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嘴脸。
应湉嫌弃地撇嘴,转身要走,隔壁球场突然传来爆鸣般的起哄声。她下意识望过去,视线随意一扫,又往回挪了点,定格。
落在那个穿白t的男生身上。
“往哪儿砸呢?见不得我这张脸长得好看啊?”
男生语调散漫,含着笑,透着股混劲儿。
简单素净的纯白t恤勾勒着他的身型,宽阔的肩膀几乎要把衣服撑破,衣服随着他的奔跑扬起又贴合在身上,锁骨的痕迹若隐若现。
脖颈颀长,带着劲儿,挂着一根黑绳,绳子末端隐没在衣领之下。
充满少年气息,又透着一股成熟蓬勃的野性。
他回头,正巧和她隔着距离遥遥相望。
微风拂过,人影掠过,吹动他的衣摆和发梢。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滞几秒,他转身回防。
应湉平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真好看,这张脸。
见她杵在原地不动,应与峥好奇俯身,顺着她的视线往旁边看:“看谁呢?”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应湉问他:“几点回家?”
应与峥不乐意:“你管那么多干嘛?”
应湉:“那你看着办,不跟你打配合。”
“姐!”
“叫妈都没用。”
她走得毫不留情,应与峥去篮球框底下拿手机,点开姐姐的聊天框。
没唬他,果然有两个未接语音通话,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两分钟前弹出来的新消息。
一个红包,还打了备注。
见状,他没忍住笑了声。
“应与峥你发春啊笑成那样?还打不打了?”旁边的人看他笑得一脸荡漾,扯着嗓子问道。
应与峥:“歇会儿,我姐请你们喝水。”
“谁?”人群里传来诧异的声音,“刚才那美女是你姐?”
“卧槽,你小子,家族基因这么牛逼?”
还以为他小子一毕业就迫不及待找了个巨漂亮的女朋友。
有人过来勾住他的肩膀:“商量个事儿,我做你姐夫行不行?”
应与峥哼哼两声,皮笑肉不笑,拳头硬了:“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那人立马摁住他的拳头:“开玩笑开玩笑。”
两个人去附近便利店买水,剩下的人留在球场。往外走,勾着应与峥肩膀的人回头看了眼隔壁球场。
“没想到施漾也来这儿打球,他是不是故意的,暗恋你吧?”
应与峥呲牙:“你别恶心我。”
“不过他打球是真厉害。”
高中三年的篮球赛,他们两个班打过一次,记忆深刻,当时被施漾虐惨了。
应与峥轻嗤,十分不屑:“他?装。”
“但不得不说,那哥们儿长得是真帅啊。”
话落,胳膊被甩下来,男生扭回头就看见应与峥臭着一张脸,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他双手一摊,不明所以:“干嘛?”
应与峥拍了拍他的肩膀:“趁还年轻,赶紧治治眼睛。”
“……”
应湉已经在上个月月底结束本科论文答辩,这几天在准备最后需要上交的资料,以及往家里搬东西。今天上午去了趟学校,忘带钥匙,才去找应与峥。
不是周末,爸妈下午六点到家。应与峥不回来吃晚饭这事儿家里没一个人问起,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不巧的是,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她不怎么喜欢的那种亲戚。
话题绕着她就没离开过,从学业、事业再到结婚生子,爸妈把话题扯走好几次,她又扯回来,听得应湉想把鱼头塞她嘴里。
“虽然你考了个研究生,但你都二十二了,还不谈恋爱啊?没人追还是看不上?眼光别放那么高,再下手晚点,那人就被抢光了!”
应湉没搭话。
这市场上流通的是什么好货吗?她想问。
“大姨说的话有道理啊,这三五年很快就晃过去了,不赶紧瞄准了下手,到时候干着急都没用。你也别太挑,要不给你介绍几个?”
“好啊。”应湉放下筷子,拿起手机随意点了点,没抬眼,“不是刚满十八岁的我不要。”
大姨:“……”
爸爸妈妈:“……”
管不住,也没打算管,她想说什么说什么,两个人在一旁装没听见。
“唉!这孩子!”无人帮腔,大姨尴尬笑了笑,“又说胡话,刚满十八岁的怎么行?”
