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4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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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第五个县时,冯赞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柜,他对聂忱说道:“这种婆婆妈妈的小事就不要再问我了,我只管打仗,我也只会打仗!”
众人:原来当知县是婆婆妈妈的小事啊。
豫地,何苒收到了聂忱寄来的信。
她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看完这封信,哈哈大笑,冯赞可并非只会打仗的武夫,他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懂得变通,心眼多得很呐。
就在两天前,苒军与开州军第一次交锋。
何苒以为,她亲自领兵,开州王即使不派世子周灯出战,也会派一位手下得力的大将来和她打,比如大将军武成前。
可是何苒万万没有想到,她在两军阵前,竟然看到了开州王!
何苒没有见过开州王,但那位一身贵气,头上还戴着王爷才能戴的冠帽,不是开州王还能是谁?
何苒顿时神清气爽,开州王很重视她啊,居然亲自上场了。
当然,事后她才知道,就在前一晚,开州王的几个儿子又内讧了,周灯受伤,另有一个儿子被废,大将军武成前前去劝架,却飞来横祸中了一箭。
那一箭是周灯的一名手下射的,那名手下已经被乱刀砍死。
这些日子以来,开州王被虎威军折腾得不轻,头发都白了一半,好不容易虎威军撤走了,几个儿子却闹得不死不休,平时内斗时个个都是智勇双全,可现在何苒来了,他们却没有一个能上阵迎敌的。
自己不行也就罢了,还要伤了开州第一大将武成前。

开州王气得咬牙切齿,可是怎么办,那些都是他的儿子,他亲生的!
何苒听说开州王的这些烦心事后,也挺可怜他的。
于是何大当家给了开州王用力一击。
这一战,苒军大胜,开州军惨败。
开州王鸣金收兵,退回城中。
他回到王府,看着在王府里养伤的周灯,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儿子是个废物。
他知道周灯娇纵,知道他好大喜功,但那时,他家大业大,诸事顺遂,在开州王看来,周灯还年轻,只是需要磨练而已。
可现在开州王事事不顺,王府被抢了,家底被掏空,儿子们斗得你死我活,他今天还打败了,败给一个女子。
因此,开州王再看周灯,就哪里都不顺眼了。
周灯受伤,身边有七八个漂亮丫鬟伺候,躺在病榻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美人。
若是以前,开州王觉得这样很正常,他是王,儿子是王世子,有几个美人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现在,开州王却恨不能把周灯揍上一通,这个孽子,火烧眉毛了,他还不知收敛!
其实一直以来,开州王心里都如明镜似的,他知道儿子们内斗的症结在哪里,全都在周灯身上。
周灯一边享受着做为世子的红利,一边又对弟弟们反复压榨,之前这些弟弟们不敢反抗,后来周灯被虎威军抓走,威风尽失,这些弟弟们也终于等到了机会,奋起反击。
其实周灯对兄弟们做过的那些事,开州王一直知道,但是他没管。
他只有周灯一个嫡子,周灯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的一切,都将由周灯继承。
他不插手,也是在给周灯立威。
可是现在,开州王后悔了,他想管,却已经管不了。
他有心无力。
开州王颓然倒下!
次日,何大力继续骂阵,可是开州城城门紧闭,开州军没有出来应战。
第三天,何苒又派何大力去骂阵,开州军仍然没有应战。
第四天,第五天,苒军在开州城外连骂五日,也没把开州军骂出来。
“大当家,咱们不行就硬攻吧。”何大力是骂阵的好手,可也骂得烦了,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这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太难受了。
何苒也有此意,可她却一直没有下令硬攻。
她是心有忌惮。
开州王这么多天都不出来应战,恐怕是憋了大招,若是能混进城中查看就好了。
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到了第六天时,一个小叫花子蹦蹦跳跳跑到她面前。
“我叫吉小敏,我爹叫吉大利,是这城里的丐帮老大。”
吉小敏得意洋洋,说话的时候五官全都飞了起来。
何苒来了兴趣:“你是怎么从城里出来的?”
