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换了老板后，印刷厂外部没有发生太大变故。
内部中高层倒是换了不少人，因为这些人基本都是原老板的关系户，进来占萝卜坑的，正事不干，工资倒是不少领。
温月当然不可能留下他们吃白饭，直接把人全开了，然后对外招聘几人，让庄辉挖几个人，再从厂里原本勤劳肯干的员工中提拔几个人，算是完成了人员重组。
被开的那几个人当然心存不满，还想拉着普通员工闹事。
但他们在的时候，累死累活的是基层员工，领功升职的事他们，基层早已怨声载道。而他们一走，基层就有了上升机会，当然不会跟着他们瞎闹。
所以人员重组过程还算顺利。
温月刚把这边事情捋顺，温荣生就从命里无孙的悲痛中缓过来，重新振作，开始考虑新的继承人。
在外人看来，温荣生有四个女儿，可选择的余地很大。
但他不这么觉得。
大女儿温嘉琪不用说，让她继承家业，他怀疑丽荣集团撑不过三年。
二女儿是学中文的，毕业后一直在家混日子，没有展现过管理才能。近半年倒是知道上进了，报业公司管得不错，听说最近还收购了一家印刷厂，也上了正轨。
不过能管好几十人的小公司，未必能管好上万人的大公司，需要再看看。
三女儿倒是学经济的，还是名校硕士，成绩一直很不错。但纸上谈兵不是个例，她能不能撑起丽荣集团，也需要再看。
小女儿今年才十八，性格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她大学选专业，也更倾向于艺术，估计指望不上。
考虑过一圈人选后，温荣生先给三女儿打了个电话，得知她打算九月份交完论文再回来便不再多说，只祝她学业顺利，早日回家。
结束通话，温荣生又给次女打了个电话。
按下温月的号码时，温荣生有些踌躇，这段时间他总忍不住想起那天的谈话，想起她说他害死次子时满是讥讽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有点惧怕面对她。
没错，是惧怕。
以前的温月也尖锐，见了他从没好脸色，但表象之下藏着她对父亲的孺慕，与对父爱的渴望。
但不知道从哪天起，被她藏在面具下面的感情消失了。
面对他时，她变得更加尖锐，说话也更扎人心，但他却愤怒不起来，反而忍不住生出后悔情绪。
想到那个女儿，温荣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犹豫良久，终于拨通了电话。
但让人诧异的是，再次坐到他面前的温月，眼里已经没有了上次的讥讽，神情平静得仿佛上次对话没有发生过。
于是尴尬的反而是温荣生，他轻咳一声问：“我听说你最近收购了一家印刷厂。”
“小厂，”温月说着眯起眼睛，“爹地你连这都知道？”
“前几天听人说起，”为避免温月找茬，温荣生迅速转移话题，“你收购那家印刷厂花了多少钱？手里的钱够不够？”
温月手里的钱当然够，易淮给了她一千万呢，她的账户号也给了出去，到七月还会有一笔分红入账。
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富裕过。
但是嘛，对着温荣生炫富就很没必要了，温月笑着说：“爹地你这么问，是打算支援我一点？”
“我们是父女，你想创业，我当然要支持。”温荣生说着拿出支票本，开了张支票给温月。
钱不少，有五百万。
但是跟易淮比起来，嗯，有点抠门了。
不过温月不嫌弃，笑道：“谢谢爹地！”
人可能就是喜欢犯、贱，以前温月渴望父爱，他却从不在意。现在她不需要这些了，花五百万买她一个笑容，温荣生竟然觉得挺值。
但温荣生叫温月过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关心她，给她支票，没聊几句他便说道：“你能把报业公司做起来，可见是有能力的，但报业公司的盘子太小，纸媒竞争又大，你累死累活也不过是小打小闹，难成规模。如果你想证明自己，不如回家来帮忙。”
“回家帮忙？”
温月当然愿意回家帮忙，有了温嘉栋被放逐的前提，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温荣生重新选择继承人的测试。
她以前没想过要争家产，嗯，强调不是视金钱如粪土，主要是没顾得上考虑这些事。
