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装逼没人看到,这逼就装得没有意思。
或许就抱着这个心态,孙悟空更加迫不及待。
平顶山原来离这里并不远,腾云几息便到,孙悟空重新回到打坐的身躯上,向石头边激动的两个小妖笑了笑。
时青寻依言在天上看着。
“老神仙,老神仙!”一个小妖激动道,“这法宝可太厉害了,竟然真的能装天。”
孙悟空但笑不语,只拿着硕大的假葫芦,又对着不远处被山压住的假孙悟空一指,眨眼间,假孙悟空就被他撞进了假葫芦里。
好家伙,我装我自己。
“这,老神仙,你怎把孙悟空装进去了?”
孙悟空道:“自是助你们收服这大闹天宫连十万天兵都拿他不住的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啊。”
时青寻:……超长前缀。
“但他不也被我们二大王制服了吗?”小妖耿直,郁闷地挠了挠头,“而且你把他装进你的葫芦里,我们怎么——”
小妖被另一个小妖拉了一把,两人悉悉索索商量起来。
没一会儿,商量出结果,他们要用两件法宝换孙悟空的假葫芦。
“老神仙,你看我们这‘紫金红葫芦’和‘羊脂玉净瓶’,两样宝贝换你一样,意下如何?”
“不换不换。”猴哥开始皮,“你这装人的宝贝,怎能与我这装天的宝贝相比?”
之后经过好几轮的拉扯,孙悟空过足了戏瘾,终于答应下来。
小妖们驮着大葫芦满载而归。
孙悟空也重新蹦上云端。
时青寻连忙夸夸:“猴哥,妙计!”
开心的猴王尾巴一翘,笑得合不拢嘴。
时青寻也笑,她难得什么都不用想,直接剧透了这葫芦的玩法,“猴哥,不晓得你清楚吗?与这葫芦对上,不管是不是喊你名字,千万不能应声。”
“呼气就算答应了。”她道。
猴哥拍手说好玩,“俺老孙还以为承认了名儿才会被吸进去,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走。”猴哥快乐到有些飘,想也没想,又勾勾手,“俺老孙带你莲花洞看戏去。”
临了又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时青寻一眼,“青寻妹儿,你会变化之法吗?”
变化之法挺难的。
除了要对灵力收放自如,难点更在变成和自身差距过大的事物上,比如从人变成一头狮子这种,不仅要学会变化,还要学会对应体态的活动方式,不然四条腿走路真的很别扭。
哪怕变成一个狮妖,是个人形,在隐藏仙气的同时也要学会模仿狮子妖的那种动物神态。
——通俗讲就是还得拼演技。
时青寻演技一般,而且只学了个皮毛,例如从一株莲花变成一株月季,或者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但她觉得暂时还够用,以后有时间再精进。
“会一点儿,我可以跟着你去。”时青寻道。
孙悟空不大放心,“你打算变成什么。”
“莲花洞中的一株小莲花吧,猴哥觉得怎么样?”
“……”
孙悟空觉得——莲花洞中变莲花,这很合理,但有些敷衍。
“莲花洞中俺老孙去过了,倒有一条河渠,栽满了莲花。”想了想,路线还是合理的,孙悟空便由着她去了,“记得变粉莲,其中的莲花都是粉的。你走水路,便通其中。”
“好嘞。”这个好说。
两人倒也没有兵分两路,孙悟空变作了一只苍蝇,就顺着化作莲花的时青寻往莲花洞里头飞。
不多时,莲花洞走到尽头,吵嚷声越发响。
时青寻看去,原是小妖们围坐一堂,正研究着新得来的葫芦用法。
只是很可惜,假的就是假的,孙悟空变作的苍蝇“嗡嗡嗡”地扇动翅膀,没一会儿,葫芦就自行爆炸,变成了一撮猴毛。
她看了一眼坐在最上座的两个妖王,金角银角,噫,那两个童子从前她倒是见过,太上老君带他们来找过王母。
她记得金银童子长得倒还挺可爱,怎么变成妖,就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潦草?
