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行珏说他以前见过她,他那会儿同样是被关,所以经常在宅子里乱窜。他跟我说,比起她来,他觉得宅子里的其他人更像有精神病,她的精神状态比他们好多了。”
大晚上才能出来放风的连行珏坐在窗台上,其他人都睡了,堂弟也不在看星星,他就只能跟这个唯一清醒的没见过的女人说话。
知道他的情况后,她目露怜悯,同时她也想到了她自己的处境。这个被当做杀手培养的小孩还年轻,他的未来还可以得到改变,可她的下场确实注定了。
“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她对连行珏说,“有机会离开的话,你就早点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连行珏不理解:“我觉得很好。”
虽然白天出不来,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不像别人,需要遵守规则,一不小心还会被他这样的人杀掉;也不像他哥,未来被局限被框定,都不能和他一样回归最原始的杀戮。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更加悲凉。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三观却如此扭曲,要是让他长大,那该是一件多么灾难的一件事。
但连行珏毫无所觉,因为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听完颜与鹤的讲述,夏渔越发觉得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颜妈到底发现了什么?她有没有给连亦白说过?连亦白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夏渔陷入沉思,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线索分散,但她总觉得互有关联。
“之前的事,很抱歉。”颜与鹤突然道歉,“包括你的同事,当时我只是想搞个大事,没想过会是你。”
教唆警察,或者教唆他人杀死警察,这种事情太有挑战性了,成功的话简直太有成就感了。此外,他还可以通过这种事情向连强泉展示自己,表明他比连亦白更有用。
最近好像经常听到道歉,夏渔不明白颜与鹤为什么要对她道歉,他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真要说的话,他该给别人谢罪。
她想了想,问:“所以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会后悔道歉吗?”
颜与鹤很想违心点头,但是被她这么直白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谎,于是他只能同样看着她那双坦荡的眼睛说:“不会。”
他不会后悔他做的任何事,因为都是他深思熟虑后所做的决定。他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查证连亦白的信息就嫁祸给对方,结果反而暴露了他自己。如果他没有上头想要嫁祸连亦白,他根本不会被逮捕。
他现在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涉及到了她。
之前为了快速达成他的目的,他是抱着恶意接近她的,她这样的人最适合当死者了。他教唆她的同事也是让对方把她杀了,这样她就永远属于他。可惜对方不想杀她,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对方杀别人,这样她就能注意到他了。
“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或许有一天她会长出一颗心,但绝不是因为你。你难道甘愿这样吗?你难道不想她有片刻地为你生出一颗心吗?”
这次他是真身上阵,因为他坚信对方不会供出他来,毕竟对方那么骄傲,不可能承认自己被叫教唆了。
他的教唆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不例外。
颜与鹤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们如果没有杀心的话,根本不会被我教唆,根本不会真的去杀人。”
夏渔懂了,这小子根本没有好好反省,说不定他还在复盘自己的错误,争取下辈子改进。
“其实每个人内心都会有阴暗面,本身他们可以很好的控制住。”
夏渔自己也有着阴暗面,她想把所有不喜欢她的人全都打一顿。但因为这是违法犯罪行为,所以她就忍了。
大家也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但如果有人在她耳边一直怂恿她的话,如果她不够坚定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动手……虽然她之前这么做过。
“像你,之前不也是很好的控制住了?只不过你比别人更加阴暗,不用别人带就自己堕落了。”
颜与鹤没有回应,不管她怎么说,他都坚持自己的看法。
其实看守所里的人,除了个别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觉得自己有错,大家都在反省,但反省的是自己的犯罪不够完美。
像某个前医生,早起睡前都会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每个细节都会被他揪出来细细思考。
哪怕是某个前警察,也从不后悔他的所作所为,相反,如果不是在看守所里,颜与鹤怀疑对方还想把某个前富二代杀了。
这么一想,好像真在反省的只有他的大堂哥。对方被抓之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就认命了,每天都在好好改造试图重新做人。
颜与鹤不是很懂法,他只知道自己无期起步、上不封顶,但不清楚大堂哥会被怎么判。最好和他一样,大家都别想活。
“不管怎么说,能够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还有那位陶局。”
无法否认的是,当年确实是她们帮助了迷茫的他,他很感谢她们。
虽然她们现在应该挺后悔的。
“总感觉,你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看守所外,夏渔等傅队来接她,许燕洄站在她的旁边和她一起等。
见他不停地打字,夏渔忍不住这么说。
许燕洄动作不停:“我只是觉得连家很有意思,想和我亲爱的姐姐分享分享。”
很好,确定是坏主意没错了。
找谁分享不好找许鹤泠,这不就是他从刚才的对话中推测出什么秘密、所以就告知许鹤泠吗?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夏渔问,“能跟我说说吗?”
