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盛就看不明白了——朱茗只是个画画的,她显然没法从这些朋友身上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那她为什么要保留这些无效社交呢?如果说跟现在的室友处好关系还有能给自己营造良好生活环境的意思,那跟以前的朋友为什么还要联系呢?
反正对于陈盛来说,他对人际关系的重视程度大概分为三个梯度——一是他真正觉得值得来往的林禹成,二是让他有利可图的那帮发小,三是目前还在身边、能对他生活环境造成影响的同学。
至于以前认识、现在没什么交集、以后也不会有的那些“朋友”,他从来都是直接删掉,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多费心神。
他一直以为朱茗是那种只知道画画、没什么朋友的内向乖乖女,但这么看来她好像也不是特别内向,或者说她的内向根本就不耽误她交朋友?
还有这样的人呢?
他觉得愈发有意思了——一个很坐得住、很享受独处,却又能吸引很多人喜爱的小姑娘。
“这方面我就不如你。”他这话带着些特意讨好的意思,“对于我来说,真正说得上朋友的只有林禹成。”
但朱茗并不会因此开心,只会觉得他们的脑回路有些接不上:“但是朋友数量的多少也没法评价一个人的好坏吧?我们是两个人啊,不同的人当然会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嗯……你说的也对。”陈盛现在根本没法反驳她,他觉得她说什么都对,“所以你妈妈应该是那种比较传统的人,她其实不希望你学艺术。”
“是的,她一直就希望我走文化路线。她没有上过大学,就算做生意很成功,也一直被我爸爸家的人轻视,觉得她没有文化。包括我出生后比其他小朋友笨一点,爸爸家那边也总说是遗传了我妈。”
听起来是挺让人辛酸的家庭矛盾,但朱茗看起来很无所谓的样子,像是在描述别人家的事。
她甚至喝了口奶茶:“但是我成绩实在太差了嘛,照那样下去我没学上的,那我妈更不能接受。幸好就是我还会画画,然后她就让我学了。”
“然后你就考上了A大。”陈盛接道,“所以你算是阴差阳错地走上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可以这么说吧。高中时真的过得很开心了,每天上课都被表扬,还有很多同学向我请教,虽然我也不太能说清楚。”朱茗被这么一带,就又想起了一些事,“这个阶段我朋友特别多,还有人因为想坐我身边而吵起来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陈盛的兴趣所在:“男的女的?”
朱茗嚼珍珠的嘴巴一顿,有些僵硬地看了看他。
让陈盛哭笑不得:“没关系,你说啊。是别人抢你又不是你抢别人——而且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还能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吗?”
倒也是,陈盛看着确实不像那种敏感多疑的男生。
朱茗便也放心道:“是男生啦。本来其中一个每天坐我旁边跟我说话的,后来他请了两天假,另一个男生占了他的位置,等他回来后面一个就不愿意挪位置了。然后他俩就吵起来了。”
“你觉得他们是为了和你挨得近才吵的?”
“他们喜欢我。”朱茗确切地告诉他。
这笃定的语气让陈盛挑了下眉头,神情里竟有几分赞许:“你怎么知道,他们向你表白了?”
“那倒没有。”朱茗说,“但他们总找我聊天啊。我一直觉得跟我也能聊得下去的话,应该就是真的很喜欢我了。”
陈盛真想说“谁会不喜欢跟你聊天呢,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可爱”。但他隐约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收敛收敛,一个太舔的男生会很快在女朋友那里丧失魅力。
于是他强行压下这种冲动,只是问:“那他们当中有你喜欢的吗?”
朱茗又是一个迟疑,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陈盛有些意外:“你也喜欢其中一个男生?”