吉小敏一扬脑袋:“有暗道啊,我从暗道里出来的,我爹说了,帮主有令,若是何大当家打过来,就让我们家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前几天城里查得严,我们没敢上街,今天不查了,我就出来了。”
何苒大喜,没想到黑妹人都走了,还能给她帮忙。
她忙让小梨拿了肉干给吉小敏吃,吉小敏吃着肉干,对何苒说道:“开州王病倒了,风疾,嘴巴歪了,说话流口水。”
吉小敏一边说着,还做了一个口歪眼斜的表情。
何苒皱眉:“那天打仗时他还好好的。”
吉小敏说道:“就是打仗回来病倒的。”
何苒点点头,问道:“那现在管事的是谁?周灯吗?”
吉小敏摇头:“不是周灯,周灯受伤了,现在管事的是周老七。”
何苒一怔:“开州王只有六个儿子,哪来的老七?”
吉小敏更得意了:“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开州王的确有六个儿子,这六个是上了皇室的那什么牒的,就是上了族谱的,这个老七是他和长史的老婆生的。”
何苒开州王会玩啊!
“周老七一直都在王府吗?以前怎么没有听人说过?”何苒问道。
吉小敏呸了一声:“那位绿帽长史全家都住在王府里,住了好多年,周老七从小就养在王府,只是那时没人知道他是开州王的种。
前阵子开州王的儿子们内讧,也不知怎么的,就把周老七的身世给查出来了。
对了,别看我叫他周老七,其实他的年龄和周灯差不多大,因为他是被发现的第七个儿子,所以我才叫他周老七,其实他叫孙文炽。”
何苒懂了。
她问道:“那现在开州城里主事的就是这个孙文炽?开州王其他的儿子们呢?”
吉小敏哼了一声,说道:“原本就死了两个了,还残了一个,前几天和周灯打架,又废了一个,加上受伤的周灯,开州王的六个有名份的儿子,现在全须全尾的只有周炉一个了。
开州王病倒之后,孙文炽便趁机将周灯和周炉关押起来,他那绿帽养父本就是王府的长史,因此孙文炽没费力气就掌了王府大权。
我爹说了,孙文炽怕是在娘胎里就在盘算着如何抢夺家产了,他早就拉拢人手了,好多地方都有他的人。
我爹还说,武成前中箭,虽然那射箭的人是周灯手下,可这事肯定也和孙文炽脱不了关系,他就是那戏台上的大白脸,大奸臣。”
何苒面沉似水:“孙文炽能掌兵权?”
吉小敏摇头:“他原是掌不了兵权的,可现在开州王和周灯都在他手里,令符肯定也在,反正现在开州军里有一半人听他的,还有一半人虽然看到了令符,可却硬撑着不听从他的调谴。
前两天街上可乱了,孙文炽的人四处抓人,说是抓苒军奸细,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在抓周灯和几位公子的党羽。
这两天该抓的都抓了,今天才消停下来,我爹才放我出门,来给大当家打个招呼。”
何苒笑着问道:“你休息一会儿,我派几个人跟你从秘道进城,到城里看看。”
吉小敏的差使办完,听说要带人进城,他说道:“你们最好是选几个会说本地话的人,现在街上虽然较前两日消停了,可因为孙文炽抓人打的是抓苒军奸细的旗号,所以现在城中对外地口音的人非常警惕,你们要时刻小心。”

“要找本地口音的?”何苒蹙眉,这还真是难住她了。
所谓十里不同俗,苒军当中即使有豫地人,也不一定就是开州口音。
吉小敏见何苒面露难色,更加得意。
还是他们虎威军最厉害,当初决定进城的时候,帮主随便问了问,就有一大堆会豫地话和开州话的。
何苒:丐帮本就来自五湖四海,这方面苒军真的比不了。
最终,何苒还是决定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跟随吉小敏进城的有十人,用了一个时辰恶补开州话,无论如何,总算是学了几句,必要时也能充充门面。
这十人前脚走,小八后脚便飞进城里,这几天它几乎每天都会进城逛逛,可也只是在街上逛。
今天吉小敏说话的时候,小八全程旁听,它决定去找吉小敏说的绿帽长史。
绿帽长史是绿的,八爷也是绿的,大家都是绿的,当然要多走动,勤问候了。
进了城,小八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绿帽长史住在哪里?
