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淘宝去种田by深白加蓝
深白加蓝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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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娘还是不太赞同李妍年的做法,耐心劝道:“鸡这玩意儿可不好养,只要有一只生病了,其他都得遭殃。你没看村里就算那胡寡妇养的多了,也不过十来只,那也是她一个妇道人家,种不来地,细心照料着才有这么几只活下来。”
前头李大叔和黑豆停下脚步,听她这么说,都狐疑地朝李妍年看来。
李妍年笑道:“婶子放心,豆豆这孩子细心着呢。其实不瞒婶子,这事啊也是我们东家吩咐的,说是别家养的鸡他不放心,谁知道都是怎么喂的。就想着让我们替他喂着,死了都算他的,活的回头给送他府上,也分我们家几只,算是辛苦费。”
李大娘撇嘴道:“这有钱人家毛病也是真多。那行,既然亏不到你头上,婶子也就不拦你了,回头就去那胡寡妇家问问,要些种蛋来。别的不说,婶子当年也是养鸡的一把好手,抱窝的没几只坏蛋呢。”
“婶子,那看来豆豆以后还得拜您为师,多多讨教呢。”
李大娘有些羞涩地捂嘴笑了笑,自谦了几句,这才送了李妍年出门。

浅滩码头饭铺开张的第二天,一样人满为患。
李妍年是彻底服了这些来吃饭的了,都是怎么想的啊,竟然来他们店里吃饭还自带饭碗的。
齐老三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扬着手里端着的碗,颇有几分洋洋得意地说道:“这不是怕你们店里又跟昨天一样,供不上碗来么。我们兄弟几个就都从自己家里带了,还省了你们洗碗的功夫,不正好?”
李妍年心说,光记着带碗,没带筷子还不是一样?
尽管这一天他们已经提早了半个时辰开张,但托昨天生意火爆的福,消息就跟长了脚似的,不光清水镇上人人都晓得有这么一家便宜的饭铺子新开张,连着杜家庄上都有人特地赶来看热闹。因此毫无意外的,李家饭铺又一次被挤爆了。
忙到后头,李妍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连嗓子都哑了,可还见着有客人要往铺子里坐。张大宝冲她挤挤眼:“未时都快过了,不能再让人进来了,不然就要做到晚饭去了。”
李妍年也同意,正准备往门上挂上歇业的牌子,便见着几个像是衙门捕快打扮的往她们铺子上来。
领头的见李妍年正在挂牌子,狐疑道:“掌柜的这是准备关门了?”
李妍年还未来得及开口,张大宝便笑着迎了上去:“原本是准备这拨客人招待完了就歇着了,几位捕头看样子这是到这个点儿才吃饭?也太辛苦了!赶快里面请,里面请,上好的米饭都还是热乎的,就是小店只卖饭不做菜,几位捕头要是不嫌弃,我们自己吃的酱菜是还有,也给你们上点儿?”
领头的不耐烦地数了几个铜钱扔到他手里,挥手道:“不用整那些没用的,上一屉饭来就是。”
话虽是这么说,张大宝还是很殷勤地送了一碟子腐乳和榨菜到他们那一桌。因着店里突然来了捕快,大概是老百姓发自心底的怵官,就算生平没做什么亏心事,遇着捕快,还是拘谨。原本有三五桌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扒饭的客人顿时安静了,匆匆吃完手上这碗白饭,便一抹嘴巴放下碗赶紧跑了。
倒得感谢这几个捕快,不然他们今天还不一定能在酉时之前回到李家村。李妍年见这边有大舅舅看着,便和黑豆两人手脚麻利地收拾起碗筷来。
张大宝在柜台边上留意着捕快这桌的动静,准备对方随时有吩咐便冲上去。他们做生意的,最吃罪不起的就是官家,其中更甚的便是衙门的捕快。
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捕快自古就是贱籍,一旦家有从此业者,三代不得科考做官。衙门里开给捕快的工钱也少,这些衙役要混口饭吃,大多还是得靠旁的门路赚些灰色收入,比如保地有无名女尸出现的时候,还未等正式查案,便有捕头带着底下衙役把女尸扔到保地富户门前,以行敲诈勒索之事。
公门里的这样事情比比皆是,没点路数和脸皮的人也做不来这样的缺德事,因此寻常百姓没有到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是没人会想不开要去公门里寻差事做的。
有时候,流氓和捕快,也就是穿没穿一身皂衣皂靴的区别。
因此张大宝才不放心李妍年一个小丫头上前招呼,如临大敌一般地时刻准备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得罪了人。
几个捕快早已经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眼光,也没放在心上。圆脸的一个姓高,叫大壮,已是饿得狠了,还来不及打饭到碗里,就着饭勺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白饭。
高大壮嘴里还嚼着饭,一边往外呼着热气嫌烫,一边惊叹道:“欸老邢,是我饿昏头了还是怎么了,这饭我怎么就觉着这么好吃呢?”
