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致晔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她过几天就走了,别跟她计较。”
“可是,她都不知道帮妈妈干活。”大宝皱着眉头说,“上次来不是这样啊。”
耿致晔:“我看看她怎么了。你少说话啊。别叫你妈在中间为难。”
“妈妈为难什么?”大宝不明白。
耿致晔:“她是你姥姥的女儿,你把人欺负哭了,回头你姥姥知道,会不会怀疑你妈欺负她?好比你和二宝吵架,我和妈妈帮你还是帮二宝?”
大宝想说不一样,可是陈小慧和叶烦都是姥姥的女儿,又没什么不一样,“好吧,好吧,我听你的。”
正好往后一周耿致晔都能回来吃晚饭,干脆利用这周时间观察陈小慧。
一周后,陈小慧和耿致勤该回去了,耿致晔跟廖政委调班,依然可以继续回家吃晚饭。
正月十三晚上,大宝和二宝睡着,耿致晔关好门窗,到卧室看到叶烦织毛衣:“我的?”
“天天你的!”叶烦白了他一眼,“二宝的毛衣外套。早晚天凉穿上中午热了可以直接脱掉。”
耿致晔拿走放床头柜上:“明天再织。最近又没什么事,熬什么夜啊。”
“有事吧?”叶烦问。
耿致晔点头,拿出抽屉里的计生用品。叶烦按住他的手:“先说事。别想一会儿作弄我。”
耿致晔扔回去:“烦烦,想不想上大学?”
叶烦摸摸他的脑袋,没病糊涂:“谁说什么了?”
“没人说什么。我就想陈小慧那个德行的都能考人大,我家叶烦烦愿意的话一定能上京大。”
叶烦无奈地叹气:“你跟她较什么劲啊?她又没惹你。”
耿致晔怀疑陈小慧敢嫌叶烦只买一条鱼和几个螃蟹,就是认为自己不同以往,值得盛情款待。兴许陈小慧本人没意识到,可是她这次过来确实比上次更自在,也显得更有底气更从容。
他和叶烦没变,陈小慧唯一的变化是上大学,“不是跟她较劲。我早晚要离开横山岛。能回总部的话你可以在市区找个工作打发时间。万一我被调到边境线上,你和大宝、二宝又得回首都。大宝上中学,二宝上小学,你妈和于姨可以接送他们,你干嘛?给人当临时工吗?”
叶烦:“所以你是看到陈小慧考大学才想到让我考大学?”
耿致晔点头:“抽两个月复习英语和数学,剩下时间背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
“可是也来不及了啊。”叶烦忍不住皱眉。
叶烦不是不想上大学,除了她认为没必要,其次便是耿致晔突然说这事,她毫无心理准备,因此有点烦躁。
耿致晔无语又想笑:“叶会计,叶烦烦,你真敢想啊。离今年高考不到半年,你匆匆复习就想上京大?我说明年!”
“啊?”他这样说,叶烦心里舒服了,“明年来得及。”
耿致晔:“我又不傻,今年考大学你得忙成什么样?”
“那我试试?”叶烦不想麻烦家人帮她安排工作。可就像耿致晔所言,过两年大宝和二宝都不需要她接送,她也不想去一个不熟悉的部门当杨白劳,在家确实无事可做。
耿致晔:“回头叫小勤把书寄过来?”
叶烦:“不用。岛上想考大学的人都打算到秋去城里上高中——现在家家户户负担得起。苏远航的书没人用,我要过来先看看。如果到秋印新教材,我找岛上出去上高中的学生帮我买一套。”
“以后用炉子做饭吧。”
叶烦笑道:“别这么紧张啊。看书累了出去捡几根木柴正好换换脑子。之前小勤在咱家备考,你不也提醒我叫她做饭?”
“先别告诉你妈。否则该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伺候你。”耿致晔防的是陈小慧。
陈小慧看起来没脑子,正因如此,耿致晔才怕她好心坏了叶烦的事。
叶烦无语:“有必要这么嫌弃你丈母娘吗?”
“谁说我嫌弃她?我是怕累着她。”
叶烦转向他:“你看我信吗?”
耿致晔搂过她的头,在她唇上亲一下:“你说呢?”
