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给对方的伤口包扎好,抬头,却看见周瑜正在专注的看着她,她便甜甜一笑:“阿瑜兄长,已经包扎好了。”
周瑜“嗯”了一声,握着手中的剑,起身:“走吧,去寻阿策。”
楚楚问:“现在黑漆漆的,我们应该往那个方向走?”
周瑜瞥了一眼小家伙,似乎不懂这小孩刚刚还显得那般聪明,却会在这个时候犯傻了。
他解释道:“阿策会寻着我留下的记号来寻我们,我们只要往会走即可。”
楚楚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呵呵,是哦是哦。”
因为小家伙的马丢了,周瑜便带着她一起骑马往回走,在半路便遇见了孙策等人。
少年郎君穿着绯色衣裳,一手拉着马绳一手握着长枪,骑马在最前面,月色下,俊美的面容上含着一抹冷意,周身凌冽,不像是凡间人,反倒像是地狱修罗。
暴力与美相随而来,直夺人眼球,让人移不开眼。
楚楚想,这样纷乱的世道本就是人间炼狱,那此间之人,人人皆是刽子手,杀人者为修罗,也是没错的。
她深吸一口气,唤了一声:“阿策兄长,我们在这!”
孙策闻言抬眼看向他们,刹那间,楚楚看见了他眼中有刺骨的寒。
在对方见到她和周瑜之后,面上一缓,眼中的寒意很快就散去了,驱马上前,目光慢吞吞的打量二人。
孙策见到周瑜面色不佳,浑身是血,身上还有包扎过的伤口,不由询问:“阿瑜,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周瑜道:“对方用了毒,好在对方身上有解药,已经解毒了。”
孙策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道:“到了宜阳,还是先修整两日,先找个医工看看。”
这时已经入夜,城门已经落锁,众人只好到在洛水河畔就地修整。
等落地扎营之后,楚楚手里拿着一串野味在火上烤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串上的肉。
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地方,暖光洒在人的身上,每个人脸上都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他们刚刚才经历过一次生死之战。
周瑜视线移向孙策,询问:“可查清楚了是谁派来的人?”
孙策随口道:“还能有谁,也就是董卓那老东西了。”
他道:“上次我们摆了他一道,以他那小心眼,岂会放过我们,许是从哪里知道了我们出城的消息,派人提前来崤山伏击,派来的还是一等一的好手。”
楚楚插嘴道:“还不讲武德,不仅放冷箭,还用了蛇毒。”
她面上又气呼呼道:“要不是阿瑜兄长为了挡了一箭,我恐怕就要被那冷箭一箭洞穿,死翘翘了。”
这是生死之仇,楚楚可是记住了。
孙策看着楚楚气呼呼的小模样,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脸:“那你有没有被吓着?”
楚楚哼哼两声,又摆摆手:“才没有,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是吗?”孙策挑眉,“没被吓哭?”
小家伙双手叉腰:“不信你问阿瑜兄长,我今日可厉害了。”
周瑜闻言看着已经神气十足的小孩,不由勾了勾唇,拿着柴拨弄了两下面前的火堆,道:“今日见到她的时候,她被狼撵到了树上,一群恶狼在树下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还能悠闲的假寐,这份心态确实不错。”
楚楚道:“我也没敢睡,就是困了。”
她又补充道:“那可是十几头狼,全围着我,我要是不上树,两位兄长见到我时可能连骨头都找不到了,若是独狼,我还是可以解决的。”
孙策看着楚楚,点点头:“还好你这小孩有点本事自保,你要是栽在这里了,怎么跟你阿父阿娘交代倒是其次,主要是我还有些舍不得你这满嘴鬼话的小孩早夭,定然会十分思念你的。”
楚楚:“……放心,我会活得长长久久的。”
周瑜笑道:“阿策,那你还真是小瞧她了,我今日中毒浑身麻痹,是她杀了那头领。”
能一次自救,或许是上天保佑,次次自救成功,那便是自身的实力了。
楚楚颔首:“华神医不仅给了我伤药,还给了我毒药,他用毒,我自然也要用毒。”
孙策见着她嘚瑟的脸颊,没忍住,又上手捏了捏:“嗯,干得好。”
小家伙的脸已经被捏习惯了,此时她也只是不满的瞥了一眼孙策:“话又说回来,到底是谁给董卓透露的行踪,上次便算了,这次我们刚从鲁阳出来没多久,就遭到了伏击,这是营帐出了奸细?”
