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就是去练舞。
谢凛从没见过这样半途而废的人。
写戏本子又不是别人逼她写的,明明是她自己要写的,却一遇到困难就想逃……
谢凛真不知道江云舒小时候是怎么学会跳舞的,明明练舞和练武一样都要下苦功。
夜里,他回到未央宫,问道:“收拾行装了?”
江云舒轻轻点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掌印,这次出宫,我身边能不能不带人?”
谢凛笑了:“娘娘是想吃喝拉撒都让臣服侍?”
江云舒:“我自己可以……”她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就一个人当过背包客呢。
但是在谢凛的目光下,江云舒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什么也不敢说了。
谢凛看到江云舒的神情就猜出来,江云舒这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自己每年去乌山前后都易怒。
她不敢说自己不去,但是不想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去冒险。
谢凛冷哼一声:“都带上,一个都不能少。”
怎么会有这样的蠢人?连危险会从哪里来都不知道。
太后明显不怀好意,江云舒没有丝毫警惕,高高兴兴地和她相处。
他若是想对她做什么,何必等到今日?
谢凛便是心情不好,也不会在宫外随随便便杀了江云舒。
杀她身边的人……倒是有可能。
不过谢凛想到他杀了江云舒身边的人,她那双眼睛或许会变得黯淡无光,就不想杀了。
反正天下人那么多,他大可以挑别人杀。
当然,谢凛是不会对江云舒直说的,看她心生畏惧,比平日更乖更贴心的样子,也不失为一个乐趣。
谢凛看到江云舒像小松鼠一样,出门前吩咐膳房做这做那,囤了很多东西准备带上马车。
然而出宫时天色还没亮,江云舒根本睁不开眼睛,收拾好的行囊都让侍女拿着。
她身边那个侍女,原本想偷偷塞一包吃的在江云舒手里,但江云舒太困了,连弯弯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拿不住。
侍女没办法,只能自己拿着吃的去后面的马车。
谢凛伸出手。
侍女震惊地瞪大眼睛。
谢凛从侍女手中把那包吃的拿过来。
侍女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僵了一瞬,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江云舒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打瞌睡,马车颠簸,她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
不过不要紧,她以前上课的时候偷偷睡觉,练出了睁着眼睛睡觉的绝招!坐着睡觉,摇晃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半梦半醒中,仿佛有一个火热的手掌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江云舒想甩开……好热……
可她困得没力气,只能这样被热度包裹着睡觉,脑袋倒是再也没有撞到马车车厢,于是睡得更沉。
等她睡醒一觉,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江云舒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谢凛,立刻伸手摸了摸嘴角,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流口水。
她又偷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好在今日清晨桃叶给她梳的发型简单又结实,她睡了一觉后也没乱,江云舒只需要整理一下鬓发。
咕噜噜……江云舒低头,自己的肚子在叫。
好饿……她隐约记得今天清晨,她闭着眼睛,夏至往她嘴里塞了两只小馄饨,江云舒实在没胃口,摆手不肯再吃早饭。
但她不是准备了各种吃的,准备在马车上吃吗?
她明明带了瓜子、蜜饯、新鲜瓜果……糕点、酥饼、小麻花……
都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江云舒在宽阔、豪华,但是空荡荡的马车中环视一圈,一个自己收拾的包袱都没看到。
咕噜噜……肚子又叫了,江云舒沮丧地想到,那些她精心准备的在马车上吃的东西,她没有拎上马车,谢凛更不会拎上马车,宫女们只能拿到后头的马车上去。
唉,上马车的时候她不该贪睡的。
江云舒正懊悔着,突然看到谢凛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包袱,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垫着洁白的绢帕,从里面捏起一根蜂蜜小麻花,咯嘣咯嘣地嚼起来。
江云舒:……?!
好眼熟的包袱,好眼熟的麻花,它们现在不应该在她嘴里吗?为什么在谢凛嘴里!
谢凛慢条斯理地吃着小麻花。江云舒想不明白,这样的小零食,他为什么能吃得那么优雅。
终于,谢凛吃完一根,看了江云舒一眼。
“娘娘饿了?”
江云舒点头。
“娘娘也想吃?”
