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渔把花瓶放回原地,小弟们也收起了枪,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就直说了,最近的这些案子是你们做的。”夏渔也不跟他们绕圈子,“他们是当年那些人的后代,对吗?”
“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
“顾丹铮,被你们陷害的顾荃的女儿,她是这起连环案的第一个受害人,对吗?”
裴晁怀挑眉:“看来你们都查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瞒你,是这样没错。你知道的,普通的死亡对你们来说是荣耀,越是被折磨你们,你们的意志越坚定。但如果是从心灵上打击你们呢?”
越是他们这样的人,就越不可能割舍心中的感情。因此他只需略施小计,针对他们在乎的人设了一个局,有部分人的心理防线就会被瓦解。
因为有部分人他们本就是为了保护家人所在的城市才会选择做这种事,可当家人遇险时,人性的弱点就暴露了。
“只要选择与我们合作,我们不会对他们的孩子下手,但要是不听话的话,顾家女儿就是他们的下场。”
顾丹铮是他们想要立的典型。
“老夫我本来不想对那孩子那么残忍,那孩子出生后我好歹还抱过,但是你们实在是不懂得点到为止,我也是没有办法。”裴晁怀摇摇头,他像是真的在惋惜顾丹铮的命运。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不是官方人员太过逼迫,“善良”如他根本不会这么做。
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一地残渣,裴晁怀被泼了一脸的椰汁。
夏渔撑在茶几上,她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抵在她脑门的枪口冰冷无比,她像是毫无所觉,对裴晁怀说:“别跟我装,是坏人就堂堂正正的坏,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谢执和裴晏初齐齐站起身,裴晁怀的脾气他们清楚,这种侮辱性的举动简直是在裴晁怀的雷点上跳舞,他可不是什么慈祥老人。
裴晁怀确实生气无比,他的眼里凝聚了一层风暴。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上一个对他不够尊敬的人已经被他沉进了和平江。
但他最终还是挥挥手,站在她旁边的人离开,走回了原位。
“看在你还小不懂事的份上,老夫我不和你计较。”裴晁怀拿出手帕擦了擦脸,将自己表现得如同一个包容熊孩子的好脾气的家长。
“你们为什么选择和平市?顾荃来到和平市是你们策划的吗?为什么选择他?”
裴晁怀抬了抬右手,裴晏初意会,他代替爷爷回答:“和平市的发展很差,远远落后其他省市,此外,和平市的江岸线很长,这里离国外又很近,这个条件得天独厚。”
这么好的孕育黑暗的温床,是个坏人都想来搞一手。从前有好的领导和好的民众,就算有人有那个心思,也无从下手。所以裴许两家就打算从上而下,将和平市打造成他们的犯罪都市,毕竟学坏容易学好难。
“顾荃的性格太正直了,被调走很正常,这不是爷爷他们做的。非常巧的是,顾荃被调到了和平市,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机会。”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郁向文入狱,顾荃死亡,属于裴许两家的机会来了。
同时,因为裴晁怀只是局长,所以没有被当做既得利益者,毕竟他不是和平市的一把手。至于许家,本来是依附于裴家,但他们做生意很有头脑,一下子就成为了和平市的商业巨鳄,开始和裴家敌对。
但裴家到底有背景,许家一直被他们压得死死的,直到他们不停地被官方打击,最后在十年前被重创,给许家创造了机会。
裴晁怀端详着夏渔的脸:“说实话,你长得和钟秋溪那个女人很像,如果不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如果不是小执喜欢你的话,或许你已经死了。”
“你能杀我?”夏渔不信,“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原因就放弃斩草除根,只是你杀不了我而已。更何况,杀了我又怎么样?说得好像杀了我你们就不会被摧毁似的。十年前被叶警官和钟市长重创的是谁我不说。”
不管是狂犬还是苍鹰,真正在做事的是叶亦晴她们,她不过是在细枝末节处有所作用,对大局其实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影响。
一番话令傅松声对夏渔刮目相看,她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他注意到夏渔的嘴角下拉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不高兴或者说生气的模样。
裴晁怀早就听大孙子说过这个女娃怼人很厉害,当面一见果然如此。
他最讨厌的就是钟秋溪那个女人,即使她已经死去,如果不是她,区区苍鹰算什么?他甚至可以走出和平市。
苍鹰同样,许鹤泠不过是一个小辈,她父亲年轻时还对他点头哈腰,轮到她她却反过来压制狂犬。
“年轻气盛是好事。”裴晁怀假装不以为意。
“你应该已经听到了我们在车上的谈话,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要选择谢执当你的继承人而不是裴晏初?”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裴家的其他孩子烂泥扶不上墙,他们压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谢执虽然是外人,但他有那样的能力,并且对这个位置不是特别在意。
裴晁怀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拄着拐杖起身离开,裴晏初紧接着说:“渔妹来挑选你喜欢的房间吧。”
夏渔:“?”