孙策道:“身边带着的这些弟兄我都排查了一遍,奸细应该在鲁阳之中,倒是飞书给我阿父,让他代为查清。”
洛阳与鲁阳很近,因此飞书最慢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情,因此对方的人才能提前前来伏击。
在城外修整了一夜之后,白天众人便又留在了宜阳待了两日,周瑜身上的毒全部解了之后,这才重新赶路。
由于孙策修书了一封去到了鲁阳,因此孙坚便又派来百人来护送众人的安全,于是董卓便不敢再派人来刺杀了。
如今董卓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废帝之事。
等到了颍川,便要走水路了,不再是董卓的地盘,于是孙策便又让护送他们的众人回去鲁阳,其他人乘船而下。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事情。
于是楚楚顺利的回到了寿春,因为孙策和周瑜有事要办,他们便先回舒县去了,楚楚便暂时与两人分开了。
楚楚到了寿春后,先回去跟袁夫人报了平安,随后也去跟兄长桥盈和阿姊桥仪报了平安,便迫不及待的去寻了华佗。
此时秋蝗已经起了,农田间也出现了一片片聚集的蝗虫若虫,楚楚便与华佗一片片的试验,看看哪一种毒药对虫子的杀伤力最大,对庄稼的杀伤力最小。
经过半月的时间,最终试验出了两种毒药最能有效的杀虫,成本也低廉,百姓也能负担得起。
为了能有效遏制住蝗虫的蔓延,经得华佗的同意,杀虫剂的配方由袁夫人和周瑜两人牵头,联系了汝南袁氏和庐江周氏两家门生,并快速将配方传播至整个中原大地。
不过最初蝗虫来历经过董卓之手从朝廷传播自天下时,自有人不信此事是真的,只当董卓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瞎扯。
到了秋天来临,秋蝗出来了,便有人按照官府张贴出来关于蝗虫若虫的画像寻到了它们聚集的地方。
那些人经过一月的观察之后,便都老老实实的承认,蝗虫的来历确实是被一个小孩给破译了。
华佗因研制出杀虫剂,神医之名,也更广为流传。
蝗虫能被天下诸侯治理,即便之后再有蝗虫成灾,想来也不会是历史上记载那样的连年蝗灾。
楚楚在亭中纳凉,她得了声望,也为百姓提前治理了即将带来的可怖蝗灾,这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而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下旬。
华佗因为已经研究出了杀虫剂,于是与楚楚告别。
此事因提高了袁桥两家的声望,袁夫人对此十分高兴,便送了华佗很多东西感谢他,华佗亦没有扭捏,全都收下了,又因觉得楚楚合她眼缘,于是给她送了不少治伤的药和防身的毒药。
八月三十日,一切准备就绪了,董卓再次提及废帝之事,被卢植当众驳斥,董卓想杀他,被众人劝说了作罢,卢植便弃官离开了洛阳,董卓便让丁宫做了尚书的位置。
其实董卓对袁术很是不满了,对方却跑去了南阳,本想杀孙策和桥蕤之女泄愤,派去的人却都尸骨无存。
他心中恼恨至极,却暂时对袁术无可奈何。
当年董卓曾是汝南袁隗的手下,如今袁隗在朝堂上贵为太傅,袁基袁绍也在洛阳,想要废帝之事顺利,还要暂时拉拢三人,于是便没有大开杀戒。
此时的他也怕杀了汝南袁氏之人,被袁术以报血仇为由举兵进洛阳,横生变故。
当天,董卓也问袁绍的意见,袁绍推脱说要问过袁隗的意思,董卓放过了他,当晚袁绍便弃官逃离了洛阳。
太傅袁隗和太仆袁基已经将亲眷送离了洛阳,不愿汝南袁氏全部都远离政治中心,便留在了洛阳。
中平六年,九月一日,仅仅做了不到五个月帝位的刘辨被废为弘农王,陈留王刘协登基为帝。
天下震动。
楚楚吃着新研制出的冰棍,得知天下易主的消息,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嗤笑。
蝗灾尚可治理,人祸却难以避免。
董卓废帝,实为寒天下士人之心,诸侯纷纷开始谋划起兵勤王。
于是在初平元年,各路诸侯推举袁绍为盟主,分几路起兵伐董。
此次阵势声势浩大,看上去是为大义,可是各诸侯心中各有自己的小九九,因此并不尽心出力。
到了最后,与董卓正面交锋的,唯有孙坚一人罢了,各路诸侯则是演变成了相互攻伐,相互争夺地盘。
人心最是难测。