对了,好像是什么王府。
小八飞来飞去,看到一位穿着绿色衣裳的大婶,小八惊为天人,这大婶的衣裳,和它一个颜色。
天下第三美!
第一美是大当家,第二美是八爷,第三美就是这位大婶的袍子!
这几天街上不太平,老百姓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儿媳妇急需下奶,大婶只好硬着头皮出门来买老母鸡。
“大美人,大美人,天下第三美,美死个人儿了!”
大婶吓了一跳,四下看看,十丈以内没有人。
那声音再次响起:“说的就是你,你是大美人!”
声音有点贱,但穿透力极强,直达大婶的少女心。
这一次,大婶终于听出来了,这声音来自头顶上方。
神仙?妖怪?
大婶抬起头,看到了一只鸟,没等大婶反应过来,那只鸟便开口说话了:“大美人,王府怎么走?”
哎哟,大美人说的还真是她啊!
这只鸟的眼光还怪好的。
“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再往东拐,再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王府了,门槛最高有飞檐的就是了。”
“谢谢大美人,谢谢大美人!”
大婶伸手撩了撩并不存在的刘海儿,扭起美人腰,迈起美人步,今天她要买一只最美的老母鸡给儿媳妇下奶。
小八一路往前飞,终于,它看到了开州城里最高的门槛,这里就是王府了。
王府门前三步一岗,站着很多拿着刀的士兵,小八天天在军营里,对眼前的情景很熟悉。
它拍拍翅膀,越过王府高高的墙头,飞进了王府里。
进了王府,小八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那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它给自己找的另一个家。
只是那个家,比这座王府更大也更豪华。
八爷的鸟生很漫长,八爷已经差不多快要忘记那个家了。
那个家里的大傻子,虽然有点蠢,但是对八爷还是很孝顺的。
望着下面的王府,小八决定仔细看看,说不定这里也能有个大傻子呢。
小八在王府上空飞了两圈,大傻子没有找到,却发现了很多爱哭鬼。
一个院子里,关了很多爱哭鬼,她们哭啊哭,哭得八爷想打嗝。
小八被她们哭得烦了,便落到窗前,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小八闻过这个味道,这是茅厕的味道!
咦,可这里看着不像是茅厕啊。
再说,茅厕里也有爱哭鬼吗?
小八在窗纸上狠狠一啄,啄出一个小洞。
小八看进去,见屋里躺着一个白胖子,白胖子身边围坐着四五个爱哭鬼,她们都在哭,是谁哭得最惨有奖吗?
再看那个白胖子,呀呀呀,这是八爷见过的最恶心的胖子。
那胖子的嘴巴是歪的,流着口水,口水顺着脖子流进衣裳里。
“绿帽长史在哪里?”小八大声问道。
屋里的几个爱哭鬼忽然不哭了,齐齐看向窗户。
没错,这声音是从窗户外面传进来的。
窗户上有个小孔!
一名侍妾大着胆子凑到那个小孔前向外张望,没有人,连人影都没有。
“绿帽长史在哪里?”小八再问。
侍妾吓了一跳,继续向外面,可还是没有看到人。
几个侍妾全都看向躺在床上的开州王:“王爷,是不是有人来救咱们了?”
自从开州王病倒,孙文炽便将他们父子,连同各自的爱妾一起关在这个院子里。
总共只有两间屋子,父子各占一间。
门窗全都在外面锁死了,每天早上会有人从外面打开窗子,把饭食送进来。
只送吃的,夜香却是不收的。
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两个病人,吃喝拉撒都在屋里,这味道可想而知,难怪小八以为这里是茅厕。
两间屋子都不大,外面的说话声,不但开州王这屋里听到了,就连周灯也听到了。
开州王是中风,说话受到了影响,可周灯却是外伤,他的脑袋和嘴巴都很灵光。
周灯大声说道:“他是不是在问绿帽长史?”
