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军师耻笑,市中百姓不过两三日就已经用上铜钱,足可见军师决策之能,只是这钱从天师手中凭空而出,又经米兑钱,钱换纸,纸再换钱、米,总让人觉着有些……多此一举,其次,百姓不居劳作,只在市中排队,是否也有些不妥呢?”
“若无这多此一举,百姓也不会这么快用上铜钱了。”
未等诸葛亮回答,徐庶直接解释起来:
“至于排队有误劳作,这着实有所不妥,不过你看,这些人已分秩序,大户在前,百姓在后,皆只有一人排队,旁人估量着时间过来,耽误的也不算太多,并非不可接受,倒是……”
说到这里,徐庶有些迟疑,他也有些难以自己看到了什么,略微沉思片刻,他和向朗一样,提了个问题:
“众人使钱,多是因纸而起,可总不能一直这样售卖,届时纸停,也就剩下粮钱相换,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妙,毕竟粮价……并非一成不变,”
“这不就是通货紧缩,和大商人看到稳定粮食定价想做空和做多,在其中大量谋取私利嘛。”
说的有些复杂,但政治课睡觉的刘琰还是记住了一部分。
商品交换中并不涉及生产,排队虽然明面上看着所有人都赚了钱,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总体的生产品其实是减少了,以如今脆弱的生产力来说,很容易造成商品少钱多的通货膨胀。
不过这方面问题的确不大,毕竟狗大户们已经开始拿着纸张出去贩卖,也必然会运回来大量的粮食和其他商品,能够弥补几分。
至于后者,那就是很危险了,‘团结’起来的贾商能将经济破坏至崩盘,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不过这种在如今想要出现,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毕竟就算没有她,诸葛亮也可以指挥军队一巴掌摁下去。
直接让经济崩盘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但商人在其中牟取差价肯定少不了,这些人分散又难以遏制,以至于管理者天然的厌恶他们出现。
可想要社会更加繁荣,必须要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更进一步,增加贸易。
比起来前者,刘琰自然更支持加大贸易,她摊了摊手,道: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多调节就好了,尤其是粮价,只需要……”
等等,有她这个bug在,诸葛亮是怎么确定的粮食价格和市场上的钱币流通数量?
这得计算多少东西!
瞬间意识到这是个天坑的刘琰拔腿就想走,可脚还没抬起来,诸葛亮就已经笑眯眯的道:
“没想到曦玉懂这么多?这粮……”
“不,我一点都不懂,我上政治课主打陪伴,下课只知道干饭,考试全靠运气和想象力,粮价怎么算军师你还是给徐庶向朗他们说吧!”
诸葛亮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真是这样,那怎么在向朗和徐庶说完不解后,立马反应过来的!
“天师谦虚了。”
向朗也不相信刘琰说的话,他认真行礼道:“还请天师赐教,这粮价要如何稳固,才能避免贾商大量谋取私利?”
站在原地的刘琰有些沉默。
问题来了,现在她是继续把这个逼装完呢,还是打消他们的念头,避免日后被各种经济问题折磨?
陷入沉默的显然不止刘琰一个。
拿到军情的曹操此刻不仅沉默,甚至还泛起了头疼。
刘备和刘琦联盟不足为奇,但两人合力歼灭了曹纯曹仁近三万兵力,全部收拢自己旗下就离谱了,更让人头疼的是,孙权也派了十万兵力前来应战!
第39章 华佗来了!