而且那时候她也不知道温嘉栋会出事，以温荣生的脾性，儿子不出事，他不可能会考虑女儿。
温月不愿意承认女人比男人差，但在重男轻女的父母眼里，儿女之间总是有着巨大的鸿沟。
儿子往往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拥有的捧到他们面前。而女儿再努力，再优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她呀，不行的”。
穿越前，温月整个青春期都在为此感到痛苦。
如果父母不曾爱过她也就罢了，可在弟弟出生前，她明明也是家里的小宝贝，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眼珠子。
但弟弟一出生，一切都变了。
因为被爱过，所以她能深刻感受到两种爱之间的差距，更能深刻体会到从被爱到不爱的落差。
绝望的时候，她甚至想过用自毁来换取他们的后悔。但她最终幡然醒悟，想既然他们都不爱她，那她也不要再去爱他们了。
想开以后，温月面前豁然开朗。
温荣生和她前世的父母其实是一样的人，有儿子的时候，他是看不到她的，她也不愿意像曾经的自己那样去摇尾乞怜。
所以看出他不想给，她就没打算去争。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温嘉栋被放逐，温荣生不得不把目光放到女儿身上。
机会喂到面前，温月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回家帮忙”这四个字有点宽泛，进丽荣总部当老总是回家帮忙，进子公司当领导也是回家帮忙，进分公司当小喽啰还是回家帮忙。
温荣生没小气到让温月进公司当小喽啰，但也没大气到让她进总公司当老总。
他提供了三个职位给温月，分别是百货公司分管香江岛区域的副总，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以及投资公司的总裁助理。
听起来好像副总职位最高，实际上却不然，助理分行政方面和生活方面的，前者做得好，很多时候会被当成公司管理培养。
而且跟在总经理和总裁身边，能接触到各方面的人和事，很容易积累经验。
至于百货公司的副总，听起来职位不低，但注意，温荣生说的是分管香江岛区域的副总。
香江由三部分组成，香江岛、九龙和新界，其中新界又分新界东和新界西。丽荣百货的区域划分，也基本是按照这个来。
换句话来说，在丽荣百货内部，光是分管不同区域的副总就有四个。所以跟总经理和总裁助理比起来，百货公司的副总似乎有点不值钱？
但要说这职位低了也不至于，毕竟是副总，而且就算同是区域副总，分管繁华和破旧地段的在地位上也有高低之分，香江岛是香江最繁华的区域，副总地位肯定不低。
温月考虑过后，选择了百货公司的副总。
说是选择，其实温月没得选。
去当助理看似接触到的人和事多，容易积攒经验，但前提是领导愿意培养你。
温月是温荣生安排过去的，放在古代，她这至少是皇太女。到了公司高层身边工作，大概率会被捧着，但捧着不代表真心培养。
一件事交给别人不让你去做是捧着你；和同事一起搞砸一件事，训别人不训你也是捧着你；条件艰苦的地方，安排别人去让你留在公司吹空调也是捧着你。
可这样能学到公司展现能力吗？
温月觉得难。
偏偏真遇到这种情况，她还不能对这样的特殊待遇有意见，对你好都不愿意，脑子有毛病吧？
要是遇到个防备忌惮自己的领导，那更要完，大好光阴都要浪费在和上司勾心斗角上，出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与其去受别人摆布，她还不如选择去百货公司分管一片区域，是骡子是马出去遛一边就知道，多直接。
温荣生并不意外温月的选择，他现在觉得这个女儿气性挺大的，以她的脾气，确实不太会去别人手底下受气。
但当副总不意味着不用受气，副总上面领导也不少啊，总裁、总经理和副总裁，哪个都能对着副总开炮。
而香江岛区域的丽荣百货受到前段时间歇业的影响，近半个月业绩一直在下滑，也不知道温月过去能不能止住下滑的趋势。
不过温荣生没有劝温月换个公司和职位，在他看来，如果温月做不到止住丽荣百货业绩下滑的趋势，也处理不好和上下级的关系，就证明她不适合成为继承人。