“渔妹,你不会以为你来之后就能若无其事地离开吧?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队友知道我来了你家。”
“证据呢?”裴晏初摊手,“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们可不认。”
住下来也行,毕竟要到灯会了,她可以暗中收集信息,到时候传达给队友。
不过……她指着傅松声问:“那傅队呢?”
“自然是杀了。”裴晏初说得很随意,要不是他喜欢渔妹,爷爷估计也会杀掉她,斩草除根是爷爷的作风。
夏渔震惊无比,好嚣张啊,居然当着她的面说杀人。而且他们曾经不是邻居?一点情面都不讲吗?
裴晏初笑了笑:“骗你的,你们可以走了。”
夏渔犹疑:“你能不能别晃来晃去了。”
“看来是起作用了。”
夏渔感觉到眼前一黑。
完了,晃来晃去的是她才对。
站在警局门口, 裴晏初正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夏渔没动,她拉着傅队问:“你不是说我们去没事吗?”
怎么她还被下药了?她就喝了那么一口, 剩下的全都泼裴晁怀脸上。她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做?
傅松声确实这么说了, 因为他想不出来裴家会对他们下手的理由, 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
但她的这个语气和这个问法不太对劲, 联想到她之前的说法, 他沉吟:“你是经历了什么吗?”
夏渔把事情说了一遍,她拍拍傅队的肩膀:“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你去就是给我拖后腿。”
……那里面的东西她也敢吃吗?
傅松声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她胆子大,但没想到她无所畏惧到这种程度。
算了, 他根据双方的谈话进行分析。
一开始他是从两边的立场看问题,没有分析两边的人员。
以夏渔的个性, 到了攻坚那一刻, 她会选择打头阵。为了“保护”她, 谢执和裴晏初选择把送上门的她留下, 不管结局如何,就算要死, 他们也可以死在一起。
这是非常自私的爱。
“你也别去了吧。”傅松声劝她。
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去也没用, 她的武器又带不进去。
“其实我有自信从狗爪里夺枪。”夏渔觉得宅里的人也不多,“而且我们都知道他们非法持有枪□□我们可以上门去来一个瓮中捉鳖诶!”
傅松声打断她:“恐怕我们还没到就被发现了。”
那么长的山路, 只要去的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对方肯定会有所应对,等他们到了, 看到的只会是普通的宅子,裴晁怀还不一定会出现。
“那我可以挟裴晁怀以令狂犬吗?”
“都不可行。”
她要是去挟持别人,坐牢的就另有其人了,她又不可能真的动手,裴晁怀深知这一点,只要假装受害者就行。
“那好吧,我不去了。”夏渔决定爽约。
她朝着裴晏初挥挥手,在他下车开门之时,转身进入警局。
【卖玫瑰的top2:渔妹,你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夏渔:我只是想放你的鸽子。】
说完这句话,夏渔就把对方拉黑了。希望下次再见面,她能把他逮捕归案。
回到办公室,姜兴生意外他们去而复返:“怎么不去了?”
