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顿时连精神都清醒了几分,怀疑看去,“可你上次不是说忘了后续了吗?”
“咳,我又想起来了——”
阿意仍旧疑心他在说谎,上次自己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向后讲,怎么就那么巧,今天就想起来了?
燕昭自是不会承认上次不说是因为他自己当时只来得及看了前半截,根本不知后面是什么。
此刻他面上神色淡定,由着阿意打量够了才继续道,“想听不想?”
不想——那是不可能的。
阿意无意识鼓了鼓脸颊,能屈能伸,乖乖点头,“想!”
燕昭见状,强忍住笑意,一边抬手帮着将被子盖好,一边在阿意期待的目光下,放缓了声音开口讲了起来。
阿意听得认真,直至听完时还很是意犹未尽,忍不住坐起了身子,“啊,这就没有了么?”
燕昭正要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道,“倒是还有一个相似的——”
他话还没说完,阿意就已经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扯了扯他的袖角,“五哥哥,再讲一会儿么?”
燕昭微微垂眸压下眼底的笑意,口中却道,“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下次再讲好不好?”
阿意哪里肯答应?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就再讲一点嘛?五哥哥,求求你了?”
“可是一会儿哪里讲得完?”
“那就讲一半好了!”
讲一半么——
燕昭这才似是无可奈何妥协般,“只讲一会?不许耍赖?”
阿意连连保证,“嗯嗯,绝对不耍赖!”
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后——
床上人神态可怜巴巴,正要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堵住了话头,“绝对不耍赖?”
阿意头埋在被子里“呜呜”两声,试图再挣扎一下时,一抬头忽然发现外面雨声不知何时都已经消失不见,时辰当真是已经很晚了。
她自己倒是不要紧,反正白日里爱睡便睡,可是五哥哥明日怕是还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忙——
阿意直接裹着被子翻到了床内侧,闷闷叹了口气,连头也不抬,只抬抬手有气无力道,“好吧——五哥哥,你快些回去吧,改日见——”
可说了半晌,她自己都有了几分困意后,却依旧没听见人起身的动静,阿意不由得奇怪了下,“五哥哥?”
上次这般睡着了结果醒来脖子疼了好几天的事情忘记了?
燕昭眸中无奈,手下却任劳任怨地将被子连同人都一道拉过来,枕头摆正,见她老老实实躺好后才放轻了声音开口道,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阿意常听这话,以前还会催促他赶快回去,后面发现催促无用,不如自己睡自己的,反正自己睡着了他就回去了,此刻闻言,口中虽嘟囔着“爱走不走”,动作上却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只是过了几息后,忽然又睁开了眼——
燕昭瞧见,微微弯腰靠近了些,柔声道,“怎么了?”
阿意眸光微微闪烁,似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开口,“五哥哥,其实我今天也没有很难过——”
她又不是傻瓜,自然知晓大舅母今晚特意陪了自己好一会儿,还有五哥哥这么晚过来都是什么原因。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燕昭声音轻柔,慢慢引导着她开口,“嗯,我知晓——”
“其实——”
“嗯?”
阿意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为阿娘感到遗憾,为什么上天要对阿娘这样不公平?”
为何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好像,好像现在无论再做怎么样的事情,都永远弥补不了阿娘生前的遗憾了。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堵在心口的感觉,只是因着这种无能为力而感到茫然。
燕昭手下无声握紧了阿意的手,安静等她说完了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以前也像皇兄问过一样的话——”
阿意带着水意的眸子看向他,“那靖安王殿下是怎么回答的?”
“皇兄说,释怀不了倒也不必强求,反正人总是要死的,等到了黄泉之下,再寻到想见的人将想说的话都说个遍就是了——”
阿意被这句“人总是要死的”逗笑,鼻尖微微耸动,“那等我以后见到阿娘了,我要和阿娘说好多好多话!”
“好,到时你就可以将后面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情都和你阿娘讲一遍,但是在那之前,”
燕昭拂去阿意眼角的泪痕,
“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和睡觉,是也不是?”
