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还顾得上夏姐儿的事,拉着好友的手?急急朝着灶房冲去。
夏姐儿得闻来龙去脉,惊得目瞪口呆。
虽然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但?那气味缠在衣衫身体上,洗都洗不掉呢!她?瞧着铺子气味浓重,活计辛苦,月钱却是?没?多多少的时候,还在想这帮人真傻。
反正都是?做奴仆,做事多做事少有?什么?区别?结果他们只在铺子里做了那么?几天的活计,就?有?人送了这么?多钱?这钱上交后,居然还直接赏给他们了?
夏姐儿想着自己到现在都没?拿到钱,又瞅了眼眉飞色舞的仆妇,心里酸酸的。
她?没?滋没?味地听了会,转身往屋里去。她?原是?想寻姐姐抱怨两句,却是?没?见着人,只能先捡个?饼子填了肚子,又躺在炕上休憩半响。
直到快到晚食准备的时间,夏姐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她?刚进灶房院子,便瞧见不少人簇拥成一团,说笑不断。
夏姐儿往里走了两步,发现被围在中间的赫然是?杏姐儿。
“哎?这是?有?什么?喜事?”
“夏姐儿来了?”有?仆妇与她?打了个?招呼,欣羡地瞅了眼杏姐儿几个?:“杏姐儿,珠姐儿,雪娘子他们被选中,往后要去食堂和铺子上帮忙啦!”
“真真是?有?福气!”
“芳娘子之前也是?跟着小娘子出来的,你们啊真是?有?福气!”
“无论去哪个?都好得很,要努力?啊。”
“往后成了管事娘子,千万别忘了咱们。”
杏姐儿几人脸上带笑,连连应下。
夏姐儿闻言,却是?瞪圆了双眼:“什么?时候来挑人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口气很冲,直接让场内安静下来。
与夏姐儿说话?的仆妇表情一僵,半响才呐呐道:“就?是?下午的时候啊?芳娘子与春娘子几位一道来挑人的。”
“怎么?没?人与我?说?”
“…………”在场人表情都很古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起初还是?有?不少人与夏姐儿说话?,甚至想讨好夏姐儿的。可谁让夏姐儿懒散得很,常常不管不顾把活计丢着不做,先前好了一段时间,而后又故态重发,旁人除去抱怨两句,也没?别的办法,且不说通知夏姐儿,他们根本不知道夏姐儿去哪里了啊。
夏姐儿见众人不说话?,直接把矛头对准杏姐儿:“明明看热闹时我?们还在一起的,你怎么?不说一句?”
杏姐儿瞠目结舌,气笑了。
未等她?出口反驳,夏姐儿身后冒出个?熟悉的声音:“是?啊,我?刚刚就?在奇怪,明明是?当值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夏姐儿表情凝固,偷偷往后看去。
不?知何时,春姐儿和芳豆已从灶房里走了出来,正?齐齐盯着她?。
夏姐儿哪里还有刚刚的咄咄逼人,满脸尴尬地呐呐:“阿姐,芳豆姐,你们,你们……”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春姐儿登时看出夏姐儿的心思,只怕她?以为自己与芳豆应当到晴姐儿跟前去回话,却?没?想到两人尚在灶房里谈论事儿,这才?露出真面孔来。
“你说说,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我听说先头出了事,就去前面看热闹。”夏姐儿瞧着春姐儿和芳豆的神色,心里发?虚得很,自是不?敢说自己看完热闹就回屋里休憩的事,还试图把过错往杏姐儿身上推:“她?明明见着我在那,却?是没?与我说……”
“你说杏姐儿刚刚也在看热闹?”