开州王的侍妾们听得最清楚,连忙说道:“是,是问绿帽长史在哪里。”
周灯哈哈大笑:“除了我们的人,还有谁会叫孙王八绿帽长史。”
孙王八,当然就是孙文炽的养父,开州王府的长史。
长史是朝廷命官,是有任期的,可这位长史却已经连任了二十多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要替开州王养儿子。
也是因着这个关系,这些年来开州王豢养私兵,置办武器,才能瞒得严严实实,开州王能够起兵谋反,这位孙长史功不可没。
一直以来,开州王也将孙长史视为心腹。
只是开州王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戴了二十多年绿帽的走狗,一旦咬起人来,竟是这么狠,这么彻底。
周灯心情大好,他被关在这里,迟早一死,他原本已经丧失信心了,没想到竟然等到了一线生机。
他对父亲的侍妾们说道:“告诉他,孙王八这会儿肯定在宝福殿,还有孙文炽那孙子,一准儿也在那里,他们父子,做梦也想坐到宝福殿里发号施令!”

开州王只是郡王,宝福殿这种地方,按制是不能建的。
但是开州王不但将郡王府扩建得比亲王府还要大,而且还在五年前,在府中兴建了宝福殿。
仅仅只是扩建王府和兴建宝福殿两件事,就能定开州王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了。
可这事却瞒得死死的,京城里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当然,这虽然有朝廷的疏忽,但更重要的,还是要多谢孙长史的瞒报。
因此,周灯可以肯定,这几天,那对假父子一定坐在宝福殿里洋洋自得。
恐怕还在嘲笑自己和父王的愚蠢吧。
周灯恨得咬牙切齿。
他再次大声说道:“回去告诉岳父,孙王八和他的王八儿子,一定吃住都在宝福殿。
宝福殿里屏风后面那堵墙里面有间密室,别人不知道,孙王八肯定知道,宝福殿是他全程监工的。
若是大殿里找不到人,那肯定就是藏在密室里。
刺客杀手尽管派过去,本世子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侍妾连忙将周灯的话重复一遍,透过那个小孔告诉外面的人。
外面的声音没有了,那人应是已经走了。
侍妾说道:“也不知道那人藏身在何处,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闻言,周灯哈哈大笑,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裂嘴。
来无影去无踪,这就是刺客,是岳父派来刺杀孙王八和他的王八儿子的。
从这一刻起,周灯重又有了希望,就像是久旱的老树,一泡狗尿淋下去,焕发出勃勃生机,树根处一株狗尿苔破土而出,向阴而生!
周灯说的那些话,小八没有全部听懂,也没有全部记住。
但它牢牢记住了“宝福殿”“屏风”和“密室”。
小八从院子里飞出来时,看到院子外面站了好多人,全都穿着铠甲拿着刀,好凶啊!
小八要去找绿帽长史,可它不想向这些人打听,这些人看着就像是能打鸟的。
小八在王府里又飞了一圈,看到四个丫鬟手捧托盘向一座大房子走去,小八大声问道:“你们是去宝福殿吗?”
其中一个丫鬟随口说道:“是啊。”
她们脚步不停,没有东张西望,更没有抬头去看八爷的俊颜。
不过小八不在意,她们去宝福殿,八爷也要去宝福殿。
和刚刚那处小院子不同,宝福殿里的窗户都是打开的。
窗户上糊了烟云纱,小八找到一处不引人注意的窗子,用嘴把烟云纱啄开一个大口子,小八深吸口气,钻了进去。
宝福殿里有好多人,可惜没有一个戴绿帽子的。
八爷在宝福殿里飞了一圈儿,听到有人说:“咦,怎么有鸟飞进来,快,轰出去,别让它在这里拉屎!”
八爷翻个白眼,你当你这里是啥好地方,连绿帽子都没有,求着八爷拉屎,八爷都不拉。
小八飞出宝福殿,飞出王府,飞出开州城,最后落在何苒的肩膀上。
“大当家,你想小八了吗?”
何苒:“你又去哪里浪了?”
小八愤慨:“骗子,都是骗子,没有绿帽子,一个都没有!”
何苒想起吉小敏说的那番话,当时小八好像也在。
“你去开州城找绿帽长史了?”
“茅厕里的爱哭鬼都是坏东西,连鸟都骗,坏东西!”小八忿忿。
何苒问道:“那爱哭鬼把你骗去了哪里?”
