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间屋子看着破败,但毕竟也是个遮风挡雨之所,竟是当天就有半掩门听说这家人不会回来的事,偷偷带着老娘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
母女两个打扫屋子,装扮衣柜,烧炕做饭不在话下,直接把三间屋子霸占下来对外说这个是她们家了。
忠敬看着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小媳妇,穿着尖尖鞋,涂着红指甲在吃梅子,人也禁不住心猿意马,他还以为是进宝儿纳的妾,感慨兄弟日子过得好,便低着头问:“小嫂子,宝爷在吗?”
小媳妇用舌头顶着梅子含糊道:“宝爷?……哦哦,你说宝爷……宝爷前几日带着一家老小带着金银细软走了,说是居大不易,嫁女艰难,不如回乡下去。这屋子托了我们娘儿两个看着,人还不知道几时回来呢。”
忠敬一听脸色就白了,他琢磨了一会儿,估计这个进宝儿是卷钱跑了,他愁嫁妆满杜家都知道,前几天杜老爷正好给了他一些银子,具体有多少忠敬不知道,但估计是一笔不小的钱,在外大吃大喝蝗虫过街似的,所以带着一家人就跑了也不奇怪,要是他有这么多钱他也跑!
就是做躲躲藏藏的黑户也比做奴才痛快。
这会儿忠敬正跟杜老爷道:“老爷,你给了他多少钱?人拿着就跑了!一家老小连兔子带鸡都跑了!”
“没多少啊!”杜老爷简直无语,骂道:“穷根深种的蠢才!”就他娘二两银子啊!至于卷这个钱跑路吗?“还不如去卖|淫!”就是说他去卖|淫也比卷二两银子跑路好听。
忠敬想了想,道:原来老爷想叫进宝儿站街啊,难怪他要跑了,虽然他们都是下人,但士可杀不可辱还是知道的呀……
两主仆在屋子里发呆,喜鹊从外头叫:“太太,老爷,三奶奶的侄儿楚小爷来了。”
杜老爷想问不过年不过节的,他来干什么?
想了半天,明白了,楚宗保是来给楚韵撑腰的,可这就是个半大的娃娃,她娘家兄弟不来顶什么用?但娃娃有娃娃的好,娃娃嘴大、人傻、好哄。
杜老爷笑了两声,换了衣裳让人做了杯八宝擂茶端出去,道:“把人叫过来吧。”
楚宗保过来先见了郎氏,郎氏屋子里脸儿黄黄的拉着媳妇闺女在用树叶做小人,小人背面写了几个大字——长舌妇死!
几个人被她拉着打了一上午,胳膊累得都抬不起来,郎氏还不解恨,老三媳妇是泥腿子出身当真是她心里一根刺,她现在接受了楚韵,可也不愿意别人拿这个说事。
看见楚宗保,郎氏拍着胸脯道:“乖乖过来!用你的指甲把它划烂,这长舌妇今晚就肠穿肚烂!”
楚宗保看了会儿心里有数了,估计他姑在女人堆里没出什么事,于是陪着抓了一打便跟着杜容和看杜老爷去了。
长舌妇又不是长舌爹,怎么骂都骂不到他身上来。杜老爷听着外边的话,这么想着,只是还是不太自在地捂着肚子,见着楚宗保就方若无其事笑眯眯地问:“怕你姑受委屈,来看你姑了?好孩子,吃了茶再去,这事儿不怪她,当时都是两家商量好的,她一个媳妇能做什么主?你回家把这个话跟你爹说,让他放宽心。”
说完了怕楚家人多心似的,又往家里取了袋老米出来,让他等会儿驮着回去,人好得都不像话了。
杜容和在旁边看着亲爹这么扮好人,他知道,爹是为了让他知道,我能对你媳妇坏,也能对你媳妇好,这个都要看你是什么意思。
可楚韵不是个容易受欺负的人,楚宗保专注逃学十二年,曾离吃牢饭仅一线之隔,他也不是个吃素的,想在他身上使手段。
杜容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我姑受什么委屈了?你们没给她撑腰?我姑嫁之前就说打肿脸充胖子不成!当时谁撺掇她要假装有钱人来着?要不要找衙门查一查是谁撺掇她的?”