阿意眼睛轻轻弯了弯,“嗯。”
“还有——”
嗯?阿意听他说到一半不说了,疑惑抬眸,“还有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瞧见床边人的眼睛时,忽然就莫名怔住了神——
他衣裳上尽是她熟悉的味道,弯腰过来时,让人无处可躲,
“还有珍惜眼前人,莫要留遗憾。”
主院——
鸣翠放轻步子进屋来小声说了几句,崔清若听完,眸中忧色才少了些许。
他们这些人见得生死多了,自是懂得如何自己排解心中郁气,但阿意这孩子不一样,心思越是纯净,反倒是越容易陷入了死胡同中去。郁气堵在心头,怕是要伤身。
如今有个能让她愿意说出来的人,倒也是幸事。
这样想想,阿意和燕昭这两个孩子之间许当真就是缘分也说不定?
缘分有无燕昭不知晓,便是无缘又如何?纵是强求他也要求出一个他和阿意的结局来。
自这晚见阿意态度有松动后,燕昭来钟府来得愈发得勤。
但亲事还未定下来时,春夏之交,阿意倒是先病了一场。
她身子状况这些年来已是好转了许多,但是每逢换季时,仍是时不时便有咳嗽着凉的状况的发生。
这一病,起初状况并不严重,没想到最后竟断断续续折腾了近一个月才好转起来——
燕昭到时,阿意因为中午喝了药午睡睡得时间有些久还没醒。
他放轻动作在床边坐下,瞧见床上人明显消瘦了些的脸颊时顿觉心疼,这小祖宗,从春养到如今的血气,竟是被这一病耗去了大半。
抬手摸了摸阿意睡中不知何时伸到了薄被外面的手,见并不凉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小心将被子向着上方拉了拉——
他动作甚是小心,但床上人仍是若有所觉般眼睫轻轻颤了颤——
阿意睡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模糊瞧见床边人影时,意识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是先呢喃了一句,“五哥哥——”
燕昭握紧她的手,弯腰轻声应道,“嗯,继续睡吧——”
阿意“唔”了声,安心闭了眼,又睡了约莫一刻钟才重新睁开了眼。
她因为这几日夜间总是咳嗽的缘故,嗓音有点沙哑,“五哥哥,你来了很久了么?”
燕昭一边应了声“刚到一会儿”,一边将适才便已经倒好的温水送到阿意唇边,“乖,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阿意喝了两三口,便摇头示意够了——
燕昭见状将杯盏放好,扶着人坐起,但转身取个靠垫的功夫,再回头就瞧见阿意已经又躺下了,且直接将被子拉到了头顶上去——
怕她等会儿闷出了汗来,燕昭哄着人将被子拉下,正要开口说什么,对上床上人扑闪扑闪的眼眸时,唇角忽然就忍不住浮起了笑意——
阿意见他笑,虽不知原因,却也跟着弯了眼睛。
小绫听见动静,送了些点心过来,但没想到一进来就瞧见床上床下的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就对视笑着的摸样,她放下点心将要出去时又耐不住好奇悄悄用余光看了好几眼——
姑娘睡得有些懵还能理解,这太子怎么也跟着笑得这般——咳咳——这般傻乎乎的?
床上,阿意懒到连个懒腰也不想伸,直接裹着被子侧躺着看向床边人,“五哥哥,你笑什么呢?”
燕昭不答反问,“你笑什么?”
阿意鼓了鼓脸颊,“我是见你笑我才笑的!”
“那为何见我笑你就笑?”
阿意不满,正要指出他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话到了嘴边,念头忽然一转,换了句话出来,“我是见你笑得好看才笑呀!”
说罢,眼睛便直直地盯着床边人的耳朵看——
但是这次却没等到人耳朵变红的情形,反倒是被人反问道,“所以这么好看也不能让你动动心?”
阿意愣了下,回神后忍不住笑开了怀,“五哥哥,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容颜岂有长久日?”