小八更生气了:“爱哭鬼骗八爷去宝福殿,宝福殿里没有绿帽子!”
开州王违制的事,何苒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
当然,这些都是在开州王起兵之后才传出来的。
开州王在王府里建了一座宝福殿,小八显然是听那什么爱哭鬼说完之后,便去宝福殿里找绿帽长史。
小八虽然聪明,可也只是一只鸟。
它以为绿帽长史就是戴着绿色帽子的人,它没有看到绿帽子,便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了。
可那爱哭鬼是什么人?
为何会把这事告诉小八?
若是别人可能不会把一只鸟的话放在心上,可何苒不会。
她太了解小八了。
小八不但好奇心强,而且还会装神弄鬼。
“爱哭鬼还和你说过什么?”
何苒开始嗑瓜子。
小八爱吃瓜子,可却不会嗑瓜子,八爷的嘴巴是说话用的,不是嗑瓜子用的。
可是何苒太忙,平时也没有多少时间给小八嗑瓜子。
“银安殿、屏风、密室!”
“别人不知道,孙王八肯定知道,宝福殿是他全程监工的!”
“若是大殿里找不到人,那肯定就是藏在密室里。”
“刺客杀手尽管派过去,本世子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八爷超常发挥,记住了很多话。
何苒亲了亲它:“小八真聪明!”
小八把脑袋在何苒脸上蹭了蹭:“小八要吃瓜子,越吃越聪明。”
何苒心甘情愿地嗑了一大把瓜子,把嗑好的瓜子给了小八,便对小梨说道:“他们也快回来了,派人去接应吧。”
何苒口中的“他们”,便是跟着吉小敏进城的十个人。
傍晚时分,这十个人终于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开州城里的情报。
他们受过专业训练,在叫花子们的带领和掩护下,把城里的各个重要地方的情况全都摸了一遍。
夜幕降临,何苒换上夜行衣,带上同样夜行打扮的二十人悄悄进入丐帮留下的暗道中。
暗道的出口在一户民宅之中,这座宅子早年便被吉大利买了下来。
但平时吉大利不在这里住,今天街上消停一点了,吉大利便搬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正要睡觉,忽然听到脚下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敲门,当然,是暗道的门。
吉大利心中一动,莫非是苒军的人?
今天吉小敏回来,也没说苒军今晚就进城啊,他还准备明天再让吉小敏去问问呢。
吉大利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出口的石板上,敲击声再次响起。
吉大利抽出一把刀,悄悄把石板挪开一条缝,他问道:“下面是哪位朋友?”
“苒军何苒。”
声音平平淡淡,可吉大利却一哆嗦,差点把刀扔了。
“你说你是谁?”吉大利又问。
“我是何苒。”

吉大利吓了一跳,下面叫门的,真的是苒军的何大当家?
吉小敏虽然调皮,但还靠谱,不会把这暗道的入口泄露给苒军之外的人。
这样一想,吉大利松了口气,连忙用手指头梳了梳鸡窝似的头发,又把身上的衣裳穿好,把刀放回去,这才打开了暗道上面的石板。
这来的可是苒军的何大当家啊,就今晚的经历,足够吉大利吹一辈子。
何苒带领众人走出暗道,她向吉大利微笑颔首:“你是吉老大吧,辛苦了。”
吉大利嘿嘿傻笑:“不辛苦,真不辛苦。”
他早就听说了,平阳的陈老大早就抱上了何大当家的金大腿,如今混得风生水起,丐帮各地的老大,数他最拽。
吉大利下定决心,陈老大能抱大腿,他也能,过了今晚,他与何大当家,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了,就这,陈老大比得上?