叶烦推开他拉起被子:“睡了。”
虽然这些天耿致勤帮叶烦做饭,和她一起洗衣服,可家里毕竟多了两个人,叶烦肯定没法想怎样就怎样。
考虑到叶烦身体不累心疲惫,耿致晔关灯,也没伸手搂人,怕她睡不着不舒服。
叶烦一觉到天亮,醒来身心轻松。
早饭后,叶烦去菜市场往供销社打个电话,请供销社的人找苏远航。
苏远航还没去学校,接到叶烦要高中课本的电话就骑车送过来。苏远航速度快,到叶烦家才十点左右。
叶烦在客厅检查大宝二宝的寒假作业,确定没问题,就让他俩玩儿去。大宝和二宝到院里正好碰到苏远航。
兄妹俩相视一眼,认为苏远航突然过来肯定有事,就决定听听看什么事。跟小孩子无关,他俩再出去也不迟。
大宝和二宝到屋里听到妈妈说,天天在家没事,借来看看加强学习,就撇一下嘴往外跑。
兄妹俩相信这种说辞,苏远航可不信:“你又不是今天才这么闲。叶会计,明人不说暗话啊。”
叶烦:“确实打算试试。不过是明年。现在政策变得快,明年不一定能考,因为到明年我就三十一了。所以,先看看吧。”
苏远航:“今年也来得及啊。”
叶烦:“考杭城师范肯定来得及。”
苏远航愣了一下,回过神难以置信:“你你,你想考京大?!”
叶烦笑着点头。
苏远航到抽一口凉气,憋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不愧是叶会计!”
叶烦失笑:“先替我保密啊。不然明年滑档或者落榜,传出去多丢人啊。”
“一定,一定。”
苏远航从叶烦家出来想到一点,她考上京大,大宝二宝怎么办。叶烦肯定不舍得跟孩子分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耿团长要走了。
苏远航就想回去,调转车头又调回来,耿团长到横山岛整整五年,不管升还是贬,都该动一动。
叶烦不确定明年考不考其实是不确定耿团长明年去哪儿吧。
苏远航自认为猜到真相,便希望耿致晔能调到总部。总部离横山岛不远,食品厂遇到困难,还可以找叶烦请教。
不过他谁也没说。到家被父亲追问干嘛去了,苏远航随便扯个理由——有个孩子买不起课本,他把课本送过去,便蒙混过去。
既然答应备考,叶烦就不能说一套做一套。所以拿到课本的当天晚上,叶烦看书到十点。
翌日早上,五点多醒来,叶烦背一会书,到六点多起来拉开炉子,然后去洗漱,接着去菜市场买肉。
早饭后,叶烦拿起地理继续看。
大宝和二宝想出去玩儿,看到妈妈看书,一左一右过去,打量她看什么。
叶烦:“陪妈妈学习?”
大宝和二宝不想学就装可怜。
叶烦:“看到十点半,你俩出去玩,玩一个小时回来帮妈妈做饭?”
大宝二宝看一下妈妈的手表,九点钟,只需要学一个半小时啊。俩小只勉强接受。
寒假作业写完,老师教的都会,他俩不知道学什么,大宝要教二宝英语,二宝要教大宝俄语。
眼看他俩要因此吵起来,叶烦赶忙放下书:“二宝,哥哥不会弹舌,不许故意为难他。大宝,教妹妹英语单词。二宝,哥哥英语口语不如你,你用英语跟哥哥聊天。”
大宝:“二宝口语不如我。”
叶烦点头:“那是我每次都结巴?”
“你自己看书吧。”大宝气得拉起妹妹,“我们走!”
几分钟后,卧室里传出大宝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回答妹妹早上吃的什么。
叶烦摇头失笑,死要面子的小鬼!
叶烦和大宝、二宝认真学习的时候, 叶烦家的另一位成员也没闲着。
耿致晔劝叶烦备考的第二天是正月十四,虽然不过元宵节, 但元宵节这天也会加餐,所以正月十四下午炊事班杀一头猪。耿致晔闲着无事在炊事班看杀猪,老班长手起刀落,其他人迅速浇热水收拾猪毛,几分钟一头黑猪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干净。
耿致晔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他们几个适合去屠宰场上班。这个想法刚过,耿致晔就对自己很无语,居然叫他的人去肉联厂。可是看到老班长的年龄, 近两年也该退伍了。
想到“退伍”,耿致晔立刻回去查档案。不查没感觉, 一查吓一跳,上至廖政委和牛团长, 下至义务兵, 有一成官兵近两年要另谋出路。
政委和牛团长无需他操心, 俩人不挑的话可以进事业单位, 也可以进公安局。很多义务兵在部队学的东西出去用不了, 而且从部队到地方的改变一时无法适应, 容易让人万念俱灰走上歧途。
正月十五上午,政委、参谋长和牛团长都在部队,耿致晔跟几人开会商讨先到各连队摸底, 然后挑几个文化水平高的军官利用无需值班的空闲时间给有需要的同志补课。愿意学开车的就去驾驶班报道,愿意修车的学修车, 愿意做饭的就去炊事班。
耿致晔说完, 廖政委强烈反对,问他士兵离岗出了事谁负责。
不知为何, 耿致晔听到廖政委的质问,不由自主地想到苏远航的父亲。叶烦跟耿致晔聊过苏远航的父亲,说他身为公社书记,不想法设法带领岛民致富就算了,岛民“穷则思变”,他还前怕狼后怕虎的扯后腿。
耿致晔:“非值班巡逻时间能出什么事?”