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朱茗的初恋:“那你们后来有在一起吗?你们这也算是两情相悦。”
即便这问题问得犀利,朱茗也看得出陈盛没有生气——他依然是用探索的语气在询问。
于是朱茗也坦然道:“没有,我妈说我眼光差,说我要是敢跟那个男生恋爱就断绝母女关系。”
陈盛一下子笑出声来——虽然初恋不是他他也能接受,但得知自己是朱茗的初恋,还是让他心花怒放:“那还真是要谢谢阿姨了,不然都不见得能轮得到我。”
与他的喜悦相对,朱茗倒是有些惆怅了——虽然陈盛也很好,但是回想一下高中时的那个,该说不说也是难得一见的俊美黄毛啊,他不比陈盛差什么。
妈妈非说他一个月不吃早饭才能攒出个生日礼物,可见家境太差,骂她太笨被区区一个八音盒收买了。可是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啊,又不是说他家境不好朱茗就能控制住自己不心动的。
到现在记起这茬,朱茗还是有点埋怨妈妈的专制,如果妈妈不阻拦,她的高中应该会有故事。
于是从这事儿开始一发散,朱茗又记起了自己高中时不太愉快的一面:“但是也有一些令人难过的事啦。虽然老师同学很喜欢我,但我去学艺术这件事还是让我妈觉得很难过。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画画过程其实也很让人痛苦——很多时候已经到了哪怕老师夸奖我、让我放松点,我也还是觉得自己画的是一坨屎的地步。我的笔没法画出我想要的效果,甚至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想画什么……”
她越说越沮丧了:“其实就是禹成哥上次说过的,鉴赏能力总是远高于创作能力。像最近开始上人体课,我才知道我以前学的只是简单的比例,对于肌肉的光泽、弹性、明暗处理都很差。就感觉刚刚对光影有了一点心得,却已经开始面临新问题了。”
朱茗聊起这些简直是收不住话头:“虽然老师会给我们请模特,但基本上都是肌肉很不明显的那种,我也试着去画石膏了但是总是觉得缺少一点呼吸感,没有生命力,所以我就一直跟我室友说要是老师能给我们请一些年轻模特就好了……”
当这样的倾诉告一段落却没有得到回音时,朱茗才意识到自己又犯老毛病了:“啊对不起,我一说画画的事就这样,是不是听起来很烦?我确实觉得最近进步很不明显,所以……”
她不说下去了,因为她眼睁睁看着陈盛把手探到了自己领口:“那如果我来给你当模特的话……够年轻吗?”
朱茗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过了几秒才知道自己又无意识张着嘴了,于是赶紧闭上:“我、我室友说年轻的很贵。”
陈盛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摇摇脑袋,那神情几乎算是在放电:“你跟你男朋友算钱吗?”
“可是、可是我画得真的很慢。”朱茗脸颊涨得通红,她话都说不成块了,“你要在那里坐很久,一直不能动,你会很累……”
真会关心人啊。
陈盛的眼睛温柔得要滴出水来:“放心吧,我健身这么久,这点累还是受得了的。我只想知道我的身材够不够格给你当模特?你不是在泳池里看过吗?哦对,你还摸过……”
朱茗实在是遭不住这个。
眼见陈盛还想把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放,朱茗刷得一下把手抽了出来——不行,这是画室,她不能做这种事。
她索性起身去搬画架了,如果不看她的脸色,那声音其实还挺正人君子的:“你、你坐前面那个椅子上吧。”
于是朱茗头也不抬地整理着颜料画笔,因为手忙脚乱的缘故还把笔碰掉了三次,再一抬头就见陈盛已经坐到了前台的椅子上,衬衫脱去,露出姣好的身材。
“这样可以吗?”
朱茗哪还敢要求更多:“可以的,可以。你找个舒服的姿势,可以坚持久一点的……”
她说着就忙不迭地开始画轮廓了。
创作中的艺术家眼里永远只有自己的缪斯,朱茗一时间再看不见其他,自然也不知道陈盛略带嘲弄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而林禹成也在画室外冷冷看了他一眼,继而回头向着身后的女士微笑道:“刘教授这边请,我们去校外找个地方慢慢谈。”
是刘教授让林禹成来美院这边找她的。
因为是第一次和校内的人对接, 林禹成有些纠结自己该穿西装显得商务一点,还是该像平时在学校一样穿普通衬衫。最后理清楚了,学生身份其实是他的一个优势, 既然是去见教授,不妨用身为A大学生想要虚心求教的姿态。
然后刚跟教授接上头,路过一楼画室时,就瞅见自己兄弟坐在偌大的讲台前搔首弄姿。
他把衬衫脱掉了,看上去确实有些冲击力, 但林禹成知道那是他的上半身在发力充血, 只要稍微一卸力就不是这样了。
也不知道他能装到几时。
正在这时, 陈盛似乎也发现了他, 大老远隔着玻璃冲他一笑。
笑容这个东西, 总是有很多解释。他事后要非说是打招呼,那可以, 但林禹成当时感受到的挑衅,也是实打实的。
再一看朱茗, 小脸红得像宝石一样。她哪里知道陈盛的狼子野心,正手忙脚乱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画笔。
林禹成看了眼门口贴的课表, 今天下午这间画室没课,不会有人来,但好在临近几间画室都是满课, 学生来来往往。
量陈盛不敢在这里做出什么出格的。
这么想着,林禹成更想尽快完成今天下午的洽谈了,他调整了情绪,回头对刘教授道:“您这边请。”
但是真的不顺利。
“林禹成对吧?你之前电话里说, 你是商学院的?”