19世纪,写出《战争论》的普鲁士将军克劳塞维茨提出过一个概念,战争迷雾。
受限于探查失误,通信不及时,敌方决策变化,有意迷惑,己方利益纠葛等诸多元素,战争中大大小小的信息都是不确定的,犹如迷雾一般的存在。
显然,无论是曹操,刘备,还是孙权,他们三个人掌握的信息都是不一致的。
刘备不用多说,曹操的信息来源,主要靠派遣先遣兵和斥候走陆地南下探查,无论是直接观察城上旗帜,还是通过假扮商人农夫来打听当时发生了什么,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还得要小心别因为形迹可疑被抓起来,那直接回不去了。
不过回不去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毕竟在之前撤退追击的反复拉扯下,沿途的百姓早就跑得没影,以至于来回路上的补给直接成了大问题,走一趟,直接和贝爷德爷一样,荒野求生了。
如此一来,曹操收到的军情不仅难以保证绝对真实,还要慢上许多。
而相较于消息多从陆地传递的曹操,依靠汉水,最快一天一夜就能收到前线消息的孙权,这些天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先是听曹操率二十万大军南下,说所到之处皆无不降,就连刘备也被狗撵的一样往南边跑,孙权忧心忡忡,手下也都是人心惶惶,不少都嚷嚷着赶紧投降算了。
可转头,孙权又听闻带着十多万百姓南逃的刘备占据了江陵,一个回手掏,将率上万荆州兵追杀的曹纯俘虏,又将率两万北方兵的曹仁逼的退至麦城,没三天就把城攻下来了!
看完战报的孙权只觉着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仿佛被刷新了世界观。
打仗这么简单的吗?
还是曹操老了,打的菜了?
感觉我上我也行啊!
速败与速胜往往是一体两面,在刘备战绩的刺激下,不止孙权如此觉着,其他江东臣子看着战报,也生出了相同的心思。
刘备不过是织席贩履之徒,那点兵力都能打赢,我江东足足有雄兵十万,怎会输给千里而来,兵疲马倦的曹操!
哪怕意识到不对的黄盖等人极力劝阻,依旧没能刹住这股风气,好在孙权没有彻底被僵尸吃了脑子,只先派了一万水军。
彼时曹操还不知道曹仁大败,见孙权主动攻来,当场就笑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军大败而归,不仅士兵的家眷在哭丧,城中的世族也如丧考妣般痛哭起来。
放不下心,抓紧赶回来的周瑜见这一幕,心中有无数话想说。
可惜,说是来不及说了,城中想投降的世族更胜过往,就连孙权也犹豫不已,周瑜当即和鲁肃一起,努力打消了他的念头。
江东世族他们投,不过是换了个顶头上司,曹操还会启用他们治理,你孙家投,还有个鬼的活路!
性命之危下,孙权迅速冷静下来,也开始重思应曹之策,这一想,别的不说,两度将曹军打崩的刘备,就很有联合的必要啊!
巧了,刘琦也是这么想的。
刘琦,荆州之主刘表的长子,今年对他来说,是大事之年。
因父亲宠爱二弟刘琮,蔡瑁等人又频频诋毁于他,刘琦无法,只能先去江夏驻守,以免惹怒父亲,父亲病重之际,他曾返回探望,却被蔡夫人等人拦住,连面都见不得。
父亲死后,这些人立刻拥刘琮继任荆州之主,继任也就算了,刘琮还将侯印送过来羞辱于他,气的刘琦当即摔在地上,返回江夏征兵,准备借奔丧的名义讨伐。
只是刚招完人,曹操南下了。
接下来的战局几天一大变,掂量着自己这点兵力,刘琦便生出了借助孙权之力的想法,同时也未曾放弃寻比自己更擅征战的刘备,正好给两方搭上了线。
刘备虽说不缺后勤,但时间较短,那些北方兵还没有消化下来,不能派上战场迎战,水军也不是很足,倒也需要与孙权联合。
虽然各有所需,但两方一见,一个尴尬的问题便摆在了面前。
众所周知,联盟这个东西,向来是不靠谱的。
昔日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人心各异,最后简直成了笑话,那还是有袁绍为盟主,现在两方虽然目标一致,但实力也基本上相等,那问题来了。
联合起来后,听谁指挥?打胜后利怎么分?
“江东六郡八十一州都担在我肩上,岂能任由只占江陵麦城两县的刘备随意所指!不然这江东六郡是我的,还是他的?!”
在这方面,孙权对周瑜强烈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还有那荆州,正处汉水上游,其下有赤壁、番阳等大湖可练水军,待他水军成时,直顺汉水而下,一天一夜就可到我武昌,若是让他占了全部荆州,分明就是把自家家门打开,随意由他进来了!不行,这绝对不行!”