楚宗保人憨傻一些,今年又抽了条子,说是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但远远看着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往年看着还有点儿“以后要吃牢饭”的流氓气,去年让楚韵收拾了一顿,人乖了不少又不怯场,跟杜老爷倒也能说得上话,就话格外噎人。
找衙门抓谁?杜老爷让问得眨眼额头出了一层汗,也不打算留人吃饭了,干笑着说:“楚家教儿有方,看你,小机灵鬼一个,跟你姑一个性子,让人看了就喜欢……好了,别赖在老头子这儿了,看看她去吧?”
楚宗保“满腹狐疑”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杜容和回了三房。
楚韵正在吃楚宗保买的小菜,想着杜老爷会跟他说什么,看三娘在榻上把耳朵竖起来鼻子不停地嗅,知道是两个人回来了。她放下菜用水漱漱口,迎着人问:“老爷太太跟你说什么了?你今天要来怎么不说一声?”
“没说什么,说让你受委屈了,让咱们家里放心不会亏待你。”楚宗保嘿嘿一笑,把亲爹交代的话咽下去,又道:“我还能来干啥,爹最近挣钱挣多了,让我看看看你,给你买点儿好吃的。”
说着也巧,他身上难得摸出十文钱,今天领了个差出门刚落下二两银子,一两银子来的路上又让他全买成吃的了,剩下七八百文都串成一串揣在怀里,想起蔡婆子说的那个郎家老太太出手阔绰给郎氏撑腰的事儿。
楚宗保也现学现卖,把铜钱砸桌上,哼道:“平时谁给你做饭做衣裳跑腿儿,咱也大赏天下,省得你被人欺负!”
何妈就瞅着新来的八哥儿在门口期待地等着。
“你挣钱了吗你就花?让人说两句能少块肉?你以为给了钱人家就不说你了?除非这钱一直给!你有这本事一直给吗?”楚韵一看要花钱,高声道:“再说你有功名没有?有我力气大没有?有我有本事没有?”
楚宗保脸色一僵,想反驳吧,仔细一想,还……真没有,他:“没有……”
楚韵哼道:“那还说什么!吃饭!”
外边站着的八哥儿:……
楚宗保让劈头盖脸一顿骂,大气都不敢出,饭桌上简直越想越气,一直在回想刚刚他姑的每一句话,想这个架要怎么吵回去才能赢,半天,拍案而起,道:“那我骂两句总可以吧?骂人也解气啊。”
楚韵看他半天脸都憋紫了就想出句窝囊话,还要再说,杜容和已经听笑了,他走过来拍着楚宗保的肩膀道:“你姑还有我呢,哪轮得上你逞英雄?”
楚宗保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知道楚韵假乡下贵妇的身份被人揭穿了,担心杜家人给她脸色看,还真没想到有什么人要专门害她,听到这里,他觉得不对劲了。
跳起来道:“还真是有人要害我姑啊?我还以为是不小心抖出来的呢!”他原地转了两圈,又说:“那我暂时不回去了,我姑除了你们家的人还能得罪谁?她刚嫁过来你们全家都看她不顺眼!这要是你们家人干的呢,英雄变狗熊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走,我得看着你是不是真狗熊!”
“你想看就看吧。”反正我们也待不久了,杜容和咽回后半句,看他马上就在在地上打滚的样子,没好气道:“家里没好屋子给你睡,你要留下来,只能在把耳房挪出来用几日。”
楚宗保如今耳房已住惯了,说看两人点头叉腰就要收拾地盘去。
杜容和看着人走了,也在想杜老爷的事。他不是不会对付人,大部分时候是觉得脏,要是想,真把自己亲爹收拾一顿也不难。一个没差事的老人,吃喝拉撒都得在院子里窝着,日子跟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比,一眼便能望到头。
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皇帝到了四十多岁,底下儿子的宫人都开始想着站台上位了。放在他和杜老爷身上也一样,要是非让下头人在自己和爹之间选一个,杜容和估计至少七成人都能跑到自己这头。
看杜容和脸色不好,楚韵真怕了,她道:“杀爹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她真怕这人马上就黑化两包耗子药喂死杜老爷。
杜容和生性不是这样的人,道:“我不是大好人可也不是大坏人,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才会杀自己的亲爹?即使他再不是人,我也得是个人啊,不然我和他有什么分别?”
楚韵:“那你要怎么办?”
“咱们赶紧走才是正经,留下来跟他乱斗什么,多没劲?他愿意把自己当蛐蛐儿,我可不愿意,再过几月都冬过年了!”杜容和摇着扇子在躺椅上一笑,道:“爹这一生,最羡慕两件事,其一是一品大员,其二是隔壁杜四爷沾了曹大人的光混进翰林院晒了晒书。前两个咱们做不到,第二个如今也不是难事,——咱们朝中有人。”
楚韵也是这么想的,谁要给他见招拆招,无聊!她想着朝中有人,忽然道:“……你说的不会是李二吧?”