“是的刘老师,我在学校官网上找到您的号码。”该说不说用学生身份谈这个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林禹成递上名片,“之前也跟您讲过,我在林氏旗下实习,现在负责A市体育场的一间画廊,预计将在今年年底开展第一场画展。我知道您有一副叫《蛇女》的画造诣颇高,已经在国内外展出多次,今天斗胆约您商谈,就是为了这幅画的展出权。”
他说着又拿出一份制作精致的单页:“这是我已经要到的参展名目,您可以看一下。”
刘教授接过来,但也不着急看,只是先问他:“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你一个实习生干?我看你也姓林,你跟林氏是……”
“对,林氏总裁是我父亲。”林禹成便适时地解释道,“我父亲已过花甲之年,公司里大半事务是我暂代,已经这样三年了。这次将业务拓展到艺术领域也是我的决定,我对这个项目全权负责。”
“哦——是这么回事。”教授说着点点头,低头看了看单页,肯定道,“你能力很强,谈下来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林禹成低了低头:“多亏名家抬爱。为了不辜负他们的信任,不管是安保还是宣传,我都会尽我所能。”
“是的,你在宣传上做得确实也不错,你的画廊我已经听两个朋友提起过了。”刘教授说着把单页折了起来,和名片一起收进手包里,像是不会再看了,“你是A大的学生,既然找到我了,那这件事我肯定也是想帮你的,但是《蛇女》这幅画我确实是已经决定不再展出了。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可以看看我的其他作品。”
这话真是让人喜忧参半,喜的是至少要到刘教授的作品了,忧的是最出名的一副没要到。
林禹成很好地藏住了自己的失望,换用一脸的关切:“我这边当然可以,能展出您的作品,已经是您对林氏最大的肯定了。但我冒昧一问,是《蛇女》出了什么事吗?有毁损还是别的什么……”
“那倒没有。只是我不满意。”刘教授笑一笑,“现在《蛇女》已经成了我的代名词,甚至很多人看到我的其他作品时会说‘这幅画是蛇女画的’。所以我在创作时会有执念,拿起画笔就在想怎么画出比《蛇女》更好的作品,创作的灵感和乐趣都被消磨了,我不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的企业家,问他:“实际上我也很好奇,从你的视角看,如果我手上有比《蛇女》更加优秀的作品,你会愿意展出吗?还是说你只看名气,只在乎这场画展是否成功,只希望《蛇女》出现在你的画廊里?”