“万一呢?”廖政委问。
耿致晔这一刻万分后悔——
当年首长问他愿不愿意来横山岛,耿致就问一个问题家属能不能随军,首长说可以,耿致晔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首长不希望横山岛发生内讧,就让耿致晔自己选政委。耿致晔跟廖政委在同一个部队,但不在同一个团,只听说他为人谨慎,就对首长说某营教导员。
廖政委至今不知道他有机会升上来只因为耿致晔这句话。
上面首长这么看重耿致晔可不是因为他父亲是老革命,岳父是空军某部首长。耿致晔父亲的嫡系在陆军,他岳父的关系在空军,都管不到海军。
陆军是王牌部队,上面重视空军建设发展,海军成了爹不疼娘不爱那个,很多有志青年就希望进陆军部队或者当飞行员,再加上海上辛苦,以至于海军高学历军官凤毛麟角。
很多海军军官子女都不爱当水兵,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位年轻有学历有脑子的军官都很珍贵,都被部队首长登记在册。
言归正传,廖政委的话让耿致晔眉头微蹙,忍不住想发火,参谋长见状赶紧说:“我看可以试试,不行再调回来。”
廖政委:“传到总部怎么解释?”
被参谋长打断,耿致晔火气下去,叹气道:“我父亲和母亲当年住窑洞,一手扛枪一手扛锄头,晚上学习文化知识,也没耽误把侵略者赶出去。才过去多少年?三十年!你就忘了?”
这顶帽子太大,廖政委着急辩解:“你别信口胡说!你忘我都不能忘!”
牛副团长打圆场:“那就试试?真被人传到上面,说不定首长也是夸团长忆苦思甜不忘初心!”
廖政委不禁看没上过三天学的牛副团长,竟然能说出“忆苦思甜,不忘初心”,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牛团长偷偷补习了文化课。
牛团长补习了。
牛小山上了大学以后有点飘,去年暑假回来看到他妹写的字百般嫌弃,拽几个成语他妈听不懂他也嫌弃。牛团长听到儿子跟他妻子说话不中听,数落儿子不懂事,又说要不是老子当兵有工资供你读书,你还不如你妈。
牛小山这才想起母亲不识字是因为家里穷没钱读书。牛小山心里嫌弃自己的出身。
大宝爱跟大孩子玩,听说牛小山放假在家就去牛家找他。刘桂花待大宝极好,给他拿糖拿瓜。大宝要她自己种的瓜没要糖,因为他妈说牛家不如自家有钱。刘桂花夸大宝懂事,大宝说自己聪明。刘桂花打趣,“明明你爸妈教的好。”大宝笑着不反驳,跟她聊别的。不知不觉聊到小山现在是大学生,她不识字之类的。大宝脱口而出:“我教你啊。”
牛小山提醒大宝他妈什么都不会。
刘桂花想反驳,她会算账,会写自己的名。没等她说出来,大宝就说:“没人教当然不会啦。”
大宝能说出这话也是不久前在姥姥家听他妈说过陈小慧有人养没人教。可能大宝小孩子比较敏感,觉着牛小山态度不对,虽然他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也不妨碍他对刘桂花说:“花姨,我教你。”
那个时候耿致晔假期结束回部队值班,牛团长晚上可以回家。牛团长到家看到饭桌上的作业本,问小草怎么还学拼音。小草觉着好玩,说给她爸听——大宝小老师不教太极改教她妈文化课。
牛团长逮住俩孩子训一顿,说他们一个大学生一个初中生还不如大宝个小学生。
兄妹俩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小草不敢笑,小山不敢飘,只要母亲有需要就老老实实教她。后来牛团长晚上到家看到妻子写字,他啥事没有,也不好叫刘桂花闲聊,就翻看儿子留在家里的书。
刚开始牛团长烦躁,一页没看完就想出去打拳发泄。他认为这样不行,就今天一页,明天一页半,后天两页,一点点增加忍受,半年过去不再抗拒书本,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提升。这一点连牛团长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觉着他老牛也爱看书。
牛团长自然不明白廖政委看他干嘛:“我说错了?”