被叫做老邢的是个国字脸,眼睛细长,长得便是一副十分精明的样子。他也是饿极了,但还有一丝读书人的矜持,慢条斯理地往自己碗里打了半碗饭,细细吹凉了,才捡着送了一口到嘴里。
边上另一个三角眼的叫方大海,替老邢回答道:“不是你饿昏了,这家铺子的饭的确好吃,价钱还顶便宜。老邢,咱们以后还常来!”
祖宗,以后竟然还常来!张大宝心中正哀嚎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着那三角眼的说完以后还常来,老邢似乎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
他连忙挤出一丝笑容:“几位爷吃着好,便是对小店最大的肯定,欢迎几位爷以后常来,常来……”
四人当中年纪看着最小的一个少年呵呵笑道:“行了,看把人家给吓的,咱们这一身皮穿着,还不都把人生意给吓跑了。”
黑豆闻言担心地看了张大宝那边一眼,李妍年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还是张大宝经验足,那少爷这样一句话出来,他心里便有了些底。看着这几人说话的样子,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叫老邢的,也像是个规矩做事的人,渐渐地便没之前那么怵他们了。
张大宝当下走过去赔笑道:“几位爷真是爱开玩笑。小店平日里盼都还盼不来你们这样的贵人。有几位爷时常来店里照拂生意,那些个宵小也不敢打我们铺子的主意。几位爷要是吃着还满意,日后一定常来。”
老邢这时才淡声说了句:“掌柜的客气了。都是混口饭吃,也都不容易。这几样小菜是你们店里自己做的?倒是下饭。”
张大宝连忙朝黑豆使了个眼色,让人往后厨去再端些上来,一面赔笑道:“乡下人随手做的粗糙吃食,几位爷不嫌弃便好。”
老邢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这红油辣子,香的有些不寻常,不像是茱萸的味道。
年幼时他随家中也到过蜀地,那里的人嗜爱食辣,平常菜肴中都少不了加一味茱萸以添辣味,也有提了茱萸制成红油做菜的。当时还是身兼定湘军监军的父亲,还未曾遭同僚陷害,一月尚有四五两饷银,便常常牵着他的手上街下馆子。男人粗心,哪里晓得六七岁的孩子还吃不得辣,见他被辣得眼泪汪汪,吐着舌头扇气,还仰头大笑……
但那样的日子,二十年前便没了。
张大宝见这领头的老邢对着一筷子红油腐乳出神的样子,心里不禁叫糟,难不成,这酱菜又有什么不对了?
邢捕头回过神来,倒是缓了脸色朝张大宝问道:“掌柜的,你手上还有多少这红油腐乳?我吃着倒好,卖一些与我如何?”