此刻他们俨然大怒,你一句我一句将两只办事的小妖骂了一顿。
但到底是表面大人,内心孩子,没太久又消了气,开始同底下的小妖商量起对策。
“你们去压龙山压龙洞请干娘出山,记得叫她带‘幌金绳’来。”银角嘱咐着,“再出差错,就领了这个月份的钱,赶下山去!”
啊,过失开人还记得结工资,两位老板实在人啊。
时青寻对他们的观感好了很多,两个可爱笑嘻嘻的童子面貌又在她眼前浮现。
她又往不远处被绑成一坨的取经人那儿看去,将声音压得小小声,打算再次和猴哥剧透:“猴哥,这两个妖王,实则是——”
没错,点明了自己是异世界的人后,释然了这个秘密,她剧透上瘾了。
然而还没说完,忽地不知从哪儿劈来一道惊雷,一下将地劈了个大坑。
时青寻沉默一瞬,小声问猴哥,“你劈的?”
“不是啊。”猴哥变的苍蝇无辜地闪了闪翅膀。
震惊之下,时青寻突然反应过来——她之前的顾虑也没顾虑错,这西行一路光是天庭就有五方揭谛、四值功曹暗中护持,灵山那边也有人,比如总负责人观音大士。
不是什么都能剧透的,乱说话会触犯额外的天规条例!
于是花瓣一闭,她开始谁也不爱。
突来的惊变让小妖们乱作一团,金角银角也抱作一团,颇为大惊失色。
“哥哥,怎么忽然有雷!这雷是天上落下的,该不是有神仙发觉了吧?”
“发觉什么?我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金角非常纳闷,暗戳戳往天上看了一眼,“我、我们也没真吃到唐僧肉啊。”
他在看天上的日值功曹。
“会不会是咱们从前聊得太多了,被哪位神仙发现了?”银角心有猜测,紧紧抱住金角,“完了,有人来算账了!”
“谁?”金角懵懵地,顺着银角的话说,“我们说过谁的八卦来着……玉帝麾下几员大将?王母瑶池中的几个仙子?还有谁,没了吧,是谁来算帐啊?”
“啊对!大将——哥哥啊!”银角哀嚎,一边抱住金角一边仰头看,“你记不记得,奎星回天庭了,咱们从前说过他和侍香玉女的事儿来着,会不会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晓得咱们背后议论他了,趁咱们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来找茬?”
时青寻:……
总觉得隐隐察觉了什么。
“不会啊,他不是正在受罚嘛?”金角理智了点。
“那、那……”银角的想法一连被金角否定,忽然生出了点犟,还非要找个理由来解释突如其来的雷击。
“我晓得了——是哪吒三太子!咱先前不是说过他和瑶池仙子的八卦嘛?”他道。
这下金角惊恐失色,“不会吧?!我才听说哪吒太子最近又去灵山了。”
“嗯?”惊慌暂停,银角又嗅到了八卦的气味,“哥哥,你在平顶山都能听到八卦?他去灵山干什么?”
“不晓得,我好友与我传信说的。”
“哥哥不愧是哥哥,消息灵通。”
“彼此彼此。”
时青寻:……呵呵。
她确定了,在天庭疯狂传播八卦的,就是他们!
