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在一起,她的生活变得更为充实些。好像人都被他感染,精力变得更为充沛,能做更多的事。
新业务到底是有点压力的,体现在孟思远的购物频率上,时不时买些彩妆回家捣鼓,指甲油都买了好几瓶。
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他家,反正他家地方更大。
周末打完球,回家后她洗了澡,就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涂指甲油。明明是她先占的地方,他过一会儿就拿了书坐到了沙发上,还频频看她。
她以为他嫌弃指甲油的味道,只得匆匆涂完了等晾干。她看着颇为满意,艳丽的正红色,很快就彻底干了,但打球太累了,她懒得起身。手机却不在身边,她刚想使唤他帮忙时,就见他放下了书,过来抓住了她的小腿。
下午这一场的荒唐,都让她觉得他有点变态。然而她也反思自己,这种变态能给自己带来愉悦感,是不是自己内心也挺变态的。
花钱的欲望总是一阵阵的,孟思远出差时,结束工作后,鬼使神差地去逛了街。她给他买了个Prada的双肩包,只有一个挺小的logo,重量算轻的。他出差更多,她觉得双肩包比行李箱更方便些,就想给他买一个。
而有那么点不愉快的是,妈妈跟她闲聊时说到,姑姑王芸联系了妈妈,仍叫一声嫂嫂,关心嫂嫂的近况,并主动提出,这里有份食堂采购的工作,要不要来试试。
妈妈倒是脑子清醒,说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那么好的工作,轮得到我吗?跟这种人打交道,就得脱层皮,我惹不起还躲得起。
孟思远没有跟妈妈说王芸之前想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不想让妈妈担心,叮嘱了妈妈不要跟王芸多打交道,结果妈妈直接来了句,你不要担心,我接完电话就把她给拉黑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时间真会改变人,这样的果断,甚至是简单粗暴,是曾经自己会干的事,那时的妈妈更为犹豫而想要个好名声,可依旧被评价为低情商与没有用。
现在的自己,倒是多了些谨慎,也不想场面上闹得不堪。面对把心思用到妈妈身上的姑姑,虽然只是一通电话,孟思远觉得这人也许比她想得更为不堪。
大学时,她就被安排过相亲。那时她还跟父亲争吵过,父亲狡辩说,人多好的背景工作,要抓住机会。现在想来,兴许来自姑姑的主意。
工作中,各色的人都见过,孟思远对王芸的来路,有猜到几分。这种擅长玩阴谋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有招接招,没招惹到自己就直接无视。
只是很失望,孟思远对过去总有些滤镜,小时候常听家人讲姑姑读书时的勤奋好学,她喜欢聪明漂亮的姑姑,想要长大后变成那样的人。
可惜,时间拉得足够长时,任何的变化又都不足为奇。一个人,会变得面目全非,会让人生厌。不知当事人自己,在面照镜子时,是否自洽。
周日的下午半天,碰得巧,孟思远有两个约会,一个是与李敏的,另一个是与刘钰的。觉得这样的安排十分好,出门一趟,能干两件事。
与李敏约了十二点半的午餐,孟思远却在餐厅门口遇到了正在买单的姑姑和表妹。她都有些恍惚,印象中表妹还在美国读书,怎么就回国了。表妹青春靓丽,名牌包与配饰傍身,估计还有点叛逆期在,面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没喊一声姐,低头玩着手机。
她自然喊了声王芸姑姑,还周到地问了表妹是毕业了吗,怎么回国了。问及此时,玩手机的表妹十分不耐烦,感觉就要把管得真多骂出口。姑姑倒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她这学期就写论文,就让她回来放个小假。
有这么个急着走的表妹在,寒暄都十分简单,姑姑也不会多聊什么。看着她们离去后,孟思远才走进餐厅。
李敏定的位置,她已经先到了。
孟思远笑着快走过去,“咱俩都快大半个月没见了。”
“是啊,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孟思远放下包,脱下了外套,“最近工作太忙了。”
李敏看着坐下的孟思远,她穿着奶白色的羊绒衫,她化了妆,白净的手上点缀着豆沙色的指甲油,很是妩媚,“打扮得很美。”
“谢谢。”孟思远得意于自己化妆技术的进步,“我最近每天早上都练习化妆。”
“怎么了,多睡十分钟不好吗?”
