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夏茯无法继续对他视而不见了。
她惊讶地回头,看到这个?漂亮的家伙直接将自己的小腿藏进了怀里,她绷直的脚背紧贴他的胸口?,几乎埋进沟壑深处,而他侧头倚着她的膝盖,央求说:
“别走,我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
“都换了可爱的泳衣,真不要下水玩么?还挺凉快的。”
夏茯感觉池水缓慢地浸透了自己的小腿,这时候再拒绝他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她抓紧扶手的手指略松。
“可爱么?你?觉得我漂亮么?”
与其一直庸人自扰,不如直接向他本人寻求答案。
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泳衣,只在胸口?和腰侧做了波浪形的花边,看起来就像雨水泡皱的花瓣一样,纤弱又?无辜。但是她脸上神情又?不尽是楚楚可怜,那双猫一样的眼眸专注地看向他,他几乎能感到对方小小的尖牙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是啊,非常迷人,我的眼里只有你?了。”
青年无奈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夏茯的手掌离开?了上岸的扶手,转而抚摸恋人的面庞,说:“那你?放开?我,这样不太方便。”重获自由,方才不情不愿地将脚尖埋进水里。
不过蜻蜓点水的尝试,她就急切地缩回了脚,抱怨道:
“水太凉了。”
飞溅的水花沾上方景澄的面庞,她踩住他的肩膀,不紧不慢地描绘他脉搏的走向,让一切都带上了不可言说的意味。
方景澄垂头亲吻她的皮肤,一手托住她的脚腕,另一只舀起池水沾湿了夏茯的皮肤。
“这样涂一点慢慢适应就好了”
恋人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开?口?拒绝。
她已经把他浸入欲望之中太久太久,犹豫之余不管不顾,直到今晚才同样沾湿了身体?。
先是双腿、再是腰腹、手臂乃至颈侧,被打湿的地方逐渐没入泳池。
泳池里的温度比室温低许多?,刺骨的寒意顿时包裹住夏茯的身体?,唯一的热源成了男朋友的身体?。
“你?骗人,水里还是很冷。”
“但是你?很暖和。”
她以?此为借口?,终于丢掉了最?后的犹豫。她亲吻他,像沙漠里的旅人吮吸甘霖,紧紧抱住他,如被落水的人拥住了浮木。
而“人鱼”温柔地缠住她,带这溺水者?离开?了安全的陆地。
慢慢地,夏茯感觉不到水的寒冷了。
她在情迷意乱中,听见他惑人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我们换个?地方吧。”,然后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被扯低的裤腰倒是好办,但散掉的蝴蝶结就没那么容易复原了。
好在方景澄除了包下泳池,还连带着清空了最?近一层的客房,他抱着被浴巾裹住的夏茯,刷开?了其中一扇门?。
不像湛蓝摇晃的水池,明?亮的灯光最?能唤醒人的羞耻心,匮乏的胸乳、绒绒的毛发,细小的缺点在光下无处遁形。
嘴上欺骗父母说要学习赚钱,但回家的前三天,她却?在泳池引诱了男朋友,在酒店的床上脱光了衣服。
夏茯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仿佛能在耳边听到他们刻薄的叫骂声,说:“婚前乱搞的女?人最?脏,会得各种各样的病烂穿肚子。”
有什么脏的?他不是好好把那些东西咽下去了吗?
那亲昵时会像幼犬一样磨蹭皮肤的鼻尖正抵在她的腿间,而巧言令色、狡猾撬开?他人心门?的舌头如今分开?了她的身体?。
罪恶又?陌生的快乐不断叠加涨大,在小腹深处汇聚,像生理期来的时候一样,黏糊糊的液体?滴答不停。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合拢的手指抓乱了他漂亮的银发。
只是开?始就这样愉快,那父母口?中最?大的禁忌又?是什么滋味?