思绪一闪而过,时青寻想起了之前闲逛的时候,曾在天庭一处假山前听到两个小仙友暗戳戳八卦的声音。
还有玉兔曾经说过,他不小心在兜率宫感慨过一句。
一切早有端倪,可恶的八卦头子,就是他们,弄得天庭到处都是她和哪吒的流言蜚语。
明明她在工作时间基本不谈私情,与哪吒的接触多是在下了班后。
“这两妖怪怎么对天庭的事这么清楚。”孙悟空若有所思。
时青寻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欲言又止,又怕再遭来一道雷,只好含糊着:“晚些时候就知道了。”
“哦~”孙悟空倒也不纠结,“走吧,去找那什么干娘。”
“嗯,嗯好……等会儿,他们还在这里欸,会不会有危险?”时青寻又看了一眼被绑住的取经团。
如果打起来,她自保应该没问题,不会拖累猴哥。
“不必担忧。”猴哥现如今还是苍蝇的样子,可语气里还是能听出耐人寻味,“毕竟,天上多照顾着呢~”
“这……”猴哥的逻辑推理能力,强得可怕。
——感觉很适合去考行测呢。
“若彼此赤手空拳,你我必胜这一屋子小妖怪。”孙悟空声音严肃了些,“但这两个妖王手里还有三样厉害法宝,暂时不知深浅底细,不可莽撞。”
时青寻在心里默默给猴哥的靠谱点赞,“你说的对,猴哥。”
“好,那现下里我们快出发去看看,那幌金绳究竟是何等宝贝吧。”孙悟空语含期待,“俺老孙定要把它收入囊中。”
“……”
又顺着水渠游出莲花洞,很快就追上了两只小妖。
猴哥还是遵循着让她看戏的原则,叫她在天上待着,他一脚踹飞了其中一只小妖,变做了它的模样。
又跟着走了一段路,他们一个在地上走,一个在天上飞,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猴哥和她使了个眼色,仍然叫她在天上等。
时青寻的确不想添乱,不说变化之术,就单说她的演技恐怕都不够看,于是仍点了点头。
依旧很快,金角银角所谓的干娘被抬了出来,持着一根长烟杆子,倚在软轿上,两鬓斑白,满脸褶皱,实乃老态龙钟。
时青寻在天上看着,她倒记得剧情里这个“干娘”。
是一只炮灰九尾狐狸,并没有取经路后头的玉面狐狸那么出名。
见这狐狸人形如此老态,精神也算不上顶顶好,她暗道应该是法力一般,或是岁数太大,灵力已然溃散,维持不了多少寿命了。
不过也不用维持了,猴哥很快会解决这只狐狸。
眨了下眼,果然,猴哥已经要开始行动。时青寻正要探头再看看,蓦地,一只略微带着凉意的手攀上她的手腕。
与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腥味,却又稍纵即逝,似被对方刻意藏匿。
警惕心瞬间被激起,时青寻没被握住的另一只手,已然在袖下运起薄刃,她极快转头,忽然微瞠双目。
“怎么是你?”
是许久未见的敖丙。
时青寻都快不记得到底有多久没见过他了,问了敖烈,问了哪吒,都说没看见他。
找不到人,心底又说不出究竟这条龙古怪在哪里,她也就一直没再刻意去寻。
但此刻他出现了,她自然就可以好好问问他了。
“将手松开。”首先,当然还是呵止对方的逾矩。
她心中还觉得有些古怪。
方才那股刺鼻的味道绝不是假的,她清清楚楚闻到了,那股骚味……嗯,怎么说呢,很像传说中的狐臭味。
是起了风,金角银角的干娘身上传来的?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比起怪味,她更心觉奇怪的还是敖丙冷不丁的现身,“来干什么,总不是来找敖烈的吧?”
对方并不答话,倒是松了手,只是仍静静地看着她。
龙族青年的那双眼睛皎然而澄澈,如海的颜色,剔透至极,与敖烈很相似,抿唇不言,微微敛眸时,显得无辜。
不能否认,敖丙也长了一张极为俊俏的脸蛋。
面庞轮廓分明,气色红润白皙,比之哪吒时而会流露的脆弱感,这个青年是健康精壮的,不说话,反而更显出一种沉稳温和的气质。
……嗯,怎么说呢,怎么感觉他突然去油了。
“我有些事要问你。”他不回答,时青寻仍在继续追问,“华盖星君,我从阿烈那儿得知先前你邀请过他去东海小聚,路上他却遇到了哪吒太子,被其打伤。对此哪吒太子也有他的看法,说是因为虾兵蟹将的挑衅——我想问你,那些虾兵蟹将,是你派来迎阿烈的?”
话说的直接,时青寻想过他可能会含糊或者撒谎,但从他这里得知答案实则是其次。
她只要观察他回答时的神态便好。
是不动声色,还是躲闪。
是滴水不漏,还是意外。
“寻寻。”
可她不曾想,敖丙并未回答,也不算转移话题,仍是含笑问她:“是因为你更信哪吒的看法,所以来质问我吗?”