林禹成大概知道了刘教授的意思——如果反复展出的只有《蛇女》这幅画,那么她的进步将被埋没,但说实在的他作为一个以盈利为目标的画廊主,他还真就是冲着这幅画的名气来的。
他明白这份执念,但又很难理解——刘教授已经头发花白,看上去是个颇为柔和慈祥的老奶奶,竟还有这么充沛的干劲儿。对于一般画家来说,能创作出这样一幅高知名度的作品这辈子也就值了,但刘教授竟还有这么多的苦恼,还希望能够超越《蛇女》,这简直就好像……
就好像她还年轻。
真是神奇的感受,林禹成忙道:“我说过,只要刘老师的画能出现在我们的画廊中,那就是蓬荜生辉。虽然从营销角度讲,肯定是《蛇女》本身出现在画展中吸引力更强,但作为《蛇女》作者的您的新作,却也是人们关心的。如果是您认为比《蛇女》更好的作品,那么首次展出能放在我们这里,这绝对是我们的荣幸。”
这是在讲条件了——不是《蛇女》也行,但我希望是没有展出过的新作。
“那好,这是我的名片。”刘教授倒也知道他的需求,同样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上面有我的工作室地址,之后可以约一天空闲,你来看看我的画。”
“好的好的,我一定……”
“最好是找个女学生一起来。”
林禹成收回名片的手一顿,然后赶忙应道:“好的刘教授,刚好我认识一个油画系的同学,我会问问她是否有时间。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确实学校里出过骚扰女学生的丑闻,从那之后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女学生去办公室找男老师,那这办公室的门就必须开着。
这事儿和林禹成没什么关系,他自己的导师也是男的,所以从来也没注意过。如果刘教授的工作室僻静且没什么别的人,那确实是找个女同学一起比较不容易尴尬。
很显然,朱茗就是林禹成口中的油画系同学。
不过此时的她正画得上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光泽,这样的呼吸感,这样轻小的律动。照灯下的陈盛白得发光,又不像石膏一样是一团死物。
而且这么一拆解,朱茗好像也理解自己画大爷为什么画得不好了,她对这样的肌肉核心构造理解都不到位,又怎么去画多脂肪版本呢?
是的,艺术就是正义,一切为了艺术。
这么想着,朱茗就画到胸口了。她遵从本心地想往大了画,但立刻又谴责自己形不准,赶紧盖掉改回正常大小,然后再亿点点刻画细节……
朱茗深吸一口气,在桶里用力涮着画笔,眼瞅着都快卷出个漩涡了。
然后她尽量平复心跳,带着虔诚的心去沾红色颜料……哎不行也没这么红,还得加点白。
她就这么盯着那一点,反反复复审视着自己调的颜色,确定没有色差之后才落笔。
陈盛倒也没想到自己赤身的模样竟会给朱茗这么大的诱惑,尤其是在调色盘上调出一团粉色颜料之后,那微张的嘴巴呼吸略显急促,不用想也知道呼出的气流一定是烫的。
他知道朱茗在画什么部位——这个颜色的也没别的地儿了。
于是他说出了《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台词:“大艺术家,你脸红了。”
朱茗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陈盛便又问:“你画画时我能说话吗?”
这个朱茗倒是会回答:“你只要保证上半身别动,其他干什么都行。”
“就动一下也不行?”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人在想装严肃的时候,语气总是凶巴巴的,朱茗也不例外。
但聪明如陈盛,当然知道她这是在假正经。
他忍住了想耸肩的冲动:“也没什么事,就是……身上有点痒。”
朱茗画笔一颤:“哪、哪里痒?”
陈盛便仰起脖子,让灯光打在自己好看的侧颈,看起来已经难以忍耐:“就是……你在画的地方。”
朱茗一副大脑宕机的样子。
陈盛解释:“因为我知道你在画哪里。看着你这样用笔刷反复磨蹭,感觉就像刷在我身上了一样……所以有点不舒服。”
那何止是不舒服,那肯定是奇痒难耐。
这么想着,朱茗像做梦一样开口:“那、那要不然我帮你……”
“……可以吗?会不会打乱了你的节奏?”
“没事的,我没那么容易被影响啦……模特一坐坐这么久,需要帮助也是在所难免的……”朱茗说着就已经把画笔放下起身。
但是林禹成谈完生意赶过来,恰好也就是这个时候。
“当个模特事儿还不少。茗茗你画你的,放着我来。”林禹成边说边自然地推门而入,吓得朱茗刷得一下又把笔拿了起来。
这一刻陈盛是真心想跟他干一架的,奈何他现在是模特,他不能动。
他只能干瞪眼:“林禹成你到底想干嘛?你来干什么?”
朱茗赶忙道:“你呼吸不要这么急,体态都变了。”
于是陈盛又只能把脾气压下去。
而已经二次坏他好事的林禹成看上去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不跟你说了吗?生意谈不拢的话可能还得麻烦茗茗。刚好刘教授让我去她画室,最好能和女同学一起,所以我就来了。”
“刘教授?”朱茗立刻反应,“画《蛇女》的那个刘教授吗?”