应湉张口就来:“算过了,我这辈子只能谈十八岁的,不是十八岁谈不了。”
大姨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最后,应湉不想跟烦人亲戚待一块儿,吃完饭说要出去走走顺便把应与峥那个臭小子逮回来,便溜了出去。
这顿饭在话题的拉扯中度过,吃得极其漫长。
此刻夜色已然浓郁,繁星无几,漆黑夜空看不到边际。盏盏街灯点亮,城市的轮廓在斑斓的霓虹中晕染开,变得模糊。
等电梯的间隙,她还真给应与峥发消息,问他在哪,他又没回。打了电话过去,果然还在球场。
应湉考虑了一下,站在小区北门街边问他能不能立刻回家。他也是念在她打不着他,嚣张的很,直接扔过来一句不能。
“哦,那你死外边吧。”
任何话激不起应湉丝毫的战斗欲,她淡淡说完,正要挂电话,那头急忙诶了几声。
“你不来接我?”
“你小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接你?”应湉嘴上这么说,脚下已经转了方向,朝球场那边走去。毕竟没有什么比家里那个烦人亲戚更让她反感的了。
大姨来庆岭是为了她儿子上大学的事,前几天刚考完,马不停蹄过来看学校,就想来庆岭读书,日后好留在庆岭发展。
她儿子没来庆岭,早约人出去玩去了,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应湉过年那会儿对他的成绩略有耳闻,在庆岭能不能读个专科都是问题。
“他?”应与峥听说这事儿,转了转手里的球,“把脑袋上的毛染得跟金毛狮王一样的混账东西,小时候扯你头发的事儿我到现在都记得。”
应湉感到意外,正想良心发现说些好听话,就听见他继续说,“我当时跟他干了一架,干赢了,特帅。”
“……”
收了那一秒钟的情绪,应湉不想说话了,坐在场外的长椅,吹着风,晃晃腿。
铁网围着的四个角亮着灯,光打在球场,夏季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两个球场都被占着,全是肆意盎然的青春气息。只不过下午那个人不在隔壁,来了这边的球场。
应湉从进场第一眼就看到他了,还是下午那一身。他坐在对面,靠着铁网,胳膊散漫地搭在膝盖。有人叫他,他胡乱应了一声,丢开手机上场。
头发有些湿,他随意甩了甩。
应与峥看了眼对面的施漾,把手里这颗篮球放在椅子下面,也上场了。应湉没问他这人是谁,他刚才看他的表情,她不觉得他们是朋友。
施漾再不注意到场外椅子上坐着的人,他就是纯眼瞎了。下午那会儿见过,一眼之缘,他无意识看了过来,她正巧在看他。
此刻依然如此。
她在看他。
目不转睛,比下午那会儿放肆。
夜间,球场的光线是刺眼的白,但不算特别亮堂,影影绰绰间多的是昏暗。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被不明朗的光影笼罩。
对上她的视线,施漾停顿几秒,把注意力挪到球场。
进了两个三分球之后,篮球再次落入他手里。
应湉正低头捧着手机,回复群里辅导员发的是否已经领取学士服的接龙。一颗橙褐色的篮球缓缓滚进她的视线内,一路向前,碰到她的鞋尖,堪堪停住。
手上的动作顿在那,她迟疑稍许,正想伸手,有人先她一步。
血管脉络清晰、肌肉线条恰到好处的小臂闯入她的视野,往下腕骨微微突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掌抓住篮球,拾了起来。
施漾弯腰捡球,再起身,气息略过她的额间。
应湉的动作就这么停在那,直到人带着球重返球场,她还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应与峥没注意到这边无关痛痒的小小插曲,埋头蹲在那儿系鞋带。
风拂过。
应湉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第04章 恶犬
应湉并不是一个有想法就立刻去做的人,相反,她拖延症严重,有的时候会因为犹豫败北,而错过一些机会。
偏偏今天她立刻做了,当然她承认,这里面有见色起意鬼使神差的成分。
他们一群人打了会儿球,施漾下场,弯腰捞起手机,往外走。有人问他干嘛去,他回了句买水。立马就有人扯着嗓子吆喝,让他帮忙带几瓶饮料回来,接连说了好几个牌子和口味。
“记不住,我看心情挑。”
施漾散漫的语调荡在空中,头也不回,径直穿过球场,步入公园绿道的阴影里。
余光瞥见他从距离自己三米远的出口出去,应湉等了几秒,捧着手机,低头,若无其事地跟上。
公园里路径蜿蜒,两边都是矮丛,头顶的树枝尖端若即若离,路面树影交错,光线晦涩。
他俩一前一后走着,应湉的跟踪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条街就没几个人!