杜容和点头,不是他还能是谁?他们拢共就认识这么多人!道:“李二这么久不过来,心里还在别扭前头些折子说咱们的事。”
这事儿想想就能明白,李二先告状是想给杜容和一个解释的机会,要是他在密折里都为杜容和说情,那杜容和才真的完了,当皇帝的都那样,喜欢捞不受人待见的,不喜欢看见受欢迎的,更不喜欢看见底下人关系不错。
李二这么久不出声,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本来他这一生因为干脏活儿便没交几个朋友,就怕对方付出一点真心,最后都被自己辜负,每辜负一次,他都会更讨厌自己一点。
但杜容和和何显耀两家打架斗殴翻出来的一连串事儿,真怪不上李二啊。
楚韵就说怎么这个人一下子销声匿迹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哪了,竟连种果树都没来看,“我给他写封信,你带过去……唉,多大岁数了还想不开,既做了坏人良心就得放一放,再说他对咱们也没做过坏事儿,如何这点儿灰尘都受不得了?你过去可得好好劝他,别让他想不开。”
杜容和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芝麻大的事怎么会想不开?李二手上沾过多少人血了都。
不过过去了他并没提起这事,男人和男人间的交往不同,不能用劝的,要让他给你办事,这说明你还信任他。
杜容和进门喝了两口茶,开门见山,说:“李二,我和小韵要走了,只是我爹现在拦着不让,我不耐烦跟他接着父慈子孝,便打算收集一本儒林中人写我爹的诗词杂文,给他出本书,名字也都想好了,就叫《停轩诗集》,你看怎么样?”
停轩是杜老爷的字。
儿子为爹四处采访名人雅士请人为爹做诗并不少见,就像唐玄宗为杨玉环求李白做诗一样。有权有势的,眼高于顶的读书人都不一定能答应,所以要凑成一本书真不容易,除非这儿子本来就是这个名流圈的人。
李二果然很高兴,他脑子里一片浆糊,嘴里已经说道:“大孝子当如是!”
做书怎么也要半年一年起,这东西也不是关着门就能写起来的,总得在外采风吧?最好是游学,一路游山玩水一路宣传某地有个某某要给他爹写书了,这么玩一圈儿,爹还没出书,也小小扬名了。
这下杜容和出门就算师出有名了。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孩子要给爹写书,爹拦着不让,可真是千古奇闻。
杜老爷想说儿子儿媳不孝,旁人都不会听!出书立传传了都!李纯佑越想越乐,还问了两遍:“这是谁的主意?”
杜容和笑:“术业有专攻,你说呢?”
李纯佑笑了,道:“没想到你小子肚子里坏水也这么多。”
他可太了解了,杜老爷一张嘴哪打得过那些舞文弄墨的,——那些人一个就闹得叽叽喳喳一群鸭子似的!
杜容和:“你答应帮我吗?那些人我见不着,只能托你了。”
“有什么不成?我为的不就是今天吗?你们成功了对我也好。”李二满口答应,立马就拉着人跑出去见这个秀才那个举人,很快就有不少人愿意帮杜容和。
大家都愿意帮一帮孝子,再说,杜家那个稻子,他们家里陆陆续续都买了一些,种出来都发了点财。
“这可得费不少钱,你有吗?做书总不能做两本就完了,至少得印个千册,做得漂漂亮亮的放到书店去卖才好。”李二心里还别扭着,送他走时就问:“要不要我给你写序?书虽然是给你爹做的,可编书人写的是你的名儿,总不能丢了自己的脸吧?”
当然,主要是有他的名字更容易卖得掉,他写序不收钱,后边给他做诗的儒林中人多半也要“以诚相交”,一毛不收了。
干文职的嘛,只要捧一捧,很容易就从廉价变成免费。
“我如今就是城狐社鼠,专门给小韵一个人做事,能省则省。”杜容和巴不得他来写,以前这些人也没少看不起他,说他坏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答应了,又把楚韵的信给李二道:“这信她都没让我看,你看了得跟我说,——来前我跟她说了写书的事,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问你要不要给你爹也写一本。我觉得也是,你在京里留着干什么?你真想过这种日子?”