张大宝下意识地看向李妍年,后者连忙迎上来,笑道:“邢爷吃着好,那便是小店的荣幸了,甭提什么钱不钱的,后厨里还有一罐,我这就去给您包上。下回您来铺子上吃饭,这酱菜还有送的,只要您不嫌东西小,看得上眼就行。”
正好奇伸了筷子去尝酱菜的几个捕快顿时把目光都投向了她,见李妍年不过十来岁的模样,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倒挺讨喜。三角眼的方大海顿时叫出声来:“哎哟这张小嘴,可真能说,老邢,人说以后只要你来,便送酱菜,以后咱可离不了你了。”
李妍年笑道:“这位爷说话可诛心了,这粗糙吃食咱们要送,也得得您喜欢不是?只要几位爷喜欢,谁来吃饭,都是送的。”
方大海喜欢她说话的机灵劲儿,还要逗李妍年说两句,倒是被老邢给拦住了。
“赶紧吃饭,完事了还要回衙门交差,人做小本生意的,也不容易,别逗着人玩了。”
之前说话的少年淡淡笑道:“还是老邢稳重。这事儿顶上的交代给你,的确是没交代错认。”
李妍年偷偷打量一眼那少年的穿着打扮,分明也是个捕快的样子。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像是不是和另外三人一伙的样子。而且看他年纪,分明是最小的,论资排辈,其他三人也应该在他上头。但李妍年看他们进店之后一言一行,这少年还隐隐有略占一头的样子。
但接下去这几人便没再开口说话,连着之前老邢问的红油腐乳,也没了下文。
张大宝看一眼李妍年,也不知道该不该包个一坛给人家。李妍年朝他摇摇头,自己去了后厨,片刻后,拎了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坛子出来,摆在柜台上头最显眼处。
期间其他客人陆陆续续地也都走光了,四人安安静静地解决完一屉白米饭,抹了抹嘴,便要起身回衙门。张大宝适时地拎了腐乳坛子跟上,递到老邢手里。
老邢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李妍年,嘴角扯了扯,从腰间摸出一粒碎银子来,随手抛到了李妍年手里。
“收着吧,你们铺子里的东西值这个钱。”
说着,头也不回地追上前头三人,大迈着步子,没一会儿功夫便走远了。
“这……”张大宝还没见过这样拿了东西还给钱的捕快,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李妍年倒是心安理得地把碎银子给收进了荷包里,她有一种预感,这个邢捕头以后还会常来的,能结交上一个跟衙门里能说上话的人,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人到了哪里,都是需要一定的社会关系的啊。
“别想了,舅舅。赶紧收摊算账,晚了我跟哥哥可得摸黑回家了。”
张大宝应了一声,连忙窝到柜台后头噼里啪啦地打起算盘来,没一会儿便报出了今天的总收入:“除去买柴火用了的30文钱,今天咱们一共收了437文,乖乖,这么多!”
黑豆和张婶已经收拾好了后厨,听到这个数字,都有些吃惊,异口同声道:“这么多?”
李妍年一面往外头张望,奇怪李大叔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买到牛车,一面分神朝几人说道:“不奇怪,新茅坑都还有三天香呢。毕竟咱们价钱定的便宜,赶热闹的也就多。等明天恢复原价了,就没这么多人了,到时候咱们也能轻省些。”
张大宝心想外甥女这话说的,倒还好像巴不得店里生意坏些似的。
李妍年照样把今天的收入所得,平均分成了四份分给大家:“东家的交代,大家就都别推辞了,等明天可就没这个待遇了。要是月底业绩不好,说不定还要扣工钱的,所以大家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做好自己本分,别亏了东家待咱们的这份心。”
张大宝其实对李妍年口中的东家一直很好奇,当下也忍着,只带头承诺道:“红豆你就让咱们东家放心吧,这铺子,我们一定会尽心管着的。”
张婶也点头:“我会烧好饭的。”
做戏还是要做全套,黑豆赶紧跟着表态:“我也没问题,东家只管放心。”
正说着,外头便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哎哟这是在干什么呢?”

第五十六章
众人回头一看,李大娘正坐在一辆崭新的牛车上,冲他们露出个爽朗的笑容,而边上牵着车的正是李大叔。
“跟人砍价耽搁了点时候,还怕你们已经收了铺子走了,幸好我跟你叔说还是过来试试运气,也省得你们回去路上还得费些脚力。”
李大娘跳下车,一面冲李妍年解释着,一面拉了她上前看新买的牛车。
“快两岁的小牛,虽说还算不上大牛,但是种好,力气也大,你叔看过了,整个牛市上就属这头小牛样子最好,领回家好好养着,以后有的是能出力气的时候。这连牛带车的,你叔跟人家说了半天的价格,最后只要了68吊钱,找人破开这银票又话了些功夫,这才折腾到这个时候。“
李妍年虽说是不懂一头牛怎样算好,怎样算坏,但看着眼前乖乖带着嚼头,还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懂看着自己的健壮小牛,第一眼便喜欢上了。
“叔,婶子,可真谢谢你们了,帮了咱们家一个大忙。这牛看着真好,车子也好。”
李大娘不无骄傲地笑道:“那是,整个村可没人比你李叔还懂这些牲口的了。你也别不舍得,这小牛啊夜里还是先养在我们家定定魂儿,有个老牛陪着,不认生。”
李妍年笑道:“那敢情好,就是又得麻烦婶子您了。”
李大娘一摆手,不当回事儿地笑道:“这么点小事算什么呀,你们都收拾好了吧,走走走,赶紧回家。毛豆在家该等急了。”
说到回家,几人动作顿时快了起来。到上路的时候,李妍年倒是舍不得往车上坐了,先心疼上牛了,结果被李大娘一阵取笑:“你这是买赶车的牛啊,还是买个祖宗回家供着啊。赶紧麻利地上车,这小家伙力气足着呢,买了不用瞎糟蹋东西婶子可要看不下去了。”
被她这么一说,李妍年只好往车上钻。张婶年纪大了,也被李大娘劝着上了车。而她和李大叔两个,还有黑豆,却选择了步行。
李妍年实在是太累了,坐在车上没一会儿,便被晃悠着颠睡着了去。醒来的时候只看见黑豆因抱着自己而在眼前放大了的脸,她揉揉眼睛:“哥,婶子他们呢?”