夏茯这样想着,抬起了恋人满是水痕的面颊,她同他分享满是污秽的吻,啃咬他结实?的胸膛。
方景澄长相是在俊美?,身体?无处不是白皙透粉,干净的像是剥掉层叠花瓣后才能看见的蕊。除了最?开?始的那点不适,感受最?多?得是被撑开?的胀意,落座后,她忍不住深深叹息——
终于把他吃进肚里了。
就像上天精心为她准备的玩具,每一下刮擦都让酥麻的快乐四处游走,而“人鱼”的摇曳尾巴上岸也能轻易翻出浪花,她和方景澄十指相扣,如愿以?偿得到了他的全部?。
越压抑的人越容易放纵自己,夏茯积攒了整个?青春期的躁动触底反弹,而方景澄少年初识情滋味,充沛的精力无处宣泄,两人渡过了相当荒诞的一段时光。
阳光无法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照入室内,晨昏的概念被抛之脑后,夏茯只能通过偶尔响起的送餐敲门?声知悉时间的流逝。
两人所处的星级酒店是“蓝星集团”的产业,二少爷方景澄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服务,不仅能足不出户品尝主厨的拿手料理,先前丢在更衣室的衣服也被洗净送到房间。
但夏茯还是习惯披着宽大的浴袍,毕竟他们的关系太过亲密。上一秒她还在普通地品尝招牌草莓奶油冰淇淋,下一秒方景澄便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奇怪的神经,嘟哝着:“你?好可爱”,凑过来亲吻她的耳垂,抚摸她的身体?。
尽管他表示“不要理他也可以?”,但夏茯往往难以?抵挡美?色的诱惑,最?后他会代替甜点被她含进嘴里,乳白的浴袍则被她随手扔到一边。
欢愉过后,方景澄用汗津津的面颊磨蹭夏茯的鬓角,望着面色阴郁的恋人发出叹息:
“要不就不回去了,反正只是一个?暑假而已。”
就在一分钟前,女?孩的手机叮咚作响,是系统的乘车提醒,24小时后她就要踏上返乡的火车。
“你?每次提到家里都不大开?心,是有什么事么?”
面对方景澄的关心,夏茯感到犹豫不决——
他已经接受了她的身体?,可她的心灵呢?
她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回答说:“的确不太想回去,每次回家会被和弟弟比较,把我说的一无是处……”
方景澄知道女?友的老家,能从那种教育资源贫乏的县城考出来,她可以?说是“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他难以?想象他们会苛责这样优秀的女?儿,只能试探地着发问:“重男轻女?么?”
重男轻女?。
原来痛苦也有个?学名用来概括,可这样轻飘飘的一个?词却?远不足以?解释她遭遇的困境,尤其对方还是被重视的那个?性别。
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夏茯只能闭起双眼,再度将自己缩进恋人的怀中,低语道:“嗯,所以?再抱抱我吧,我家里人从没有抱过我,我想你?多?抱抱我……”显然去意已决。
“好……”
方景澄任由她索求安慰,在分别前夕沉默地拥抱心爱的女?孩,强烈的爱怜之情促使他做出决定——
夏茯的确不喜欢回家。
既然她不愿意留下来,那他可以?把她接走。正如两个?人酒店相依相恋那样,把她带到只属于他俩的家中。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早在等待对方开?口?的路上耗尽了耐心。
于是方景澄嘴上老实?说着“好吧、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在将夏茯送进车站后,自己也跟着买下了不久后的车次。
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钱么?夏茯的生活费对他来说连零花钱都算不上。他单手就可以?托起这笔重量,但其他呢?
方景澄暂时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他只想让喜欢的人过的开?心一点。
第61章
夏茯那偏远的?老家没有列车直达, 每次返乡都得去市里的?汽车中?心坐短途大?巴,到了?县城再转乘公交回家。
不像S市那标榜文明相伴的?高铁站,人龙混杂的?汽车站乘客挤挤挨挨、别有一番乱象。每轮车次的?座位号成了?毫无意义的?数字, “开始检票”广播是?乘客冲刺的?号角,能坐到什么位置全凭个人本事——
谁眼?尖在停车场一秒找到目标大?巴?谁又?拖着行李跑得飞快?谁又?足够不要脸一把挤开排队上车的?对手?
登车的?阶梯明明已在脚下, 眨眼?间面前就能凭空窜出个瘦男人, 斜着肩膀硬往她身上撞,矫健地?好似动物园里的?猴子。
夏茯被卡在入口?处来不及躲闪, 就抓紧栏杆,结结实实吃了?一击。这边还没来得及呵斥, 便听对方“啊”地?发出惨叫, 瘦猴扭过头来, 龇牙咧嘴叫骂道:
“草,你?这衣服怎么还带刺儿?!”
她按照约定穿着那件玫红色的?紧身短裙,不过外面还搭了?一件宽大?的?白色牛仔外套,花哨的?小配件丁零当啷, 夸张的?涂鸦泼墨似从背后扩展至两臂, 为了?打造出溅射的?效果?,图案间还零星点缀了?几颗金属铆钉,男人嘴里的?“刺儿”正是?这些锃光发亮的?小玩意儿。而温婉的?连衣裙经由外套装扮,看起来竟有了?几分海外辣妹的?味道。
夏茯揉揉胀痛的?胳膊,借此擦去可能沾上的?汗水, 皱眉道:
“你?自己往我身上撞,我都没喊疼,你?委屈什么?”