到那时候如果她想辞职，他应该会同意。
温月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成温荣生的要求，毕竟穿越前她对自己的定位是牛马而不是资本家。
那时候她觉得，她能在四十岁之前当上合伙人就算成功了。
穿越后她名下虽然有一家公司，现在又收购了一家印刷厂，但小单位人员简单，而且两个单位都有管理者，她作为大老板，把握好发展方向就行。
商场？她没管理过。
但温月始终觉得，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
反正失败了，她失去的也不过是一家百亿公司的继承权……嗯，代价是有点大，可穿越前她还一无所有只能当牛马呢。
这么一想心里就平静了。
反之如果成功了，她有机会获得的也是一家百亿公司的继承权。
这笔买卖，怎么都不算亏。
于是三天后，温月走马上任成为了温副总。

温荣生初来香江时, 和父母弟妹一起住在石峡尾的寮屋中。
虽然一场大火烧毁了他的家，但香江居大不易，大火过后他们依然住在棚屋中, 后来政府兴建安置灾后居民的徙置大厦, 他们才住进水泥房。
不过怎么搬，温家都没有离开过九龙那一片。
后来温荣生开杂货铺, 也是以九龙为起点, 杂货铺扩大挂上丽荣商行的牌子, 仍是在九龙，丽荣商行变成丽荣百货，依然是在九龙。
并且在很长的时间里, 温荣生公司的办公地点都在丽荣百货顶层的办公室里。
直到他在房地产方面大赚, 身家突破十亿, 才在中环买下地皮盖楼。不过目前在中环丽荣总部办公的，只有当初和他一起搬过去的地产公司, 和后来开的投资公司。
丽荣百货则仍在位于尖沙咀的百货商场顶楼办公, 区别只在于，以前他们得和其他公司挤，现在一家公司独占一层。
以上，都是温月从系统那里了解到的。
她对丽荣百货在哪办公其实没意见, 好吧这话有点假，要是办公地点在岛区她可能无所谓, 毕竟岛区就这么大，到哪都挺方便。
但丽荣百货的办公地点在九龙, 那她就很有意见了, 原因也简单，距离远啊！
岛区和九龙隔海相望, 过去得走海底隧道，走隧道要交钱都是次要的，重点是九十年代的香江已经非常发达，人多车也多，早晚高峰堵得人要发疯。
之前她七点能起来都算早的，以后七点起床怕是要成为常态，搞不好六点就得起来。
也有省时间的办法，搭地铁，只要能挤上车，就能节省近一半时间。
但温月敢去挤地铁吗？
不提她得罪过多少人，就温家现在这情况，能没有绑匪盯上她？
温月怕死，所以她宁可起早一点。
易淮得知温月的苦恼后，提出了一个办法——搬家。
太平山上住着虽然不错，空气清新，还能欣赏到维港夜景，但出行确实不太方便，下山就要十来分钟，要是碰上堵车会更久。
易淮提出的供温月选择的居住地点有两个，一是他位于九龙的一栋豪宅，面积虽然没有太平山的这栋大，但加上地下室也有四层楼，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佣人保镖住的裙楼可能有点紧张，但没关系，挤一挤能凑合一段时间，大不了到时候再换。
第二套房子在香江大学附近，这套房子有点特殊，是高楼平层，连顶楼他一共买了四层，两层自住，两层给保镖佣人住，也够。
在地理位置上，两套房子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九龙那栋离丽荣百货近，方便温月但不方便易淮，香江大学附近那套则截然相反。
温月听完人麻了。
其实说起来，她名下房子也不少，但能称得上豪宅的就浅水湾这一套，其他的不是平层就是像永利街那样的骑楼，出租收租金还行，自住就没那么舒服了。
不像易淮，东一座豪宅，西一座豪宅，好不容易买套平层，居然是一买四层。
前阵子入账一千万，月初又入账几百万，数着存款乐呵好几天的温月要笑不出来了。
认真考虑过后，温月决定住到香江大学附近去。
虽然九龙那栋豪宅离温月上班的地方更近，但离易盛总部有点远，住过去完全是牺牲易淮的时间来方便她。
香江大学附近那套平层虽然在岛区，但离隧道很近，和住山上比起来，温月早上至少能多睡半个小时，也算方便了她。这里离易淮公司也近，他上班也更方便些，不用牺牲他的时间。
算是两全。
