外的何苒如何得知?
错愕之后,武云峰苦笑。
是了,何苒能在王府中割下开州王父子的脑袋来去自如,知道孙文炽父子的藏身之处,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吧。
何苒:你确实高估我了,这事还要靠小八。
小八深藏功与名,高傲冷艳俯视着两脚的人类,拍着翅膀飞走了。
半个时辰后,孙文炽父子被带到了何苒面前。
何大力骂道:“这俩货还真藏在密室里,那密室里都是这几日他们从王府里搜罗来的金银珠宝,他们或许还想一直藏在那里,等到咱们走了再溜出来想办法逃走。”
何苒:“王府里还能凑够一屋子金银珠宝?”
何大力:大当家的关注点有些奇怪。
何苒:黑妹不行啊,抄家都没抄干净,还给开州王留下这么多。
孙文炽父子被带了过来,孙文炽高声喊道:“大胆,吾乃周氏皇族,尔等休得无礼!”
何苒冷蔑一笑:“周氏皇族的脑袋挂在了旗竿上,怎么,你羡慕,也想挂上去?”
孙文炽脸色大变,强撑起来的信心顿时土崩瓦解,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完了,他忍辱负重隐忍二十多年,现在全都完了。
何苒冷冷地看他一眼,对武成前说道:“孙家父子有辱皇族,试图混淆皇室血脉,挟迫主公,欺尊罔上,罪大恶极,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本将将他们父子交给武将军处置吧。”
武成前以及开州军,对开州王忠心耿耿,现在开州王死了,他们也献城了,可是心中的怨恨也需要有地方发泄。
如果不让他们发泄出来,说不定就要憋出事来。
把孙文炽父子交给他们,他们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吧。
武成前再次谢过,何苒又将开州王父子的头颅归还。
虽然没有皇室葬礼应有的排场和仪制,但是何苒给了开州王皇室应有的尊重,给予厚葬。
武成前在开州王父子的灵位下,用孙文炽和孙长史血祭。
虽然没有千刀万剐,可也差不多了,孙文炽父子死得极惨。
正如何苒所说,这就是发泄,孙文炽父子就是被发泄的对象。
何苒没有食言,容许武成前一家三口连同几名亲随返回故乡,并且准许他们带走全部家财。
开州军中除了一部分老迈伤残,余下的军队全部打散,分到军中各部。
这么多人,何苒是不会放任他们离开的,否则这便是一股危险且庞大的力量。
明天要回老家扫墓,天不亮就要走,不熬夜了,先更一章吧~

开州王父子的死讯传出,便已军心大乱。
何苒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荡清了开州王的势力,她又乘胜出击,继续收复豫地城池。
也要感谢黑妹,他在豫地的时候,打了不少仗,把各地的流民军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已经鲜少能看到流民军了,因此,何苒只需收拢各地的开州军便可,不用再分心去对付流民军,一路打过来,要多顺畅就有多顺畅。
在此期间,陆臻与江涛又接连打下几个州县,而就在这个时候,何苒终于收到了等待已久的消息。
符燕升反了!
符燕升与晋王之间早就有了隔阂,自从两位符公子离开之后,晋王对符燕升便没有了信任。
只是他现在手下最好用的还是符燕升,因此,两人表面上还要维持着看似良好的宾主关系。
事情的导火索是一个姑娘。
这姑娘名叫崔霜,她和何晴空姐妹一样,都是家里被逼无奈,送过来给晋王做礼物的庶女。
崔霜性情刚烈,她被家族抛弃的时候,便已存死志。
因此,她悄悄在身上藏了一把刀。
晋王只要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因此,手下的人对这些送来的女子不敢造次,剥光验身那样的龌龊事是没有的,这也给了崔霜把刀藏在身上的机会。
晋王困在保定府已有几个月,他想进京,可是却迟迟未能如愿,从起兵到现在,死伤无数,如今无论是晋王,还是整个晋军,都已经精疲力尽。
以前的晋王手头宽裕,手里有矿,又有晋地各大商贾的支持。
可是到了现在,除了大同一带个别地区以外,其余地方已经尽归何苒所有。
能给晋王生财的矿山也早已经易主。
就连晋王自己藏于私库中的家底,也运不出来了(当然,这些早就归了何苒,只是晋王自己不知道而已。)
而晋王离开晋地之后,才渐渐发现,晋地的商贾是真的有钱啊,他在晋地随便开开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可是来到保定以后,刚开始还能要个十几二十万,这两个月,却连几万两都要不来了。
晋王后悔了,他后悔对晋地的疏忽,让何苒钻了空子,可现在后悔也晚了,他回不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晋王的心情持续郁闷,那天多喝了几杯,下面的人把崔霜送过来。
晋王醉眼迷离,看着面前容貌姣好,举止大方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
他要的女人,只能是大家闺秀。
崔霜不卑不亢:“我是崔氏七娘。”
“崔氏?那个吝啬的崔氏?”晋王想起来了,崔氏家主为了一万两银子就哭哭啼啼,堂堂男子,居然像女人一样哭天抹泪。
看来这是舍不得银子,就把女儿送过来了。
晋王轻蔑一笑,对崔霜说道:“把衣裳脱了,自己爬过来。”
听到晋王这样说,丫鬟们全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有晋王和崔霜。
如这样的事,无论是丫鬟还是侍卫,全都见怪不怪了。
晋王之所以喜欢大家闺秀,就是喜欢看这些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在他面前比娼伎更下贱。
侍卫们看到丫鬟们出来,便压低声音和她们打情骂俏。
屋里传出女子的尖叫和男人的笑声,可这又如何呢,于他们而言,这才是最正常的。
直到,他们听到了男人的惨叫!