从孙权的角度来说,他的愤怒并没有错,周瑜也认同荆州不能全部拱手相让,指挥权更是无法给,只是他们提出的条件,对刘备来说也挺无法接受的。
于是,在这场孙刘联合会议上,双方充分的交流的意见,互相增进了了解,在共同对共同抗击曹操上表示了赞赏,并确定了孙权派遣周瑜负责汉水上的水战,刘备将关羽和其下七千水军借调给对方指挥,而他负责从襄阳至麦城这部分陆战,以缓解对方压力,并对此保持密切沟通。
但在荆州归属上,双方各自保留态度,并保留做出进一步反应的权力。
总之,会谈是有益的,成功取得不少成果,至少曹操确定了这两人真一起合力来打他了!
人还没有来齐的曹操只能一边在当阳,远安,编县乃至宜城这几个地方与刘备开始拉扯,又派遣水军从夏口和周瑜打了一仗,因战事不利,不得退回宜城前三十里的汉水南岸安营扎寨,而周瑜则带领水军驻扎在北岸,双方隔水相望,暂时停下休整。
大大小小的战役,涉及的不只是他们,百姓也受到不少影响,连行商都被困在了原地,不敢乱走。
而在被困的人当中,就有几位名人。
“咳,咳咳,咳咳咳——!”
木榻上,发须皆白的老人反扒着,对下方的痰盂边剧烈咳嗽声,边不断干呕,老人的儿子彭辙满脸焦急,伸手拍着对方后背。
“父亲可曾缓些了?”
干呕了好一会儿,老人才缓了过来,他借着儿子的力气,勉强坐了回去,半句话也不想说,而是像破风箱似的喘着粗气。
见状,旁边站着的儿媳立刻将温水递了上去,丈夫彭辙极为熟稔的接了过来,亲自拿着汤勺,一勺一勺给父亲喂了小半碗。
这总算让老人舒缓了几分。
见父亲模样转好,彭辙这才重新将碗递给妻子,起身,略有些歉意的对简雍说道:
“家父身体有恙,实在是怠慢简兄,还请见谅。”
“彭弟这是何话?此时你还能收留我等,已是大恩,何谈怠慢!”
简庸摇了摇头:“还是令尊身体要紧,先请华、谌两位神医为他医治吧。”
“是,是得赶快医治。”
彭辙立刻侧身让出了位置:“快请两位神医看我父亲究竟患了什么病?”
这两位神医一男一女,年龄皆过半百,男医正是刘琰特地让关平所寻的华佗,他身形偏瘦,背着布囊,衣衫简朴,不过精神头极好,明明年龄比彭辙父亲更大,可看模样,众人都觉得他能再比彭父多活个十年以上。
而另一位女医,说医者不太对,她姓谌,字婴,为修道人士,主养生之术,偶尔兼职行医救人,外人多称谌母。
之前,谌婴一直在丹阳郡久居,近些年与人游历,中途分散,听闻华佗在此,特地过来与之相见,恰好遇到简雍关平带着后世医术来访,又说了天师,听起来与道家颇有渊源,不由得心生好奇,准备一同前去看看。
谌婴作为兼职医生的道士,行医水平和华佗这种以行医为生的医生相比,自认做个弟子也不过分,不过在这个胎教肄业的环境下,她的治病水平也能吊打99%以上的人,甚至在养生、妇科,以及口才与拿捏病人心态上反胜华佗不少。
此刻寄居人下,谌婴自然肩负起了沟通的重任,不惜借自己抬华佗的身价,完美的做到了边治病,边安抚病人和家属情绪。
药方开完,煎药有华佗身边的医童来,倒不用他们继续操心,一行人返回院落准备休息。
见周围没有他人,华佗才叹了口气,开口道:
“天气转寒,极易生病,如今又逢战乱,情况更危,这一路走来,所见风寒者已不下三十余人,我心有不安啊。”
汉时谶言(预言)兴盛,华佗没有明说担心有瘟疫,以免真的会应验,但如今的认知之一就是战争会带来它,他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现在虽有医胜在,却没有多少药可用,真出了此事,自保都难,犯愁也无济于事。
“华翁不必忧虑,先来饮些水吧。”
也因如此,关平特地倒了杯水,递给了对方,安慰道:
“我听简先生说,如今战事已停,再走一日,就能走水路从汉水而下,四五日之内就能到江陵城,之前天师命我请你,正是为了应对此事,想来已有解决之策,等到了后,必然能迎刃而解。”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还要寻我来解决?