“大当家有何吩咐?”吉大利毕恭毕敬。
“去王府吧,可否带路?”何苒温声说道。
“能,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避开巡城马。”吉大利说道。
“好啊,你带路。”何苒说道。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吉大利带的这条路,不但方便快捷,而且除了他们,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何苒说道:“当初你们帮主是如何进府的,你照葫芦画瓢,也把我们带进去吧。”
吉大利轻车熟路,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二十多人便全部进了王府。
此时已经入夜,王府里却只有中路掌灯,东路和西路一片漆黑。
何苒一看就明白了,之所以会这样,并非是舍不得灯油,而是为了掩人耳目。
危险就藏在黑暗之中。
看来那个孙文炽和他的绿帽养父,全都是极谨慎之人。
十有八九,他们还真的藏在宝福的密室之中。
何苒一声令下,二十人便如泥鳅一样,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宝福殿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躲在暗处,何苒听到亲兵们在对口令。
没想到孙文炽还挺警觉,居然设置了口令。
何苒看了一眼被重重守护的宝福殿,义无反顾地离去。
她要去找开州王和周灯。
小八一把瓜子听完,脑袋灵光了,又想起一件事。
小八说茅厕,说那些爱哭鬼都是在茅厕里哭,还说茅厕里有个特别脏的白胖子。
何苒微微眯起眼睛,今晚的目标,就是寻找小八口中的茅厕。
“大当家,找到了。”流霞悄无声息地回到何苒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何苒不动声色,跟着流霞往东路的后院走去。
那是一个很小的院子,看位置,以及院墙的破旧程度,这里曾经是堆入杂物的地方。
何苒纵身攀上墙头,再跳进院子。
一进院子,她便闻到一股尿骚和屎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是的,这里便是小八口中的茅厕。
夜里的院子,加了守卫,可是太臭了,守卫全都坐在门口。
何苒带着流霞,避开守卫,悄悄来到一面窗户前。
屋子里没有点灯,也没有传出哭声,安静,太安静了。
流霞低声说道:“我进去看看。”
何苒摇摇头:“不用了,里面有人,我们闯进去吧。”
白天“神秘人”的到来,让周灯重拾信心。
光天化日,杀手是不会动手的,但是晚上就不一定了。
周灯不敢睡,他知道今晚定会有一场杀戮。
要么是岳父派来的杀手被乱箭射死,要么就是孙文炽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周灯热血沸腾。
若是往常,周灯早就睡了,可今天晚上,他没有丝毫睡意,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周灯让侍妾们把开州王搬到自己床上,他捂着鼻子躺在开州王睡过的床上。
不过短短几天,开州王已经生了褥疮。
侍妾们千娇百媚,可却不会照顾病人,再说,这里的条件也不允许,侍妾们自己也已经几天没有洗漱了,更何况是躺在床上的病人呢。
开州王睡过的床上,不但有屎尿的味道,还有一股难闻的腥臭,虽说这两间屋子里的味道全都不好闻,可刚刚躺到床上,周灯还是忍不住想要呕吐。
周灯活到二十多岁,所有的忍耐力加在一起,全都用在此时此刻了。
黑暗中,周灯睁大双眼,一瞬不瞬瞪着窗户上的小孔。
这个小孔,孙文炽派来的护卫们居然没有发现。
也是,这里太臭了,如果不是送饭,那些护卫们根本不会靠近。
双眼凝视一处太久,眼睛成了斗鸡眼,可是周灯顾不上这些了,他在等,等着外面传来喊杀声,等着孙王八父子的死讯传来,等着岳父的人前来救他。
父王已经废了,只要从这里出去,他便是新的开州王!
不,什么开州王,他要登基,他要做皇帝!
齐王不辞辛苦,陪着小皇帝南下,不就是为了自己当皇帝吗?
还有晋王,哪怕晋地被何苒抄了也在所不惜,拼命也要打进京城,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到京城的皇宫里登基吗?
小皇帝十有八九是闵氏子,他能当皇帝,同为周氏子孙,晋王和齐王也能当皇帝,他周灯为何不能?
想到此处,周灯豪情万丈,这间臭气熏天的屋子,这道破旧的墙壁,这扇有个孔的窗子,已经无法阻拦他那颗想当皇帝的心了。
只要挺过今日,他周灯,就是王,开州的王,豫地的王,天下的王。
不,他是皇帝!
忽然,周灯看到了一点银光,黑暗中,那点银光异常明亮,银光从窗户的那个小孔中透进来,接着,小孔越来越大,眨眼之间,便从一个小孔变成了一个能钻进人来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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