“一想到去上班就要处理好多事情,化个妆感觉能让我心里支棱起来。”
李敏笑了,看到她腕间的表,挑了眉头,“手表不错,都快亮瞎我了。”
孟思远噗嗤笑了,“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就喜欢这样俗气的大金表,让人看到我的土豪气息,不敢轻易惹我。”
李敏被她的没个正形逗笑,“那你为什么不弄个大金戒指,还不用特地撸起袖子了。”
“好建议,我回头去看看。”
“我刚看到了你在门口跟人打招呼,那人你很熟吗?”
孟思远愣住,下意识闪过一丝恐惧,知道一个谎言总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填补漏洞,但她还是无法说出真话。这种恐惧,几乎是刻在她的本能中。她没有回答,选择反问,“怎么了?”
“我认识那人,没想到你也认识她,觉得很好奇。”
孟思远看着她说话的神情,虽然年少时的李敏就能不将厌恶表现出来,但自己能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我挺讨厌她的。”
“怎么了?”
“我回京州后,碰见过她一次,她就问了我隐私。再约了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李敏看着她,有些紧张,“你没答应吧?”
“当然没答应。我说人家条件太好了,我配不上。”孟思远看出她的一丝异常,不知这样的异常从何而来,“怎么了?”
李敏心中松了口气,心想她这样的性格,没人能勉强她,“她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给你介绍正儿八经的对象。”
孟思远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这样的回答,似乎是印证了自己最差的设想,“什么意思?她是干什么的?”
李敏一向谨慎,不怎么会让人从自己口中听到别人的坏话,圈子很小,话只要说出口,就要做好被所有人听到的打算。
但面对好友,知道她断然不会出卖自己,万一会,也只能当成试金石了,李敏还是回答了她,“她人脉很多,做生意就得牵桥搭线。女人,可以成为一条线。”
孟思远皱了眉,王芸不像是自己做生意的人,“那她在给是打工?”
听到打工这词时,李敏都差点不应景地笑场了,心想她这用词可真是职场思维。然而随即就意识到,这本质不就是打工吗,这也是最好的问法。
李敏惊讶于她的敏锐,却是有些犹豫,讲出来自己都会觉得没有颜面。然而话口至此,她回去一问就知,自己这点隐瞒,是没必要的。
李敏苦笑了下,“她跟我老公,是同一个老板。”
孟思远一时讲不出话,她不能问再多,她不想说出自己与王芸的关系。也没什么可问的,知道这层关系,可以查很多事情了,如果自己有兴趣知道的话。
见她不说话,李敏倒是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之前一个聚会里,她把女儿带过去了。我都不知道,她是希望女儿见世面,还是什么。”
许久不见表妹,孟思远忽然想起一件旧事,还是初中在姑姑家的那个暑假。有一天上午,姑姑做了早餐,让表妹送上去给姑父吃。表妹断然拒绝了,说了句,不要,爸爸又没有为家里做贡献,我为什么要送早餐给他吃?
这让当时的孟思远大为震惊,自己脑中从没有过这种思维方式,惊叹于表妹才几岁,就能有如此的表达。
姑姑呢,解释了爸爸昨晚去干了什么,帮了谁的忙,所以我们要对他好一点。
如今想起这件旧事,孟思远不会去指责一个孩子,感叹了句,“我觉得,孩子是非常聪明的,会在潜移默化中学习大人的思维方式。就算大人并不想让孩子学这样的自己,但也没办法。”
看着李敏陷入沉默,孟思远觉得自己说的有太绝对,补充了句,“但人有主观能动性,还是能辨别是非的。”
“真的吗?”
“真的,我有见过不少。”
孟思远没法说,自己就是。她也曾被环境影响,觉得自己的妈妈没用,可环境敌不过爱与真心,“我刚刚说得也挺片面的,就算曾被影响过,但一直用环境给自己开脱,是种虚伪。”
李敏看着她,“脱离环境很难。”
“当然很难。”
李敏忽然问了她,“那你当年,一个人去美国,脱离了熟悉的环境,是不是很难?”