哪吒也常用这种反问的方式,来规避问题。
但哪吒的反问总含着深切的情绪,脆弱的少年本质并不脆弱,每到那时,他就会无意识展露强势的压迫性,冰冷,且略微咄咄逼人,时青寻一向对此有些反感。
现下里,敖丙的反问却不是。
很久不见,他好像真的去油了,问起问题来也是温和而干脆的,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疑惑的询问,冷静异常,还含着笑意。
“……”这很难答,想了想,时青寻还是答了,“对,从相处时日来说,我更信他。”
“也对。”敖丙仍旧在笑,“如今你是和他关系更好些,上回我说的话,你什么也没有信。”
“可是,你真的打心底觉得和哪吒关系更好么,真的从未怀疑过他在说谎?寻寻,人心难料,神仙的心一样难料。你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将我排斥在外,却不排斥他么?”
时青寻愣住。
面前的龙族青年当真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不知为何,她心底却觉得这样的他,才该是更加熟悉的他。
到底哪样才算熟悉?
“——你真的确信,千年前我不曾与你交好过吗?”敖丙又道。
他的音色很轻,像带来海浪湿咸味的风,恬淡的,本是令人心平气和的。
可无端地,时青寻自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燥热,烦闷感很快充斥心底,又以更快的速度爆发。
“你别说了。”她皱着眉,觉得很古怪。
说不出的古怪,就是很古怪。
她觉得她更应该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看到过的,感受过的,是怎样的敖丙,又是怎样的哪吒……
——都不该被他此番的说辞干扰。
“青寻!”孙悟空的叫声将时青寻唤回神。
她下意识的举动不是看向地下,而是极快抬头,然后眼见面前的“敖丙”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变化之术随着他的心绪波动消逝,面前的青年变成了一张全然陌生的俊秀脸庞。
果然是骗她的。
那股骚腥味果然不是错觉,就是这个陌生妖怪身上传来的。
骗人真的很可恶,还是挑拨离间。
没有多想,时青寻另一只手上的柳叶刀便转腕翻了上来,只是她自己的心绪似乎也受了极大的波动,心跳得太快了,快到眼前好似又模糊了起来。
面前的妖好像又重新变成了敖丙,还是个非常温和讨喜的敖丙,她的手不自觉颤了颤。
“青寻!”孙悟空蹦上云端,搀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趁着这个空隙,那个奇怪的妖怪逃了。
“你中了妖术,你缓缓先。”孙悟空好像看出来她出奇的愤怒,温声安慰她。
时青寻只问道:“他是什么妖?”
“也是个狐狸精,估计和那个金银角的‘干’娘一伙的。”
时青寻的怒火缓了缓,想要更理智点分析,她不断平复着情绪,可好像无济于事。
心火烧得她喘不上气,要凭借万分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不顾猴哥的劝阻盲目去追人。
“你这是中了魂术。”见她如此,孙悟空正色道,“传说九尾狐狸精最善此术,中此术者会迷失心智,乃至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最严重者,便是会直接被自己浑噩的心思反杀——青寻,你还好吧?”
时青寻大概知道,这是一种操控术。
直接作用于灵魂,抑或是可以通过真身作为媒介的操控术,乱人心智,叫人失去理智。
同时,更能够作为一种杀招。
就像猴哥说的,控制敌人,让敌人杀了自己。
“我没有是非不分。”
浑噩间,时青寻找到的关键词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像是一种反驳和希望自己能坚定的心态,她脱口而出。
她晓得方才她真有片刻恍惚,认为这个“敖丙”说的是真的,此刻才更令她懊恼,气愤。
“好好好,你没有。”孙悟空顺着她的话,安慰她,“你方才看那只狐狸精,是见到了他的本身,还是另外的人?”
“猴哥,我还好,只是情绪有些失控,人没有特别难受。”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些,时青寻艰难开口,不停地深呼吸。
“你是神仙,魂术对你的伤害是会小些。”虽是这样说,孙悟空的眼神还是含着深切担忧,“不会伤及根本,但之后也需要好好休息。”
“……我见到了敖丙。”现在,时青寻和孙悟空的对话,有一定时间差延迟。
孙悟空不明所以,“敖丙?东海三太子?你和他很熟吗,没见你同他一起来过,只……”
只见过哪吒和她一起,这句话孙悟空最终没说。
感觉此刻不太合适。
“不熟。”时青寻摇头道,“……一点也不熟,只见过几面。”
不管什么千年前。
千年前到底是从前的她,还是将来的她,或者哪怕根本就不是她……
她都管不了,她只知道此刻——在这个西游时间待了百年时间的自己,和敖丙没有什么交际。
想通了这个,就像是坚定了自己的心。
“那真是奇了怪……”孙悟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来还是细细叮嘱着,“事出必有因,之后你还是要好好琢磨思虑,忘了什么和敖丙相关的事?还是和他有过节?”