“没有去的必要。”傅松声找了一个借口,“我们仔细想了想,就算去对方也不会认真配合,不如找到证据把人带回局里再说。”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特殊情况特别对待。”
傅松声迅速转移话题:“监控看得怎么样了?”
“寄书和不言正在看,我正打算去现场转转。”
“我也来看。”夏渔非常积极,人眼肯定比不上她的系统,到时候她直接挂机就行了。
“那你顺便把不言喊过来,让他和我一起。”
“行。”
夏渔去了监控室,找到方不言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个绝佳的想法。她把人拉到角落,说:“你现在有一个报答我们和你们组织的机会,你姑姑和叔叔应该很想扳倒裴晏初,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找出裴晏初的罪证。他们的眼线遍布各地,应该能够有所发现吧?”
她真聪明,居然知道利用敌人的力量。
“姑姑她可能不会同意。”
“大人的事你别管,问就是了。”
夏渔和许家姐弟是同辈,那方不言就该是她的小辈,她自称大人完全没问题。
把事情交代下去,夏渔就去看监控了。把裴晏初的照片上传到后台,她开始挂机。
这几起案子大概就是裴晏初做的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让受害人那么听话地绑上石头。还有连亦白……
差点忘记了,她还没去拿鉴定报告。正好傅队没啥事,夏渔就安排傅队去拿一下。
她继续挂机。
超市的监控里只拍到了祝长生,裴晏初没有被拍到,看起来他很熟悉和平市的监控设备。
看完安坚案子的监控,夏渔正要接着看,傅队就来喊她了。
鉴定报告出来了,连亦白也是某个人的后代。至于是谁,傅松声让她自己看。
夏渔寻思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看到亲属关系后,她觉得这确实值得惊讶。
“傅队,你把这件事告诉张局吧,我去找连亦白。”
说不准在身世真相的刺激下,连亦白能想起案发时的事情呢。
等会儿,夏渔把裴晏初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问他现在在哪里。
【卖玫瑰的top2:在家,渔妹你爽约我还得给我爷爷解释。】
在家就好。夏渔放心了,她再次拉黑。
保险起见,夏渔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搞得一旁的路人对她行着注目礼。
她靠在连亦白所在病房的墙上,打开放大镜看里面的情况,病房里除了连亦白还有苏屿。
这小子怎么也在这里?
夏渔支起耳朵一听。
“你的敌人不是我。”苏屿率先开口,“针对我没有用,对你也没有好处。”
连亦白和他面对面站着,没有说话。
“根据我掌握的情报来看,你被利用了。对方利用你的情感,迫使你做出那种行动,让我受到怀疑。这是一箭双雕。”
利用?一箭双雕?什么东西?
“没有,利用。”
“你的身份很重要,如果你如他们的愿去死,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负担。”
苏褐鹪听到的对话,祝长生的身份,最近的几起案子等等,这些例子充分证明了苏屿的观点。
“你真想死,可以留着等以后,目前的案子脉络比较清晰,真凶就是那个人。你做再多都是无用功。”
“假的。”
就算是夏渔也无法翻译他们的对话,因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一代中你是翘楚,所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苏屿的眼睛如同平静无澜的湖面,“你的死不会给她、给我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只会让老师和其他同僚感伤。”
“正因为你深知这一点,在最后关头,你重新选择了生。”
嗯?这话难道是在说连亦白是自杀?让苏屿受到怀疑……连亦白不会是想陷害苏屿吧?
这不太对劲,连亦白是这种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吗?
“渔妹?”
有护士发现了夏渔——她这身打扮太好认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看朋友。”夏渔直起身体,“他们在里面说悄悄话,我等他们说完再进去。”
护士也就是过来看看,听到夏渔这么说,她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又受伤了。”
“哪有这么频繁?”