燕昭呵呵了声,反问道,“难不成你和别人成亲,别人就能永远不老?”
“当然不能!”阿意毫不犹豫,“但是永远有少年公子正处于好看的年纪嘛!”
被这话噎了下,燕昭不气反笑,“难不成你还打算成几次亲?”
阿意故意思索了下,眸中满是狡黠的笑意,“依着我钟家的门第,我为何不能——”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向着床里侧退,但是话还没说话,便被人捉住了手心——
痒意不断传来,阿意笑得直不起腰,只顾着求饶,“我错了,五哥哥——”
燕昭嗓子里亦满是笑意,“莫不是糊弄我的?”
院子中——
老爷子刚从宫中回来便先来看看阿意身子可好些了,此刻听到这闹成一团的笑声忍不住顿住了步子。
听了一会儿,一边转身向着外面走去,一边看向身侧的常伯感慨道,“看来是时候挑挑日子了——”
常伯小心扶着人,闻言愣了下,反应过来顿时笑了起来,“府中上次办喜事还是三姑娘成亲,如今可不是该热闹热闹了?”
是时候热闹热闹了——
但这“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却又来来回回折腾了不少时候。
阿意的想法是最重要的,但在此事上,小姑娘思索了半天,因为没有经验,也不知如何定,索性留下一句“我听大家的”将问题抛了出去。
依着钟朗几个小辈的意见,最好是定到后年去。
崔清若则认为后年太迟了些,不如定在明年秋日。
至于燕昭么——
这位在崔清若面前从头到尾都以晚辈自居,未提过什么要求建议来,顶多只是跑去见老爷子的次数更多了些。
阿意见状,隐隐感觉到了不对,等到最后老爷子敲定了就今年十一月时,她第一反应就是疑惑看向燕昭,“五哥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外祖父定下今年的?”
燕昭闻言,微微一笑,正当阿意以为他要说了时,却听得这人道,
“无可奉告。”
手边的枕头玩偶全部都砸了过去,犹自不解气,阿意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回头我去问外祖父!”
燕昭怀中挂满了阿意适才扔过来的东西,小心翼翼重新给她放回了床上后,趁机靠近了阿意面前,“当真生气了?”
阿意努力绷住神色,“不然呢?”
故意叹了一口气,燕昭慢悠悠道,“不然我给咱们四姑娘讲个故事哄一哄呢?”
不知为何,别人喊自己四姑娘时阿意从未感觉有什么不对,就是每次一听他这样喊就忍不住想笑,斜了一眼过去,“谁和你是咱?”
而且,什么故事不故事的,她早就明白了他的坏心思,每次讲故事只讲一半,另外一半还得自己去宫中找他才听得到!
见她还没说要听呢,人就已经开始讲了起来,阿意赶紧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捂耳朵捂得严实,燕昭便故意凑到了她耳朵边上去讲——
阿意手背被他唇上的热意烫得又痒又麻,不知不觉间,红晕扑了满面。
亲事定在今年十一月,虽说也不是不行,但准备起来肯定是有点儿着急的。
崔清若起初也奇怪老爷子这般决定的缘由,去问了后,才知晓燕昭竟是以一张空白的诏书做了这门亲事的诚意?!
这诏书究竟有何用虽则双方都未明说,但都默认了是给阿意的保证。
倘若有一日夫妻不和,纵使皇家没有和离的先例,他们也亦可凭借这纸诏书为阿意周旋一二。
当然,最好是永远没有用上的机会。
也是直至定下婚约广而告之这日,京中人才恍然大悟起来,难怪太子殿下那般常去钟府,原是因着钟老爷子的外孙女。
也难怪那般多的人有意到钟府提亲,却全都被拒了,原是皇家已经先一步占了机会。
倒是不怪他们想不到,实在是初春时节那日的宫宴着实误导了不少人,才会竟这么久都没人将太子殿下和那位钟四姑娘联系到一起去。
如今突然得知了这消息,私底下感慨纷纷不说,几个和钟朗交好的同僚,一散了朝会便忍不住拦住人问个究竟——
钟朗本就心烦,被他们一问更是心烦。
他之前对太子私德持有怀疑态度,即使后面得知了是误会一场,仍旧颇有微词,只是如今赐婚圣旨已下,祖父母亲俱点了头,他也没了法子。
几个同僚见他叹气,彼此对视一眼,起初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景远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就是舍不得妹妹嫁人,也不至于这般吧?