“咱们挑人都是大半个时辰前的事儿了,整个下午你都没?来灶房?”春姐儿打断夏姐儿的话,脸色冷得很。
“我,我,我……”
“杏姐儿,夏姐儿刚刚是跟你一道去外头看热闹的?”春姐儿见夏姐儿支支吾吾,半响都说不?出,索性询问杏姐儿。
夏姐儿鼻尖沁出汗来,下意识往杏姐儿那瞅了一眼,正?巧对上杏姐儿投来的目光。
往日,她?与杏姐儿最好说了。
杏姐儿目光闪了闪,下意识低着头不?说话。
“杏姐儿,我是与你一起去的……”
“不?是的。”杏姐儿咬咬牙,打断了夏姐儿的话。她?避开夏姐儿的视线,落在身侧的双手也握得紧紧的。
围观的其余仆妇厨婢,骚动不?已。
灶房众人苦夏姐儿已久——因着她?是良籍,又是春娘子?的妹妹,所?以灶房上下仆妇到厨婢都是忍着,唯恐自己得罪了夏姐儿,又会因她?的口舌而?得罪了芳娘子?和春娘子?。
前者是灶房的管事娘子?,后者更是小娘子?的徒弟,要?是得罪了他们,怕是赶出灶房不?说,往后只有去做贱活一条路了。
围观的仆妇厨婢为杏姐儿捏了把汗,而?杏姐儿也是心跳如?擂,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只是她?想着芳娘子?和春娘子?往日对众人的态度,心里头又抱着一丝期待。
杏姐儿鼓足勇气,颤声往下道:“……是看热闹不?假,可是。“
她?开了头,也不?再犹豫,直接把事情的首尾都说了出来:“可是夏姐儿早上并未来灶房,或者说,或者说……夏姐儿已好几日没?来了。”
仆妇厨婢呼吸一滞,惊疑不?定地看向杏姐儿,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口。
更震惊的是夏姐儿,她?直接炸了!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她?扑上前去,竟是扯着杏姐儿的发?髻,伸手往杏姐儿脸上扇:“娼妇养的死丫头,不?要?脸的贱婢子?!我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连串的脏话直接让众人发?蒙。
眨眼的功夫,杏姐儿被甩了好几个耳光,发?髻也被扯得乱糟糟的。
灶房的仆妇厨婢回过神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伸手把夏姐儿扯开,另有两名厨婢护着杏姐儿往后退去。
春姐儿从众人动作不?难看出,灶房众人对杏姐儿与夏姐儿的态度。
她?胸口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见夏姐儿嘴里还骂骂咧咧后更是怒上心头,终是忍无可忍,直直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你闹够了没??”
夏姐儿的叫骂声戛然而?止,捂住脸红了眼圈。她?抽泣着喊了声姐姐,又与她?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只是她?话语还未说完,其余仆妇厨婢纷纷开口:“这事,咱们大家都知道。”
“杏姐儿没?说错。”
“芳娘子?,春娘子?,夏姐儿三天两头就把事情丢给咱们。”
灶房的仆妇厨婢在此刻拧成?一条绳,既然已经得罪了夏姐儿,他们索性把夏姐儿的往事全说了出来,其中也不?乏添油加醋。
春姐儿瞧着众人眼底的厌恶,再看一眼还满脸不?服气的夏姐儿,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春姐儿和夏姐儿是在河头村里长?大的,别看村里现在家家户户富裕起来,也渐渐开始注重体面。
就去年的时候,为了谁家卖菜卖蛋多几个铜板,又或是谁家偷了隔壁家一把菜的事都能闹得鸡飞狗跳,且不?说各种脏话都能骂出口,就是掐架那也是再常见不?过。
春姐儿素来不?喜那般泼妇作态,也教?妹妹不?要?去看,却?不?曾想夏姐儿早早就染了一嘴的脏话,打骂起人来和那村里的泼妇一模一样。
这些也就罢了,春姐儿都懒得去说。
只是她?想着自己还以为夏姐儿学好,与她?买了双上等的绣花鞋,又是教?她?好好努力?,往后好与她?一起置办铺子?……哈!