政治博弈总是伴随着流血牺牲,这上位者的意志体现,下位者只能顺从。
于是,从董卓废帝开始,这一场以天下人为棋的棋局已经开始。
而自从楚楚决定治理蝗虫来提升自己的声望开始,她便是主动入了这棋局之人,成了局中人。
不过以她目前的年龄,加上她手上并无实际权力,因此天下的纷争乱世楚楚无法插手,只能看着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
既然入了这一局,楚楚断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出局。
她只有在自己身上加重砝码包装自己,才能在将来不成为一颗废棋,不至于成为男人争权夺利的战利品。
有一句话叫做“民为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而楚楚,需要这水将她托举起来,让民心为她所用。
因此她的目光很快从政治层面剥离,再次回到了底层百姓之中去。
东汉末年频发蝗灾,最严重的也就是初平元年到建安三年,之后平均五年就有一次蝗灾,因此蝗虫的治理,一定程度上,会减少蝗灾的发生导致粮食减产或者颗粒无收,对于天下百姓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即便这样,底层的百姓也是吃不饱的,更何况没有蝗灾,还有旱灾,以及越加繁重的赋税。
因此楚楚就是琢磨着,或许应该想办法让粮食得到增产。
粮食一旦得到增产,不管上位者如何制定征收的赋税比例,总归是能让百姓果腹的。
不过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搞杂交水稻,或者选育良种,也需要时间,三两年的时间也搞不出来,运气不好,或许十年八年也搞不出来,这就白费力气了。
楚楚只能将目光看向这个时代现有的粮食作物上,看看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时代主粮还是黍,它耐旱耐寒,生长周期短,口感软硬,最高能亩产十石,因此很得百姓的喜爱。
而稻喜水,不喜旱,且产量低,只在南方种植,只有贵族才吃得起。
豆子作为主粮,亩产在三四石左右,但不能连续在同一土地种植,长期服用会导致轻微中毒。
小麦耐旱耐寒,生长周期也短,最高亩产可达二十石以上,但此时的人们一般不会将小麦脱壳,而是直接蒸煮成麦饭吃,口感不好,还不易消化,百姓一般将其视为毒粮,只将其作为备用粮储存,万不得已不会去吃,因此小麦种植率不高。
单从粮食的产量而言,楚楚的目光,将其放在了小麦身上。
小麦耐寒耐旱,亩产还是黍的近两倍,若是小麦在民间的种植率上涨,便也能达到让粮食增产的目的。
百姓不爱种植小麦的原因,不过是面食的吃法并没有普及到民间,百姓只会将麦子煮成麦饭,因此即便小麦的产量高,百姓也不爱种植。
若是能将用小麦做成面食食用的方法普及,那么凭借着小麦比黍高一倍的亩产,自然会有更多人的选择种植小麦。。
只要百姓愿意种,便能达到粮食增产的目的。
有了主意,楚楚便去找了袁夫人要往年小麦的亩产数据。
桥家的庄子中,不仅种水稻、黍、小麦、豆菽都有种。
楚楚对比往年的数据,得到了小麦亩产在十五到二十一石的数据。
也就是说,以目前的农业水平,小麦的亩产确实是比其他的粮食亩产要高一半以上。
若是选育良种做种,或许小麦的亩产或许会更高。
楚楚并非是鲁莽之人,单以桥家对于粮食种类亩产数据作为依据,显然还是有些单薄。
不过账本乃是机密,自然无人愿意外借。
汝南袁氏虽然是楚楚外祖母家,但是楚楚只是外甥女,在他们看来也是外人,因此她没有问借到。
楚楚写信给阿父桥蕤想要借阅县中的数据,因涉及要务被拒。
没有数据做支撑,便没有说服性,就是楚楚也不敢盲目的让人在民间宣传让百姓多种小麦。
楚楚性子一向谨慎,说出去的话,是要为其负责任的。
于是她就亲自住到了庄子上,让袁夫人划了十亩田地,自己亲自去种植小麦,看看实物与账本上的数据是否一致。
毕竟眼见为实。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像眨眼就过去了。
在楚楚忙碌间,时间来到了初平二年。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历史上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发生。