“对。没事不着急,等你画完再说。”他走到朱茗身后,找了个椅子挨着她坐下,“哇,画得真好。”
然后又抬头看陈盛:“哦对,你哪儿痒来着?”
陈盛冷冷地盯着他,只能回出一句:“好多了。”
第26章 独立个体
画室向来是让朱茗很放松的地方, 尤其是这种画过几次画的画室,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带给她归属感。
它们总是有着相似的气味,是颜料, 是油墨,是画布,是纸张。
也有着大致相同的排列布局——角落放着石膏画具,前台有模特椅,下面是林立的画架。
但画室最让朱茗着迷的, 是画室内的无序。
它不像教室一样, 有着一排排方方正正的桌椅, 要求每个人都学一样的东西, 成长成同一个样子。在这里, 画架可以不用整齐地排成一排,学生们不用正襟危坐, 想去厕所随时可以去,想伸懒腰随时可以伸。
没有人会责怪她走神, 只会觉得她是在观察,在思考, 或者是画累了在休息。于是在画画时反而专心致志,鲜少有走神的时候。
此外最让朱茗感到放松的是,艺术创作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只要是真能驾驭, 学生们都被允许有自己的风格,毕竟就算是不允许,也不可能有两个人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画来。于是朱茗再也不用因为拿不准选A还是选B而胆战心惊——和那比起来,追逐造诣的苦闷却又不算什么了。
众生皆苦, 至少她吃的是自己想吃的苦。
朱茗很少在画室内有紧张感,想想上一次, 还是两个男生为了坐她身边而争执的时候。
而此刻,陈盛还是保持原姿势坐在台上,林禹成坐在她身边大概半米远的地方,也不打扰她,只是玩手机。
莫名让她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她真不觉得刚刚自己有什么出格的,不就是模特觉得痒她想帮忙挠挠吗?不对,不是她想,而是对方热情邀请她帮忙挠挠,这要是拒绝的话也很生硬啊。
虽然位置是有些敏感,但就是敏感的地方才容易痒嘛,这很合理。而且陈盛是她男朋友哎,碰一碰又有什么关系,林禹成又哪来的立场教训她……
想到这儿朱茗又意识到——也不是,林禹成其实也没教训她,他只是进来了,坐下了,甚至说话语气什么的也都正常。
她之所以觉得不舒服,主要还是,她心里有鬼。
天知道朱茗是怎么稳下心神继续去观察陈盛的身体的,她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浪费这次机会,愿意在她面前脱成这样让她画的肌肉男可不多,这要没琢磨点东西出来都对不起陈盛在前面坐这么老半天。
于是她又继续落笔,去雕琢那明显已经凸起的颗粒。
陈盛冷眼盯了林禹成一会儿,到底是不想当着朱茗的面跟他吵,只故意刺他道:“真没谈妥啊?我们禹成哥现在怎么谈幅画下来都这么难了?”
林禹成闻言脸色也不好看,刚把手机一揣抬头要回怼,却听朱茗先开口了:“怎么能这么说呢……画就是很被珍视的东西啊,尤其是名家大作,注入的全是心血,得是很受信任的人才能拿下展出权呢。”
陈盛被噎了一下——原本是想让林禹成不痛快,却不小心踩到了朱茗的雷点。
他愣住几秒,便听林禹成笑道:“茗茗别上火,我这兄弟就这样,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也不是故意没礼貌的。”
好有技术含量的劝说,朱茗听着想笑,但却能感受到陈盛的怒火:“你能少解说两句吗?茗茗也是你叫的?以后叫弟妹。”
“太拗口了,叫不惯。”
“那你喊嫂子也行。”
“茗茗你看他就这么没大没小。”
朱茗给他俩逗得直乐:“你们别这样,我都画不下去了。”
陈盛便掰回一局:“听见没,茗茗嫌你吵呢,赶紧回宿舍去。有什么事儿待会儿跟我说就行,我是她男朋友。”
“你看,你还是把女朋友看作自己的所有物,你就没有那种女性是独立个体的意识。”林禹成说着又把手机掏出来,坐回了之前的模样,“我是有艺术方面的事向茗茗请教,跟你说能有什么用——茗茗你安心画,有什么需求随时提,今天我就是来巴结你的。”
结果就是为了快点画完,使唤林禹成换了两次水,拿了一次大白。
完事儿后三个人一道去盥洗室门口洗笔刷和调色盘。
朱茗还是很关心陈盛的:“怎么样?一直那样坐着很累吧?”