江云舒猛点头。
谢凛一脸为难地说道:“娘娘未曾净手呢。”
江云舒立刻在自己身上找绢帕,然而她的绢帕都在宫女手中,自己没有随身带着。
谢凛缓缓笑了:“娘娘想吃倒也可以,但是……不能动手。”
第77章 登山
乌山,因产出一种特殊的乌石而得名。乌石可制成染料,染制乌衣,洗涤数十次后方褪色,乃百姓喜爱之物。
马车距离乌山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时,江云舒就看到绵延起伏的小山,车帘掀起,吹进车窗的风也逐渐清凉起来,带着雨后湿润的草木气息。
不到一日路程,此地风光已与宫中、与京城截然不同。
江云舒将脸凑到车窗边,看着外头的葱葱绿意,连着深吸几口气,仿佛将胸中的憋闷全都吐了出去,肺腑中洗涤一新。
谢凛瞥了她一眼:“这么高兴?”
江云舒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高兴啊。”
车队停在乌山的山脚,谢凛指了指其中一座山峰:“臣要去那座山顶,马车上不去。”
“娘娘是在山脚下赏玩一番,还是坐着滑竿让人抬上去……”
江云舒兴致正浓,没等谢凛说完,便抢先说道:“我自己爬上去!”
谢凛挑眉:“若是臣一人登山,半个时辰足矣。若是娘娘登顶,怕是要一个半时辰。”
江云舒不服气地看回去:“掌印小瞧我了。”
她可不是弱质纤纤的闺阁女子,前后两辈子坚持练舞,最近又几乎日日踢毽子……她现在强得可怕!
江云舒二话不说,就要往山上走。
谢凛眼角露出一点笑意,伸手抱住江云舒的腰,抱着她转了半圈,将她又抱回马车旁。
周围的侍卫、宫女和太监,纷纷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一副自己根本没长眼睛的样子。
江云舒:……?
谢凛:“娘娘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云舒顺着谢凛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脚尖。裙摆之下若隐若现的双脚,穿着软底的绣鞋。
额……穿这样的鞋子爬山,确实不方便。
可是现在也没运动鞋啊?
江云舒看了一眼谢凛的脚,发现他脚上穿着靴子,今日身上穿的也是利落的玄色骑装。
腰间连玉佩都没有系,只有衣带中央有一枚紫玉带钩。
江云舒再低头看自己长长的裙子和脚上的软底绣鞋,她面露沮丧之色。她今天穿这一身,根本不适合爬山啊……
谢凛根本没准备带她爬山!
谢凛看上江云舒一下子就从刚才的兴高采烈变得垂头丧气,眼角的笑意更浓。
“还不快回马车里换衣裳鞋子?”
谢凛取出一柄剑,佩在腰间,然后双臂环胸,一副等待江云舒更衣的模样。
江云舒面带犹豫地多看了谢凛几眼。一来,她极少看到谢凛佩剑的模样,明明只是在腰间多了一柄剑,可谢凛的气质莫名变得肃杀起来。
二来,江云舒想不明白,她哪里有适合登山的衣裳鞋子可以换?
就在这时,夏至抱着一个包袱,从后头的马车上匆匆跑过来,扶着江云舒进马车里更衣。
江云舒看到夏至从包袱里拿出一身骑装,还有一双靴子,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带上的?”
夏至说道:“来之前,立春提醒的。”
江云舒眉头微蹙,立春提醒的……是立春自己的意思,还是谢凛的意思?
依江云舒来看,立春在谢凛身边服侍,她也打过一些交道,不像是热情周到的性子,会提醒夏至这些……
可立春不是热情周到的性子,难道谢凛就是了?