人都在公园里。她离他也就五六米,明眼人一看就是跟踪,没一点技术含量的那种。
前面的人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步子大但步调不快。符合他本人的气质,气场强但很散漫,仿佛骨子里就没有正经这东西。
应湉时不时抬眼,确认没跟丢,再欲盖弥彰地看看手机。
再抬眼,人没了。
不远处有一个十字路口,她张望一圈,快步朝前走。路过一家便利店,猛地停下,往后退了两步,扭头。
这家店老板舍不得电费,就开了中间那一盏灯,冰柜里的灯都比他开的这盏灯亮。
施漾就站在一排冰柜跟前,他个高,拿饮料弓着腰。晦暗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渲染出一种独特的氛围。显得这张脸更覆上一层冷调,且具有攻击性。
应湉目不转睛,画面节奏仿佛变慢,脑子里已经给眼前这一幕配上了背景音乐。
盛着喷张血性的手握着冰柜门把,他一只手拎出来四瓶水,忽而转头。
“过来搭把手。”
应湉:?
确认他在和自己说话,她才走过去,接下他手里的四瓶水。
冷气很足,这几瓶水冷藏的时间也很长。手臂被冰了下,她有点受不了,抱着水快步走到收银台放下。
然后站在那儿等他。
施漾拿完剩下的四瓶水,关上冰柜,路过常温饮料货架,抬手取下一瓶草莓味的甜牛奶。
动作随意得很,只是顺便的意思。
老板拿出计算器,摁了两遍“归零”,机械的女声响起,一瓶一瓶算钱。
施漾没忘了让他拿根吸管,而后偏头问她:“找我?”
没法装死也不打算装死,只是没想到被发现得这么草率,他早知道她在跟着他了。
想自然点,但又不知道这种事怎么才能自然。于是她抬眼又垂眼,敷衍又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施漾:“说话。”
应湉感到莫名其妙:“我点头了。”
还露出一种“你看不见吗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的纯粹疑问眼神,太纯粹,没一点讽刺的意思。
施漾:“……”
头一回遇到这么真诚的,他噎了下,从善如流的问,“有事儿?”
应湉:“不算事儿。”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就有意思了,施漾挑了下眉,起了些兴致,微微勾唇,视线扫过她的眉眼。
听见老板报价,他付了钱,从袋子里拿出那瓶草莓牛奶,附带吸管,塞她手里,拎着袋子往外走。
应湉正意外他买喝的算上了她这份,而且单独给她挑了个常温的甜牛奶,还是草莓味的,便听见他问话。
“刚那球砸到你了?”他思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件事能让她这么执着地跟着他,心想着要真是这事儿,道个歉得了,牛奶都给她买了,哄人他还是擅长的。
结果她摇了摇头,不说话。
施漾摸不清她的态度,也试不出来,“啧”了一声,转身要走。
“不明显吗?”应湉出声,他回头看她,她不紧不慢的继续,“我都跟到这儿来了。”
不太像。
施漾在心里下了定论。
他太知道那些带有目的接近他的人是什么样,想要他联系方式,想跟他有一段,还是想睡他,都不是她这样。
“你弟看不惯我,知道?”
“猜到了。”应湉实话实说。
知道这事儿还往他跟前凑,施漾望了望天,笑了下,语气漫出半分调侃:“我是你和你弟闹别扭的一环?”