例如,因为袁绍联合诸侯们起兵勤王,董卓恼羞成怒,杀了废帝弘农王,并将汝南袁氏留在洛阳的人全都杀了,就包括了太傅袁隗和太仆袁基,于是更多人打着为帮汝南袁氏抱血仇的名义起兵。
董卓被孙坚打败,挟天子退守长安。
诸侯已经演变成了相互攻伐之态,丑态毕露。
诸多事情不一一概述,总之,楚楚在庄子上忙忙碌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概只当不知。
五月底,麦子已经完全成熟。
楚楚让庄子上的农人收割之后,统计得亩产的麦子在十八石到二十二石之间。
随后她又安排人拿出石磨将麦子磨成面粉,将筛子将麸子筛出,去称面粉的重量。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面粉的出粉率达到了七八成。
如此,即便是脱了麸子小麦的亩产也比没脱壳的黍亩产量还要高出二三石,证明了用改种小麦提升粮食产量,是可行的。
试验得出了结果,楚楚正打算写信给她阿父桥蕤告知此事,想让桥蕤帮忙说服袁术,在她舅父治下先进行推广。
信还没寄出去,她便听说了袁术要派孙坚去征讨占据荆州的刘表的消息。
楚楚这才回神惊觉,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年的时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孙坚便是去攻打刘表,再三追击旗下大将黄祖,最终被拖耗战死。
已经到了晚上,房间里点着蜡烛,昏黄暖光照射在楚楚的脸上,面容看上去有些凝重。
楚楚拿着写好的信看了几眼,谈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另有了主意,便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
她吩咐幽从:“帮我收拾几件衣裳,明日我要去一趟舒县。”
幽从不解:“女公子,您去舒县是有何事吗?”
楚楚道:“要事。”
经过楚楚前往下邳和鲁阳两个地方之后,袁夫人就不怎么将楚楚拘在家中了,出门只要跟她说一声,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行。
于是翌日楚楚说要去舒县的时候,袁夫人并没有阻挠,只是等楚楚离开的时候,她自顾自小声嘀咕了一句:“莫非是长大了,有了少女思慕,看上如今住在舒县那两个中的谁了?”若是楚楚知道,她定要说袁夫人想多了。
初平二年,楚楚满十二岁,女大十八变,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也不怪袁夫人这样想。
去舒县的路上并不安稳,毕竟到处都在战乱,好在楚楚带了二十来个部曲护佑着,因此即便在路上起了些波折,也还算顺利的到达了舒县。
刚进舒县时,城门就落锁了,看着天色已晚,楚楚没有着急去周家递拜帖,而是先找了一家客店暂住。
楚楚刚沐浴更衣打算休憩,房门外便有部曲敲门:“女公子,外面来了位公子说是来寻你的。”
“寻我?”她道,“让他进来吧。”
等来人进来时,楚楚便已经上前迎着了,故作惊讶道:“阿策兄长,你怎么知道我来到舒县了?”
近两年多的时间中,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情,因此他们有两年都没有见面了。
孙策姿容越甚,俊美的容颜能勾人一直盯着看,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跟个妖孽似的。
下一刻,他弯腰与楚楚平视,眼中的笑意似要溢出:“小丫头片子,看够了没有?”
楚楚回神,眨了眨眼睛,满嘴甜言蜜语:“阿策兄长实在长得好看,哪里能看得够,看不够的。”
孙策闻言轻哼两声:“两年多没见,还是尽会说些好听的,满嘴鬼话连篇。”
楚楚笑嘻嘻:“那阿策兄长,你是喜欢听好话,还是喜欢听坏话?”
“都不爱听。”
“啧,行吧。”她拿了桌子上的茶壶给孙策倒了杯水,“不过话说回来,我刚来到舒县,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我这里不会有你的眼线吧?”