黑豆低头温柔笑笑:“婶子他们都回家了,你继续睡,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李妍年咕哝了一句:“还是我来……”
话都还没说完,便又歪头睡着了去。
黑豆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将人送到了三楼床上,轻手轻脚地盖好了被子,这才长吁出一口气,放心地下楼。
毛豆担心地凑上来:“哥,姐怎么了?”
刚刚一看见哥哥抱着姐姐回来,毛豆被吓了一大跳,要不是黑豆及时冲他嘘了一声,他当时便要冲上去问个究竟了。
“你姐没事,就是累坏了。这两天店里人多,忙不过来,等明天就不会这么忙了。你乖乖的,别吵闹,让你姐再睡一会儿。”
毛豆放心地吐了口气,他刚刚有一瞬间真怕姐姐跟爹娘一样,一句话都没留下,便安安静静地去了。
解了心中恐惧,毛豆倒有了说闲话的心思:“哥,婶子家帮咱们买了牛车了是不是?那牛长啥样啊,跟婶子家的一样老不?”
黑豆耐心地回答道:“不老,才两岁都不到,还是头小牛呢。你姐看着可喜欢了,回来的路上还舍不得坐车。”
毛豆咯咯笑道:“姐真傻,牛买了不就是干活的吗,牵着牛自己走路,不坐车,傻子才干这样的事呢。”
黑豆戳了一下他圆鼓鼓的脸蛋,忽地想起进门之后还没看见过赵旭,便问道:“你旭子哥呢,还在屋里睡觉?”
毛豆摇头:“旭子哥在后头院子里呢,他下午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待在屋里。我怕他闹起来,只好让他去院子里待着。不过哥你放心,我隔一会儿就有去后头看他的,旭子哥一直坐院子里没动弹过呢,旭子哥很乖的。”
黑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拉着毛豆一起去了院子里头,见赵旭果真裹着条毯子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先松了口气,大概真是天天坐屋子里,把人给闷着了。
说起来后头这一小块园子,也是该抽个空种点东西上去了。平白空着,也实在是浪费。
他伸手探了探赵旭的额头,确定没有着凉的迹象,才伸手将人扶起来:“旭子,天晚了,别坐这里吹风了。回屋里坐着,一会儿晚饭就得了。”
赵旭眼睛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确认了一下袖袋里的飞鸽传书真的藏牢靠了,才由着黑豆牵着他进了堂屋。
一进屋,他习惯性地转头看厨房寻找李妍年的身影。黑豆见状,笑道:“别找了,二妞今天累着了,在楼上睡觉呢。晚饭我来做,旭子,你好好在沙发上坐着,豆豆,进来帮哥烧火。”
毛豆懂事地进厨房帮忙做晚饭。在哥哥黑豆的言传身教下,这个小男子汉还来不及形成“女人天生就该伺候好男人”的直男癌病症,就已经一头扎进了厨房这块在乡间被默认为是女人才该进的“禁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家里两个男孩在厨房里忙活,而唯一应该要干活的女孩却在三楼呼呼大睡,这样的画面在李青山和李军山家,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
比如此刻,过了三月份生日刚满十三岁的荷花,尽管今早上山打柴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胳膊差一点就摔折了,也还得忍着钻心的疼,蹲在厨房里洗菜煮粥。而她的亲娘王秀妹也没闲着,正费力地切着猪草,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要不是荷包眼瞎,那么平的地也能把自己给摔了,摔坏了胳膊实在切不动猪草,她也不必这么辛苦,不得不到厨房里帮着切猪草煮猪食。
平日里家里这些活都是荷花干的,现在人摔伤了,王秀妹没办法,只能劳动自己顶上,谁让家里新买的两头小猪是祖宗,一点都饿不起呢!