春姐儿登时觉得她?是瞎了眼,心中的失望如?潮水般涌上前来。只是她?到底不?愿在旁人跟前教?训夏姐儿,狠狠推了把夏姐儿,教?她?与自己回屋里去:“你还想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赶紧跟我回屋子?去!”
回到院里,春姐儿直言道:“明日一早我就教?人把你送回村里去,你别再呆在城里了。”
夏姐儿这回是真慌了,脚步一顿急急喊道:“不?,不?要?,我不?要?回去!”
春姐儿丝毫没?有心软,冷着脸道:“我上回已与你说了,你吃得了苦我才?让你呆着,你呢?”
“我已给了你一次机会。”
“上回我还以为你改过自新,好好做事……结果呢?你竟是把自己当主人家,仗着我的名头欺负起灶房里的仆妇婢女。”
这点才?是春姐儿最最最无法容忍的。
她?在前面好好经营着名声,结果夏姐儿却?是把她?的脸面丢在地上。
夏姐儿名声不?好听,她?这当姐姐的又能好听到哪里去?春姐儿下定决心,不?再听夏姐儿辩解,与简雨晴那请了假,次日一早就带着夏姐儿回了河头村。
春姐儿爹娘听得傻了眼,尤其是春姐儿爹还不?太?信:“春姐儿,那丫头不?会说谎吧?夏姐儿多乖啊!”
“就是就是。”
“她?要?是乖,就不?会把粉丝坊的工作给了旁人。”春姐儿见爹娘反应,登时拉长?脸子?,知道两者默认夏姐儿寻上扬州城的事。
她?把夏姐儿做的好事一一说出口,对着爹娘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
春姐儿爹娘原本那些个心思都被女儿逐一翻出,一个个垂着脑袋。他们不?敢反驳春姐儿,目光忍不?住落在夏姐儿身上:“你这丫头……”
“我们都教?你听话了。”
“这回村里,还不?知道旁人要?怎么说呢!”春姐儿爹越说越气,手掌直用力?拍打大腿:“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没?得了前程,连粉丝坊的活计都没?了……”
说到这里,春姐儿爹又看了眼春姐儿。
不?等他开口,春姐儿便断然拒绝,她?瞅了眼垂着脑袋不?说话的夏姐儿,道:“你们还好意思责备夏姐儿,要?不?是你们也心动了会有这等事……”
夏姐儿坐在炕边,垂着头不?说话。
春姐儿娘瞧着不?吱声的小女儿,心里疼得厉害。她?伸手揽着夏姐儿:“不?爱学手艺也无妨,之前来了好几位媒婆呢……阿娘与阿爹给你寻个好人家。”
“有个县里开杂货铺的,瞧着不?错。”
“还有个是隔壁村,家里虽说清贫了些,但还是个读书的,瞧着往后定然有出息。”春姐儿娘思量着,很快从记忆里翻出几个人选来。
夏姐儿闻言,急道:“我不?要?!”
春姐儿被夏姐儿的反应吓了一跳,紧紧拽住她?的手:“又不?是马上把你嫁出去……我会与阿爹阿娘说,给你挑个好的。”
春姐儿虽是厌极了夏姐儿做的事,但说到底夏姐儿还是她?的妹妹,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她?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吧。
她?与阿娘商量着,准备寻户忠厚老实的,再教?人到粉丝坊或者旁处做个活计,自是不?敢慢待了夏姐儿。
春姐儿爹娘听着,频频点头。
坐在旁边的夏姐儿听罢,脸色煞白煞白的。
她?才?不?要?当个农妇,她?才?不?要?一辈子?待在村里!夏姐儿噙着眼泪花,腾地大声说道:“我,我,我在城里有喜欢的人了,我这些天都是去寻他了!”
这话一出,屋里落针可闻。
…………
次日,简雨晴便见春姐儿脸色不?好看,一直魂不?守舍的,心里有点担心。
她?眼瞅着春姐儿直接煎着烙饼出了神,愣是煎得焦味都冒出来还在那扒拉时忍不?住了:“春姐儿?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
春姐儿摇摇脑袋:“不?,不?,我没?”