“硌着你?了??你?出了?好多汗, 要是?身体不舒服,我自然会让给你?。”
作为装饰品, 铆钉顶部都被打磨成了?圆圆的?钝角,杀伤力类似养生拖鞋上的?指压板,会觉得痛纯属个人自找,明眼?人都能看出男人的?理亏。
而这身大?城市时髦鲜亮的?搭配,在小地?方就成了?古怪另类。另类未尝不是?一种?保护,泼辣、叛逆、不守规矩,在夏茯文质彬彬问候他体质后,“瘦猴”审视这个“怪胎”,眼?里明显有了?退意。
“谁要你?让了?,真?晦气。”
他边说边往后退,想挤到夏茯后面的?位置。
大?太阳底下谁也不愿意多等,那人不耐烦地?攘了?他一把:
“干什么,我还排着队呢,去最后一个!”
“啧。”
男人骂骂咧咧地?跑到了?后面。
夏茯顺利上车,此次风波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刺头”。谁也不想被“扎”,就坐时,跟在后头的?路人匆匆瞥了?她一眼?就径直走了?过去,最后只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四处张望了?一阵,慢吞吞挪到了?夏茯面前。
乘车大?件行李放在车肚,贵重物件随身携带。而这姑娘把全身家当都装在身上,鼓囊囊的?双肩包压在她肩上,包带几乎勒进肉里。她个子小,扔不上头顶的?架子,就母鸡孵蛋似地?把包抱在怀里,可怜地?缩成一团。
夏茯望着对方陌生的?面庞,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窘迫难堪,但?又?过于拘谨,难以主动求援。
到目的?地?还有老远一段距离,腿麻的?滋味可不好受。
夏茯伸手轻轻点了?点女孩的?肩膀:
“我帮你?把包放上去吧。”
在健身房加锻炼后,虽不说一拳击倒大?汉,但?应付这种?体力活儿倒是?得心应手。她稳稳托住包底,一套动作丝滑无比。
女孩受宠若惊地?望着她,显然没想到辣妹会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感激道:
“谢谢……你?衣服很好看,大?翅膀很帅气!”
“嗯,我男朋友给我的?。”
这衣服自然不会是?夏茯的?收藏。
收拾行李时,是?方景澄从衣柜里翻出了?这件牛仔外套。他献宝似地?将它披在夏茯肩头,轻轻将愁眉苦脸的?女友推到落地?镜前:
“这样搭配起来是?不是?好看多了??国内小众设计师的?牌子,今年秋季新款,现在穿也合适,坐高铁冷的?话还能给你?盖一盖。”
为了?满足幼时的?公主梦,夏茯习惯买些淑女裙装。她烦透了?弟弟的?旧衣服,从没想过同样都是?男款,方景澄的?衣服却能这般合适。
难道这就是?随手扔给她,和认真?选给她的?区别么?
正当夏茯如是?思索之时,青年垂头亲吻她的?脸侧,托住她的?手腕,向她展示袖口?处的?设计师的?巧思。
“我可喜欢这个翅膀了?。而且你?看,袖子这里有‘F’刺绣,是?Fly的?意思,可以当方景澄的?方,现在也是?夏茯的?茯。”
“我还多买了一件黑色的?,刚好可以跟你?凑成情侣款,是?不是?像比翼鸟一样?”
他能言善辩,话语仿佛掺杂了?蜜糖,哪怕猜他只是?随口?一提,夏茯还是?止不住感到愉快,就连藏在突变的?着装风格下,彰显男友存在感的?小心思都让她觉得可爱。
也许情侣间真有难以解释的默契存在,夏茯刚提到男友两字,手机上的?特别联系人就开始冒泡,询问她现在的位置。
“怎么样上车了没?”