“不是。你们仨都同意,我反对也没用。”廖政委嘴上说着妥协的话,心里不想妥协:“我还是要说,团长,你先想好总部知道后派人询问你要怎么解释。”
耿致晔不觉着总部会管这种小事,总部首长又不是微操大师常凯申。
参谋长见耿致晔懒得理他,笑着说:“政委,这点你尽管放心,团长最不缺这方面经验。”
牛团长下意识问:“团长练过?”
“……”参谋长无语了,“经常练。忘了团长家有两位老首长?”
牛团长瞬间想到耿致晔的父亲和岳父,心说不怪团长敢这么搞,原来有人撑腰啊。
耿致晔白了一眼参谋长:“三位!还有我岳母!”
参谋长忍不住乐了,因为耿致晔以前跟他们吐槽过他岳母,说她离了女儿不能活。
廖政委显然也想起这事,也忍不住笑了。
参谋长见廖政委不再认死理,就问耿致晔接下来怎么做。
肯定不能直接说。耿致晔决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防遇到突发状况没人会开车,没人做饭,愿意学习各种技能的人都去连队报名,届时根据训练情况统一安排。
部队里的少爷兵觉着耿致晔杞人忧天,多少年不打仗了啊。结果第二天就看到上面发布的“保卫边疆战斗的通知”,通知下来,全军进入备战状态,不是担心南边挑衅的国家打到横山岛,而是担心常凯申的儿子趁机搞事。
公历三月十六日,自卫反击战争结束,没几天就传到部队,牛团长问耿致晔“这就完了?”
耿致晔回:“现阶段结束。以后要看对方,对方再屡屡挑衅,上面应该还会派兵,不过跟这次比算是小打小闹。”
牛团长问:“可以回家了?”
耿致晔想先回家,可他是团长要以身作则,就叫牛团长和政委先回家休息。
牛团长到家先告诉妻子刘桂花,南边边境线上的事解决了,接着说上面有人真好,他都没听到风声,耿团长就收到又要开战的消息,然后让全团官兵加强学习。
刘桂花觉着这样的事羡慕一下可以,千万不能往心里去,否则会变成田小凤那样。再说了,比牛团长出身好有前途的军官多得很,他都羡慕羡慕的过来吗。
刘桂花就说:“人家耿团长也没瞒着你们啊。”
牛团长顿时觉着耿致晔不错,这种事碍于纪律不好明说,但他也有变着法告诉他们,只是他们觉悟不够没意识到他这么做另有深意,就以为耿致晔纯粹闲的。
最近耿致晔没收到首都的电话电报信件,参谋长和廖政委不认为耿致晔收到他岳父和父亲递来的消息才那么干,所以认为耿致晔未雨绸缪简直神了,看耿致晔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三月二十五日晚上,耿致晔到家就跟叶烦吐糟:“参谋长和政委简直有病。”
叶烦愣了一瞬间才意识到他说谁:“他俩,干嘛了?”
耿致晔仔细想想:“说不上来。看我跟妖怪看到唐僧肉一样。”
“你干嘛了?”
耿致晔摇头:“没干嘛。难道是因为知道我岳父是空军哪位首长?”
“空军跟海军隔一层,人家打听这事干嘛?”叶烦道,“你想多了。对了,吃什么?”
耿致晔:“还没做饭?”
大宝扔下字典和《山海经》,坐起来:“妈妈说廖伯伯和牛伯伯回来你就快了。今天正好周末,菜市场杀猪,妈妈就买好几根排骨和一块肉。爸爸,你来得真巧!”
耿致晔:“所以等我回来再做?”
二宝:“妈妈说六点半还没回来就做饭。”
耿致晔看一下自己的手表,六点十分,“要不我做?”
叶烦点头:“去吧。我连做一个月快累死了。”
耿致晔拉着她去厨房:“帮我烧火。”
“早知道就听你的不去捡柴。”叶烦道。
耿致晔:“最近又去了?”