时过境迁太久,孟思远没了诉苦的欲望。她看着眼中带着关切的李敏,理应很感动,却是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时的绝望。李敏难道真的感受不到她那时的状态不好吗,即使她是以调笑的口吻在说,怎么兼职都这么难找,吃了三天麦当劳了。
最困难时,家人和朋友都没有对她施以援手。
“很难,但会将头脑中依靠别人的念头全部掐灭,任何的便利与捷径都无法享受,机会必须靠自己去创造。”
只要自己做过一个很小的蛋糕,就不想去分别人的蛋糕吃,更别提像王芸那样以寄生的方式去吃蛋糕。
比起年少讲话的无所顾忌,孟思远的这一句话没有讲出来。就算她如今对李敏的选择没有任何的评判心,她也不想说出任何带有误会的话。
孟思远笑了下,“但我不觉得人需要脱离熟悉的环境,自找苦吃。”
“为什么?”
“风险很大,折腾自己的过程中,大概率是把自己折腾死了。能有资源和捷径可以利用,那就不该浪费。”孟思远知道这么说很矛盾,但她越来越体会到肖华曾经说的运气,她觉得自己能熬下来,还是运气挺好的,每个关键点差那么一点,她都到不了今天,“如果有选择,那就不要吃那样的苦。”
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敏,孟思远一时忘了说到环境的契机是什么,她试探着问出口,“怎么了,你想脱离舒适区,做点改变吗?”
李敏喝了口茶,笑了,“我能脱离什么舒适区。”
孟思远不知她这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但不像是愿意多聊的样子,她也笑着打了哈哈,“早起早睡,也是脱离熬夜的舒适区啊。”
“熬夜的是你,我得早起给孩子做早餐的。”
李敏下午要送孩子去上足球课,一顿饭后两人就告别了。
孟思远内心感叹有小孩的不容易,独自骑了辆自行车,去赴刘钰的约。
她们约在咖啡馆里见面,见面后,刘钰先跟她聊了工作上遇到的难题,孟思远仔细听着,其中一个关键点上的资源,她想起自己有个客户能衔接上,就直接提出了可以尝试帮忙。
“真的吗?”刘钰约孟思远见面前,脑子里就盘过一遍,觉得她可能有人脉,也许能帮上忙。自己没有在手机上直接讲,有些事,还是要当面说,看对方反应,“会很麻烦你吗?”
孟思远摇了头,“不麻烦,你把这件事完整地编辑成短信发我。成的话,我先拉个群,介绍你们打个招呼,你再去私下联系他。”
刘钰点了头,“好,我回去就组织下语言,把信息发给你。太感谢你了,我都快急一周了,就被卡在了这。”
“不要这么客气。”孟思远知道她约自己就主要是这件事,“你下次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话,你直接发信息给我。”
刘钰看着她,刚刚跟她聊事情,她反应很快,立刻就抓住重点,没有犹豫就提出了帮忙。内心感叹,跟她交流太轻松了,聪明而爽快。这样的行事作风,也是来自工作的塑造,迅速判断,分配资源。
这个忙不算小,她却是云淡风轻,似乎在她这就是件小事。也是,在职场做到这个位置,手上都有些不多不少的资源与人脉。
刘钰没推辞,“好啊,那我下次不客气,厚脸皮地发信息问你。你还挺厉害,能去拜托客户帮忙,可见你工作很专业,不然哪个客户想搭理人。”
“没有没有,就是介绍下你们认识而已。”孟思远笑了,“说得好听点叫专业,难听点交给人做牛做马,免费给人家加班。大多数客户不领情,认为是理所当然;只有很少一部分,会感谢你的付出,项目结束后有点交情。”
刘钰点了头,深有感触,“努力还是会被看到的,工作上还是要更专业点,做事靠谱。”
“是的。重要的事情上,一次不靠谱,下次的机会都可能没了。”
刘钰笑了,“咱们可真无聊,见面就是聊工作。”
“没有啊,从你这听到不同行业的事,挺有意思的。”聊完事,孟思远才喝了口咖啡,入口就觉有股花果香,“这咖啡不错诶。”
“是吧,我的私藏咖啡馆。你可以买包豆子回去试试。”刘钰眼尖地看到了她手上的表,啧了声,“谁之前骂我喜欢华而不实的奢侈品来着,你这不声不响的,买了块表啊。”
孟思远哭笑不得,这与她平时的消费习惯太不符合了吗,“你们怎么都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还有谁啊,脱下来给我看看,搞得我也想去买一块了。”
“你快买,正好当三十岁的礼物。”孟思远脱下手表递给她,“李敏,刚刚午饭跟她吃的。”
“啧,你多坏,净撺掇我花钱。”刘钰仔细观赏了一圈,连连赞叹,还给她时才想起她的后半句,“你跟李敏和好了啊?”