崔霜把刀刺进了晋王的肚子。
这是她第一次拿刀,她没有经验且又慌乱,这一刀也只刺入寸许,不足以要了晋王性命,却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晋王勃然大怒,命人把崔霜凌迟处死,并且连夜抄了崔家。
崔家一众男子跪地求饶,舍掉在保定府的身家,这才保住了性命。
晋王消了气,重又想起那个胆敢行刺的崔霜,他问崔霜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才知道,崔霜不但没死,而且当天就失踪了。
晋王大怒,一查之下,这竟然是符燕升下令做的。
晋王背脊生寒,这已经不是崔霜区区贱命的事了,这是符燕升对他的不敬!
晋王不动声色,当晚便将几名心腹齐聚在临时王府,又在王府中布下天罗地网,接着,他便让人去通知符燕升,速来王府紧急议事。
晋王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这临时王府就是符燕升的葬身之地。
可是晋王万万没想到,符燕升没有上当。
他没来!
且,符燕升连夜出城,调动了城外的军队。
符燕升调动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忻州军,这支军队跟着他从忻州来到这里,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到了如今也只余五万多人。
当然,他能调动的军队不仅这么多,但这五万人却是能至死追随的。
那一夜,忻州军与晋军在城外交战,最终,符燕升带着他们一路北逃,晋军紧追不舍,中途遇到陆屏业的军队,晋军不敢恋战,打道回府。
而符燕升军队则一路北上。
何苒收到消息时,拿起舆图看了看,嘴边浮起笑容。
从已知的符燕升逃亡的路线可以看出,他的目的地十有八九是蔚州。
而蔚州现属大同府,何秀珑大军就在大同一带活动。
何秀珑的行踪,符燕升即使所知不详,可也知道大致的地方。
符燕升就是冲着何秀珑去的!
何苒立刻命人飞鸽传书,她告诉何秀珑:能收则收,不能收就狠狠地打。
不过,何苒对符燕升是有信心的。
毕竟,符燕升的两个儿子,全都在晋阳。
虽说符燕升迟早会反,可是听到符燕升与晋王反目成仇的消息,何苒还是很高兴的。
这当中,也有她的功劳。
何苒不知道的是,被符燕升下令放走的崔霜,如今在陆屏业的军队里。
崔霜与何晴空姐妹不同,她被放走时是带罪之身。
袁纲想出手,可又不想给杜惠惹麻烦,一旦被晋王发现端倪,连累的便是从惊鸿楼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众人。
因此,符燕升前脚放了崔霜,袁纲后脚就把崔霜安排到军队里做了洗衣妇。
晋王盛怒之下,压根没有想到崔霜还在军营里。

崔霜做了几天洗衣妇,她故意把自己整得邋邋遢遢。
年轻貌美的洗衣妇常常会被挑去给低级军官暖床,可崔霜这种看上去就很脏的,就无人问津了。
那晚符燕升出走,晋王派兵追击。
一个小兵忽然找到崔霜,交给她一身军服,让她混进追兵里跟着一起走。
崔霜一头雾水,可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因为是紧急行动,没有挨个对人头,呼啦啦的就去追符燕升了。
崔霜被那名小兵带着混在士兵中间,黑灯瞎火,也不怕被人看出是生面孔。
就这样一路飞奔,终于撵上了符燕升的队伍,两军交战时,崔霜和那名小兵便伺机逃走,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走,陆屏业的军队就到了。
两拨人变成了三拨人,小兵二话不说,就带着崔霜往陆屏业的军队里跑。
崔霜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军服都不一样呢,人家不把他俩一枪扎死?
不管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嘶杀声中,崔霜听到小兵和陆家军的一名将官说什么大当家,然后她就被人像拎小鸡一个拎到了马背上。
后来符燕升的军队又跑了,晋军退走,而崔霜就稀里糊涂被带进了陆家军。
她在陆家军里被照顾得很好,她被安排和医工们住在一起。
她想向那名小兵道谢,可是却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如果说当年冯撷英的离去,是卸掉了晋王的一条臂膀,那么现在,符燕升的出走,就是把晋王的另一条臂膀也卸掉了。
何苒摇摇头,晋王无情又自大,他走到今日是他应得的。
想当年,闵兰指婚,将闵氏女指给他为妃。
晋王若是不想要这门亲事,总是有办法的,毕竟他不在京城,闵兰虽然走出了冷宫,可是根基不稳,像晋王这样要钱有钱要兵有兵的藩王,他不答应这门亲事,闵兰除了忌恨,还能为了这点事就削藩吗?