话还没?说完,茜姐儿胳膊肘撞了撞她?。
春姐儿低下头,就看到翻个身直接与锅子?一个眼色的烙饼,登时面上大窘。她?忙不?迭把烙饼丢进垃圾桶里,又勉强打起精神准备继续制作。
今儿个早食做的是口袋饼。
提前发?酵好的面团分割成?合适大小的面团,擀开并压成?薄薄的圆饼。
面饼胚子?放在烧热并刷上一层薄油的锅子?上,两面反复加热均匀以后,面饼就会轻轻涨开来,变成?圆滚滚胖嘟嘟的模样。
简雨晴有一瞬间,想往里打个鸡蛋,瞧着这蓬松的饼皮,做成?鸡蛋灌饼也是极为好吃的。
不?过谁让配菜都炒好了呢。
简雨晴把烙好的饼子?取出,在竹篮里堆成?一座小山。待会儿学子?们取一个口袋饼子?,再往里加上一勺酸豆角炒肉丁,又或是炒制好的豆芽菜与里脊等物。
虽说饼子?与鸡蛋煎饼和手抓饼不?同,但也让不?少学子?想起往昔吃饼子?的时候,一口接着一口吃得欢畅。
简雨晴瞧先头学子?们吃得起劲,目光一转又落在发?愣出神的春姐儿身上。她?想了想,觉得应当是昨日请假时发?生了什么事,拉着春姐儿到灶房外询问:“瞧你心神不?宁的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春姐儿垂着头,半响才?说出话来。
简雨晴即使猜出应当与夏姐儿有关,也被春姐儿说的话给惊住了。
她?要?是记得不?错,夏姐儿比她?们还要?小上两岁,如?今才?只有十四岁……
就算时下十四五岁能结婚,她?也觉得不?太?好吧!!!
哦,不?是,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简雨晴捧着脑袋,与春姐儿一般开始放空思绪——十四岁的小丫头在扬州城里呆了没?多久,就号称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据说还天天与对方见面,更是情投意合……
那是,被骗了吧!
狗男人,给我去死!!!
简雨晴眼里冒着火,更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上:“那人是什么身份?不?会是为了咱们而?来的吧?”
不?是她?自吹自擂,瞧瞧臭豆腐铺里人手被收买,甚至让范石起了诈钱心思的情况,从夏姐儿开始下手,似乎也再正?常不?过。
起?初,春姐儿还没往那个方向想。
她还觉得是夏姐儿不经事,恐怕被些?模样轻浮,瞧着打扮富贵实则就是些?流氓地痞的混混缠上,被富贵瞧花了眼?,稀里糊涂地便以为那便是良人。
等简雨晴说罢,春姐儿登时心里一咯噔,俏生生的脸刹那间变得雪白雪白的。
春姐儿搅着手指,咬紧唇瓣。
经过昨日全家的对话,她清楚明白夏姐儿和爹娘的心思。
他们瞧着简家富贵,心里也想求富贵,要不是自己在城里忙于学技艺,暂时没有空闲置办摊子?,又或是起?结婚的心思,恐怕算盘早就打到自己头上。
至于夏姐儿,见过扬州城的富贵后更是觉得爹娘说的对。她不想当那农户,而是想寻个?官宦人家的哥儿,或是在府学里读书的学子?,再不济就是个?扬州城里的富户。
昨日春姐儿听罢,险些?笑出声来。
她到扬州城时间?长了,也见得多了——官宦家出身的学子?多是早早订下婚事,娘子?多是出身名门望族或是官宦家的姐儿,要不就是书香世家出身,就是府学里非官宦人家出身的学子?,也是早早被各种媒婆盯上,或是早早定了婚事,或是能挑出一摞摞的娘子?相看。
且不说夏姐儿这般乃是农户出身,只通几个?大字,手里头没什么技术本事,更没有什么嫁妆的,就是师傅晴姐儿都?被一些?学子?在背后嘴上几句。
虽说有些?学子?不以为然,但毕竟是极少数。连简雨晴的情况都?如此微妙,夏姐儿还想寻?春姐儿不抱半点希望,更是从未升起?攀高枝的心思。
她与家里人这么一说,爹娘倒是听得心惊肉跳,瞧着有些?悔意。
偏生夏姐儿却是半点不相信,甚至眉梢眼?间?有种自己耽误了她日子?的心思,甚至支支吾吾的,不愿说出那人信息来。
春姐儿的心都?凉了大半,回城里后都?是魂不守舍的。而如今她有了简雨晴提醒,登时心里一紧,忙仔细回想起?来:“……还好,还好。”
“夏姐儿不爱做活,芳豆也没教她什么厨艺,只要她洗洗菜,切切菜罢了。”
春姐儿细细一思量,定了定神:“要真?是如此……倒是掀开那人真?面目,教夏姐儿不敢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时候,她恨不得那人是骗子?。
简雨晴见春姐儿冷静下来,问道:“你可?知道对方是何?人?住在哪里?”