应湉闻言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十分诚恳:“我没想到这一层,谢谢提醒。”
施漾:“……”
球场上的声音隔着重重树影传来,路灯昏黄,街边店铺的灯光投射出来几厘米,落在他们脚边的台阶上,影子轮廓很浅。
有点安静,能听见蝉鸣。
看到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无语表情,应湉坦然继续:“我弟和你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不连坐的。”
听着还特别善解人意。
她低头抠了抠甜牛奶上端的盖子,没抠开。施漾瞥了眼,伸手拿走,抠开盖子,把吸管插上,递到她嘴边:“要喂你吗?”
应湉:“……”
他好像以为她故意抠不开盖子,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善良,带着点轻讽。骨子里漫出来的狼性没打算藏着,明晃晃地挂着蔫坏劲儿,像一只出没在深夜街角巷口、无人认领的恶犬。
应湉没解释,一副难为情的样子,“那多不好意思,但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也——”
盛情难却。
话没说完,他收手,噙着笑看她。那双桃花眼天生藏着钩子,升起丝毫笑意,就好似捧起一轮弯月,沾染春色。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听可乐,单手拎着易拉罐上端,食指扣住拉环,指骨抵住边缘。“嘭”的一声,伴随滋滋气泡音,轻松拉开。
应湉走神,视线略下移,盯着他的手看。
“往哪儿看呢?”施漾仰头喝了口可乐,半开玩笑道,“回头你弟揍我,不划算。”
应湉不解:“他看不惯你,你还在意这些?你暗恋他?”
“……”
手里的易拉罐差点一不小心捏爆。
施漾深吸一口气,猛然倾泻,给他乐笑了。没遇到过这种,真有点没招,她的每一句话都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应湉点到为止,收敛了方才的气焰,没有单刀直入。毕竟不想跟他一夜情——那对她来说有点可惜。
她往前两步,鞋尖抵着他的鞋尖。
施漾眉心一跳,没想到她这么主动。闷声干大事,什么也不说直接莽上来。
他正想着这关系该怎么面对篮球场上的那位,又觉得给那人添堵还挺有意思,结果她只是拿走他手里那瓶草莓牛奶。
咬住吸管,她声音含糊:“谢谢,下次请你。”
然后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
施漾:?
这又是哪一招。
庆岭这座城市向来绿化做得很好,大大小小的公园很多,但石景公园是整个市区名声数一数二的,比起人民公园的茶社养老氛围,这里更适合年轻人。
面积大,植被种类繁多,设施齐全。
白天气温高,没什么人,到了晚上,公园里人影憧憧,在这儿散步乘凉。或者像他们这样,在这儿打球。
隔壁健身器材那块儿坐着堆人,有说有笑。应湉路过时听见声音,随意瞥了眼,再次坐回球场外的长凳。
单手撑着下巴,发呆。她有时候真不明白,这群人得多热爱篮球,才能从下午打到晚上,不累吗?
她对很多事情感兴趣,也致力于研究各个领域,但没有特别喜欢并且长久坚持的事。
赵予溪说,她这种才好,活得没什么负担。
她和赵予溪,是考研复试那会儿在候考室认识的。当时赵予溪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姗姗来迟,在她身后的空位落座,问她社会学的候考室是不是这间。
俩人复试的时候又在走廊碰见了,赵予溪站在专业课复试的教室门前等候,她从英语口试教室出来。是赵予溪主动挑起话题,两个人才加了微信。
之所以会迅速熟络起来,全因为她两个月前的某天,想给文件传输助手转发一个男模视频,稍后再看。结果赵予溪的聊天框和文件传输助手挨着,她发错了。
想撤回,但对面秒回,让她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总是高冷且清心寡欲,这一面人设轰然倒塌。
碎得乱七八糟,跟废墟似的。
此刻,手机上端弹出几条微信通知,赵予溪发来的。应湉没点开,因为球场上的一群人终于舍得下场,说要去吃宵夜,四面八方分散,拿自己的物品。
应与峥说不去,朝她抬了抬下巴:“我跟我姐回家。”
“别啊。”组织请客的人说,“来都来了,带姐姐一块儿吃呗。”
“算——”
“好啊。”
“?”应与峥诧异地看向应湉,不敢相信是她发出来的声音。他那句“算了吧”没说完,就被她扬声打断。
不是,她什么时候喜欢凑这种热闹了?不是最烦这样人多的聚餐吗?说什么消耗她的能量,让她身心俱疲,而且很无聊,不如回家睡大觉。
今天是什么情况他请问呢?