闵兰想这样做,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可是晋王却乖乖地答应了。
当然,这也可以说成是他想稳住闵兰,为日后起兵争取更多的时间做准备。
直到这时,晋王的作法也无可指摘。
可他不该在新婚之夜杀死新王妃。
皇室里永远不缺貌合神离的夫妻,他是亲王,正妃侧妃侍妾一大堆,那么大的晋王府,他随便找个院子就是那女子的一生一世。
虽说活得孤清,可只要把心放宽,也能躺平过一生,哪怕真的过不下去,也还有庵堂做退路。
可晋王却杀了她,连一点活路也没有给她,之后还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他想反抗闵兰,他想向皇帝宣战,可那时的他羽翼未丰,出师无名,因此他不敢。
所以他就变着花样,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用这种龌龊的小动作,间接告诉闵兰,他不喜欢她的安排。
但凡是上位者,哪个不是踩着一地鲜血走过来的?
何惊鸿是,何苒也是。
可何苒看不起晋王,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晋王在处理自己亲事时做的这件事。
何苒看着墙上的舆图,声音冰冷:“晋王多大了?”
小梨说道:“二十五岁。”
何苒问道:“他可有儿女?”
晋王府里并没有晋王的子嗣,但外面有没有,就不知道了,毕竟,现在的晋王就是老晋王在外面生的孩子。
这是家风,会遗传的。
小梨摇头,这事她是真不知道。
何苒笑了笑:“能活到二十五岁,对他足够了。”
小梨眼睛亮了,大当家这是准备对晋王发动总攻了。
何苒对小梨说道:“传令下去,三日后开封洛阳!”
开封总兵孟寿林,是周灯妻子的亲叔叔,当年开州王为了拉拢孟寿林,为周灯迎娶了孟寿林的亲侄女。
开州王起兵之后,孟寿林率先易帜。
开州王和周灯的死讯传出之后,孟寿林便调集人手,准备与何苒死磕到底。
就在几天前,何大力带兵端了孟家堡,孟家堡的当家人就是孟寿林的亲大哥,同时也是周灯的岳父。
孟家堡里有上千部曲,也就是当时孙文炽拘禁开州王父子的消息没有传出去,否则周灯还真能等到岳父派人救他。
可惜,何苒早了他们一步收到消息,周灯死在何苒手中。
孟家堡被一锅端了,下一步就是孟寿林了。
孟寿林作战经验丰富,是块硬骨头。
何苒用了十天时间,终于打下了开封府。
八月初,洛阳收复,九月末,何苒与何大力兵分两路,向保定府进发,与陆臻江涛,陆屏南兄弟,形成三面夹击。
自从符燕升出走之后,晋军便人心惶惶。
虽然符燕升带走的只是自己的嫡系,可他是大元帅,积威深厚,他就这样走了,即使是以前和他有积怨的将领,也会杯弓蛇影。
晋王连符燕升都容不下,更何况他们呢。
上行下效,当官的看不到希望了,渐渐松懈下来,小兵们当然也是如此。
就在晋王不知不觉之中,晋军的士气没了。
晋王向高门大户敛财,手下的将领们也有样学样,除了向那些开店的小商贾要钱,还会想方设法贪墨军饷。
而士兵们断了军饷,就偷偷摸摸跑出去抢掠百姓。
晋王只觉得银子用的越来越多,而那些高门大户和商贾们能拿出来的却越来越少。
晋王早就想换地方了,可是前面打不下来,后面又被堵了退路,他只能待在保定府。
得知苒军三面夹击攻打保定府,晋王收到消息后,乔装改扮,连夜出城。
可他没有想到,走出三十余里,便遇到了一支军队。
何苒一早就收到了袁纲送出的消息,晋王有两名替身。
所以她便能肯定,晋王穷途末路时,会金蝉脱壳,把替身留在保定府。
所以她一早便哼着小曲等在这里,毕竟,三面夹击了,晋王能走的,也就只有这条路了。
何苒等了一晚上,直到后半夜,才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无数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何苒看到了晋王。
明明还是一个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青年,可眼前的晋王却眼窝深陷,目光空洞,一副被酒色淘空了的样子。
何苒还记得曾听冯撷英说过,晋王勤奋好学,温文而雅,清秀俊美如青山之竹。
何苒莞尔,可惜没有手机,否则她一定来个现场直播,让冯撷英看看,他记忆里的青竹少年,如今已经变成枯竹竿了,只能绑扫帚用了。
不过,何苒没有放过晋王眼中的惊诧之色。
“兰若,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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