春姐儿沉默一瞬,摇了摇头。她说起?这事还有点伤心:“那丫头防备我呢,问了半响都?不愿说。”
简雨晴闻言,对夏姐儿越发不喜。
待午食过后,她带着春姐儿回了府。简雨晴唤来灶房里上下人丁,细细询问了通,终于从一名仆妇口里知晓了些?事。
“你说夏姐儿曾与两名娘子?交好?”
“是,是的,就是那两位先头住在别苑的娘子?。”仆妇拘谨地回答道,“当时夏姐儿说要帮忙,还与我们一道搬水过去?。”
“对对。”
“就是那段时间?,夏姐儿特别勤劳,日日都?帮咱们搬水的。”与此同时,另一名仆妇也想了起?来。她赶紧接了话,把自己知道的事也说出来:“除此以外,等那两位娘子?搬出去?以后……我曾见着夏姐儿在那帮忙收钱,准备食材……来着?!”
这话一出,春姐儿惊得睁大眼?。
在府里不做活,在家里不做活,竟是在外头帮忙做活?说里头没猫腻,春姐儿都?不信了。
简雨晴教几人退下,想了想:“之?前?寄住的乃是吴娘子?和常娘子??”
春姐儿想了想,应了声。她有点惴惴不安的:“总不会是两人家里的哥儿吧……?参与培训的贫苦学子?,都?是府学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应当不会有这种……”
简雨晴想到简爹:“那不一定。”
她瞅了眼?面色严峻的春姐儿,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急,咱们等明日上街瞧一瞧,瞧瞧众人生意情况,顺路看看情况,再与常娘子?和吴娘子?身边人打听打听。”
春姐儿心里犯愁,点点头。
次日是冬至前?的最?后个?旬休日,百姓们忙于购置冬至要用的吃食物件,以至于东西两市都?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方长史臭豆腐的门前?更是排起?长龙,队伍一直到路口还要转个?弯。崔哥儿教人站在队伍后头,管理秩序的同时还提醒上前?排队的百姓:“这位娘子?,现在这队伍起?码要排到两刻钟!”
“晴姐儿,这生意真?好啊!”丰姐儿瞅了两眼?,嗅着弥漫在空气里的香味,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她挽着简雨晴的胳膊,摇了摇道:“晴姐儿,上回你说还有气味更特别的吃食,你什么时候做啊?”
“比臭豆腐气味还要古怪的?如那个?苋菜梗一样?”旁边的芳豆闻言吓了一跳,脸蛋下意识皱成一团。
“苋菜梗不是挺好吃的?”