江云舒打了一个寒颤,更不敢相信这是谢凛的意思。
大概还是立春的意思吧……
江云舒觉得立春最近对她身边的宫女越来越热情了。
江云舒的骑装与谢凛差不多,都是一身玄色,她极少穿骑装,更极少穿玄色的衣裳。
刚换上身,马车里服侍她的宫女眼睛就齐刷刷地亮起来。
江云舒换上骑装,顿时与她平日的清纯温婉不同,身形利落瘦削,玄色更衬得肤白如雪。
靴子大小刚刚好,鞋底是木头的,像是木屐的鞋底,底上雕了花纹,里头垫了软布,穿起来不像木屐那样硌脚。
靴筒很高,几乎包裹住整个小腿。现在的布料没有弹性,因此登山的靴子,比平时的靴子又有所不同,靴筒上多了带子。
江云舒想起她在现代看的笑话,说一个人急得跑丢了鞋子,她一直以为这是夸张的说法。
穿到古代她才知道,原来跑快了是非常容易掉鞋子的!
登山的话,没有一双合适的靴子,显然也极容易掉。
桃叶试了几次,帮江云舒把靴子上的带子系的不松不紧。
江云舒穿戴一新,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朝着谢凛粲然一笑:“走吧。”
谢凛转过身去,举步登山。
江云舒连忙跟上。
说来奇怪,谢凛明明如平日一般冷着一张脸,可江云舒莫名觉得谢凛今日的心情不错。
她心中一阵茫然,谢凛身边的宫人不都说,他每年去乌山的前后几日都会沉郁易怒,容易杀人吗?
为什么她觉得谢凛今日心情挺好的?
大概是她的错觉吧。江云舒默默提醒自己,应当小心再小心。
在江云舒和谢凛前头,已经有一批护卫提前上了山。
真正开始爬山,江云舒才知道,她低估了古代爬山的难度。
在古代爬山等于在现代爬野山!
哪怕乌山有一条现成的山路,也只是许多人踩出来的一条泥土小路,没有现成的台阶。
两旁的树木、杂草,经常旁逸斜出,长到小路上。还会有水坑、有石头……
在谢凛和江云舒前头开路的护卫,就是要为他们解决这些问题的。
护卫在前头劈开树枝、清理杂草、搬开石头、填平泥坑……同时侦查一番是否有野兽的痕迹。
不过乌山离京城不远,并非深山,平日里也有登山踏青之人。人气旺的地方,多是没有大型野兽的。
蛇鼠之类,护卫们在前头一路用木棍敲打开路,也会纷纷退避。谨慎起见,护卫还一路撒上驱蛇避虫的药粉。
在谢凛和江云舒后头,同样还有一大群侍卫仆从。
侍卫断后,确保他们的安全。宫人们在后头拿着洁净的食水、衣物和常用之物。
今夜他们要在山上过夜。
乌山山顶有谢凛的房舍,已经提前派人收拾好了。
江云舒登山累了,就望一望越发西斜的夕阳。
没有太多时间给她休息,想到古代的山和古代的照明设备……若是天黑了还没爬到山顶,哪怕前后这么多人簇拥着,江云舒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登山路上的景色,抵消了一切劳累。
山间不知是昨夜还是今晨刚下过一场雨,将一切草木都洗得干干净净,清凉的气息在呼吸间,仿佛将她整个人也洗涤一新。
道路两旁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溪水从山壁上潺潺流下。
中间短短一段山路与小溪作伴,溪水中还有小小的游鱼,傻乎乎地不知道怕人。
中间几次,遇到陡峭难行的小路,谢凛回头看江云舒。
他以为江云舒会求他帮忙,她不是很会求人吗?
救她、救侍女、救姨娘……江云舒每一次求谢凛,他都无法拒绝。
可是江云舒一路往上爬,爬得两颊发红、鬓发凌乱,一次也没有开口求过他。
到了陡峭的地方,谢凛身怀武功,轻轻松松地攀登而上。他回过头,看到江云舒手脚并用……
谢凛看着江云舒脏兮兮的双手,眉头紧皱。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不拘小节的闺秀……
他看了一眼。
又看一眼。
又看一眼。
直到江云舒爬完这段难爬的路,站直身子、抬起头,谢凛连忙转过头去。
她长舒一口气:“终于快到了!”
谢凛扭头看她,看到江云舒的碎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侧,气喘得厉害,可是一双眼睛却像被山间的岚雾洗过,又清又亮。
谢凛:“要不要休息片刻?”
“不用。”山顶近在咫尺,江云舒想着一鼓作气登上山顶!
