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是团宠by杏林风声
杏林风声  发于:2024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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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若一低头,瞧见小姑娘趴在她怀中已是瞌睡不断,不由得又气又笑,“瞧瞧这小祖宗,自己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这话表面上是责怪,话中语气却轻柔到和唱催眠曲也没两样,宠得不得了,甚至还有一丝丝骄傲,“心大些也好,以后烦恼少……嘴唇怎么这么干?阿意,先喝口水再睡?”
这般又折腾了一会,屋中得人才散去。
崔清若最后一个离去,到了门口又回看了眼,再次嘱咐道,“往后点烛火时也要注意些,今夜里若是再起热立马让人去喊我……”
小绫一一应了,见崔清若出了松月院的门后才转身,放轻了步子往屋内走去。
她本是想过去将屏风里面的那盏灯给熄了,瞥见阿意的床帘有道缝隙没有合严后,便先过去调整床帘。
谁知靠近了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小心撩开床帘一看,床上的人果真还未睡着。
床上,阿意凭着记忆摸到挂在床头上的那几条青丝绳,绳穗一根根擦过指间,她在心里默念,这条是二哥哥送的,这条是三姐姐送的,这条是二姐姐送的……到了最后那一条,阿意手下一顿,忽然湿了眼眶,
“骗子!”
小绫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忙轻声追问,“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阿意将脸埋在被窝里,声音有些闷,“没有。”
见她这样,小绫还当是困得受不住了,正要合了帘子去熄灯,忽然间刚刚刚刚还困到不愿意露脸的小姑娘忽得将被子掀开,胳膊直直举着,从里面递出一样东西来,
“等下,把这个拿走!”
小绫一看,眼中不由得有些诧异,四姑娘往日不是得抱着这大鹅布偶才睡得着么,今儿个这是?
但此刻这情形,她也不敢多问,想了想,只微微扬了声音道,“环儿,你把这个先放到梳妆台旁的椅子上去。”
说完,又小心瞧了眼阿意,方小声道,“姑娘,那奴婢熄灯了?”
床上的人没回应,似是已经睡熟了。
小绫熄了灯,到了屏风外的小床上脱了外衫躺下。
虽已是这么晚了,但是她仍是没有立刻合眼,只支着脑袋又撑了一会儿精神,就在熬不住了将要睡着之际,忽然听到屏风里传来一点点动静。
她手肘一空,险些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查看,半坐起身子时才忽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住了动作摒住了呼吸——

第48章
屏风内侧的动静还在继续,小绫侧耳仔细听着,直到听到床帘关合的声音后才松了一直紧张屏住的那口气。
谢天谢地,没摔着就好。
怕被子没盖好人着了凉,小绫又在心里默念了四五十个数,才下床到了里面去查看。
借着从窗口倾泻进来的几缕月光的光亮,勉强可以瞧得见,软绵的枕头之上,小姑娘的脑袋微微向着一边偏斜,下巴抵着之处,从被子中露出半个大鹅布偶的脑袋来。
小绫不由得失笑,也多亏了如今已是春日天气暖和了不少,不然只穿着寝衣下床摸索着将这布偶又拿回床上来,岂不是要挨上好一番冻?
唉,也不知是闹了哪番的脾气?莫不是那纪家小公子说了什么惹了人生气了?但今儿个也没瞧出什么来呀?
左思右想不明白,她这边也只能满头雾水地上了床。
隔壁纪府。
月光之下,忽瞧见前面的人停住了步子,盘豆不由得询问道,“公子,怎么了?”
“无事。”
“奥奥。”见人继续往前走,盘豆忙提着灯跟了上去。
说起来,今日的事他虽然有半截不在场的时间,但是前前后后因因果果却都很是了然。
最初,是他这边突然得知了一点京城的事情,便赶忙给公子打了手势,结果却得知那事情公子早已知晓了,倒是让公子白白从茶馆上跑下来一趟。
当时公子正要重新回到钟家人所在的那处茶馆时,结果却又被几个凑巧经过的同学拦住了去路,再然后,就是另一处的茶馆突然着了火,公子逆着人流回去,才到了门口就从钟府的一位小丫鬟口中得知姜小姑娘人走丢了——
幸亏后面找着了!
不然的话,自己简直不敢想后果!