两头小猪可花了她不少钱,为着这两头猪,王秀妹还遭了李氏那个老虔婆不少骂,说是规矩本分的种田人家,就不该起这个心思去养什么猪。家里人吃的都没有了,拿什么喂猪?
一想到老虔婆骂得唾沫横飞的样子,王秀妹心里就忍不住飞白眼。都已经分家了,李氏这个拎不清的还三不五时就到自己家里来摆一回婆母的威风,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还当是没分家的时候一样。自己可不是张三娘那个好说话的,由着她糟蹋!
王秀妹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李氏那天骂她骂得嘴都干了,让她把两头小猪仔给人退回去。王秀妹当时都好好地应了,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等李氏摆完婆母的谱心满意足地走了,她立时把大门一关,啐个一口,骂句什么玩意儿,回头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李洪山家那几个小子问里正家卖猪的事情她可是听说过的,就两百斤出头点的一头瘦猪,连肥膘都没贴上多少,老二家的几个傻子竟然也肯出七百文买了!要知道那里正家儿媳妇买小猪仔也不过花了一百五十文!不过就是喂些猪草养了几个月,转手就赚了这么多,叫她怎么不眼红?
不过就是让荷花砍柴的时候顺便割些猪草而已!这小猪仔养起来了,可就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可想着养猪赚钱是一回事,摊上自己要脏活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秀妹越想越生气,一边切猪草,一边朝荷花说道:“都是你个没用的赔钱货,打个柴都打不好,还得连累你娘这么一把大年纪了替你切猪草熬猪料!我看啊也是时候早些找个人家把你给嫁出门去,也好给大牛攒点媳妇本。”
荷花摘着菜叶子的动作便是一顿,脸色变得煞白,不是胳膊疼的,而是吓的。
但她也知道,自己家不比二叔家,女儿生来就是赔钱货,不值钱的。与其苦苦哀求亲娘不要把自己随便嫁出去,还不如换个说法拖上一拖。
“娘,我还小,我还能留家里再干两年活的,我走了,家里就少了一双手,可没人心疼娘,替娘干活了。再说以大哥这样的人才,十里八村也没个户人家闺女能配得上的,娘就算起了心,也得仔细访访,给大哥定个好人家才是啊。”
荷花说这话的时候心底都发虚,她那大哥要算是个人才,也得算游手好闲上的人才。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大牛干成过什么正经事,能躲懒逮着机会就躲懒,偏生还能给自己找一堆的借口,今天是起早了腰酸,明天是蹦高了腿疼。好好的一个人,有手有脚,都十六七了,一双眼睛还能盯着还没他零头的孩子抢食,说出来她都替她哥觉着丢人。
人说知女莫若母,在荷花这里,就成了知母莫若女。她这一番话,完完全全打在了王秀妹的七寸上,后者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十分的得意和自豪:“大牛的亲事的确是不能着急,我打眼看着,咱村里就没几个好的。尤其是胡寡妇家的那个闺女,那不正经的做派,就跟她娘一个样,妖里妖气的,这样的人给我做儿媳妇,我可是不敢要。”
像我大哥这样“能干”的女婿,人胡寡妇也不敢要吧……荷花默不作声地听着,低眉掩下眼里的嘲意,生怕亲娘会瞧见自己眼里的不屑和鄙夷,那之前的软话也就白说了。
王秀妹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当中:“你大哥要找啊,就得找镇上王秀才家的闺女那样的,清清白白的,又是读过书的人家,自然是懂道理,最守规矩的。就是那姓白的眼珠子长头顶上了,前一次我托人去问,竟然张口就是十五贯钱的彩礼。她当她家闺女是吃铜钱长大的,金肉银骨?也忒要钱!”
是啊,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最好是一分彩礼都不要,还得倒贴咱们家三五十贯,家里父母也懂事,姑娘嫁进门来,以后就跟娘家一刀两断,啥关系都没有了……
王秀妹还在继续补全她那苛刻的儿媳挑选标准,荷花低垂着脸,看着自己倒映在水面上快皱成一团了的脸,肚里便是一生长叹。
越长大,越发觉着自己大概不是她爹娘亲生的,不然同是一家子,怎么自己一点都不像她娘这样傻,也不像她爹那样狠,更不像她哥那样懒呢?