平时在学校形影不离没感觉,分开后才知道方景澄的?粘人。自打知晓她曲折的?转车计划,对方每十分钟就会塞个表情包过来,生怕她被人贩子拐走。
“已经上大?巴了?,刚刚遇到一个插队的讨厌鬼。”
夏茯如实描述了?刚刚的?插曲。
“没想到这衣服还有防狼的?功效。”
“素质真?差,要是?我在就好了?。到时候直接包辆车开,这样就不会挤着你?了?。”
方景澄刚下高铁不久,他在聊天里摸清了?交通路线,这会儿说到做到,已经开始咨询县城里最大?的?车行,打算偷摸着开到夏茯家门口?。
虽说用?黑色牛仔外套遮掉了?满臂的?纹身,但?这头银发还是?太惹眼?了?,他最好再买个鸭舌帽戴上,免得被夏茯一眼?认出来。
青年加快脚步避开一个把他当明星拍的?路人,垂头便看到勤勉的?女友回应说:“没事,我有努力锻炼,都解决好了?。现在在和刚认识的?妹妹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想到再不久他就能到恋人的?家乡,说不定还能溜进她的?母校,去宣传栏看看她的?荣誉事迹,方景澄就忍不住牵起嘴角。他点点屏幕,发了?只星星眼?的?猫咪过去:
“哇——姐姐好厉害。”
这位养尊处优的?不仅喜欢小题大?做,说话也没个正经。
知道她不喜欢提到弟弟,他就念着“那这种?弟弟喜不喜欢?”,试图给这个词赋予全新概念,一想到他压住她的?腰肢,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在耳边吹气,说“姐姐”,颀长的?手指慢慢拂开涟漪,夏茯皮肤开始发烫。
“你?真?是?的?……”
她披着这副“华丽的?大?翅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同青年攀谈,一边悄悄摸索袖口?处的?刺绣,好像还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体温以及好闻的?古龙水味。
这是?她不会穿的?衣服,这是?她不会做的?事。
跟他在一起后,她是?不是?真?的?改变了?一些?
那父母又?会怎么看待这个“全新”的?女儿呢?
夏茯站在人来人往的?出站口?,听到弟弟大?声呼喊自己的?姓名。
“喂!夏茯!”
夏常青大?步流星她走来,他上下打量形象大?变的?姐姐,眼?里有藏不住的?惊艳:
“哇塞,你?穿的?这什么衣服,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他自诩时尚达人,平时最爱造访穿搭博主主页,研究热门款式。哪怕没见过夏茯身上的?款式,也能从这挺阔的?版型以及细致的?图案看出门道,一照面,两颗眼?珠子便黏在了?绚丽的?“翅膀”上。
夏茯坦然接受他惊叹的?目光,默默挺直腰板:
“你?不是?说我不会搭配衣服么?来之前我叫同学带我买了?新外套,是?国外的?一个潮牌。是?不是?很好看?”看得出对衣服非常满意。
见她对衣服满意非常,夏常青眼?珠子一转,嗤笑道:
“是?有点意思,挺酷的?,但?仔细看也就那样吧……我没听过这牌子,你?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而且你?不适合这种?风格,给我穿还差不多。一个女的?穿男装老实说有点搞笑,好好的?一条裙子给你?搞得不伦不类的?。”
“要不还是?带你?去店里重新买一件呗。”
他明明也喜欢这个衣服,为什么偏要在她表达满意的?时候,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故意泼她冷水?
冷不丁被弟弟这么一说,夏茯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她环抱双臂抓紧了?外套,拒绝道:
“不,我就喜欢这个。”
夏常青努努嘴,顺手拿过姐姐的 ?行李,按亮了?停车场一辆黑色汽车。
“对了?,这车怎么样?我老板借我开的?,帅气吧。”
小县城少见的?大?型SUV,七人座的?商务车奢华又?气派,纯皮质的?车厢内却散发出浓郁的?香水味,冲的?夏茯脑袋发晕。有方景澄珠玉在前,她扫过眼?前摇摇晃晃的?桃木挂坠,以及排成一列的?弥勒佛摆件,只能感觉到年龄代沟,而不是?帅气二字:
“还好吧,S市见到挺多的?。”
夏常青只当她在吹牛,语气十分不屑:
“那也只是?见到,人家又?不会真?让你?坐。”
这次夏茯没有搭话,沉默的?抗议终于引起了?弟弟的?注意,他从后视镜瞥了?姐姐一眼?,满不在乎地?开口?:
“怎么?我说你?衣服不好看生气了??我这也是?实话,不信你?等会儿给妈看看,小心一回来就挨骂。”
离家里的?平房越近,道路也变得越发狭窄,崎岖的?小巷如同巨兽百转千回的?肠道。违章建造的?房屋层层叠加,从窗户伸出的?晾衣杆像蛛网黏连墙壁,悬空的?衣物遮蔽了?天空的?日光,这阴暗角落的?一切仿佛都在悄悄发霉。
注视着熟悉的?景色,夏茯的?心情逐渐沉重。
这附近没有停车的?地?方,为了?在家中?挣得一席之地?,夏茯趁常青掉头停车的?功夫,带着种?种?礼物先一步敲开了?家门,笑容满面地?把它们递给了?妈妈张梅。
“哎,还晓得带礼物回家了?。”
女人语气平平地?打趣了?她一句,瘦削的?面上不见明显喜色。在看清女儿衣着时,她死死拧紧了?眉头:
“不过你?这穿的?什么衣服?这么大?的?外套都遮到屁股了?,好好一个姑娘家穿的?邋里邋遢的?,还不如给你?弟弟穿。”
弟弟、弟弟又?是?弟弟。
“妈,这是?我同学给我选的?,挺好看的?,高铁上还能挡挡凉风。”
接二连三遭人数落,解释之余,夏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为什么要给常青,他衣服够多了?吧?”