确定好住哪里，搬家过程就很快了，毕竟那套房子也早就装修好了，每周都有人定时去做清洁。
再加上家里佣人多，温月只要告诉管家要带哪些东西就行，基本不用她动手收拾。
于是温月还没正式去丽荣百货报道，就先搬了个家，然后她和易淮正式住到了一起。
嗯，没错，虽然说开以后，温月和易淮的夫妻生活渐趋稳定，但住山上时他们的房间没有合并。
原因在于温月，她认为自己需要足够的私人空间。
她要吃瓜嘛，过程中难免会出现情绪波动，气愤骂人或者哈哈大笑，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会觉得她很奇怪。
但这并不是说她晚上要和易淮分开睡，只要吃瓜的时候有独立空间，让她不用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就行。
所以房间虽然没有合并，但这段时间她基本都睡在易淮房间。
搬到新家后，易淮以次卧衣帽间没主卧大为由，和温月住到了一起。不过他让人准备了两间书房，他和温月各一间，变相满足了温月对于独立空间的需求，所以她接受得挺痛快。
在新家安顿下来的次日，温月起得很早，没办法，要去上班嘛，以后不能再和以前一样随意了。
易淮起得更早一些，他早上习惯去跑步，结束后还要冲凉，挺忙的。
吃过早饭，两人一起下楼，到地下车库各自乘车前往公司。
从新家到丽荣百货其实不远，走最近的路不到十公里，不堵车的时候二十多分钟就能到。但早高峰不堵车是不可能的，温月七点半出门，到公司时已经八点二十。
好歹没迟到。
当然，丽荣百货的高层估计并不在乎温月迟不迟到，他们对温月的态度用两个字来说就是客气，四个字是非常客气。
同时客气中又带着疏离，疏离中又有几分轻视。
显然，他们都觉得温月能当副总，纯粹因为她是温荣生的女儿，也不觉得她有能力坐稳这个位置。
温月没急着跟他们较劲，没意义啊。
何况他们想的确实没错，她能空降过来当副总确实是靠的温荣生，她没有管理过大型百货的经验，他们看不起她也正常。
什么都没做，就叫嚣着“我有本事，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只会平白让人发笑。
所以和百货公司的几名领导打过招呼后，温月就去了公司给她安排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算大，估计十五个平方左右，摆了一张黑色办公桌，桌后放着老板椅，椅子后面靠墙的位置有两个文件架。而在书桌对面，则是由沙发、茶几组成的回字形会客区。
她办公室两侧也是副总办公室，面积格局都差不多。
今天几位副总都在，见温月回到办公室，轮番过来套交情。
其实几个副总之间并不和睦，他们之间有竞争嘛，平时见面你好我好大家好，实际上背地里恨不得扎对方小人，互相藏着一手。
但在温月面前，大家可谓知无不言。
原因也简单，温月明摆着就是来镀金的，在百货公司肯定待不长，做出成绩就会调回总部，升职都是次要的，搞不好能当上继承人。
你会和未来老板别苗头吗？
他们脑子不傻，当然不会跟温月杠上，这种时候抱大腿都来不及好吗？
想一想，万一他们押中宝，温月真成了继承人，又记得他们这时候给予的帮助，愿意提拔他们，升职加薪还会远吗？
他们是否知无不言，对温月来说其实不算重要，反正碰面过后，他们知道的都会进系统数据库。
不过温月没有拒绝他们的讨好，毕竟系统数据库里乱七八糟的资料实在太多了，除非温月问起，否则大多数时候系统都不会主动去查。
可温月初来乍到，正是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她哪知道哪些信息重要需要提前知道，哪些不重要知不知道都行？
人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是连问题都想不出来的。
轮番见过四人后，温月了解到了不少百货公司的情况。
百货公司目前有三个派系，一个派系以总裁陈继康为首，他是公司元老，手里也有丽荣百货的股份，可以说是温荣生一手提拔起来的。
但他近年想法不少，开始和丽荣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走近。