华佗轻叹一声,没有说什么,而是接过来竹杯,饮用两口后就放到了一边,然后郑重的从怀中将那份只抄了个开头的‘医书’拿了出来。
翻看的次数多了,即便保存再好,纸张也有些发皱,磨损,华佗心疼坏了,他小心翼翼的将纸放在案几上,观看着上面的字。
甘草,人参,当归,黄精,知母,铁线草,肉苁蓉……一个又一个草药的名字从眼前滑过,总量竟多达千余种,后面还专门附录了数个单独药草的释名、气味,乃至主治,尤其是主治,几乎等同于药方,详尽的单拿出来学会这一味药所能病症,就可以行医问诊了!
这样的经验,要积累多久?又价值多少?
华佗无法判断。
但能拿这些来请他的,已不能用诚意十足来形容,而是更难以形容的重视,所以看完这些的华佗没有问其它,他毫不犹豫就跟关平动身了。
只是沿路上的见闻,还是让华佗忧虑起来。
医者行医治病,靠的不是自己,而是手里有药,但药着实难求,如今天将降疫,天师,那样的真仙人……真能取药救助百姓吗?
这么长时间,她会不会已经厌倦了凡间,转身回了天界呢?
种种不安的猜测从脑海中略过,华佗忍住不想,他反复翻看起来这些又过于简少的‘医书’,边按照过往行医的经验,将上面所提到的陌生药物名字与实物相对应,再联系现在所流行的病症,思索起来合适的治病药方。
过了一日,一行人再次启程,赶往江陵城。
沿途赶路不必多说,等到了江陵,华佗也不顾这一路而来的辛劳,直接就求见天师。
简雍关平见他意已绝,拦不住,也只能请人通报。
彼时刘琰正在面试她的老师,不,应该是内参。
虽然她的真实身份已经属于半公开的状态,但再怎么说,明面上还是天师。
天界来的仙人,天师,怎么还需要再给自己找个老师呢?
这终究是东汉末年,人们还是遵循旧有思想,惯性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确定,这人身份不仅会让他人误解,同时也会给此人带来极大的利益。
刘琰完全不想让一个只是启蒙的家伙,靠她谋取难以察觉的私利,索性不选老师,选起了‘内参’。
参,取参谋之意,内就更好理解了,她身边的人,这和谋士有些相像,不过没有事务给内参做,除了教自己识字外,刘琰会拿着大大小小的事问他,而此人给出他的看法,这正好让刘琰再钻研钻研如何揣摩人心,分析对方的目的为何,所求利益,使用的话术等等。
即便内参这一职没有实权,所得的隐形名声也少了不少,但到消息放出去之后,还是有大把的人来投刘琰,他们抱着不同的目的。
有身份偏低,无人举荐的寒门文士想来碰碰运气,也有人想影响她来牟利,又或者是想以她为跳板,在出谋划策得她赏识之后,能去刘备手下做事,又或者是被刘琰提拔,掌些有权之务之类。
不得不说,选人玩儿的过程还挺有意思,熟练后,刘琰在与他人的相处中也越发轻松,唯一的缺点,就是由于试用期不过的人太多,招聘的俸禄也越发上涨,而外界也开始传她她性情飘忽不定,难以琢磨的谣言——
好吧,也不是谣言。
微笑着听完面前文人的长篇大论,刘琰招招手,侍女便托着一个由红布所盖的托盘走了上来。
见这表示拒绝的托盘,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文人瞬间懵了。
不是,这不听的挺好的吗?怎么就忽然拒绝他了!
文人恍恍惚惚的走了。
郑高笑嘻嘻的上前:“天师,您身上的谣言又要多一分啦!”
“就你多嘴。”
刘琰白了他一眼,又问道:“赵将军谢礼你准备好了没有?”