孙策瞥了小少女一眼,挑眉道:“这里是舒县,没有什么人的行踪是阿瑜不知道的,你刚进城没多久,我们便知道了。”
楚楚抿嘴“哦”了一声,这才拉长声音道:“原来是这样。”
孙策喝了茶水,问她:“对了,你来舒县是来办什么事?”
“哪里是办事来的。”楚楚抿嘴笑了笑,乐滋滋道,“这不是很久没见到阿策兄长了,甚是想念,这才来舒县找你们聚聚的,难不成阿策兄长不想念我这个好妹妹?”
小孩已经长成了少女,身子抽条,面容也长开了,褪去了稚嫩。
此时她说话时,表情语气还是与当年无二,却不再是小孩的可爱,显露出的是少女的娇憨,却依旧是有意思的。
见她说话没个顾忌,孙策轻轻一笑:“楚楚妹妹,你这人说话我可不敢尽信,你若是真想我和阿瑜,也不会现在才来舒县,我总觉得,你来寻舒县,没什么好事。”
他又道:“你不会是想来忽悠我和阿瑜,为你办什么事吧?”
楚楚心虚的对对手指:“……呵呵,哪有。”大可不必猜得那么准,她来确实没啥好事来着。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十分的昏黄。
之前楚楚在房间里沐浴,房间里有水汽氤氲,因此她便打开了窗户透气。此时有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卷起了楚楚脸颊的头发,挠着脸颊有些痒。
她刚想用手抓抓小脸,就见到对面之人伸出手,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拨弄开她脸上的碎发,随手自然的挂到她的耳边。
孙策带着温度的手指,轻轻碰到了楚楚的耳垂。
她浑身一激灵。
见她的反应,孙策不解:“你抖什么?”
楚楚心倏地一跳,顿时浑身寒毛竖起,大声嚷嚷:“我没抖,你看错了。”
孙策挑眉:“又撒谎。”
这慌自然要撒的。
楚楚捏捏自己的耳垂,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嘶,谁知道长大两岁,耳垂也敏感了起来。
这时对方继续道:“你既然来舒县,应该先提前让人飞书传信通知我和阿瑜,万一我们不在舒县,你岂不是要扑了个空?”
楚楚轻哼道:“我知道你们在舒县。”
对方便笑着拆穿她:“我看你是忘记传信了吧。”
楚楚嘴硬:“没有的事。”
这时她的头发又被对方揉了揉,孙策声音带了一丝愉悦:“好了,让你的人收拾收拾,阿瑜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住处。”
客店中终归是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之地,安全系数也低,是极易发生意外的地方。
楚楚点点头:“那就太好了。”
她便让人去吩咐下去,自己也收拾收拾,跟着孙策去了,周瑜给她安排的住处。
等到了宅院,已经到了亥时,明月高挂于苍穹,月光静静洒在夜行人身上。
院中种了很多的月季,似被花农照顾得很好,正在夜色下开得艳丽。
里面点了好几个灯笼,将院子照得亮堂,里面有奴仆进进出出似在忙碌着。
楚楚疑惑:“这是……”
孙策解释道:“这间宅子原本的布置陈设简单,阿瑜便让人重新布置了一番。”
这时便看见一个少年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穿着一件素衣,腰间系着腰带,浑身只佩戴了把银白色短剑,浑身上下便找不到什么装饰物了。
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装束,却是不损半分颜色,彷如九天下凡的谪仙人。
孙策低头看见楚楚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逗她道:“好看吗?”
楚楚立即点点头:“好看好看。”
她对于美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欣赏的,自不会说违心之话。
孙策便拍拍小少女的肩膀:“啧,那你要完蛋。”
楚楚这才回神,仰头看他:“完蛋什么?”一双眼睛似乎很是懵懂。
孙策轻哼一身:“怕你以后眼光太高,看不上其他小郎君。”
楚楚:“……不至于不至于。”
这个时代的男人一般都娶好几个女人,她可不乐意,还是封心锁爱,才能长长久久的保持心情的愉悦。
不过……她没好气道:“阿策兄长,你也太自恋了吧?”
“自恋?”孙策不解,“什么意思?”