她不提弟弟还好,一提弟弟。张梅便瞪了?她一眼?,较起真?来:
“怎么?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跟弟弟计较起来了??他打工给你?买了?连衣裙,拿你?一个杂牌外套怎么了??而且人家还没问你?要呢,哪有你?这么当姐姐的?。”
“亏我刚刚还夸你?懂事,一遇到事就露馅了?!在外头得了?几个奖飘了?是?吧?非得回家才能治治你?的?娇惯劲儿!”
“素人大?改造”可以应对陌生人,但?却没法唬住家人,她好像从出生就被困在“姐姐”的?模板里,容不得一点改变。迟来的?叛逆反倒叫她吃了?一记狠狠的?下马威。
夏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翅膀”被妈妈撕下,装在了?弟弟常青身上。他从容地?站在那里,不拒绝也不接受,唯有镜前试穿时,压不住的?嘴角,才能证明他心底的?得意。
这就是?她总喜欢公主风东西的?原因?,弟弟对女性化的?东西嗤之以鼻,这些漂亮的?粉色是?她唯一能留下来的?东西。
而桌上的?礼物花的?是?方景澄的?钱,本来就要全部交出去。这么多年来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忍让,可唯独这件衣服不同,那是?方景澄送她的?礼物,是?她的?东西。
和以往的?不同,夏茯头一次产生了?拒绝的?想法。
“一堆人堵在门口?做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就再送一批去新?房。”
一道浑厚的男声自?夏茯身后响起, 生生打断了她几欲出?口?的拒绝。不用回头,她也能分辨那是爸爸夏彪。
男人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建筑工人出?身, 常年起早贪黑做些体力?活,体格大、脾气?也大得出?奇, 会直接从奶奶那里领略的“棍棒教育”延续到儿女身上?。打人时从不管什么性别, 沾着黑灰的大脚高高抬起,就像在踹拦在路上?的小猫小狗, 末了不忘不耐烦地啐上?一口?水。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 在家里舒舒服服读书, 居然?还当小偷欺负到弟弟头上?了?滚出?去!”
夏茯现在还记得, 寒冬里那只紧紧锢住手腕,将她拖出?家门的手臂是如何肌肉虬结,仿佛无法挣开的铁索。
真能拒绝么?不过健身了短短几个月就能打倒爸爸么?
她已经成人了,难道还要被爸爸一脚踹倒在地么?
夏彪正值壮年, 那山一样的身影裹挟着源于?过去的恐惧, 无声地笼罩住夏茯。在听?到他不快提问的瞬间,她便条件反射主动侧身给爸爸让出?一条路来,生怕反应迟钝给自?己引来“灭顶之灾”。
夏茯嚅喏嘴唇小声喊了句“爸”,询问说:“我刚从学校回来,给家里带了点礼物, 怎么突然?要搬家了?”
不似浑身紧绷的姐姐,备受宠爱的常青心情正好。他先?是对着镜子拨了拨新?外套的领子,嘟哝了句“这不是在收拾礼物么?”, 方才悠悠转身解释道:
“姐你怎么这么急,自?个儿把东西拎下来了?刚停车忘了告诉你了, 咱们家新?买了处地,最近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开始陆续搬东西。”
“你不是每次回来和奶奶睡一个屋,东西没地儿放么?”