李二不是想过,但问题是他没爹啊,他真爹娘早就没了,养父养母跟他也不亲,他愿意做这个孝子,别人就能半途给他拦下来。
要怎么办呢?
第151章 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李佑纯知道楚韵素来有急智,还以为她特意差人送了个锦囊妙计出来,于是直接在门上就打开了信,看完了,李佑纯跟杜容和轻轻鞠了一躬,道:“回家你替我谢谢她。”
杜容和受了点惊吓,张嘴想问究竟写了啥,但李二正来气,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带着万年不变的笑脸直接转身回去了。
杜容和二丈摸不着头脑,回去路上就忍不住想里边究竟写了什么。
要说情书吧,他断断不能信,二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是干文活儿的,小鸡崽子一个,有什么能比得上他?
心里实在好奇,回了家,杜容和转悠半天问楚韵:“你给他写了什么?怎么不跟我说说呢。”
楚韵真没写什么,道:“让他别忘了把钱给我带上,咱们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再过几月都得秋收了,在他那还放许多种子,万一他想跟着咱们逃跑,咱们准没事,你有大爹旨意,万一他失败死了呢?钱咋收回来?到时候去李家要,多不好意思。”
杜容和服气了,想说难怪李二脸色看起来像死了爹,估计李大公子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质疑过钱的事儿。
楚韵一个乡下人进城,心中对狡猾奸诈的城里人自然有诸多不信,尤其在银子上,素来信奉落袋为安,所以是真担心,尤其这节骨眼儿,看他不说话,人便急了,问:“难不成。他竟是不愿意提前给?”
杜容和解释:“不是,我是在想,你怎么没给他出点儿主意,难道你就不担心他?”
她当然担心了,那么大一笔钱,搁谁心里不烧得慌啊?要说操心李佑纯这个人,那就不了。
李佑纯跟李心草不一样,他是个干了什么坏事儿都能好好过下去的人,比如现在他觉得自己告了杜容和的密不好意思,人家也没多伤心,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他只是不见杜容和而已。
楚韵道:“他以文忘忧久了,只要咱们走得快,他照样能远远的在黄米胡同外做他的公子哥儿,把咱们当成过客。”
而且她深深觉得以自己和小荷的手段,搞不好在李二那边只有帮倒忙的份儿,人家什么段位,差几步就是天子近臣了好吗!
李佑纯真想出办法来了,他没亲爹但有大爹。
文治武功,大爹都想要,武功正在努力,文治尚需发威,他——不才小李区区李某人,愿意为马前卒,游历名山大川寻找古今图书,要是以后能把这些书分门别类做成像永乐大典那样的套书,也算他小李蹭了点儿龙德。
寻找图书是个苦差事。
要考据、要修复、要保留母本,最重要是要耐得住寂寞,做这种事几乎一生都与功名利禄无关了,甚至可能媳妇儿也讨不着。
这么痴的事很少有人干,但李佑纯想过了,他不讨厌做这个。
事虽辛苦,却是千古流芳的事,即使流不了千古,流个几十年总不成问题,最关键的是这活儿纯粹,他不想再过竖着耳朵听来听去的日子。
怕家里不同意,李佑纯跟李家仆分析:“老爹,咱们钱多得花不完,知道得太多,出不了旗过快活日子。不如跑得远远的,游山玩水自在逍遥。”
李家仆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说了句放屁,道:“半生挣扎,骨头都让人九蒸九晒,眼看着临门一脚,高官厚禄就在眼前,这会儿全不要了?出去能过啥好日子,我不想过好日子。”
他只想看着少爷好好过日子,他觉得能看到这个,自己就没白活。
李佑纯真觉着老爹呆了,他道:“老爹,我挣钱当官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来操这个心?我官儿再大,爹也是李老爷,老娘也做不了孺人,以后我端坐高堂,爹娘都在,荣耀都是他们的,你和老娘进门,难道不跪下来磕头?一辈子头没磕够怎地?”