“又没闹掰过。”
“那重修旧好的感受怎么样?”
孟思远低头看着摆放蛋糕的瓷器,不知是不是老板的审美,磕了一个角,“回不到从前的,但仍然信任对方,希望彼此过得好。”
察觉到她的些许失落,刘钰安慰了她一句,“能够希望彼此过得好,就已经是很深的交情了。毕竟大部分人,很难看到身边人过得好。若是只好一点,尚能忍受;要是好到彻底追不上,不背后害人就不错了。”
“他们不知道,其实到最后,真正的情谊,比那点名利珍贵得多。”
刘钰看着一脸单纯的她,与工作状态中的精明能干截然不同,聪明如她,不知她又是否明白,人性经不起考验,当能用情谊置换到名利时,很少有人会犹豫。
这儿的海盐卷颇好吃,临走时,孟思远又买了两个和一包咖啡豆。
下午茶结束得尚早,肖华晚上才回京州,她去超市采购了些蔬果。回去后,泡了杯柠檬水,坐在沙发上时,她才觉得彻底轻松了。
社交再愉悦,她都要回家后独自待一会儿,才能恢复。
他家多了些她存在的痕迹,茶几上放着她的抓夹,沙发上多了毛毯,床角是她脱下的睡裙,浴室里有套新买的护肤品,衣帽间里放了几套她的换洗衣物。
但其实也不多,他是个喜欢简单的人,她不会破坏他的习惯。同时,她不想在他家放那么多东西,那样做不合适。兴许是为自己留有退路,万一分手,收拾起来也省事。
这一段需要隐瞒的恋情,她挺适应的。她不想要别人的关注,也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若是公之于众了,她没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她很喜欢他,喜欢跟他呆在一起。可她还是谨慎的,不太相信自己能一直得到这样的美好关系。
她捧着杯子喝了口柠檬水,酸酸的。心想自己真是闲得慌,她起身去包里拿了电脑,坐去了餐桌上加班。
肖华回到家,就算知道她在家,但看到灯亮着,玄关处有她的鞋时,还是觉得不一样。他换了鞋走进屋,就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个平板,看得入神。
他走到她身边,她才发现,抬起头看他时的目光里充满惊喜,这成功取悦了他。心一动,他就已弯腰,低头吻住了她。
她的一句你回来啦,都没说出口,就仰着头与他接吻。而他手中的双肩包都忘了放下,贪恋着她的味道。
快喘不上气时,孟思远推开了他,下巴还被他捏在手中,她讨好地抓住了他的手,“还要再吃点吗?”
“不用了。”
沙发虽然挺宽敞,孟思远还是准备象征性地往旁边挪动了下,看到他将包随手扔在了地上,以为他就要坐在她身旁时,他却躺下,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孟思远笑了,放下手中的平板,“很累吗?”
终于到家,躺在她身上时,肖华再没了任何的警惕与算计,他闭上了眼,“有点。”
孟思远低头看着他,他的眉头依旧微蹙起着,估计还在想事,她伸手一遍遍地抚平他的眉。
她知道他是去帮忙处理那位朋友的事,她问了他一声,“解决好了吗?”
“差不多了。”
他忽然捉住了她的手,放在了鼻尖嗅,感受到他的气息落在自己手腕内侧,她感觉痒痒的,“干什么呀?”
“喷香水了吗?”
“没有啊,可能是护手霜?”