时青寻的心情本已渐渐平缓下来,听到猴哥的猜测又僵了僵。
她是忘了。
她可能忘了很多事。
因此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一切的走向变得奇怪,她告诉自己不要为此迷茫惊慌,最后还是克制不住去想。
又连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时青寻才再次开口道:“我明白,我会好好想想的。”
“要不去问问小白龙师弟?敖丙是他堂兄。”孙悟空道。
与此同时,时青寻也问着,“猴哥,我们回吧?得快些去救玄奘长老了。”
孙悟空当然心急,时青寻则是沉默了一会儿。
“……不必了吧。”她道,现在她还没做好准备再麻烦敖烈。
“俺老孙……”孙悟空也挠了挠头,叹气道,“唉,俺老孙原本是想着,自上回宝象国离别时,你瞧着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这次见面仍是……才想叫你来玩,换换心情。”
一向挂着笑的猴,此时却眼瞅着有点愁容,似是愧疚,“没想到让你受了伤。”
“敖烈的心思,其实俺老孙早看了出来。”他又道,“不过俺也早说过,他有心,你无意,你也不必因此忧愁。”
现下里看上去更哀愁的是孙悟空自己。
时青寻反倒因为注意力被孙悟空转移,不再想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狐妖,心情变得更加平静。
平静到,她甚至能发觉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导致了最近的心神不宁。
——敖烈的告白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她还发现了,猴哥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希望换个话题来缓解她因为魂术而过分紧绷的心情。
心中一暖,猴哥真的会每一次都让她很感动,她拍了拍猴哥的肩,只道:“谢谢你猴哥,我好多了已经,我们快去找你师父吧。”
孙悟空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才道“好”。
腾云而起时,他又有点不放心,转过头,“不然你先回天庭?”
“我没那么脆弱。”时青寻摇头,但怕孙悟空还担忧,于是小心地看了眼天上,压低声音,“而且,妖怪不会伤我。”
虽然不知道金银童子认不认识她,但他们都是天上的神仙,弑仙是重罪,他们只是来凑数帮忙的,肯定不想真犯天条。
况且天上还有值班功曹盯着呢。
她不是伤了身体,就是情绪有点不稳。
平顶山其余的小妖法力都不够看,伤不到她。
孙悟空想了想,妥协了,又道:“那逃跑的狐妖,你想必也看了出来,法力并不高,你敌得过他。”
“嗯。”时青寻认真道,“若他再冒出来,我会防范。”
孙悟空不再多说。
只是回了莲花洞前,还是再次和她商量好,她守在外边,他进洞里。
“俺老孙将师父救出来,外头的小妖由你解决。”
“好。”她点头,又有点迟疑,“猴哥我先跟你讲好,那个,我没怎么杀过生。这里的小妖看上去都妖气稀薄且纯粹,不是恶妖,没杀过人,我最多打晕他们。”
孙悟空笑得随性,“随你处置。”
“不过。”腿都迈出去了,他还是又折返,这次神色凝重,“压龙洞逃掉的那只狐妖,绝非善类,他妖气腥臭,定是吃过人的。”
言下之意,遇之,绝不要心软。
时青寻用力点头,“好,还有记得葫芦的操控方式,若不慎被对方拿了去,切记不要应声。”
对这个紫金葫芦的用法这么清楚,全靠现代大众为这个故事取了个别致的名——“你的名字·西游版”。
没有什么梗是当代互联网接不住的。
魂术的余威并没有全然散尽,好在时青寻的意志力还算坚定,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消化那点妖术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此刻,眼前总还浮现着敖丙的脸——
那是和她真正接触过的敖丙全然不同的,去油版温柔的敖丙。
君子翩翩如玉,蓝袍清逸,超凡绝尘。
看着看着……当真有些像敖烈,一样的温和谦卑,纯然清澈。
她想着,是因为这一点相似……
彼时在鹰愁涧,哪吒才那么无厘头地,说她在意敖丙吗?