李家仆想起这个也心酸,这这啊啊地愣了半天,一点儿话没憋出来,他想说自己磕一辈子头了,再磕头也没什么事,只要孩子好不就行了?可这话又不能说,李佑纯虽不是他和老妻生的,但是他和老妻养的啊,只不过这个儿子不能认,甚至连想一下都是逾越。
李佑纯也舍不得花花世界,但他都二十六了吧,人有几个二十六?许多同僚的孩子都要定亲了,他还是老光棍!再磨蹭下去仙慧孩子估计都要打酱油了。
李家仆虽然抢人媳妇、走路慢吞吞,但他是个传统的男人,心里觉得男人活着就该娶妻生子。李佑纯跟他说要龙气不沾了要出门讨口,他理解不了,但一说仙惠,李家仆恍然大悟,理解地表示:“想做就做吧,成家立业,也是时候了。”
李佑纯多少有些无语,仙惠姑娘虽是他心中明月,但他的这个决定依然是为自己做的,让老爹一说,显得他登徒子似的。
决定好以后,李佑纯就来信跟两人说了自己要放弃大好前途为老主子收集图书的事儿,而且约好了一起走的日期,就在半个月后。
楚韵仔细把信看了两遍,觉得李佑纯真是个干新闻的好苗子,成天就知道弄个大新闻。
小荷和她在这方面,拍马也赶不上,要在现代,高低也是个小国师,看看人这大清形象塑造得多好!
三个人约好后,杜容和彻底不用当差了,京里菩萨道士传教士听说后,立马在外支了几个义诊摊子,觉得自己是造化到了。
何妈没事儿便溜过去趁人家免费药材,想着以后走了不能继续把这个便宜占到天荒地老,她人都要疯了。
楚韵依然忙,要去乡下看果树,要照顾店里生意,要防着老杂毛发疯,于是杜容和暂时领了个照顾孩子的活儿。
得胜儿和小花都是杜家老怪,两只不怎么缠人,每天都有自己的乐子。
三娘年纪小便宜粘人些,杜容和从小没被人粘过,他有些喜欢被人粘住的感觉,只可惜楚韵不粘他。他就只能跟三娘玩。
但三娘也不跟他玩,她爱小花。
小花是威风的呆鸡,排泄上差得胜儿一截,平时两鸟吃了,都是得胜儿带着小花到草堆里排泄。不知怎么,得胜儿昨儿睡了个回笼觉,一下没看着小花,让他在三娘年前出了好大一场恭。
杜容和亲眼看着三娘嗷一声,羊奶不吃了,抬起鼻子疯狂地嗅,中毒上瘾了似的,狗嘴都闻得发抖,从此三娘就爱上了小花的屁股,见天儿缠着小花,想求求他拉点儿什么出来,最好能拉朵牡丹花出来,好看,精致,配得上。
杜容和恶心得够呛,把三娘教育了一整天,看样子三娘是知道屎脏的,但一靠近她又觉得这脏东西香,
没办法,杜容和只能随时看着她,并且让得胜儿看着小花。
楚韵回来就问:“咱们东西收拾好了吗?你不是在外已叫了车,三日后咱们就走吗?怎么还有空每天在家摸狗嘴啊?”
杜容和把三娘爱上鸡屁股的事儿一说,楚韵险些笑抽过去,她也觉得要从小把孩子教会,就是吃蟑螂蛇蚂蚁都比吃屎好,便说:“那咱们赶紧走吧,外边脏东西多得数不清,或许看见别的脏东西,她就不想吃屎了。”
“……”杜容和:“那不还是脏东西吗?”
楚韵:“那怎么办,狗改不了吃屎,治好了也是流口水,不如让她吃点儿咱们能接受的脏东西得了,牛粪什么的,牛粪锅子你听说过吗?咱们可以用牛瘪代替小花美屁。”
杜容和觉得,幸好这家不会有孩子,否则也是对着小花的屁股流口水的份儿。
他眨眨眼,岔开话道:“何妈妈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家里现在就剩点儿带不走的大家具,其我都让李叔偷摸挪走了。就是要委屈一下你。”
楚韵想起这个也头疼。
往外跑不是容易的事,古代户口管理很严,毕竟人口就是税收,税收就是钱,跑一个人就是丢了一串儿钱,当官的谁能愿意?