一般开餐饮店的人家会买下门面上?的房间自?住,但靠近学区的地皮房价高昂,光是开店就耗尽了夏家的积蓄,他们便拖家带口?挤在郊区的巷子。
这一住就是十来年,孩子长?大、生意渐好也没有挪窝的意思,抠抠搜搜藏在指缝的钱都是儿子未来娶媳妇的资本——等到夏常青工作?娶了老婆,他们再用剩下的钱在附近买个小房子,方便照应。
可现在常青还没毕业,刚还完一屁股债,他们哪来的钱买新?楼?
该不会又被人骗了吧?
勒紧裤腰带打工的过去太过惨痛,夏茯忍不住开口?发问:“怎么会突然?买房了?”
“之前被骗的钱全部追回来了,刚好又赶上?汽修城那边附近门面出?新?,在餐馆和你弟上?班地方之间,就买下来了。”
说到自?己投资的新?项目,夏爸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而夏茯望着眼前的“新?楼”,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们这种县城中心建筑多是简陋的“老破小”,除了地段没有太大优势,所以当地人买房后都会选择“出?新?”,也就是粉刷外墙、整改水电,重新?装修一番。
可眼前这栋小楼采取了更加极端的方式,曾经仅有三层的建筑,一学期不见,竟然?突然?增高到五层,灰白的外墙刷上?新?漆,悬挂出?家庭旅馆、美甲店、理?发的标牌,他们家就住在四?楼某处。
驻足“空中楼阁”,夏茯十分不安:
“出?新??这不是加盖么?我听?说建房子都是一开始就规划好每层承重,这样直接在楼顶盖房子安全么?”
夏彪白了夏茯一眼,他用粗壮的手指指向路过的行人,扯开大嗓门叫嚷道:
“安全?怎么不安全了,没看到大家都住在这里么?人家做生意好好你讲什么不安全?咒人家死呢?”
“花钱给你整了新?房间还说这些晦气?话。穷人家可没有这么多挑挑拣拣的地方,钱都交了还怎么办?你再给家里盖栋新?楼呗?”
被他手指的是个正挎包准备跨进美甲店大门的年轻姑娘。闻言,她扭头飞快地瞄了夏茯一眼,狐疑的目光叫夏茯一下哑了声,脸上?也跟着阵阵发烫。
毕竟在新?家门口?,丈夫唱黑脸,张梅便跟着唱起白脸,她揉了揉女儿后背,小声安抚说:
“这地方位置好,不知道有多难抢,还是陈老板用了点内部关系才买下来呢。多好啊,我们先?住个几年,到时候还能给你当新?房。”将僵硬的夏茯轻轻推了进去。
换了新?家,生存空间扩大了整整两倍,不仅如此,夏茯还得到了一个朝北的小卧室,连四?件套都换成了她“最爱”的粉红,搭配着洁白的梳妆台,看起来就像透明塑封下的廉价玩具屋,而她就是穿着玫红连衣裙的“公主娃娃”。
陈老板、陈老板、又是陈老板。这个频繁出现的名字叫夏茯心乱如麻。
世上?真有这么古道热肠的商人?
还是说夏常青身上有着她难以察觉的优点?
又或者?否极泰来,幸运终于?降临在这个平凡的小家庭?
身处来之不易的房间,夏茯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得明亮。
一刻也不想在家里多待,她扭身翻找随身行李。回来前,她精心挑选了些丝巾、护手霜以及F大书签这种小物件,打算晚些时候和钱包在一起拿去高中,送给李老师以及需要资助的学生门。
这属于?她的个人私房钱,为了避免被妈妈、奶奶骂“肥水留给外人田、有钱没地方花”,将东西瓜分,她特地小心地将它们藏在了衣物下方。
突然?走近的脚步声把夏茯吓了一跳,她匆匆抬头,看见张梅没敲门就径直走了进来,笑盈盈将一个黑色发绳丢到她的腿上?:
“怎么样?还满意吧?把你的头发重新?扎一扎。一家人好不容易到齐了,晚上?就去饭店给陈老板道个谢。”
拜访恩师的计划被迫向后推延,夏茯匆匆发过信息,看自?己的不安在聚餐时化成了现实。
“真不意思,谈点生意来晚了,让一大家子等着我。”
她最先?看到的是一只镶满碎钻的表,金光闪闪的表带嵌在萝卜粗的手臂上?,边缘溢出?一圈长?着粗毛的肥肉,再往上?是一只被夹在腋下,给汗水浸得发亮的黑皮公文包。
穿着淡粉色polo衫的男人推开了包厢大门。瞧着一边的夏茯,他黑胖的脸上?堆出?一个弥勒佛般的笑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