带着这种疑问凑到应湉身边,应与峥“嗯?”了一声。
应湉神色淡淡:“你们和大姨,有区别吗?”
家里那尊大佛不管送没送走,她这个借口都找得恰到好处。
“……”应与峥心说怎么没区别,区别可大了,他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的强调,“我,大帅哥。”
应湉:“自封的?”
“……”妈!你看她!
气得他甩头就走,“我懒得管你。”
应湉的确不喜欢和不怎么认识的人聚餐,但施漾要去,她可以勉强破例。
只不过应与峥那张脸在看到施漾的瞬间立马变臭,全程不跟他说话,也没什么好脸色。一群人在附近的大排档坐下时,他也离他远远的,直接坐在斜对角。
连带着,应湉被迫坐得离施漾很远。
她搞不懂,一群小屁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坐在应与峥旁边,应湉撑着下巴,微微偏头,观察斜对角的施漾。他低头捏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姐姐有男朋友吗?”
对面的男生丢出来这话,被问的人还没说什么,应与峥先跳脚,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你他妈真敢问?”
这狗东西下午就说要做他姐夫,还敢骑到他脸上问这话,是真闲自己活太长了。
“我就问一句,又没想干什么。”对面那人表情无辜,“你跟个看门狮子一样守着,谁敢打你姐主意。”
应湉没说话。
这人她知道,应与峥玩得很好的朋友,家里有点小钱。重要的是,人家财务自由,不像他,兜比脸干净,跟朋友聚会订个一百多块钱的小包都要跟亲妈申请。
他们在大排档二楼,人多,两张长桌拼一块儿,施漾坐在最边上。有人朝他们这边过来,在施漾旁边站定,跟他要微信。
施漾轻飘飘掀了下眼皮:“没微信。”
女生愣了下:“电话号码也行。”
施漾收起手机,老神在在:“没装卡,我平时都用漂流瓶,比较浪漫。”
“……”
神经,长得挺帅怎么脑子有点……
女生欲言又止,铩羽而归。
旁边的朋友撞了下他的肩膀:“看不上?那妹妹挺漂亮啊,不比咱们班班花差。”
施漾瞥他一眼:“没兴趣,应付不了,你喜欢你去。”
男生大骂:“你少来!屁股后面一堆桃花债,这会儿装什么纯情小男生。”
旁边一人笑着调侃一句:“纯什么情啊,你漾哥可不搞纯爱。”
大排档的环境本身就吵,这桌上人多嘴杂,应湉被吵得头疼。注意力放在施漾那边,努力捕捉他们之间的对话,杯口抵在唇边,酸梅汁一滴都没喝进去。
夏季蚊虫多,尤其她穿着短裤,光着腿,招蚊子。蚊子在腿边环绕,她低头伸手挥了挥,跺跺脚。反反复复,惹得她有些不耐烦,手里的酸梅汁险些洒出来。
应湉坐不住,起身从应与峥那边出去。
施漾瞄了她一眼,耳畔还响着朋友聒噪的控诉声,他没理,捏着手机起身。朋友叫住他,问他干嘛去。他散漫地扔下一句:“吃撑了,买健胃消食片。”
朋友心说放屁,你他妈吃了几口?