一个派系以总经理梁家铭为首，他曾是温荣生的助理，在公司里属于铁血温党。
副总裁则属于中立派系，两边不靠，当然也可以说他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来找温月说话的三个副总，恰好分属于三派，有意思的是他们在温月面前都说自己是铁血温党，跟她一伙的，另外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奸猾狡诈不能信。
显然，有人说了谎，而且说谎的有两个人。
剩下那个没说谎的，也不一定跟温月一伙，因为根据系统所说，对方和温嘉栋是高中同学，以前关系不错。
如今温嘉栋被放逐，他来亲近温月是打算重新下注，还是准备当间谍，不好说。
温月并不在意，反正她也没真想收他们当左膀右臂，只是想通过他们了解清楚丽荣百货的形势罢了。
了解过后温月觉得，丽荣百货确实有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意思，外面看着好好的，实际上抱团内斗，互相倾轧没停过。
丽荣百货目前没有显出颓势，完全是因为温荣生大方向上把控正确，及时做出决定向大陆扩张，所以每年总的财报很好看。
但如果只看香江部分，可以明显看出近两年客流和营业收入增长开始停滞不前，出问题的，不止岛区这几家商场。
看完公司整体资料，温月又啃了几天岛区这几家商场的详细资料。
丽荣百货在岛区有六家百货商场，基本每个商区有一家，其中中环和铜锣湾的两家规模大一些，入驻的品牌也高端一些。
但这两家百货商场都因为消防问题关闭过一段时间，重新开业后客流下滑不少。
还有一家被关的商场位于湾仔，也是岛区非常繁华的地段，可以看出，之前总督确实在有意针对温家。
也正因为这三家百货商场地段好，客流下滑后岛区的整体数据才会那么难看。
温月入职后，丽荣百货内部盯着她的人不少。
刚开始大家还等着看她准备烧哪三把火，等了几天没见动静，便都有些扫兴，觉得她八成没什么能力，纯粹来混资历的。
这天梁家铭忙完工作，突然想起温月，叫来助理询问过后，得知她每天来到公司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就不出来，皱起眉问：“她在办公室里干什么？”
“说是在看资料。”
“看资料要这么久？”梁家铭疑惑，摇头说道，“看来温先生真要后继无人了。”
梁家铭感慨完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助理进来说：“梁总，温副总说有事找您。”
梁家铭正在看文件，闻言头也不抬道：“你让她五分钟后进来。”
“好。”
五分钟后，温月步入梁家铭的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的摆设跟温月办公室差不多，但所有家具明显要高一个档次，办公室的面积也要大一些，少说有三十平。
看到温月进来，梁家铭于办公桌后起身，绕行走到会客区，示意她坐下后问：“来公司也有几天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都可以告诉我，资料有哪些不明白的也都可以问我。”
“梁总你放心，我没什么不明白的。”温月说道，反正又不懂得她都可以问系统。
听到这回答，梁家铭更觉得温月这几天在混时间，心里不免再次为温荣生感到可惜，面上表情倒是平静，说道：“那就好。”
“是这样的，我这几天看完了资料，想抽时间去实地看一下，我想问一下像我这种情况，需要每天早晚来公司报道吗？”
梁家铭心想果然，这些少爷千金就没几个是能老实坐班的，忍不了几天就要迟到早退，表情依然平和道：“没关系，我跟下面人交代一声，以后记你全勤。另外你要去视察，可以跟助理说一声，让她去联系各商场的负责人。”
温月不是没眼色的人，自然看出了梁家铭眼里的轻视，脸上笑容淡了些，没什么真心地说：“好的，我会安排。”
谈完正事，温月不多待，回办公室后收拾东西下班。
虽然温月在梁家铭面前答应得好好的，但她并不打算让助理联系商场负责人，那样太兴师动众，而且就算去了也很难看到真实情况。
所以她打算微服私访。
不过因为她近半年经常出现在新闻媒体上，顶着原生脸出门，想低调估计也低调不起来，所以她提前约了个化妆师上门。