“如果你谨遵医嘱的话,确实不会这么频繁。”
夏渔果断选择拉开门进去,她已经意料到对方会数落她了,她不就是在手术后的第二天就出院吗?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爱惜身体。
门口的对话被里面的人听到了,在看到夏渔时,里面的两个人却一点都不慌乱,表情动作都非常镇定。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夏渔直接问苏屿:“你是不是知道真相?你要是知道就直说,别支支吾吾的,不然我就告诉苏姐姐。”
苏屿看了一眼连亦白,他没有过多在意这位同事的心情,说了下去:“他是自杀,唆使他这么做的人大概率是裴晏初。”
苏屿是被连亦白喊来酒店的,对方表示有一个难题他无法解开,邀请苏屿来帮忙。苏屿在酒店待了一段时间,解开难题后,他就离开了。
刚出来,苏屿就接到苏褐鹪的电话。这个哥哥说夏渔交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他担心搞砸,所以让弟弟来帮帮忙。
到了现场,苏屿得知夏渔让苏褐鹪监视裴晏初,思考两秒后他上前与正在打电话的裴晏初交谈。
被迫挂断电话的裴晏初有些不爽,尤其是发现打扰他的人是苏屿之后,他不爽到了极点。
“他是裴家的孩子,却不是首领。围绕这一点,我和他聊了几句。从他的态度中可以推出,谢执是那个首领。”
夏渔震惊不已,这都能推出来?
“从他的行为举止来看,他对我的话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恨意,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你也知道你这种行为是找打啊?
“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我推测裴晏初完成了一个针对我的计划。接到你的电话后,这是个什么样的计划显而易见,所以我选择再次来到酒店。”
结果不出他所料,连亦白出事了,他就躺在地板上,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不久。
“从他的状态来看,他听到了你的声音,所以在最后一刻,他选择了生。”
也就是说,裴晏初早就知道他在被监视,所以他通过打电话唆使连亦白,让连亦白自杀并伪造成他杀,嫁祸苏屿?但连亦白最后关头回心转意,没有继续下去。
“但是连亦白为什么这么做?他嫁祸你做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夏渔想不通。
苏屿看向连亦白:“你要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还是你说吧,我怕我翻译错。”
“记住。”连亦白轻声开口,“凶手,喜欢。”
他想要夏渔记住他。虽然他死了,但她会为了他的死到处奔波,彻夜不眠。如果她没发现是自杀的话,她会一辈子都记得没找到杀他的凶手;如果查处他是自杀,那也可以带给她震撼。
不管是哪种,他都可以打击苏屿——因为苏屿是她的男友。
夏渔:“啊?”
她不是很懂其中的逻辑。
苏屿进行补充说明:“他本来就不是很想活,所以在发现自己的死有这方面的用处后,他听从了裴晏初的建议。”
好歹相处了这么久,苏屿了解连亦白的情况。连亦白在连家感觉到压抑,因为他知道家里人罪恶的一切,包括连家两兄弟的罪行,但因为是家人,所以他没有揭发,也不知道怎么揭发。而在警方找上门时,一开始打算沉默的连亦白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告诉了警方那些信息。
“而且在之前,谢执曾送连亦白回过研究院,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连亦白灌输了一些东西。打从那开始,连亦白和我的相处就刻意多了。”
夏渔持续呆滞,虽然搞不懂其中的逻辑,但既然有谢执的参与,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他一向讨厌苏屿。
“讲道理,你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夏渔没想到连亦白的心理居然这么不健康,他到底是跟谁学的?