他下楼就看到应湉站在路边那棵杨树下,抱着胳膊跟人打电话,神情冷淡,像是布上一层霜雾。周遭的霓虹衬着她那张漂亮、明媚,却没有丝毫攻击性的脸。
周围特吵,拥堵的车流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独独她安静地站在那儿,看起来娴静美好,却又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他竟然看出一点儿孤独和疏离,以及,未能有人触及的神秘感。
莫名其妙,他在这儿跟她共情,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不得不承认,她有点东西,搞得他这一晚上还真有意无意地关注她。都怪她戛然而止得太突然,他真有点想知道她下一步要干什么。
扯了个买健胃消食片的借口,施漾还是去了趟对面的药店,不止买了消食片,还买了防蚊贴。
撕开隔壁副食店买的草莓味棒棒糖,他抬头看着街对面的应湉,都不知道健胃消食片和防蚊贴,到底哪一个才是顺便买的。
红灯倒数九秒,转绿灯。
他咬碎嘴里的棒棒糖,跨着步子过马路。踩上街边的台阶,糖棍扔垃圾桶里,他转身,把防蚊贴扔给应湉。
应湉刚挂电话,看到他过马路,正诧异他什么时候去对面的,就下意识接住了他扔来的东西。
定眼一看,是防蚊贴。
有点惊诧,她抬眼,看向施漾。
“不用谢。”他眼睛都没斜一下,双手插兜上楼,潇洒得很。
应湉:“……”
嗯,信了,屁股后面一堆桃花债。
大排档二楼那一群人都不在,只剩下施漾那个朋友。施漾问他人呢,他说去网吧开机子了。大排档这条街走到头,拐个弯就有一家网吧。
应湉刚上二楼,就听见这话。她看了圈,问:“应与峥呢?”
那个朋友摸着肚子:“放水去了。”
转头对施漾说,“你回来了正好,看着点东西,我也去放个水。”
施漾从裤兜里摸出那盒健胃消食片,扔给他:“吃点吧,别炸了。”
男生顿时受宠若惊:“漾漾!原来你是特地去给我买的!我就说你没吃几口买什么健胃消食片,我再也不骂你了。”
施漾扯了扯嘴角,哼笑一声:“我谢谢你。”
这下,桌上只剩他俩,跟周围其他桌比起来,安静得不像话。施漾伸手拿水喝,抬眼就看到应湉直勾勾看着自己,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尽管她努力控制了。
他挑眉,看什么?
应湉默默喝水,心说,看你仗着自己好看连男的也不放过。
她想过了,施漾这人不在应与峥的朋友圈,他俩死对头。今天能在一块儿吃饭,完全因为人多,对方可以没什么存在感,起不了冲突。过了今晚,她能不能再见到施漾,都是未知。
除了他的名字,以及他是外高毕业的,她一无所知。
甚至他名字那俩字儿怎么写的,她都不知道。
想到这,应湉对着手机戳戳点点,然后起身,把手机放在施漾面前。又坐回去,跟他隔着银河一样的遥远距离。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又装模作样,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施漾垂眸看了眼,屏幕上是她的微信二维码。
他没动,停下喝水的动作,挑眼看她。
应湉盯着卫生间的方向,催促道:“你快点,我弟回来了我不好交代。”
施漾:“你怕他?”
应湉扭头看他,脸上写着你这说的什么话,语气诚恳:“我怕你被揍。”
说完,又顺嘴问了句,“你们为什么不和,你抢他女朋友了?”
想不出除了夺妻之仇能这么不共戴天以外,还能有什么,她不太懂他们男孩子之间的恩恩怨怨。
施漾嗤笑:“我道德水平是不高,但不至于撬人墙角。”
也是,他想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刚刚要他微信的妹妹那么漂亮,他也没加人家微信。
说话的这个空档,手机息屏了。应湉正要过去解锁,应与峥从卫生间回来,问她回不回家。
应湉摇头:“你回吧,大姨不在家你给我报个信儿。”
应与峥:“那你去哪儿?”
应湉只想他赶紧走,她的手机还在施漾那儿摆着,随口胡诌:“流浪。”
应与峥闻言坐了下来,应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他干嘛。
应与峥:“我跟你一块儿流浪。”
“……”应湉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
你脑子装反了吧,有没有点眼力见啊,赶紧走别耽误我事儿。
施漾的朋友也从卫生间回来了,自如地搭上应与峥的肩膀:“走啊,网吧,巅峰赛嘛不是?”
“哎我操!今天巅峰赛。”
应与峥屁股还没坐热,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拿上挎包跑得飞快,“姐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尾音消失在拐角的楼梯口。
应湉默然,感激地看了眼施漾的朋友。
幸好,巅峰赛比她重要。
但那朋友下一秒转头问施漾:“漾哥,走啊。”
应湉心头一紧,她实在不想为了个男人再跟到网吧去了。
他要是去网吧,那就算了。她的劲头没那么足,放弃一件心血来潮的事很容易。
施漾靠着椅子玩手机,懒得抬眼:“不去,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