易淮吃完饭本来准备去公司，见她这边有大阵仗也不走了，留下来等着看化妆成果。
但这成果……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同。
温月脸上的妆其实不浓，只是上完粉底后，肤色黄了好几个度，脸颊隐隐还能看到晒斑，且数量不少。
头发丛中则掺了些许白丝，架上鼻梁上的眼睛古朴老旧。再换上旧衬衫，黑色长裤，以及平底凉鞋，整个人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土。
易淮来了兴致，问道：“你打算这样去实地考察？”
“是啊，”温月点头问，“还能认出来是我吗？”
易淮仔细端详温月的脸，思索着说：“乍一看不太像，但仔细看能看出来是你，不过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应该认不出来。”
“这就行了。”
温月满意点头，打电话让陈建平几人过来。
虽然是微服私访，但温月不打算一个人去，尽管死过一次，可她到现在依然没法把生死看淡。
所以她让陈建平挑了几个身手好的，乔装打扮跟她一起去私访。
陈建平几人乔装起来就容易多了，摘掉黑墨镜，脱下黑西装，走出去他们不说，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干保镖的。
温月准备带四名保镖去，想着人聚在一起容易引人注目，于是让两人装成普通年轻人，情境都想好了，去百货商场是为了给女友挑礼物。
一人带上□□镜穿上花衬衫，装成从内地来的小老板，反正他们本身也是从内地来的，普通话说得溜，装起来一点都不突兀。
陈建平则和温月扮成了姐弟一起走，这样发生危险他能及时保护温月。
除了主职工作，温月还给了四人一个任务，让他们沉浸式体验一下丽荣百货的服务，结束后打分说说自己的感想。
众所周知，香江服务业从业人员鼻孔向来朝天看，尤其是对内地人，爱答不理都算好的，更有甚者恶语相向。
但进到九十年代，内地有钱人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这些人很乐意来香江购物。
这也是近年香江商业越发繁荣的原因之一。
所以看到港区的丽荣百货客流下滑，温月想这有没有可能成为突破口。
但她没有实地看过，不知道丽荣百货的营业员服务态度怎么样，所以暂时不好下定论，而这，也是温月定下这次私访的主要原因。
收拾妥当，温月和易淮一起出门。
温月打算从规模最大，同时业务下滑最严重的几家商场逛起，所以第一站打算去中环那家，和易淮顺路。
正好，到中环后他们可以在易盛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出去不引人注目。
因为出门比较早，他们到中环的丽荣百货时，商场才刚开业，有些店铺甚至还在做卫生，客流量自然几乎为零。
同时各店铺营业员的态度也印证了温月的猜想，在没有顾客的情况下，她们看到温月两人进门也不怎么爱搭理。
也有营业员听到动静顺口说了句“欢迎光临”，但抬头看到两人，估计是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判断出他们没有消费能力后，就不怎么管了。
也有态度截然相反的，发现他们的贫穷后紧紧跟在他们身边，温月伸手拿一件东西，就在旁边提醒一遍价格，就差把“没钱买就别摸”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一圈逛下来，温月心里憋了一团火。
但她没发飙，而是带着几名保镖去了旁边一家商场。
中环地段好，但竞争也大，光丽荣百货在的这条街就有不下五家百货商场，可见竞争有多激烈。
旁边一家商场和丽荣百货比起来，入驻店铺的规格相对低一级，但这也意味着商品价格要便宜一些。
可能是来的时间晚一些，又或者这家商场客流量就是比丽荣百货大，温月走进去明显能感觉到里面热闹许多。
温月逛了几家店，发现这家商场各店铺的服务虽然比不上她前世逛过的，但比丽荣百货强不少，至少店员不歧视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