叶烦点头:“最近天气好,星期天带大宝二宝出去,门口没什么好玩的,他俩就要去生产队,看生产队的小孩上山放羊割草捡柴,他俩也要割草捡柴。没有镰刀不能割草就捡柴。屋里这些柴都是他俩捡的。”
耿致晔朝土灶前面看一下,有很细的树枝,很粗的棍子,一看就不是叶烦挑的:“愿意干就让他们干。前些天值班时闲聊天,老牛还说小山考上大学学了一堆臭毛病,到家跟大爷似的。”
“牛团长的脾气受得了?”
耿致晔打开橱柜把肉拿出来:“受不了。被他劈头盖脸骂一顿。对了,这些肉怎么吃?”
“猪肉切片炒菜,排骨炖汤?”
耿致晔摇头:“大宝和二宝清淡的吃够了。家里还有白糖吗?”
“有冰糖。”
耿致晔点头:“那就蒸米饭、糖醋排骨和肉片炒菜?”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不需要叶烦动手,叶烦从不挑三拣四。
耿致晔以前听叶烦这样说认为她不高兴。后来听到她跟她妈也这么说,耿致晔才敢相信她就是这么好打发。
“中午吃的什么?”耿致晔一边倒温水洗肉一边问。
叶烦:“切了一块五花肉冷水下锅煮熟,晾凉后切片炒蒜苗。”
“回锅肉啊?”耿致晔问。
叶烦:“吃过啊?”
耿致晔点头:“炊事班有人会做回锅肉。以前我们穷,肉丝炒辣椒,一筷子下去全是辣椒,夹三次才能夹到一点肉。现在我们自己养猪,上个月杀一头就把五花肉一分为三,一份做卤肉煮挂面,一份做红烧肉,还有一份就是切片炒蒜苗。”
“蒜苗也是你们自己种的?”
耿致晔:“对,种的密需要剔苗,正好拔掉炒肉。”
“除了蒜苗还有什么啊?”
耿致晔刚才还去菜地看过:“有蚕豆,有大豆,还有豌豆,还有几片刚种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种小事炊事班有数,不用向我禀报。还有菠菜和小青菜。山西大队社员说菠菜和小青菜春天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可以天天薅。结果还真是。”
“有没有吃笋啊?”
耿致晔点头:“拉部队化粪池的几个老乡送我们一车。幸好还有几块咸肉可以炖竹笋。不然那么寡淡我们真吃不下去。”
叶烦问他知不知道老乡为何那么热情。
耿致晔一边切肉一边说:“听说了,今年包产到户各管各的?还是你的主意!”
“别乱说。他们自己也想这么做。因为离上次自负盈亏过去足足二十年,他们心里没底,问我该怎么做其实就是找个主心骨。”
耿致晔明白,搞食品厂卖东西,叶烦无论怎么卖渔民都听。叶烦没种过地,不是社员自己想分地,叶烦说再多社员都认为她没种过地,外行指导内行。
“米饭蒸了吗?”
叶烦点头:“你来之前蒸的,快熟了。”
“那你烧火,我做菜。”
地锅火旺做饭快,米饭蒸熟,耿致晔就把排骨盛出来。耿致晔抽空朝客厅喊一句:“洗手。”
待大宝把餐桌椅子摆放好,和妹妹进来拿碗筷,耿致晔就把肉片做好。
一家人饭后出去转两圈,耿致晔叫大宝二宝回家洗漱。大宝和二宝回屋,耿致晔到叶烦身边坐下问:“哪道题不会?”
叶烦:“可能离开学校太久,刚开始跟看天书一样。复习半个月,把公式记下来,套着公式做几遍,感觉挺简单的。”
“那就是没问题?”