“好吃归好吃,那陶罐打开一瞬间?的味……”芳豆想想都?是心有余悸,赶紧把那记忆从脑海里抹去?。
简雨晴闻言,忍不住笑:“那得开了春,有了鲜笋才能做。”
等开了春便?做上鲜笋,然后——
简雨晴想了想螺蛳粉的滋味,自己先咽了下口水。她瞅了眼?没加入闲聊的春姐儿,又重新打起?精神:“往前?走吧,到里头去?瞧瞧。”
“好嘞。”
“咱们往前?去?。”
简雨晴几人绕开大排长队的臭豆腐铺,直往市场里走,沿途走来几人时常能见到手里捧着臭豆腐和糖油粑粑的食客。
他们脸上带笑,一块接着一块夹起?,又迅速放进?口中,眉梢眼?间?都?写着满足两字。
“好好吃!”
“这臭豆腐,我真?是百吃不厌!”
“明明也是糯米团儿,这糖油粑粑真?真?是好吃!”
简雨晴等人听着赞誉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们绕开臭豆腐铺子?,顺着人潮涌入市场内,远远便?看到几家挂着‘简’字招牌的摊子?。
无论是做手抓饼的,或是做鸡蛋煎饼,又或是做车轮饼和肉蛋堡,还是做脆皮年糕和铁板豆腐的,摊子?前?往往排着长长的队伍,周遭围着满脸带笑的食客。
别说扬州城百姓喜欢,就连往来的行商和外商都?喜欢得不得了。简雨晴甚至在人群里见着几名穿着打扮如日本武士的男子?,努力用蹩脚的汉语表达着美?味二?字。
简雨晴远远停下脚步,他们逛街的同时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定期到学徒摊子?上买一份尝一尝,确定没人擅自更改味道。
跟在后头的仆役已熟练地教人上前?购买,片刻便?拿着几样吃食归来。
四人每人取了些?尝了口,确定没有问题后或是把剩余的给了仆役,或是送给沿街的乞丐。
当然不止是自家铺子?,简雨晴几人也尝了尝旁边铺子?里的吃食。
外层如酥皮般层叠,里面如奶油般细腻的酥酪糕、加了枣泥和核桃等物的糯米糕、腌渍得软糯甜蜜让人一颗接着一颗停不下来的各种果脯,炸得蓬松酥脆,里面还有豆馅的寒食饼子?、炖煮得热气腾腾,香味浓郁的鳜鱼羹……
简雨晴几人不知不觉间?便?把肚皮填得饱饱,又艰难地穿过西市,绕到东市,终于瞧见吴娘子?与常娘子?家的摊子?。
吴娘子?和常娘子?合租在一起?,就连摊子?也并在一起?。他们一个?做梅干菜扣肉饼子?,另一个?做铁板豆腐,来购买的人几乎都?会一个?摊子?买一样,生意很是多红火。
简雨晴教人先去?排队买了两样,细细尝了尝:“……味道没问题。”
铁板豆腐烤得入味,软嫩多汁。
梅干菜扣肉饼子?更是外皮烤得蓬松酥脆,里头梅干菜和肉糜量足,满嘴咸香,很是好吃。
两者都?与简雨晴所传授的一致。
前?去?购置的杂役悄声道:“小的听摊子?前?的食客聊天,说是两名摊主娘子?的孩子?也来帮忙了。”
简雨晴微微一愣,而春姐儿的反应更快。她垫起?脚尖,伸长脖子?往人群里看,很快便?注意到站在吴娘子?和常娘子?身边的两名硕长青年:“…………还真?是!”
因着吴娘子?和常娘子?等人是在府学食堂受培训,所以几人的家属也曾到灶房后来瞧上两眼?。
春姐儿没与几人说话,但也打过照面。
就杂役这么一说,她仔细一辨认便?认出几人来。
简雨晴、丰姐儿和芳豆也朝那边看去?,只见两名郎君手脚麻利,正熟练地打包着吃食,收取银钱,瞧着……似乎不是头回?