可是她顺着谢凛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路边一片平坦光洁的大石头,却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这一片石头,简直像是天生的石凳。
江云舒嘴上说着继续爬,却迟迟挪不动脚步。
谢凛看到江云舒这副模样,眼角又泛起丝丝笑意。
他不说话,看着江云舒想休息,又不肯开口的模样。
她此时纠结迟疑的眼神,真是有趣……
谢凛的目光牢牢地被江云舒吸引住,他发觉异常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心!”
谢凛猛地拉了江云舒一把,把江云舒搂在怀里,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狠狠一脚踩在地上。
直到这时,江云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脚踝有点疼,低头看去,看到自己的靴子上有两个小小的洞,血已经透过靴子流了出来……
地上躺着一条被谢凛踩住七寸,已经踩死的蛇。
“啊——”
江云舒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软。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根本无法尖叫。
江云舒在现代就极其怕蛇,看到视频都会赶紧闭起眼睛,心脏怦怦跳的程度……她甚至不喜欢看到“蛇”这个汉字。
读书的时候,她的表姐每到暑假就邀请她看《新白娘子传奇》,江云舒看到片头的大蛇,就闭着眼睛尖叫逃走。
可是现在,她见到了一条活生生的蛇。
哦不,她看到的时候,谢凛已经把这条蛇踩死了。
但她还是看到了一条刚死的蛇,还热乎着!
哦不,蛇是冷血动物,它不热乎……
但她还是好怕!她被蛇咬了!
江云舒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眼泪。
直到谢凛伸手捧住她的脸,她才意识到,谢凛一直在对她说话。
“江云舒,咬你的蛇有毒。”
“平静下来,否则你死得更快。”
一个极坏的消息。
比刚才的每一个消息都更坏。
江云舒听到这个消息,却仿佛一盆水兜头泼下来,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她仿佛回到那个殉葬的大殿中,一个又一个宫妃在她身边死去,或许下一个就是她……
那时候,她抓住了谢凛这根救命稻草。
可是现在,就是谢凛也救不了她。
江云舒缓缓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她弯下腰,想脱下靴子……
谢凛却先她一步,握住了她的靴尖,解开带子,小心翼翼地将靴子褪下。
洁白纤细的脚踝上,有两个深深的血洞,正在往外流着血。
两个血洞周围,已经肿了起来,皮肤的颜色也泛着可怖的乌青。
江云舒捡起脱下来的靴子,想把上面的带子拆下来,绑在自己的小腿上。
又一次,谢凛的动作比她更快。他将绳子牢牢地绑在江云舒的小腿上,勒出深深的痕迹。
江云舒痛得深吸一口气,但她什么声音都没出,紧紧地咬住嘴唇。
谢凛拔剑,用剑尖在她脚踝上划破两道的时候,江云舒也一声不吭。
谢凛伸手,想为江云舒挤出毒血。
然而他挤了几下,却没有多少血渗出来。
江云舒的脚踝明显肿得比刚才更高了。
谢凛他对上江云舒的眼睛。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和那日在大殿中一样。其他妃嫔的眼睛都灰暗了,只有她眼中的生命之焰越烧越旺。
前头开路的护卫已经登顶,哪怕现在收到他的信号,往回折返也需要一段时间。断后的护卫和仆从,被他们甩下了一大截,一时间还爬不上来。
护卫和仆从都离他们很远……因为谢凛在登山之前,这样暗示过。
他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是他大意了,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江云舒等不及了。
谢凛望向山顶,那里有一片桃花林,桃花开得正盛。
山风从他耳边吹过,仿佛带来十年前的私语。
“最想活的人,最该活下来。”
他低下头,殷红的嘴唇贴在江云舒瓷白的脚踝上,用力吸吮毒血。
江云舒吓了一跳,她连声喊道:“谢凛,停下。”
“这样你也会中毒。”
“蛇毒会从你嘴巴里渗进去。”
口腔粘膜很脆弱,根本无法阻挡蛇毒。
江云舒心想,谢凛是古代人,他大概没有这样的常识。
然而谢凛却没有停下来。
他吸吮得更快、更用力。
江云舒看着谢凛一口口吐出来的毒血,从发黑的颜色,逐渐变得鲜红。
她恍惚地看着谢凛的头顶,想起他方才在她被蛇咬后果断又正确的处理,意识到谢凛其实很懂蛇毒。
他冒着自己中毒的危险,为她吸毒血。
……为什么?