之前建造纸厂的时候,刘琰不仅在江陵这边拉了对方当苦力,去麦城、找到煤矿后的一应事务,都是他出的力,刘琰主要负责研究技术上的难题,等纸造出来后,她更是拍拍手,什么都不干了,后来直接把赵云丢在了造纸厂处理后续,她自己带着大批纸张回来了。
虽然这些事情都属于正常的调动,并未多影响赵云的主职工作,诸葛亮后来也请糜竺去造纸厂管理,将赵云调了回来,但再怎么说,也是拉着人家加了那么久的班,现在人回来了,总得给点加班费,奖金什么的。
刘琰学‘礼’的目的,只是为了知晓现在的社交底线,知道怎么与人相处,而不是拿它来约束自己,又或者让自己变成‘皇帝’,相反,知晓部分后的她更随意自在,开始往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方向而发展。
“早就准备好啦!”
郑高得意的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在天师身边后,他也正常穿起了衣服,兼职起来刘琰身边何悯来不及处理的琐事,而不是穿成葫芦娃那样,讲着笑话由人取乐。
“您拿出来的仙物太过贵重,赠送起来赵将军肯定会拒绝,我特地换了些行商带回来的绸布,又备了千金铜钱,以及一本后世兵书,皆是赵将军所需又难以拒绝之物!”
“很好,等他来后记得送过去。”
刘琰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有人忽然跑了过来:
“天师!简雍先生回来了!他说您寻的华佗已到,正等着求见您呢!”
华佗!!
我历史课本上和张仲景占了一页的华佗竟然来了!
他总算是来了!
搞笑版三甲医院总算是可以往真正的三甲医院进化了……吧?
刘琰立刻让人将华佗他们请过来。
简雍前去向诸葛亮汇报,过来的就只有关平和一男一女,两位老人。
三人一同行礼,关平在前,他来得太急,没有休整,不仅衣裳灰扑扑的,面上更是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看起来像是徒步去了西藏。
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徒步去西藏都比关平走这一趟来的轻松些吧?
从战区穿过来什么的,还得冒生命危险,走这一趟真不容易。
这么想着,刘琰正色道:
“关郎将一路辛苦了。”
“天下苦疫久矣,此行能解大疫之灾,何谈辛苦?”
天师嘉许,关平面上多了些许喜色,只是话语还是习惯性的谦虚,而提起瘟疫,他下意识回想起来沿路的见闻,神色严肃的开口:
“天师神见,我等归来之际,见各地染风寒者已有十之一二,分明是起疫之像,还好及时将华神医请了过来。”
说到这里,关平立刻侧了侧身,将身后的华佗让了出来。
“这位便是华神医。”
刘琰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历史名人。
依旧是和历史课本上画得不一样,但又有几分相似,毕竟人衰老后,脸总会显得皱巴巴的,但华佗不是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相反,他很高壮。
目测身高能有一米八以上,略有些瘦,但那是和关平相比,倘若将人放到后世那些身体正常的老人相比,一点都显不违和。
非常出乎刘琰的意料,但仔细想想,还挺合理的。
毕竟汉代的医生,极大可能性要自己亲自采药,去山里面看野猪互顶,豹子呲牙,偶尔可能还要爬树上看下方走过的老虎,和熊瞎子来个亲密接触,并尝试把以上都做成药材,身体不够强壮的,哪能活下来当医生?
而在刘琰好奇打量华佗的时候,对方也在看她。
仙姿佚貌,行举潇洒,别带一股富贵气,与华佗过往所见的贵妇人完全不同。
只是即便简雍关平都说她是真仙人,有奇能,未曾亲眼所见的华佗也一直是半信半疑,而此刻现在见了真人,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对方身份。
除了气度举止不同,实在看不出有其它神异啊!
“你就是华佗?”
听天师询问,华佗将疑虑藏在心中,拱手应道:“若天师所寻为以行医为生的华佗,那正是在下,只是这襄阳将起的大疫,我也无力可解。”
汉代对疾病的认知还比较浅薄,有传染性质的疾病,都被统称为‘疫’,尤其是如今缺医少药,经常动乱,普通百姓饮食也不足等缘故,即便是后世季节性的流感,在此时也能造成一定量的死亡,从这个角度来说,称之为‘瘟疫’,一点儿也没错。
不过,刘琰还真没想到襄阳那边也会出现瘟疫,她还以为这只在曹操营中出现,而且时间会更晚一两个月,没想到来的这么早,范围还那么大。
“原本还想让你休息几日,可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请华神医先忙完此事,在做休息了。”
刘琰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这有医书,也有足量药物,还请你看看究竟是哪几种症状,要用什么药医治?”