哪怕是现在,一想起来当时公子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找寻时冰冷冰冷的侧脸,他都觉得浑身泛冷。
哎,一个年过去,公子的气势那是蹭蹭地上涨啊,以前一不高兴还只是放放冷气,现在是能把人冻成冰块!
而且,公子现在对姜小姑娘是越来越上心了,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改日那姜小姑娘不会直接真被公子认作妹妹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盘豆自个儿先摇了摇头,真认为妹妹不大可能,倒是哪怕公子回京后,也会特意多关照几分是肯定的了。
盘豆暗中揣测着,正想瞧瞧觑一眼自家公子的神色,忽然一抬眼就瞧见已经到了房门口——
“去睡吧。”
与这句话同时响起的,还有关门声。
瞧着眼前的房门,盘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院门口有人说话声才恍然回了神,赶忙过去查看。
“二公子回了么?”
“回了,刚已经去歇着了,姑姑,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我这还得去和老爷夫人说一声去——对了,听说今儿个那大火烧得厉害,公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离得远着呢,姑姑,这灯您拿着,这边檐下黑,瞧不清路——”
满金接了灯,方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打听道,“我听旁人说,茶馆那儿是有人故意放的火,你小子一向消息多,你来和我说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哪儿知道嘛,还是路人嘴里听了半耳朵,说是茶馆里新招的烧水的伙计偷了钱怕被发现,就偷偷地将油泼了满地,放了火打算趁乱逃走,就是连巷子都没跑出去就被抓回来了。”
满金“哦”了声,一脸恍然,“难怪,那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隔着院子的房中,纪昭洗漱完毕并未着急上床,而是将之前放在手帕上的一枚发夹又拿起看了看。
这是今日他寻着阿意后从她发梢接住的那一枚,一晚上太过于着急,竟忘记还了回去。
发夹小小的一枚,上面镶嵌的小拇指甲大小的圆润玉石,在烛光之下闪烁着煞是好看的光芒。
纪昭目光落在上面,神思却早已不知前往何处,良久,才微微舒了一口气,眸子中有着些许后怕,顺江府虽说治安很好,但是难保不会有人起了歪心思,他简直不敢设想,若是当时没有找到她怎么办。
除了后怕之外,他眼中还隐含着些许懊悔,明明知道她很是依赖自己,当时为何非要在那个时候找借口离开一会?自己这个哥哥做得着实不称职——
这一夜中,有着此种想法的倒也并非他一人。
钟沛英直至睡着了都还在嘟囔着梦话,“我那会就该跟着阿意一块儿下去的!”
云雀被她吵得睡不着,拥着被子翻来覆去直到天将亮时才微微眯了一会儿。
钟沛英一觉醒来,一开口就觉得嗓子沙哑,不由得一愣,抬手摸了喉咙,“我这是怎么了?”
云雀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幽怨,“您没事,您就是梦话说多了。”
“啊?”钟沛英下意识想反驳自己怎么可能说梦话,但一对上云雀的眼圈顿时恍然大悟,勉强绷住笑声,“你这眼睛——咳咳,那个,要不让茵茵过来服侍,你再去偏房里补一觉呢?”
真论起来,这一夜间阿意是睡得最好的。
怀中抱着呆头鹅玩偶,直睡到了日头高高挂挂才悠悠转醒。
环儿一早进来时没在梳妆椅子上看见大鹅时还当是被收起来了,结果撩开帘子一看顿时愣了下,“这——”
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暗中拍了下,小绫转过头来看她,明面上使了个眼色,语气却故作疑惑,“这什么?”
明白过来后,环儿眼珠子转了转,忙换个话头,指了指床上的枕头巾道,“这套之前不是送去洗了么?”
“让你平日里不上心,这套本就有两套一模一样的——”小绫随口应道,又继续弯了腰去问阿意,“姑娘,起来吃点东西?”
“嗯。”
阿意睡得迷迷糊糊的,再加上眼睛还没恢复,索性就当作自己是个傀儡,由着小绫折腾着洗漱穿衣,只是今日到了最后时又多了一道步骤——
抬手摸了摸覆在眼上的绸布,阿意有些疑惑,“我不出去就是了,何必要现在就蒙上?”
“夫人今早过来时特意嘱咐的,说是怕您用手揉眼睛,对眼睛不好。”
阿意“哦”了声,在她朦朦胧胧想起来的那些记忆中,以前也蒙过不少次这东西,因此倒也不算排斥。
“我隐约记得我之前有本还没看完的地方志,放在哪里了?”