直到他们一起回去的路上,偶遇一辆马车,车窗打开时,一张十分明媚十二分娇艳的笑颜从其中探出,眸子清凌凌澄澈如同山泉水一般,说话时乖巧可爱,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马车走后,几人上前轮流拍了拍钟朗的肩头,“景远,要不喝点酒去?”
宫中——
再一次注意到侧边椅子上的人手中折子已经半天都没翻动,燕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摔了茶杯,“你若是不想留在御书房,就直接滚!”
燕昭压下唇边笑意,似是根本没意识到人是说气话般,退后一步开口时声音都比平时要轻快几分,
“儿臣告退!”
见人说完当真转身就走了,燕漠气得额角直跳,陈茂学一见,忙上前来给人顺气,“圣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太子殿下如今好不容易如了愿,正在兴头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燕漠更气,指着门口愤愤道,
“朕当时要直接下旨赐婚他还不肯,非要费了这般多的周折,依朕看,这门亲事要是还没定下的话,他恐怕都要搬到人家钟府里去住了!”
此事陈茂学是知晓的,当时圣上拗不过太子殿下,心中已经准允了这门亲事,只是准备赐婚时,却被太子拦住,说是什么时机未到,直气得圣上甩手不肯再管此事。
但不管如何,如今可算是尘埃落定了!
陈茂学暗自算了算还有多久方能到十一月,等那时太子妃搬进了东宫,太子也就不必日日出宫到钟府去,这般圣上许就可以少摔点儿杯子了!
阿意之前便提起过,比起顺江府,她更喜欢京中的气候,
不会像顺江府那般有些捉摸不定,京中的四季一向有规律可循。
夏季里几场暴雨过后,一出门瞧见渐渐变黄的树叶,便是秋日到了。及至九月中旬,夜间便有了凉意,晨间也需要注意加衣。
再后面,一场秋雨一场寒,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秋冬之交。
十一月已在眼前——
忙忙碌碌几个月来,倒是好似忘却了些许惆怅,如今婚期已至,崔清若陡然生出了数不尽的不舍来。
阿意的几个姐姐中,钟沛音和钟沛嘉前两日刚到,钟沛英则是半月前便已经到了。
今晚姐妹几个本是都闹着要和阿意一起睡,崔清若怕她们闹到半宿都不睡,扰了阿意,索性将人全部赶回了各自的院子里去。
反倒是她自己,在主院躺了半宿睡不着,披了衣裳就着烛灯将明日要用的东西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后犹自丝毫困意也无,不知不觉间便走了阿意院中来。
唉,这小祖宗,倒是半点儿烦心事也没有,睡得酣熟呢。
就这般坐在床边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直到窗外已经出现了一丝光亮时,崔清若才恍然回神,时间竟是过得这般快——
那年在顺江府时,她从从京城来的马车上接下来的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如今也要成亲了。
“阿意,醒一醒?”
“大舅母?”