说着,刘琰从空间取出厚厚一摞已经抄写完毕的医书。
这是识字妇人们的功劳。
拿着钱粮学字这么好的事情,她们不免有些惶恐,总担心会被辞退,听识字的目的是为了翻写天书,索性从刘琰手中求了隶简对照表,你一张我一张的分下来,抽空对照着改写,就算个人一天写的不多,几百人加起来也是个很恐怖的量,所以这些日子抄了不少古书出来。
过来第一天就上班,华佗也是习惯了,还没等刘琰后面的话说完就差点应下,他刚张口,就看到刘琰一震袖,面前的案几上忽然多了七八本书和卷轴!
华佗当场就呆住了。
他瞬间觉着自己老眼昏花,猛的闭眼再睁开,发现原本只有一张白纸的案几真的的忽然多了这么多书!
这,这,她真的是仙人!
“袖里乾坤?!”
华佗惊的说不出来话,旁边安静跪坐的谌婴直接惊呼出声:“世上竟真有此等仙术!”
刘琰挑了挑眉:“你是?”
“老身姓谌,字婴,居丹阳郡,乃修道人士,不足挂齿。”
谌婴道:“刚才见天师神力,颇为惊诧,未能忍住惊呼,见您笑了。”
谌婴?谌…谌母?!
好家伙,又是一位历史名人啊!
谌母娘娘后世还有庙在,只不过不像观音、妈祖那么出名,但溯源起来,在道教身份极为崇高,因为她是许逊的受业先师。
许逊此人不够有名,但提起来张道陵这位道教创始人就好理解了,许逊与他,以及葛玄、萨守坚并称道教的四大天师。
至于刘琰为什么这么清楚?
她生病后父母带着到处去旅游,正好拜过谌母庙,祈求长寿来着!
拜过对方庙宇,再因时空穿梭见到真人,着实让刘琰有种说不出来的惊奇。
“无碍。”
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刘琰道:“我在县衙南侧设了‘三甲医院’,是医生研学之所,两位可在此安心住下研习,以昌医道。”
华佗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听刘琰所说安排,他有些迟疑,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老朽已过耳顺三年有余,如今老眼昏花,口不能尝,鼻不能嗅,若此疫能解,可否向天师求个恩典,允我日后不再行医?”
来不及阻止的谌婴瞬间觉着心死了。
这位华兄和她一样,原本是士人出身,只是家道中落,不得不以医术立身。
此为贱业,即便他在行医治病上颇有天分,但难免受人鄙夷,又再无上升之路,以至于一直心有不悦,时常想脱离此道。
有这想法也不是不可,但总不能刚见面就提吧?
天师寻你,就是为了让你治病救人的,更不要说她手中有医书,有天药,治病救人也不是非你不行,此时处处不占优,还未立寸功,哪能与她讨价还价啊!
希望天师不要像曹丞相那般易怒吧……
谌婴想着怎么才能圆场,而刘琰则是觉着脑子有点乱。
大名鼎鼎的神医华佗,最大的愿望居然是不行医?
就离谱!
怎么每次她出手做点事情,发展都那么奇怪呢!
“虽然我觉得有我在,不会有人医闹,但既然你不想给人治病,那不治也行。”
就华佗这赶个几百里路都没事儿的身子骨,他说自己老到不能看病,刘琰是一点儿都不相信,无非就是找个有好听的借口,让面上好看些罢了。
至于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无非也就是那几个,这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个体对行业的推动有限,想发展,那需要大批量的人才和完整的体系,反正现在医学百废待兴,有的是地方可以让华佗发光发热,不看病就不看病呗。
刘琰问道:
“你对研习医术,教人学医有没有兴趣?”
华佗对医术的感情也极为复杂,属于又爱又恨,让他行医,他心有不悦,真允许不做了,又有些不适应,听天师让他专研,教书育人,忽然觉得也不错。
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多谢天师允诺。”
谌婴也松了口气。
刘琰与华佗又谈了些外科手术上的事情,又增加了简体字和现代基础医学的课程给他们两个,这才将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