眼睛看不见,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阿意本想让小绫帮忙读一读昨日还没看完的书,谁知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另外一本书的样子,“就是封面上还缺损了一块的那本——”
小绫闻言,稍愣了下,说起来,她其实是沁儿犯了事被调走后才来到姑娘身边服侍的,现在一时之前还真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本。
但正说去找一找时,外面已经有人先一步应道,“可是《旧峨山州志》?”
阿意向着发声处看去,“三姐姐?”
“嗯,”钟沛嘉笑着应道,“那本在祖父那里,你等一会,我让人去取回来。”
阿意乖乖点头,“好。”
本就已经到了中午,钟沛嘉在一旁帮着读了会书,怕阿意太累,便放下书想了些其他的话来给她解闷。
阿意也是这才知晓,昨夜里老爷子也在这里守了她很久,后面还是大舅母怕他身子撑不住劝了又劝再加上姚大夫再三保证了她没事,老爷子才回去睡下。
还有,昨日那舞狮台上的确没有程小公爷的影子,因为程幼康突然从平国公府口中得知舞狮赛的头奖换了东西,急匆匆骑马要赶来告诉他的好兄弟钟祺,结果人还没见着,他下马时倒是先把脚踝给扭伤了,被平国公夫人直接派人送回平国公府去了。
阿意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昨日平国公夫人不是在隔壁吗?”
钟沛嘉清咳了一声,脑海中回荡起昨日国公夫人的原话:来都来了,看完舞狮赛再回去就是了,府里面大夫多得是,他爹也在府中,我就是回去了,难不成就能让他立刻间康复了不成?
她委婉了下措辞,“小公爷有大夫和小厮照料着。”
这好像也对,阿意缓缓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时,外面忽传来钟祺的声音,“没什么大事儿,大夫说就是别到筋了,养几日就好。”
他今日一早先来了松月院一趟后就急匆匆去了平国公府,现在是刚刚从那里回来。
阿意见他来了倒是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好奇道,“四哥哥,昨日舞狮赛的头奖你真的扔了吗?”
钟祺脸色一僵,“……扔了。”
话音还未落下,旁边钟沛嘉忽然从袖中取了一个锦袋来递到阿意手中,“阿意,你瞧瞧这个,我昨日和你二姐一道捡到的,就是不知道是谁丢的?”
钟祺顿时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三姐,你别说了。”
“咦,平时你不都是沛嘉沛嘉的喊么?怎么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喊上三姐了?”钟沛英一进来就故作稀奇地绕着钟祺转了几圈,啧啧不断,“来,让二姐姐瞅瞅,这别是旁人假冒的小祺吧?”
眼看着两人在房中就要比划比划拳脚,崔清若瞪了一眼过去,“莫要胡闹!”
见人消停住了,她先过去摸了摸阿意的额头,才柔声开口道,“饿不饿?”
今儿个这顿午饭是钟家所有人在一起吃的,吃完后,阿意照常睡了午觉,醒来后听着小绫念了会儿书,后面无事可干,便索性在阁楼上晒着夕阳发呆。
纪昭一放了学便急匆匆往回赶,家都没回就直接进了钟府直奔松月院而来。
一上了阁楼,便瞧见着淡桃花粉色的小姑娘正歪着脑袋趴在桌案上,一手指间在阳光光斑下随意点着桌面,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眼上绸布垂下的系带。
小小的一只,又乖又漂亮。
在这瞬间,他忽然就理解了他的同窗潘小柳每次讲起家中妹妹时的骄傲。
他现在即是如此,唇角不自觉带起笑。
看,这就是我妹妹——
纪昭一向清冷的气质都不知觉间柔和下来,正要开口时 ,趴在桌子上的小姑娘已经若有所觉抬头看来,
“五哥哥?”
“嗯,眼睛可好些了?”
“……好些了。”
见她说话间有几分不对劲,纪昭眉头稍拢,“是不是起热了?”
他说着就要抬手探一探小姑娘的额头,但是没想到才刚碰到便被人用手推开了,纪昭一愣,尚未来得及反应时,却听得小姑娘开口道,
“五哥哥,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和你有关的事情了,要不——你告诉我一些吧?”