简雨晴教人寻了名食客来问两句,对面见着四人登时一愣。
他上下打量简雨晴四人,表情古怪得很:“小娘子?们许是对两名郎君有兴趣?你们还是死心吧,那是扬州府学里的学子?,哪能看上一般人家的姑娘。”
丰姐儿蹙紧了眉心:“什么?”
简雨晴微微一怔,登时回过味来。她往那两摊子?上扫了眼?:“还有别的姑娘来问他们的?”
虽说官宦人家娶妻要求良多,但平民百姓间?却是不乏自由恋爱的,男追女,亦或是女追男都?再正常不过,且不说离婚改嫁之?事常见得很,就连贞洁观念也很稀薄,反比后世豁达得多。
要是见着喜欢的,胆大的娘子?上前?询问也说不定。
那名食客见几人反应,登时明白是自己想岔了。他讪讪然一笑,点点头:“先头好几个?小娘子?上去?打招呼呢……哦,对了,最?早还有个?小娘子?日日帮着做事,后头渐渐就见不着人影了。”
春姐儿目光闪了闪,听罢眼?前?人的话语,再联想联想仆妇的话语,想来夏姐儿起?初常常出门,是来帮吴娘子?和常娘子?做事?
春姐儿稍稍想了想,就知道夏姐儿打的心思,险些?没被她的自作聪明给气笑。
与此同时,摊子?前?也有人注意到简雨晴等人。买梅干菜饼的郎君捏着饼子?,指了指简雨晴四人,笑道:“吴郎君和常郎君的桃花运可?真?好,瞧瞧——!那边又有几个?俊娘子?往这里看呢。”
吴生和常生笑了笑,神色淡淡。
他们收了钱,顺势一抬眼?往简雨晴等人那看来。
这一看,两人齐齐一愣。
两人忙与吴娘子?和常娘子?说了句,而后赶紧从摊子?后头绕了出来,高高兴兴地迎上前?:“简小娘子?,你们来了怎么也不与我们说下?”
那名食客闻言一怔:“简小娘子??”
他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您是府学食堂的简厨娘?”
这一声,大得出奇。
周遭不少人齐齐投来视线,好奇打量着几人。简雨晴忙与人走进?隔壁的茶馆,这才避开了百姓们的目光。
几?人进?了?茶馆,索性进包厢坐坐。
春姐儿接过茶娘送上前来的煎茶,往吴生和常生那瞅了?一眼:吴生和常生穿着俭朴,面容方?正,不?属于那种清隽俊朗的,但浑身气质瞧着教人舒坦。
夏姐儿难不成看上的是他们?
春姐儿想着夏姐儿说是彼此情投意合,心里升起一缕期盼。
只?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真要是能与府学学子情投意合,就夏姐儿的脾气怕是早早到自己跟前来炫耀了?,哪里还会藏着捏着,倒像是不?能见人般。
春姐儿越想越不?对劲,一时忘了?收回目光,直直盯着吴生和常生。
吴生和常生被?盯得坐立不?安,面上茫然的同时,心里更是不?明白简雨晴教两人跟着过来吃茶的原因。他?们捧着茶盏,屏气凝神垂着脑袋吃茶,不?敢多看简雨晴几?个。
吴生与常生心里想到食客们经常调侃的话,忍不?住抬眸往前看了?眼。
除去简小娘子外,其余还坐着三位娘子——贴着简雨晴坐着的娘子顾盼生辉,姿容貌美,坐在最外侧的娘子内敛恭顺,清秀可人,居中那位眉尖微蹙,隐约带着愁容,容貌端庄。
常生脸上微热,吴生敛了?目光,迟疑着开口道:“简小娘子,我已有订下婚事的娘子……”
简雨晴刚品着茶,险些喷了?出来。她被?茶汤呛到,剧烈咳嗽了?几?声,拍了?拍胸口,又拿帕子抹了?抹飞溅出来的茶汤,末了?才道:“不?是,不?是。”
常生与吴生见她反应,自知是自己误会,两人一时大窘,险些钻到地里去,吭哧吭哧半响都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