叶烦摇头:“数学没有。政治需要向你请教。”
耿致晔:“你隔三差五抄一遍报纸头版,不用特意注意以后也知道怎么答题。”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啊?”叶烦问。
耿致晔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你写吧,我去洗脸刷牙。”
叶烦写了很久忍不住打哈欠,知道今天再学也记不住就去洗漱。这个时候大宝和二宝早睡着了。到俩孩子房里看看,给大宝和二宝盖上肚子,叶烦就回屋休息。
以前除了偶尔送大宝二宝去学校,就是洗衣做饭,或者到食品厂看看,叶烦觉着日子过得慢。现在天天看书,叶烦感觉时间飞快,眨眼间后面山西大队收水稻了。
部队家属区孩子少,一个班级只有几个或十几个学生,办个学校浪费资源,所以就跟山西生产队的小孩一起上学。
生产队农忙,学校放假,大宝和二宝跟同学一样放忙假。忙假作业少,忙假第二天上午大宝和二宝就把作业写好。下午,兄妹俩问妈妈要不要出去玩。
夏天瓜果蔬菜多,人也不爱开火,所以食品厂没生意,叶烦不需要去办公室,也不用去车间,天天在家看书有点厌烦,就跟儿女去生产队。
不过刚到路边就遇到拦路虎,有人在路口晒稻谷。
叶烦叫大宝二宝从路边花丛里穿过,突然听到一声“耿大宝?”叶烦吓一跳,往四周看看,没什么人,就听到“咯咯”的笑声。
大宝翻个白眼:“幼稚!”然后指着树上,“妈妈,在那儿呢。”
叶烦抬头,十岁左右的皮小子像个猴儿似的从树上下来。叶烦问:“这是你家的稻谷啊?”
皮小子点头:“看着鸟别吃。晒干了就收起来。叶会计,找我们大队长啊?”
叶烦:“谁都不找。陪大宝和二宝出来玩玩。生产队的人是不是都忙着收稻子?”
皮小子摇摇头:“地少很多人上午就收好。像我家人多地多,下午就差不多了。我们明天抓鱼抓螃蟹。叶会计,要我明天叫你吗?”
叶会计笑着点头:“谢谢啊。”
“不客气。”皮小子问,“耿大宝去哪儿玩?村里不好玩,地里也不好玩,要不要去树上玩?”
大宝看他妈。
叶烦微微点头,二宝立刻叫哥哥教她爬树。叶烦见状别过脸,当自己没看见。不然她会忍不住数落二宝,哪儿哪儿都有她。
翌日上午十点多,天气热起来,叶烦打算开风扇,听到清亮的声音问,“叶会计,我来了!”
叶烦合上书本出去:“叫我看抓鱼啊?”
来人正是昨天那个皮小子:“对啊。耿大宝和耿二宝呢?”
叶烦关上房门,看到他往菜地里看,等叶烦看他他又迅速转过头,叶烦笑着给他摘几个黄瓜和番茄,“用衣服兜着吧。”
“不用这么多!”
叶烦:“耿团长不在家,我们吃不完。大宝和二宝在廖小妹家。我们去找他们吧。”
大宝和二宝在隔壁听到熟悉的声音跑出来,看到是昨天一起玩的小伙伴,大宝立马跑过来:“你是来找我的吗?”
皮小子点头:“要不要吃黄瓜和番茄啊?叶会计给我好多。”
大宝摇头:“你吃吧。我家好多。我帮你拿?”拿两根黄瓜,二宝拿两个番茄,皮小子自己拿两根黄瓜和两个番茄。
叶烦之所以摘这么多是想到他说他家人多。
等到村里的沟边,皮小子喊一声“娘”,好几个人看过来,有老有少,都跟皮小子有点像,叶烦便知道都是他家人。
皮小子拿着番茄和黄瓜过去正好父母、祖父母和兄弟姊妹一人一个。
叶烦心说真是个大家庭啊。
皮小子的母亲父亲叶烦都认识,他父亲给叶烦送过小海鲜,母亲给叶烦送过花。不过叶烦没去过他们家。叶烦到皮小子母亲身边问:“他是你儿子啊?”
皮小子的母亲点头:“没给您添麻烦吧?”
叶烦摇头:“性格挺好。”
“太皮了!”他父亲嫌弃。
叶烦:“以后出岛上高中不用担心城里人欺负他。”
这话的意思他儿子能考上大学?皮小子的父亲心里高兴,嘴上谦虚:“学习不好,高中学校不一定要他。”
皮小子正拉着大宝往里面去,听到这话回头:“我能考上高中。”
叶烦:“也可以上中专。中专毕业也包分配。”
皮小子一脸得意:“听见了吗?爹,不要整天说我不好不好。你懂得多还是叶会计懂得多?”
他爹气得指着他:“过来!”
皮小子拉着大宝跑远。
二宝经常跟村里小孩玩,而村里大人小孩都在沟边树下看打鱼,所以她一过来就找到好朋友,早跑没影了。
沟边全是人,叶烦也不担心他俩掉进去没人救,就跟社员聊天,问:“怎么这个时节抓鱼?”
大队长到叶烦身边解释:“抓黄鳝抓螃蟹。不然回头刮台风把鱼和螃蟹冲上来,螃蟹爬到庄稼地里,又跟早两年一样祸害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