“嗯,是大舅母——”
阿意从没起得这般早过。
被人折腾着梳妆换衣时完全是睁不开眼的状态,直至被大哥背着出门时,方才有了几分清醒——
珠帘在眼前晃动,阿意抬了眸子向着两侧看去,尽是熟悉的人。
大姐姐,大姐夫,虎儿,二哥哥和四哥哥,两人中间那个眉眼锋利的公子是从北疆回来的三哥钟柏——
二嫂嫂采薇,三姐姐,二姐姐,还有小舅舅和小舅母也在——
被人扶着上了轿子后,不经意侧眸时,倒是还看见了一道人影。
陆岑——
阿意视线微微停顿,直至在轿子里坐定后,才垂眸无声摸了摸袖中放着的夜明珠。
虽然之前便已经由大舅母陪着从宫中嬷嬷口中得知了一遍今日要做事情的先后顺序,但仅仅撑到中午而已,阿意脑子便已经变成了浆糊。
幸好有五哥哥时时刻刻在耳边提醒着自己,阿意暗中长呼一口气,继续放空了脑袋,老老实实做一个提线木偶人。
这一整日下来,虽然只要能坐着时就绝不多站一点,只要能靠在五哥哥身上借力时就绝不肯全靠自己的双腿,但任是如此,一切流程终于走完了时,阿意仍是累得直接瘫在了床上。
燕昭中途回来一趟,见她累成这般既好笑又心疼,将人喊醒先哄着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叮嘱了下人们好生守着后自己才又匆匆出去。
及至他终于忙完一切回来时,床上的人已经洗漱完在被窝里睡得舒坦,他才靠近了点而已,她眼睛都没睁开,便已经耸着鼻尖嫌弃有酒味。
燕昭无奈,只得先去洗漱换衣。
再回来时,床上人倒是已经睡了一阵醒来了——
燕昭眉头微挑,俯身靠近了些,开口时带着几分笑意,“嗯?睡够了?”
阿意眼睫扑闪几下,伸手扯了扯燕昭的衣袖,“五哥哥——”
见她这般撒娇,燕昭心中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听到这小祖宗说想要出去看雪时,仍是直接被气笑,果断道,“不去。”
“……我,我亲你一下呢?”
半盏茶后——
阿意整张脸都藏在兜帽之下,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乖乖趴在燕昭背上一动不动。
身下的步子很稳,脚踩在薄雪上时,隐隐有咯吱声响起。
阿意是从宫女口中得知下雪了的,这还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才开始下没多久,因为没有撑伞,阿意坚持给五哥哥也带了一顶帽子,此刻她趴在他的脖颈间,侧眸去看一片一片落下来的雪花。
只是几次三番想要伸手去接时,都被人先一步察觉,威胁道,“你敢接一片,我们这就回去。”
阿意不情愿哼哼两声,“没接。”
怕她着了凉,燕昭背着人在外面走了一小小会儿便开始往回走。
但也只这么会儿而已,两人的帽子上俱是已经被雪染成了白色。
寝殿中,阿意正要支棱着将身上的大氅脱掉,不经意侧眸时,瞧见铜镜中的人影,不由得笑弯了眼睛,伸手戳了戳身前人的手心,“五哥哥,你快看,这样看好像你和我都白了头发一样!”
燕昭顺着看过去一眼,眸底亦是多了些笑意。
但下一瞬垂眸时,便多了些意味不明,接过烤得暖融融的毯子将人裹得严实,声音低沉,“抱你去睡觉?”
阿意呼吸骤紧,眼神躲闪,“我,我自己会走——”
话还没说完,脚下便已经一空。
被窝中,阿意根本不敢抬眼看人,故意打了个哈欠,“五哥哥,我好困——'
燕昭拦住人向着里侧翻滚的去路,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温和,“嗯,好。”
嗯?真答应了?
阿意愣了下,正闭着眼琢磨时,身上却逐渐起了烫意——
她勉强克制住身子里未可知的像是愉悦又像是惊恐的战栗,慌乱按住他的手,“你别乱动——”
可指尖却反倒是被人捉住带入唇齿尖咬了一口,她下意识仰头看去时,炽热呼吸已经在逐渐将她吞噬。
红烛昏罗帐。
情至深处意识飘忽间,阿意眼前一片晕眩,倒是好似看到了五岁那年在千佛寺后山上看到的那片彩虹,好生绚丽。
她无意识呢喃了句,手心顿时被人握紧,燕昭声音响在她唇齿间——
他说,他最庆幸的事,便是那时她牵他的手出去看彩虹时,他没有躲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