陈盛牵着她的手跟她笑嘻嘻:“要是累的话会有什么奖励吗?”
“哕——”林禹成用难听的声音打断他们,顺带把洗好的笔刷调色盘放进桶里,“不好意思,今天肠胃不太好。”
“吃屎了是吧?”陈盛骂起他来也不嘴软。
朱茗无暇听他俩在这打嘴炮,她明显更关心林禹成之前说的:“禹成哥,你是说你今天见到刘教授了吗?”
“对,我想展出她那幅《蛇女》来着,没要到。”林禹成说着把她的小桶递给她,“说是不想因为这一幅画掩埋了其他作品。刘教授让我过两天去她的工作室看看,说到时可以给我一幅尚未展出的、比《蛇女》更好的画。”
朱茗听得两眼放光:“比《蛇女》还好吗?而且还没展出过?我真的可以跟着一起去看吗?”
这反应让陈盛心情复杂,因为他花了那么多钱,带朱茗游山玩水吃山珍海味,好像也没见她这么兴奋过。
林禹成倒觉得这是正常反应,对于搞艺术的人来说,刘教授也能算是偶像名人了,能去偶像的工作室看最新的画作,谁能不激动呢:“是的,刘教授专门提醒我找女同学一起,不然我一个人上门挺尴尬的。我一想我也不认识什么别的女同学,也就是你了……”
陈盛听得心烦:“约的哪天啊,那我也一起去。”
“不太合适吧……”林禹成看起来有些为难,“本来刘教授只邀请我一个,为了避嫌才让我找个女同学一道。这我要是带个女同学又带个男同学,拖家带口的往人家工作室里一站像什么样子?”
陈盛直接恼了:“林禹成你别太过分!我跟茗茗约会你次次跟来我说什么了吗?怎么你俩的事我作为她男朋友想去你还拒绝上了?”
“这……”林禹成一脸百口莫辩地看向朱茗。
而朱茗一到这种时候就能说会道起来:“阿盛你别跟禹成哥着急,这确实是这个道理。油画工作室本来就是闲人免进的,而且刘老师是艺术大家嘛,别看平时慈眉善目的,要是踩到底线了直接把所有人轰出去都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我们去人家的地方做客,确实应该按人家的规矩来,贸然多带一个人确实挺冒犯的……”
林禹成也微蹙着眉头:“陈盛你还是没明白,不是说你女朋友能去哪你就有权去哪的,茗茗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你的附属品。现在茗茗明摆着是拿这当一次好机会——能观摩作品,还能跟刘教授交流,这对她以后的发展是有帮助的。你呢?你拿这对标一次普通约会,觉得多你一个也没事儿,还觉得我的拒绝不合理。”
他轻叹一口气:“你也知道我为了这个画廊付出了多少,我也是为了我的生意,又不是……唉,我都不知道你在抵触什么,实在不行茗茗介绍个别的女同学给我吧,愿意陪我一起去看画就行。”
这话让朱茗彻底着急起来:“阿盛你别这样好吗?能被邀请去刘教授的工作室真的特别不容易,我真的想去看看……”
虽然被林禹成气个半死,但朱茗这样子又让陈盛柔和起来。
林禹成到底怎么回事儿呢?不知道。陈盛宁愿认为他是故意激他,想让他对感情更认真些。
但不管怎么样,陈盛至少知道朱茗对他是真心的——从前他那么混蛋,茗茗还是对他不离不弃;他心里诸多猜忌,茗茗却直接把手机密码设为他的生日;他多方撩拨试探,茗茗分明是愿意同他接吻,并进行更多肢体接触的。
这怎么不算爱呢?甚至直到现在,朱茗还很尊重他这个男友的感受,明明是合理的想要学习和进步,却这么煞费苦心地想要得到他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