等会儿,先不管这个,夏渔拿出鉴定报告给连亦白:“你别太在意连家人,因为你根本不是被保姆调换的,也不是被领养的,你是被拐的,你真正的父母另有其人。”
“郁向文,你的爷爷,也是被连裴等几家陷害入狱的某任局长。”
连亦白是郁向文的后代。
夏渔说到这里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当时她压根没在意郁向文那被拐的孙子,在她的想象中,这个大孙子大概率活不久了。
怀疑连亦白可能不知道郁向文是谁, 夏渔在网上搜了一下关于后者的新闻报道, 怼到了连亦白的眼前:“就是他, 因为想要将和平市变得水深火热, 对方拿捏了他的家人, 让他被迫去坐牢。以为能够得到一个好下场, 结果出狱后母亲去世,妻子失望,孩子不认,孙子被拐。”
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让连亦白知道也无所谓, 更何况他必须知道这一点,知道他所谓的家人是怎样的一群祸害, 知道他真正的家人又是怎样的悲惨。
“换句话说, 你现在是认贼作父并且为虎、为犬作伥, 被彻彻底底的利用。”夏渔总结, 她现在明白过来了,说什么记不得了是骗她的, 这小子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连亦白同样神情怔愣。
虽然在家里待着压抑, 但说到底那是他的家人, 他们有好好地把他养大成人,给予了很多机会。如果他是生活在普通家庭, 或许无法成为现在的模样。虽然父亲从小就想将他培养成二堂哥那样的人, 但因为他的性格,父亲只能作罢。
连亦白印象最深刻的是, 妈妈离世前握住他的手,她试图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去。
他在收拾妈妈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那只录音笔,出于种种原因,他没有听,也没有告诉父亲。
再之后,就是身份的曝光。即使不是连家的孩子,父亲对待他也一如往昔。
所以连亦白在听完夏渔说的话后很困惑,夏渔不会骗他,那父亲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这么问了:“没有好处。”
夏渔也困惑,狂犬没把人杀了还好吃好喝地把人养着,对比一下其他人的待遇……是因为郁向文妥协了而顾荃宁死不屈吗?
有点子地狱笑话。
等等,或许真是这个原因呢?投奔他们的话,会把你的孩子好好养着,但你要是反悔的话,孩子是什么下场就不保证了。
而且顾荃已经死了,而郁向文还活着,他们还可以拿连亦白当人质。
“总之你好好想想。”夏渔留点时间给连亦白思考,他是自闭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问题不可能看不出来,要是他还向着连家才是真的笨蛋了。
夏渔把苏屿拉到一边,问他:“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上次就是这样。”
苏屿习惯在自己思考的同时引导他人,关于连亦白的疑点他全都告诉了夏渔,只要掌握了疑点,连亦白的动机不难推出,虽然其中缺少了连亦白对他们关系的误判这一重要的条件。
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越过她先找到连亦白也是想知道连亦白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就像他之前对檀淮生做的那样。
“直接给出答案对于他人来说是一种捷径,一旦养成这种习惯,大脑会生锈。”
夏渔对此难以评价:“老同学,这不是在做题,你这种行为算得上知情不报了。”
他们搞数学的都这样吗?行为逻辑自成一体,道德素质也不是很高的样子。尤其是苏屿,都是一个妈养的,他怎么就比不上他哥?
不对,她就接触过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他们的问题,不能怪这个职业,就像虽然出了两个变态罪犯,但不能怪犯罪心理学这个专业。
“下次你直接告诉我吧,我不介意大脑生锈,而且我有外置大脑。”夏渔转念一想,不对,没有下次了,这差不多都快结局了,通关后她就和他说拜拜了。
在他们三人都在思考的时候,病房门被敲响,从门口探出来一个眼熟的脑袋。
不是金毛,也没有戴耳坠。
夏渔收回了目光,不是那两个人就好。
苏褐鹪的手里提着几个饭盒,他很惊讶夏渔也在这里,夏渔同样惊讶。
“你们两兄弟怎么都在这里?”夏渔看他那熟练摆饭菜的模样,深深陷入了怀疑,“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褐鹪把弟弟推去吃饭,他开开心心地回答:“就昨晚上,我弟让我来陪护。虽然他没说,但我猜测他是觉得连亦白一个人可怜,差点被杀却无人问津,所以让我来照顾他的朋友。不过我到了之后没看到连亦白,问了我弟之后他说他把人带走了。我也打算走呢,但他让我先等着,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等醒来后,发现我弟正在看我,他居然还给我带了早餐,真令我感动,他还是第一次关心我这个哥哥……”
听着苏褐鹪的絮絮叨叨,夏渔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她转向苏屿:“你——”
“连亦白自杀未遂,虽然假装失忆,但裴晏初不会放过他。”苏屿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的处境很危险,正好妈妈在附近,我就把他带过去了。有妈妈在,他不会出事。”
苏褐鹪与有荣焉:“那确实,我妈可强了,她能单手挑翻我们两个人,小时候我被欺负我妈直接杀去对方家里,一个人教训他们全家。”
夏渔欲言又止,不是,这不是你回忆往昔的时候吧?你弟弟这是拿你当挡箭牌啊。
让苏褐鹪假装连亦白待在房间里,就算有眼线,也不会想到苏屿会这么做,传递的情报也是人还在。等凶手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苏褐鹪。
苏屿当时说的居然是真话,他真的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说出卖哥哥就出卖,真不怕他哥被杀啊?