明清把通过关津的凭证称为“路引”,有的地方也叫"文引"。
一个人想离开自己的户籍地去另一个城市就要申请“路引”,这个很麻烦而且很繁琐。首先要在乡啊胡同啊的管理人里正、甲长之类人家里申请。申请之后,就会有人来调查,确保要出远门的人头税没有官司也没有欠官家徭役。
楚韵从丰年乡上京没路引,因为她户口在出东陵手上,楚东陵要是不带她走,她在乡下根本寸步难行。
里正是让楚韵偷偷跟商队东躲西藏,顶了人家闺女的名字走有的,违法乱纪的事干了个遍才上京。
有小荷在,这回当然不用乱窜了,他拿到的是一份纸质的公文,类似唐三藏的通关文碟,只不过是一张比较大的纸,写明通行人的姓名、籍贯、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古代出远门性质上相当于现代人出国,路引比较像旅游、打工签证,不让转让也不能冒名顶替,这一点满汉都一样,总之要是说在外待三天,结果人跑了三天半都不回家,衙门就可以又创收了,毕竟牢饭要自费。
有了这个,何妈、李叔,跟着他的奴才都能作为动产资源跟着他一起走,媳妇儿,楚韵悲哀地表示,这个也是动产,所以她也能跟着一起走。
可这两日,杜老爷已成了精,成天在外放着狗腿子盯着她,楚韵估摸着他是打算自己啥时候跑路他就啥时候人让人来叉住她。
所以她要走只能偷偷的。
杜容和看着在屋子里睡大觉的楚宗保,道:“让他穿你的衣裳在家里睡觉,等咱们出去了,再让他出来。”
楚韵也觉得这样不错,进门把楚宗保两巴掌拍醒,道:“后天你穿上我的衣裳梳我的头在我的屋子里成为我,等我出门,你还拆了头发换你自己的衣裳出来,出来就回家躲着,你爹不说话就不许出来。”
楚东陵没别的本事,逃命一流。家里没权没势在京里也过了这么多年。
楚宗保迷茫地盯着陌生的房梁,看看国色天香的姑,再看看黑成碳的自己,眼神逐渐从迷茫变成坚定,再从坚定变成惊喜,高兴道:“这么说,我还不算太黑了?”
不然姑怎么可能让他假装她啊!
第152章 上吊少年
楚宗保年纪不大,去年还红薯面似的矮墩墩的一个,今年吃多了油水眨眼长了一大截,面上看着还真只比楚韵矮一点儿,但女人有不露脚面的长裙子,有走起来啪嗒啪嗒的花盆底,楚宗保想要装楚韵还真不是难事。
楚韵本来还担心他不肯,谁知道楚宗保听了他们要跑,竟然十分愿意,他说:“我的姑,你不知道呢,男人的衣裳自古便比不得女儿家的好看多样,我们看着你们穿大裙子插戴得金光闪闪的也羡慕呢。”
楚宗保小时候还偷穿过他娘柯氏的花裙子,可怜柯氏也不是那等日日有新衣穿的妇人,偷藏了一条见客的压箱底,一等她出门就让楚宗保偷出来穿在身上挨家挨户敲门给人转圈圈看。
等柯氏想起来,裙子早不能要了,她一穿出去,邻居就笑得打嗝儿,楚宗保为此没少挨打。
楚韵一下就想到小荷戴花那回,他似乎也挺高兴,不禁暗道:男人如蛇,从那么小到那么老,都那么变态。
不过有人是真变态有人是变态辣,虽变态但可爱,是谁她就不说了。
为了溜走,楚韵很努力,把自己的裙子都拿出来让楚宗保选,楚宗保乐得手直抖,他想试试马面裙、马面裙,小对立面褂子,还很用心讨教怎么化妆比较像女人。
楚韵干脆亲自带着他选胭脂、设计发型、搭配衣裳,她发现男人也并没有那么傻,起码楚宗保和杜容和对胭脂颜色衣裳款式都门儿清,可能说不出具体的名字,但爱什么颜色还是能分清的。
杜容和买了一溜儿胭脂回来让楚宗保折腾。
楚宗保激动坏了,背着手转来转去说:“我的姑,你见过吗?一盒十二只,他买了三盒!店主设计成了一个妆奁盒,说按一按胭脂盒就能把颜色全露出来,太华丽了!太奢侈了!以后,我也要给我的新娘买一个。”
楚韵听着听着脑子里就浮现出不祥的预感,果然,没多久楚宗保就喘着气抱了一个大盒子出来显摆,她就看到胭脂盒像花瓣一样旋转开,然后齐刷刷地露出三十六种颜色。
楚宗保:“太漂亮了,太美了,是不是?”
楚韵摸了下胭脂,颜色特别浅,也不匀,她用帕子擦了下,竟然还擦不掉!!!!
楚韵拿着这个活宝问杜容和:“小荷你这个花了多少钱?”
杜容和淡淡道:“二百文三十六盒送一个妆奁匣,多好,用不完还能留给他做传家宝。”
楚韵听了就想说:“这个是不是铅粉特别多啊?”
杜容和脸色平静,道:“用几次又用不死,难不成他玩一玩还想花我的老婆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