还是二叔家的红豆有福气。生下来就有爹娘当宝贝一样疼着,还有黑豆那样好的哥哥,有毛豆那样听话的弟弟……
一旁的亲娘还在说着冒傻气的白日梦,心事重重的荷花忍着疼,拿手戳破了水面的平静,搅碎里头那个愁眉苦脸的倒影。
要是能不嫁人就好了,就是在家割一辈子的猪草,打一辈子的柴火,干永远干不完的农活,她也是愿意的。
哎……少女心底又是幽幽的一声叹息,没有谁能听见,却有着压塌脊梁的分量,沉重非常。

李妍年的预言到底还是验证了。
小饭铺开张第三天,客流量锐减,到中午饭点的时候店里一半的座位都没满。而在这些回头客当中,齐老三那帮人就显得格外惹眼。
许是齐老三也觉着今天店里的生意冷清得不像样子,交钱的时候冲着黑豆有些尴尬地打招呼:“三文钱一顿饭也不贵啊,怎么人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黑豆笑道:“这个也是正常的,我们也有准备,今天蒸的饭也不多,人多了反而供不上。开张第一个月,前头两天是大让利,接下来虽然价钱要回去了,不过也还是有优惠活动的。像你们这一桌人,三人同行,就能送一碗紫菜汤,还有一小碟酱菜。等这个月过了,要汤要菜,就得另外再交一文钱。”
齐老三不好意思占他们家的便宜,其实照他看来,自己这帮兄弟一顿就能吃掉近十斤白饭,可每人只要给三文钱就够,这个饭铺的东家可算是亏死了。尤其是这饭铺的白米饭又香又软,还一点都不掺假,比他们自己省吃俭用上米行去买的都要好很多。
而且像他们这样每天都是靠力气吃饭的,还真别说,啃一顿黑面馍馍怎么比得上吃上一顿好的!表面上看是他们每天要多花去三文钱,可一顿热乎的下去,不仅仅是填饱了肚子,还长力气,耐抗!这两天码头上谁不是吃饱了都恨不得能多扛几包货的?一整天下来,原本午饭刚过就差不多该饿的,生生捱到近饭点的时候,肚子才有些反应。这就是肚子里有货跟没货的根本区别。
所以明知道今天小饭铺的白米饭要涨价到三文钱一个人了,齐老三这帮兄弟还是忍着肉疼,一到时候就齐刷刷地来报到。齐老三心里其实也很挣扎,一边觉着小饭铺这么下去非亏死不可,一边又心里巴望着这个铺子能长长久久开下去,多给他们带些实惠。
黑豆不知道齐老三心里的纠结,见他迟疑地没去端紫菜汤和酱菜,笑着解释道:“这些现在都是送的,放心吃。不过还得提醒你们一句,今天开始碗里可不能剩饭了,剩得多了,就得罚钱。”
齐老三从杂念中回过神来,挠挠后脑勺:“这个我明白,码头上的兄弟我也都跟他们交代过来。谁都是苦过来的,知道粮食糟蹋不得。”
黑豆放心地目送他端了东西回到自己桌上,又微笑着去招待下一位客人了。
客人少了,李妍年是松了口气,她原本就没指望这个店能挣大钱,更多的是为着让自己兜里的钱能过个明路,来处有个说法。她想过了,黑豆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店里没见着有大宗的米粮进项,却一直有白米饭蒸出来卖,日子长了,是要惹人怀疑的。
她打算等今天店里歇了,就上镇上米行进货,买中等价位的米。掺了石子麸糠的米人吃不行,喂鸡总是没什么大碍的。
张大宝和张婶两个不比黑豆和李妍年,前两天忙起来的时候,两人是高兴大过疲惫,今天店里生意突然来了个大滑坡,身为铺子一份子的他们,心里自然忐忑,但看黑豆和李妍年一个淡定,一个笑嘻嘻的,完全没事人模样,心里更是没底。
这没影的东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送走最后一位来吃饭的顾客,张大宝飞快地算了一下今天的账,让他有些吃惊的是,虽然今天来的客人少了很多,但一个中午下来,店里依然有近两百文的入账。
李妍年一看他那急吼吼的样子,了然笑道:“舅舅,你别想太多了。赶紧收拾收拾,今天收来的钱先封帐,收起来锁好了,等月底的时候再去火销铺子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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