她眼睛上还蒙着绸布,说话时带着几丝难以遮掩的祈求,越发显得迷茫和……脆弱。
纪昭只听得心头一软,一面心疼她原是在为了这个而不舒心,一面还有些隐晦的愧疚,但口中却未曾犹豫直接应承道,
“好。”
哦?阿意微怔,还以为他会推辞掉,没想到应承得这般爽快?
若不是自己想遍了在顺江府的记忆,确认他根本就没来找过自己,怕是都要相信了——
绸布之下,阿意缓缓眨了眨眼睛,眸中并无笑意,面上却露出了几分欣喜雀跃来,“谢谢五哥哥!”
纪昭轻咳一声,在阿意对面坐下,“你想听哪些?”
阿意手肘撑在案上,思索了会,最后似乎是有些没有什么头绪便索性直接开口的模样,“从到了顺江府往后的,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要不五哥哥你直接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开始讲起吧?”
从第一天?
纪昭眼皮微跳,好在刚刚在小姑娘低着头思索时,他便已经大致打了个腹稿出来,此刻稍微增添一些细节,倒也不至于卡顿。
阿意歪着脑袋听得认真,偶尔还开口问上一两句。
期间,小绫还上来送了一盘厨房新送来的腌渍梅子。
从夕阳尚盛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的残光,纪昭再一次因为口干伸手拿起茶壶时,才发现壶中已经空了。
他对面,阿意起初尝了一口梅子后就觉得味道很是不错,后面索性将半抱着点心盒子靠在椅背上一边吃一边听。
听到纪昭说话声停住时,她刚把一颗梅子放入口中,一开口一侧脸颊微微鼓起,语气疑惑,“五哥哥,只有这些么?”
见她这般期待,“时间不早了”几个字到了嗓边又不由得压了下去,纪昭无声叹了口气,忍住微微渴意,“后面……还有。”
正要继续开口讲时,一抬眼忽然瞧见阿意手中盒里的梅子已经去了将近一半,他眉头微皱,“不能一次吃太多,伤胃。”
说话间,已是站起身到了阿意旁边要去将那食盒从她手中接过放在稍远些的地方。
阿意正因为口中这颗梅子没有去核而犹豫着将核吐在哪里,闻言忙将一边将手中点心盒子抱紧了些,一边在桌案上摸索自己之前放在上面的帕子。
但是帕子还没摸到,倒是忽然觉得下巴处被人轻轻碰了下——
阿意一顿,迟疑了下,缓缓抬起手触碰了下放在自己下巴处的那只手的手背。
“发什么呆呢?吐在这里。”
微微带着点嫌弃和无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意脸上恍惚更甚。
有那么一瞬间,竟彷佛回到了千佛寺的后山,简朴的小桌上,她吃了一颗山楂,正寻找着把籽吐在哪里时,对面的小少年已经伸出手来。
见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纪昭眉头又是一跳,“姜意?”
她莫不是把核吞了吧?
话音刚落,手心里忽然多了一条帕子,阿意扶着他的手背,小心将核吐在帕子上,抬起头时,隔着绸缎,依稀可以看出眉眼弯弯,
“谢谢五哥哥。”
纪昭轻“呵”了声,“谢就不用了,不继续吃就行了。”
他还以为还要再多劝几句,没料到话音一落就看见小姑娘乖乖将点心盒子放在了桌案上,还主动向着外侧推了推。
今天这么听劝?
纪昭压下眉眼间的几分诧异,回到对面坐下,回忆了下自己适才讲到哪里了,清咳了一声,正要继续开口时,却见阿意趴在桌案上向前探了探身子,轻声道,
“五哥哥,不用讲了。”
纪昭闻言,心下却莫名一突,之前就已经隐隐感觉到的些许不对又重新冒了上来,他故作淡定,玩笑着试探,“听得倦了?”
阿意鼓了鼓脸颊,坦荡点头,“对呀,讲来讲去,每天都是一样的事嘛!”
她面色以及语气上都并无异样,但是瞧不见她眼底的神色,纪昭始终觉得有几分不安。
可是转念一想,应是不可能,她不可能已经想起来了自己不是她的五哥哥。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她的性子又不是不了解,只有对着及亲近的人才会放下心防,对不相干的人一向不过心,且看着瘦瘦弱弱的,性子上却倔得很,若是真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五哥哥,她怕是连话都不会乐意同自己多讲一句。
将逻辑理顺后,纪昭心头略松,抬眸看向对面已经无聊到打了个哈欠的小姑娘,主动提议道,“读书给你听?”