她的气息让他渐渐放松下来,他忽而埋在了她的小腹上。她的毛衣十分柔软,在皮肤上摩擦时很舒服。她的气息罩住了他,柔软的腰腹只想让他埋得更深些,嗅到她的更多味道。
事情算是处理的顺利,可过程中遇到的人与事,太过麻烦。各方都有各自的算计,水太深,斡旋其中,让人心累。不是难,而是不想与那帮人打交道。但他决定要做的事,不会因为一点不想推脱。
然而回到家,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也会想藏起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十分钟就好。
他粗硬的头发穿过毛衣的缝隙时不时地扎着她的肚子,不疼,却是毫无征兆,不知何时要扎在何地,她明明很怕,可他的手抚摸上她的侧腰时,她却因为痒而忍不住笑场了,“别,不许动。”
他何时会听别人的话,更何况是这种自曝弱点,他将她钉在了他与沙发之间,动弹不得,他挠着她的痒,听着她又哭又笑的求饶,却是不放开。
孟思远是真怕了,自己明明没有惹到他,他却这样为难她,还一脸的严肃。在她真的要哭出来前,他才露出了笑意。
她气得伸手打他,他敏捷地抓住她的手腕,还咬了她一口。
“你属猫啊?”孟思远刚说完,就自己给否认了,“不对,你属狗。”
肖华笑了,仍懒洋洋地躺在她的腿上不肯起来,“这么喜欢猫,怎么不养一只?”
“太忙了,没时间照顾。”
肖华对猫不感冒,但她喜欢的话,他可以接受养一只在家里。但他再怎么不了解猫,也能察觉到这是借口,他伸手轻捏了她的脸蛋,“忙的话,我们可以请人来帮忙照顾。”
“猫不需要什么照顾啦,有吃的,再给它换猫砂就行。”孟思远看着他追问的目光,像是什么都瞒不过他,“我不想负责,觉得压力很大。”
这个提议到此为止,即使自己可以说,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担这个责任,但肖华没有说,他不想让她为难。
他轻抚着她的脸,“没事,你以后想养了,跟我说。”
她点了头,没有说话。
他笑骂了句笨蛋,就转移了话题,“家里有吃的吗?”
“有,吃不吃面包?我今天买的,很好吃的海盐卷。”
“行。”
“那我去给你烤一下。”孟思远以为说完后他会自觉地从她身上起来,他却是一动不动,她不得不戳了他的肩,“起来。”
空气炸锅复烤后,海盐卷表皮变脆,内里柔软,刚好一人一个。
肖华边吃边回复工作信息,白天时扫了眼,并不急。此时才闲下来,有时间回信息。
他几乎不在微信里跟人闲聊,大多数是工作,朋友的话,也是有事说事。给人发信息,他不用表情包,也不太喜欢讲工作时对方甩个表情包。
唯一那点例外,就是跟她聊天时,看着她发的表情包,他觉得还挺可爱的。
回完信息,肖华放下了手机,转头看见她屈起双腿,将平板支在了腿上,神情十分专注,“在看什么呢?”
“业务数据。”孟思远没抬头,边看边皱眉,“与天坤的业务,我们的产品毛利太低了,供货给他们,他们有技术再加工下,毛利至少比我们高一倍。”
“不对,肯定不止一倍。”孟思远脑中算着数据,随口就将无意识冒出的念头说出了口,“那还不如买了他们的技术,这一整条线都给我们做了。”
肖华看着她,她埋头看着文件,头发披散下来,又被她一把抓起,捋到脑后。专注到旁若无人,继续往下翻看着。
肖华早已不相信在巨大利益面前,有谁经得起考验。要在关键位置用一个人,那这个人势必要被考验,甚至是边疑边用。
有因为咬牙相信人性善的一面,而付出过代价,并且不止一次。没办法,到如今,他本质上不相信任何人。
但现在,他不想设置任何的考验,只想凭着本心,去纯粹地信任一个人。
他知道,这很危险。
孟思远将手头的资料看完,合上平板抬头时,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他那样严肃的眼神,倒像是开会时才有的,她忍不住笑了,“怎么了?很累吗?要不要去洗澡?”