楚楚撇撇嘴:“才不告诉你。”
这时周瑜已经走了上来,他的目光浅浅落在楚楚身上。
只见原本软糯的小孩已经长成了落落大方的少女,脸上肉嘟嘟的婴儿肥褪去,展露出越加盛丽的容颜。
他语气中透露出一抹疏离,淡淡道:“楚楚妹妹,好久不见。”
楚楚却恍若不觉。
她走到对方面前,感觉到自己只到对方腰以上,便仰头看他。
少女柔美的面容上,做出郁闷的样子,声音闷声闷气道:“阿瑜兄长,你怎么长得这般高,我以为我这两年已经长高了很多,怎么在你面前还是个小矮子。”
周瑜闻言一愣,没想到少女与他重逢的第一句话,却是在意自己的身高,关注点也未免……
他低头看着对方的小身板,没忍住,勾了勾唇,确实转瞬即逝:“你还小,会长高的。”
楚楚抿抿嘴巴,声音悲怆:“我也希望我还能长高,不然就真的要成小矮子了。”
小少女三两句话便重新拉近了与周瑜之间的关系,属实是厉害的。
孙策却上下打量道:“想要长高,你还是多吃点为好。”
楚楚想到自己的饭量,唉声叹气:“已经吃很多了,就是长不高。”
周瑜便道:“好了,别再外面站着了,先进屋吧。”
楚楚点头:“好的。”
房间里已经收拾布置得差不多了,周瑜便摆手让里面的奴仆离开,没多久他们便鱼贯而出,周围也就安静了下来。
进了亭中,三人跪坐在案几前,楚楚有些渴,见上面摆了茶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捧着茶杯喝水。
夏日炎热,即便在外面什么都没做,楚楚身上便也冒了汗,浑身有些不自在。
她不由想,今日是白沐浴了。
这时周瑜与她道:“你带来的部曲,我另外安置在了你隔壁的院中。”
楚楚回神,点点小脑袋:“晓得了,多谢阿瑜兄长。”
茶已入喉,楚楚润了润嗓子,便主动说起了来寻他们的目的。
少女声音清脆,语气和缓有力:“我曾与二位兄长说过,我做过一个梦,曾得一老者在梦中教导,二位兄长可还记得?”
孙策也喝着茶,闻言瞥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说来唬人的瞎话吗?”
楚楚伸出一根食指,在孙策眼前晃了晃:“不不不,我说的人这是实话,不是说来唬人的瞎话。”
她得意洋洋道:“若不是真的,我也不会让二位兄长保守秘密了。”
周瑜却微微颔首:“你既然以此事为引,我与阿策便不关注此话的真假,说说你真正想说的事情吧。”
心思被戳破,楚楚尴尬一笑:“什么都瞒不住你们。”
她瞥了一眼孙策,小心翼翼地道:“不过我今日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涉及到孙伯父,还请阿策兄长一定不要生气。”
“涉及我阿父?”看着面前少女心虚的样子,孙策不解道:“你要说什么话,竟会惹得我生气?”
楚楚叹息一口气,娓娓道来:“自从董卓废帝,诸侯起兵勤王以来,不到两年的时间,天下便大乱了,明明起兵是为了讨伐董贼,如今却演变成了诸侯间的相互攻伐,就是如今,连我那两个舅父,本是一家人,也是面和心不合。”
孙策道:“继续。”
她便继续道:“听说孙伯父被我舅父(袁术)派去讨伐荆州的刘表,另一舅父(袁绍)却任命了另一人为豫州刺史,于是孙伯父便暂缓了进攻荆州,重新夺回了豫州的管制权。”
闻言,孙策轻笑一声:“此事也就发生不久,没想到这两年你都在侍弄你的小麦,消息却还是这般灵通。”
楚楚便得意道:“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孙策想了想:“这倒是,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
她笑道:“是梦中的老者告诉我的。”
孙策无语:“原来你一开始提什么老者,竟是在这里搪塞我呢。”
楚楚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二位兄长可记得,我当时不仅与你们说过老者之事,还曾说过我会些掐算之术吧。”
孙策道:“行吧,又要换个说法来搪塞人?”
“……”楚楚,“阿策兄长,你听我说完。”
他笑道:“好,听你说完。”
少女便继续道:“得知孙伯父要去攻占荆州,我便以此事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有极大的凶险,不过这本是天机,不可泄露,但想当兄长们曾多次救我于危难,这才着急忙慌的赶来了舒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