江云舒坐在大石头上,谢凛在她面前单膝跪地,脸与她的脚平齐。
江云舒当然知道,单膝跪地这个姿势在古代与求婚没有任何关系,可她还是怔了一下。
她的心跳有点快,她很难分辨其中的原因。因为蛇毒,因为生死关头,还是因为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谢凛,看到他谪仙一般的面庞仰望着她。
谢凛缓缓站起身。
若是中了蛇毒,越动发作越快。
山顶近在咫尺,江云舒和谢凛也不能自己登顶。
侍卫抬着滑竿,在后头。不论是登顶还是下山,他们都应该在原地等待滑竿,等滑竿来了,让侍卫将他们抬下去。
太医也在后头一波人里,江云舒知道太医随身携带着常用的药材。只是不知有没有解蛇毒的药材?
在山里被蛇咬,应当是常见的意外吧?
江云舒心中盼着太医提前想到了这一点,预备了需要的药材。
快点……快点来吧……
江云舒坐在大石头上,望着下方盘旋的山路,心中焦渴。
谢凛:“枯坐无事,娘娘可愿和臣走一段平坦小路?”
江云舒诧异地看着谢凛,他们极有可能都中蛇毒了……
“现在走路,死得更快。”江云舒说道。
谢凛:“娘娘很怕死?”
江云舒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难道掌印不怕死?”
谢凛坦荡地说道:“不怕。”
怎么会有人不怕死?江云舒起初以为谢凛在嘴硬,可她对上谢凛的眼神,发现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谢凛的眼睛璨若星辰,竟像是……隐含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江云舒浑身一凛。
就在这时,谢凛突然笑了:“放心,不会死的。”
江云舒问道:“为什么?”
谢凛语气轻松地说道:“娘娘难道没听过一句话?”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臣与娘娘都是祸害,定然长命百岁。”
江云舒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是祸害,她分明是个好人,可照谢凛这么说……
谢凛突然凑近,盯着江云舒的眼睛:“娘娘害怕了?”
“那就更要跟臣走过去看一看了。”
“臣带娘娘看一看死后葬身之地,景色极美。”
“娘娘看完之后,或许就不怕死了。”
江云舒:“…………”
哪怕她死后葬在5A级景区,她也怕死啊!
像她这种死过一回的人,特别怕死!
她死一回,从现代穿到大齐朝,要是再死第二回 ,穿回远古时代怎么办?她可不想过茹毛饮血的日子!
可是谢凛已经打定主意,带江云舒去看死后葬身之地。
他一弯腰,轻松抱起江云舒,向前走去。
“掌……掌印……”江云舒吓了一跳,她贴在谢凛的胸膛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
哪怕谢凛武艺惊人,这样抱着她往前走,也要耗费力气,会让蛇毒发作得更快!
谢凛真的不怕死……
江云舒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人人都知九千岁杀人如麻,可有人知九千岁竟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
谢凛抱着江云舒走了一段盘旋的山路,停在一片山崖下。
江云舒闻到阵阵桃花香,她抬起头,发现山顶正在头顶的山崖上,片片桃花盛开。
这是一片幽静又隐秘之处,树荫遮蔽,凉风习习,潺潺溪水环绕。
谢凛绕到一棵大树后,江云舒看到一块小小的石头。
不,是石碑
谢凛轻轻把江云舒放下,弯腰拨开石碑前的野草,露出四个字——
温凛之墓。
江云舒面露惊讶:“温凛?你们的名字是同一个字。”
江云舒话说出口,紧张地咬住唇。她突然意识到,谢凛每年五月都来乌山,都是来祭拜此人。
在这块小小的墓碑下长眠之人,必定对谢凛很重要。
难怪谢凛每年五月格外易怒、易杀人。
她不该好奇墓中之人为什么和谢凛一样都名“凛”。就算好奇,在心中偷偷好奇就是了,不该一时口快问出来……
江云舒偷偷看谢凛的神色,他看起来没有生气,但也没有解答她的疑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块墓碑。
江云舒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谢凛,思绪越飘越远。
她想,外头都说九千岁奢靡无度,未央宫中吃穿用度的确挥金如土,谢凛送给她的珍宝也是一车一车地拉进来。
为什么谢凛每年都要来乌山祭拜之人,只有一抔黄土,一块石碑?