阿意摇头,“不要。”
“到外面散散步?”
阿意还是摇头,“不想去。”
纪昭无奈,正打算直接问问阿意想做什么时,却见阿意已经先一步开口道,“五哥哥,要不你讲点你看过的山精妖怪的故事给我听吧?”
“……我没看过。”
“我不信,那你现在编一个呢?”
纪昭被气笑,“不会编。”
阿意捧着脸,缓缓眨了下眼睛,似乎很是惊讶,“你故意骗我的吧?你不是很会编故事吗?”
编故事——
纪昭眉头立时重重一跳,下意识抬眸向着阿意看去,直到听到阿意接着说的话后才定下心来。

这日折腾到了最后,纪昭被阿意缠得无奈,还是硬着头皮编了个故事出来。
这故事是孤魂野鬼相关的,他抱着故意编得可怕些吓吓她的目的,但是讲到一半,瞧见阿意吓得缩成一团窝在摇椅上的模样又不忍心起来,偏偏阿意害怕归害怕,却还忍不住一个劲地追问后续。
没办法,他只得给硬生生圆了个缓和些的结尾上去,任是如此,阿意还是吓到抓紧了他的袖角。
纪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非要听但是又怕成这样?
算了,谁让这是自己上赶着认下来的妹妹,还能扔下她不管不成?
他将语气尽量放柔和些,反过来安慰道,“别怕,这都是假的。”
阿意轻轻抖了下肩膀,“我知道都是假的,但,但还是害怕嘛!”
得,这还委屈上了?
纪昭面上错愕一瞬,但是却一句重话也不敢说,又连着好一番安慰,换了好些话题,见小姑娘手心放松下来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松完后才知晓是松早了,眼下小姑娘正轻轻扯了扯他的袖角,脸上带着点讨好,“五哥哥?”
纪昭按下不好的预感,谨慎回答,“怎么了?”
“还有么?我还想再听了一个,可以吗?”
纪昭一时默然,他可算是知道为何崔夫人总是喜欢喊这位小祖宗了,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小祖宗么?
阿意缠了好几日,但是再没听着第二个故事,倒是在一天早上醒来时,忽然就发现眼睛已经恢复如常了。
她连着好几日没有出门,得知三姐姐正要去徐府给大姐姐送东西,便缠着一道去。
她一撒娇,谁还能奈何得了她?
马车出门时,钟沛嘉瞧见上面乖乖坐着的人,着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道,“这几日可是在家里闷坏了?”
阿意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认同。
钟沛嘉看得一乐,“多亏了现在天气也暖和了不少,不然可还真不好出门,来,等下把这个戴上,这会儿外面太阳可盛着呢!”
她手中拿着是一顶带着大檐的帽子,前面绣了朵朵精致又可爱的小花,倒是很应这春天的景。
若是平日,阿意定是不耐烦出门脑袋上还得盯着个帽子,但是现在么,反正能出来就是好的,
“我知晓了,三姐姐。”
说起来,这还是她隐隐约约恢复了过去的记忆以来第一次出了钟府的大门。
一进了街,听到外面的叫卖声时,阿意便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一角向外看去。
前侧是望江楼,阿意抬眼看去时,正瞧见一个小厮弯腰打了帘子,迎了一位抱着琴的圆脸姑娘进去。
她眉眼微扬,忽然想起年前那日和四哥一道偷偷溜到这望江楼时,弹琴的似乎也是这位姑娘?
当时她在二楼包厢里的窗边,撑着脸颊看行人往来,一楼的小曲流畅婉转,她胡乱猜测着楼下经过的少年郎的年岁,猜是猜对了,就是将要关窗时被鸟啄了下头顶,平白丢了颗珠花。
阿意目光落在望江楼窗下的位置,神色恍惚了一瞬。
若说之前尚且只是怀疑,如今看到旧景算是笃定了:
在过去的那三年里,不仅仅是五哥哥没有来找过自己,自己也没记得五哥哥。
怎么会这样呢?
阿意鼻尖微微的泛酸,明明当时在千佛寺上说的好好的,他一定会来找自己的,虽说,虽说自己不记得了,但他难道就可以全当作没发生吗?
说谎鬼。
骗人精!