肖华看着她说,“下个月,有个朋友间的聚会,就你上次见到的,你跟我一起去。”
孟思远犹豫了下,但还是点了头,“好啊。”
“走吧,去洗澡。”
第60章
孟思远接到了她爸的电话,说她春节没回家,清明祭祖也没回来,许久没看到她了,说要请她吃顿饭。
她跟她爸,几乎是一年见一回。她本想拒绝的,但莫名想起王芸那事儿,就答应了。然后又给她爸打了个预防针,如果现场有第三个人,她立刻就走。
应下后,见个面而已,就已经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
她内心苦笑,他还不如死了,她能掉两滴眼泪,心怀缅怀地去上坟。毕竟人死了,活人也没法算账了。
现在,已经不是孟思远最恨他的时候。
大学时,每一年的清明,都让她无比难受。充满了争吵,还不是什么大事。她爸在那吹牛逼点评新闻,她受不了他的极端与愚蠢,指出他没有常识,他立刻破口大骂。她也不会任由他骂,拍着桌子跟他吵上了。
最后甚至都要那个女人来劝架,说要为这种不相干的事情吵架干什么。
她记得他眼中的厌恶与嫌弃,而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原先还算得上是个人的爸爸,会变得如此偏激,认知发生了严重偏差。
后来孟思远有发现一种可能,根据他购置房产的时间推测,那几年,他确实赚了些钱。工作上顺风顺水,就再听不得任何的“忤逆”,自信到狂妄。只可惜,她那时从他那里拿到的,不过是学费与一个月一千的生活费。
工作后,孟思远第一次赚到那么多钱,清明就没回家,甚至还报复性消费,去了泰国玩。自己就是个被排除在外的女儿,祖宗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有过诸多的怨恨,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他给别人花的钱,足够支持她去留学了。而作为亲生女儿,她在成年之后,得到的甚少。如果他可以赞助她出国,那两年,她可以过得更轻松些。
那时有让他给自己出钱的念头,她还有过许多忍耐。出国前,一分钱还未出的他,就来教育她,跟她说,你给我记好了,到了美国,你就是二等公民。
那是第一次,孟思远想动用暴力,想扇他一巴掌。他总能激发出她性格中最暴戾的一面,无法好好说话,只能吵架。
工作以后,随着职位的上升,她做得事越来越重要,开口前三思已经是职业习惯。表达清晰、有效沟通的同时,让人觉得舒服。同时,别人也会用这种方式与她交流。
离年少很远之后,孟思远越来越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能不动脑子地跟人讲话,能随心所欲到说出任何想说的话,而丝毫不顾忌对方的情绪。
她有跟肖华聊过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提到她爸,而肖华给出的回答很简单,对这种人,任何的尊重都不要给。但凡他们的行为逾矩了,不要不忍心,觉得是小问题,必须用强硬的手段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问,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肖华反问了她一句,那你想对谁有例外?
她没有回答,她知道,他是对的。
孟思远恐惧的不过是,她好不容易走出那样的环境,成为今天的她,她怕被那样环境里的人拖拽着往下。在那里,人想摧毁一切的原始冲动时常被激发,像是受到诅咒一般,永远无法脱离宿命。
她不会的。
孟思远定的餐厅,消费适中。她提前就到了,要了偏角落的位置,清净而有隐私感。
看到孟鹏辉的第一眼,她内心倒是有些震惊,他老得如此快。都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见的他,他发福了,肚子很大,脸上的肉也松了。他一向剪的是寸头,头发白了许多,却不显得触目惊心。
物伤其类,无关身份,时间被浓缩,惊觉于熟悉之人的骤然衰老,心中还是有些感慨。
“爸。”
孟鹏辉一屁股坐下,“要见女儿一面,可不容易。你就一直这么记恨着我吗,当时确实就是手里没钱,房子抵押了也卖不出去。你是我女儿,我但凡有能力,会不管你吗?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都是我养的你,我怎么会忍心让你在国外吃苦?”
“你是我爸,我怎么会记恨你呢。都是些陈年旧事,没必要提了。顶多是我小气,觉得你太不公平。”孟思远笑得真诚,“不过这些话就不说了。联系少纯粹是工作忙,想着你也忙。要赚钱,还有个小孩要照顾。”
“你小时候,上下学,不都是我去接送的吗?他那么小,你跟他计较什么?”孟鹏辉叹了口气,“我看他又没你聪明,估计以后读不进书,只能去学门技术。我能给他做的,就是留套房给他,让他以后有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