“来的人是裴晏初,他不会对苏褐鹪下手。”
苏褐鹪又不是没有背景的人,裴晏初不可能说杀就杀,就好像他们讨厌他却又无法干掉他一样。
夏渔不太好评价这两兄弟,但不管怎么说,苏屿还是保护了连亦白,她提点他:“你下次可以和我说,我来保护他。”
“正因为知道你会保护他,所以我才把他带走。”
不明所以的苏褐鹪:“你们在说什么?”
“没你的事,你去吃饭吧。”夏渔这一刻发现自己好成熟好有大人风范。
等等,这句话是不是好像有人对她说过?
等他们吃午饭的过程中,夏渔收到了傅队发来的信息,他表示张局已经联系了连亦白的亲身父母,后者正在赶来的路上。至于郁向文,他保持了沉默。
说到底孙子被拐都是因为他,差点出事也是因为他,要是在人家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刻,他跑去凑热闹,多毁气氛啊。
【夏渔:他也可以出院了,等会儿我就把他带过来。对了,他没失忆,我们说不定还能顺便把案破了。】
把他们的对话说了一遍,夏渔提醒傅队让方不言恢复一下通话记录。之前的通话记录消失肯定是谢执在暗中作祟,希望方不言能力强一点,她还说了她让方不言帮她联系他姑姑的事情。
【傅队:他们又不是傻子,帮助我们有什么好处。】
【夏渔:万一他们觉得好玩呢?】
如果是许家姐弟的话,这个理由真的无法反驳,他俩确实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相反,狂犬这边就要稳重多了,相对于他们而言。
发完消息,夏渔望着他们正在吃的饭菜,思考了一瞬:“话说,饭菜会被下毒吗?”
虽然下毒不是裴晏初的作风,但苏屿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苏褐鹪先吃。”
等他们吃完饭,夏渔走在连亦白的身后,确保能够观察到他的四周情况。
苏家两兄弟和她并肩,这两人也得去警局一趟,他们知道的东西还不少。
或许是因为她在旁边,对方知道无法得手,所以一路上没出什么事。
郁家夫妻接到消息就来了,虽然他们又有了孩子,但到底是不一样的。连亦白出生后就被拐走,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家里出事,那孩子明明可以在他们跟前长大。
就算知道他生活在连家,现在小有成就,他们也觉得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不过他们先等来的不是连亦白,而是连强泉。
连强泉只看了他们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等到连亦白被带进来的时候,连强泉走上前,十分自然地说:“亦白啊,那个保姆真是别有用心,居然把你偷走,还把你和与鹤调换,让你们两个人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连亦白张张嘴,下意识要喊人,就被夏渔戳了一下,她强调:“认贼作父。”
连强泉内心有些不满,裴家没有和他商量就对连亦白下手,下手了也不做利落些,反而让连亦白活了下来,现在还要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幸好他了解这孩子,连亦白性格不够果断,只要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能让这孩子跟他走。
“亦白,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是清楚的,我如果像这位夏小姐说的那样,何必这么用心地培养你。”
夏渔再次阻止:“你甭管,先让他和他亲生父母见个面再说,后续你想怎么编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