可是——
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怎么会不记得五哥哥呢?而且还是三年那么久。
看着外面的街道,阿意微微呼了一口气,似是想要将胸中的郁气呼出去。
说到头来,她这几日心中一直堵了几口气散不开,有对五哥哥根本没来的找自己的气,但更多的,其实是气自己,气自己怎么会忘了五哥哥。
“阿意?阿意?”
被唤回思绪,阿意缓缓眨了眨眼睛,转头看来,“三姐姐?怎么了?”
“无事,”钟沛嘉压下眼中的一抹担忧,笑着抬手帮她整理了下帽子,“今日太阳大,当心些。”
说罢,便抬抬手由着阿意继续靠在窗边向外看,“这街道可还是你熟识的模样?”
阿意没回头,良久才嘀咕了一声,“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她对面,钟沛嘉将这话在心中琢磨几遍,仍是不大能确定意思,心里不由得感慨,唉,妹妹长大了,心思难猜起来喽。
这几日下来,她总是隐隐觉得阿意绝非只是想起来一点点的记忆,很有可能没想起来的才是一点点的比例……可如果这样的话,那纪昭又如何论呢?
阿意似乎还是把那位当作五哥哥的?所以是真有这么一位五哥哥的,只是阿意之前不记得,伤了脑袋后又阴差阳错地想起来了?
她本来很是想不明白这件事,后来还是大伯母的话点明了她——
“这些真真假假的不用深究,阿意愿意是什么样的,那什么样的就是真的。”
也罢,阿意其实本来就是很有主见的性子,她若是愿意说时,定会主动说的。
这般一想,心头轻松不少,钟沛嘉正想告诉阿意明日二哥应该就回来了时,忽然瞧见阿意脸色有些怪异,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是却只看见远处一行兵差押送犯人远去。
“瞧见什么了?”
听见她问,阿意目光又追着那远去的一行人看去一眼,反问道,“三姐姐,刚刚那个犯人是要送到哪里去?”
“估计是送到各地做苦役吧,”思索了下,钟沛嘉猜测道,“说起来,这倒很可能是前几日故意纵火的那位。”
那火来的凶猛,但是结果上是没伤到人的,是以不大可能定死罪,倒是很有可能是发去服刑做苦役,修路修桥之类的。
阿意“哦”了声,“那家眷也要一同被罚么?”
“这倒是要分情况,一般来说,除非是家眷一起谋划,不然很少连坐的——”钟沛嘉说着倒是明了起来,摸了摸阿意的头顶,“刚刚可是被那毁了容的婆子吓到了?”
“咦,三姐姐,你也看见了?”
“没呢,是之前听丫鬟闲话过几句,说是那纵火犯的娘亲不知何故毁了容,却还坚持日日到府衙去给儿子求情,这母子似乎都不是顺江本地人,如今儿子被发配走了,老母亲割舍不下,看样子也要跟着一道去。”
听起来倒是挺让人唏嘘的,这般年纪了还要为了不成器的儿子操劳。
阿意缓缓点了点头,心头的异样感消散不少,方才大概只是错觉吧。
她当时探头向外看时,正碰上那婆子转头看,目光不经意触碰时,那婆子好似很是震惊的模样……现在听三姐姐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全是自己多想了。
到了徐府时,钟沛音早已等着了,把人留着一道用了午膳,又留阿意睡了个午觉才放人走。
“等明儿个我回家去过几日,这些日子可是无聊极了,亏得春困重,一睡小半天,不然一天天的都不知道怎么消磨时光!”
见她送人都送到外院来了还要继续送,钟沛嘉无奈,“大姐,莫要送了——”
“送几步怎么了?就当是说说话,你看阿意都没嫌弃呢,就你事儿多?是吧,阿意?”
她说着,弯下腰来捧着阿意的脸颊就是一顿揉搓。
阿意被她折腾得小嘴被迫嘟嘟起来,用力掰开她的手后,忙躲到钟沛嘉身后,赶在她的魔爪追上来之前抢先一步道,“大姐姐明日肯定就不无聊了!”
“哦?”钟沛音挑眉,故意道,“怎么个说法呀?是不是咱们阿意愿意留下来陪大姐姐解闷?”
阿意一看见她这表情,就想起之前一个下午换了数十套以上和发髻的恐怖,强撑住神色,认真道,“大姐夫不是明日就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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