那时他的语气是不甘、愤怒、怨恨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但她察觉到了。
不甘的小孩,内心更深处是委屈,是心觉自己将要失去某些东西的惶恐不安。
那么话说回来,从金角银角那里得知了哪吒去了灵山……晚些时候要不要去找一下他呢?
时青寻有一点纠结。
她其实比较少纠结,但是这次还是纠结了,像是认清了一些事后,说不清道不明的怯与难为情。
难为情,在此时的具象化表现为——
她一抬手,莲香四溢,花瓣纷飞,迷晕了平顶山外圈的这些小豆丁妖怪。
纠结的时候,果然干点活有助于消化情绪。
洞内也有了动静。
猴王身子灵活矫健,像一阵劲风般横扫敌人,窜上窜下,他又恢复了招牌的笑哈哈脸,狂傲却不刺耳的小奶音笑声传遍了整个洞穴。
没一会儿,他就跑出了洞,手上拎着精致华贵的紫金葫芦。
“青寻,接着!”孙悟空顺手一丢,丢去她手里,复又抄起金箍棒打回去,“给你玩儿!给俺老孙守好外头,别让那个金角溜出去了。”
“……”好狂,但是这样狂的猴哥真的好精神,难怪后世遭那么多人稀罕。
这谁不稀罕啊,可爱。
她应了声,想着要不给莲花洞口设一道结界,这样有人经过她就能察觉,金角逃了她知道,唐僧来了她也知道。
只是还没来得及设,忽然,葫芦动了动,里头有人喊着“救命”。
时青寻将葫芦抬了起来,猴哥也没交代这里头关了人啊。
“谁?”不过,她心里有猜测。
她记得银角被关起来了来着……
“谁在外头!快救我出去!”
因为关注到了,对方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果然,正是银角。
时青寻想了想,面上挂起和善的笑,她贴着葫芦道:“银童子,先给我道歉,我再考虑放不放你出来。”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他惊恐猜疑道:“你怎知我是银童子?你、你声音有点熟,你也是神仙?你莫不会是……”
“瑶池仙子,时青寻。”她皮笑肉不笑地自报家门,并补充着,“被你乱传八卦的那个。”
“……我没有。”银角死鸭子嘴硬。
“哦,我都听到了。”时青寻不给他撒谎的机会,“还有奎木狼和玉女的事儿,好像你和金童子也没少说哦。”
“你怎会知道?”
“这不是承认了么。”
“……”
“道歉。”时青寻晃了晃葫芦,“并保证以后不许乱传谣,我和哪吒没有像你们说的那样。”
金银童子是太上老君最宠爱的两个小助手,平日里老君对他们都百般呵护,千般宠溺,因此真不大懂得耍心机,有话也直说。
银角嘀咕着:“你都直接叫三太子哪吒了,我们可不敢直接喊他的名。”
这下轮到时青寻有些愣,但她很快接话:“因为我和他是朋友。”
“朋友只是故事伊始,第一步嘛,话本子里都这样说,先有感情基础才能有后续啊。”
“……”
银角很懂的样子,时青寻点了点葫芦的盖儿,冷不丁道:“那说明你看的话本子都还太单纯了。”
银角:?
“还能撑多久?再不道歉,我就不理会你了,你自生自灭吧。”时青寻不再聊这个话题,关于哪吒的事多和银角说,指不定又从他这个口子热度发酵,“也不知奎星晓不晓得,自己私事被你放在嘴边记挂呢。”
“喂!你好狠!”银角憋屈道。
时青寻只道:“女人都心狠。”
“……对不起,仙子,日后我和金童子绝不再乱八卦别人了。”
“嗯。”
“没了?”银角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头顶的光明,“你救我啊!话说你怎么知道是我和哥哥说的?你从哪里听到的?”
“午前,你的莲花洞里。”
“原来你真是孙悟空的帮手!”银角忍不住叫嚷,“你快放我出去,你总不会想弑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