谢凛明明可以为他修筑一个极豪华的陵墓。
真不知此处埋葬之人,究竟是何人。江云舒想,若是此人与谢凛同样姓谢,那便极好猜了,多半是谢凛的亲人。
可两人同名、不同姓。谢凛、温凛……江云舒实在猜不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谢凛的确在出神,但是他早就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江云舒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收入眼中。
她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墓碑,定然是在想她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谢凛懒得为她解惑。
其实这一趟来乌山,谢凛带着江云舒同行,只是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宫中,和居心叵测的太后在一起,就顺便把她带出来了。
他只是带他来看看青山绿水,江云舒想不想登山,都随便她。
在谢凛原本的打算中,他根本没想带江云舒来祭拜温凛。
毕竟温凛不认识江云舒,江云舒也不认识温凛。
此时此刻,江云舒站在温凛的墓前,完全是一场意外。
江云舒被蛇咬是意外、他帮江云舒吸吮蛇毒也是意外……左右等滑竿来还要一小会儿,他就带着江云舒来了这里。
但他并不打算满足她的好奇心。
谢凛看向江云舒:“你身上不是带了吃的?拿出来。”
江云舒打开随身小包——她穿越后才知道原来古代是有包的,而且非常精致漂亮,古装剧中从袖子里往外掏一堆东西都是骗人的!
因为在马车上,江云舒差点没东西吃,她爬山的时候随身带了一点点吃的,没让任何人帮她拿。
可惜她一口都没吃到自己嘴里,现在全都给了谢凛。
谢凛瞥了江云舒一眼,她怎么像小狗一样护食?
江云舒带的这些精巧吃食,倒是新鲜。
谢凛摆放在温凛的墓碑前,心中默念,“今日给你尝个鲜。”
谢凛祭拜地很随意,随便拔了拔坟头上的草,又随便添了两捧土。
谢凛用火石擦了火,点燃香。
香上刚冒出袅袅青烟,谢凛便以练武之人的非凡耳力,听到后头的人来了。
“滑竿来了。”谢凛对江云舒说道。
江云舒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以为谢凛要燃香祭拜。
没想到谢凛把香随便往坟头一插,就转身走了。
江云舒目瞪口呆,谢凛每年祭日都来祭拜,这墓中之人对他来说定然极为重要,上香竟然如此草率?
谢凛回过头,催促江云舒:“娘娘呆在这里不动,是等着毒发吗?”
江云舒连忙走到谢凛身旁,她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她心想谢凛用她带的那些小零嘴来祭拜,是不是太随意了点?
这一眼让谢凛误会了,他以为江云舒舍不得那些吃的。
谢凛说道:“娘娘可不吃亏。”
谢凛为江云舒吸毒血,正因想起温凛十年前说的话。
一包小零嘴换几分生机。
江云舒不亏。
后头的侍卫和宫人们来了,得知江云舒被蛇咬了,纷纷变了脸色,得知谢凛用嘴为江云舒吸吮了蛇毒,全都吓得差点跪下!
掌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掌印的走狗”,必定也活不成!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将谢凛和江云舒扶上滑竿。
太医连忙去查看被谢凛杀死的蛇。其中有擅解毒者,见到死蛇身上的花纹,立刻神色大变!
这条蛇的毒性很是厉害!
虽然不至于让人顷刻毙命,可每年被此蛇咬伤者,若是医治不够及时妥当……死于此毒之人不在少数!
滑竿抬着江云舒和谢凛上山,又快又稳,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顶。
进了山顶的山居,太医立刻又为江云舒的脚踝放了血。看到血是鲜红色的,伤口肿得不厉害,也没有泛黑,太医偷偷松了口气。
解毒的药方太医已经斟酌好了,抓药、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