“我想,这件事你问你哥或者裴大郎比较好,他们能给你更确切的答案。”
“为什么这么说?”
“不管背后有什么秘密,以连家的地位,他们不敢绕过狂犬做这些。哪怕是培养孩子做杀手,这种事他们也绝对会知会狂犬。”许燕洄轻笑一声,“阁楼上的妻子,被调换的亲子,不知来历的养子……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等会儿,养子?不知来历?
夏渔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迅速打开自己的刑侦日志。
四名死者的年龄都在25-27左右,而连亦白今年25岁……
她就说她忘记了什么,原来她忘记了这么明显的线索。连亦白当透明人当久了,她下意识把他忽略了,他都姓连了,不可能仅仅当个背景板。
她给连亦白发去信息,问他在哪里,身边都有谁。
【自闭青年:酒店,朋友。】
【夏渔:发张照片看看?】
不一会儿,连亦白发来一张照片,他确实是在酒店,所谓的朋友是苏屿,两人的四周散落着无数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
原来他们真是朋友啊?不过夏渔也不是那么惊讶,毕竟连亦白就那个性格,只要对他有点耐心,他就把别人当朋友。
但苏屿是什么想法她都不知道了,夏渔对他充满了偏见,总觉得他和连亦白交朋友是别有用心,毕竟他长得就不像会有朋友的类型。
夏渔回顾了一下这起案子的凶手侧写:享受死亡,漠视生命,以见证他人的痛苦为乐。应该不是在说苏屿,他没那么变态。
【夏渔:你身边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吗?】
【自闭青年:没。】
没有吗?是她想多了?那必不可能,肯定是连亦白没有注意到。
【夏渔:晚上我来找你,你别乱跑。】
【自闭青年:好。】
远远看到傅队的车,夏渔懒得和许燕洄告别,她直接跑过去。
打开副驾驶坐上去后,夏渔说:“我有个线索。”
“巧了,我们也有个线索。”
后座的姜兴生出声,夏渔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姜哥,她回头,问:“什么线索?”
“我们去见了安家的六表哥,他比较老实,我们还没怎么问呢,他就交代了。”
姜兴生停顿了一下,夏渔很有眼力见地捧场问:“他交代了什么?”
“安坚是他的上线扔给他的,对方让他把这个小婴儿随便扔给谁养,但必须是比较糟糕的家庭。”
第197章
据安老六交代, 当年他的上线把小婴儿交给他时,他以为是要他把这个婴儿给杀了,他都做好扔河里的准备了, 结果对方让他把孩子送人。
安老六不懂, 但不妨碍他照做。物色一个人家之后, 安老六正要送人, 不小心被他妻子发现。
妻子知道丈夫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平时她当不知道。可在看到小婴儿的时候, 妻子没忍住挽留了。
既然都是送人,那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养呢?反正他们都没有孩子,留个孩子养老不好吗?
安老六被说动了,就把孩子留了下来。但不久后,他的上线问起这件事, 他撒谎说扔给了一个恋童癖老头。
上线很满意。
因为担心上线发现不对劲,安老六打算先把孩子送到别人家避避风头。
好歹相处过一阵子, 再加上他真的需要一个儿子养老送终, 思来想去, 他把孩子送给了自己的远房亲戚。等风头一过, 他就可以把孩子又带回来养。
不过后续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他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这样也好, 等他们把孩子养大, 他直接去摘果子。
十多年过去, 安老六在和安父吃酒的时候,听到安父说起那个孩子的事情, 他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在他想象中, 这孩子待在村子里做个本分的农民就行了,他要是出现在人前, 被上线发现该怎么办?
他告诫了安父一番,回到家后又告诫妻子。越想他越觉得后怕,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很明显上线对这孩子有安排,之后问起他来他要怎么掩饰过去?
不过没等到上线质问,他们组织就差点被一锅端了。上线虽然没进去,但他也死了。安老六松了一口气。
当时组织被调查,为了避免被抓,安老六跟着某个头头一起跳槽到了对家组织。可惜好景不长,他在某个事件中落网了。
听完讲述的夏渔进行思考,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当下的案件有关吗?
姜兴生问她:“小渔,你有什么线索?”
夏渔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根据安老六的证词,她更加确定连亦白和这起案子有关系。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受害人,恰好他现在就在和平市,这不非常方便凶手杀他吗?
姜兴生觉得夏渔说得很有道理,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就是阴谋:“难怪连亦白还能待在连家,连强泉连他亲儿子都不保,看来这背后真的不简单。”
不过连强泉的儿子多,他不在乎颜与鹤一个半路回来的儿子很正常。但连亦白是一个养子,他对他的关注比其他人多了去了。
但姜兴生有一点想不明白:“假设连亦白也是这样的孩子,那为什么是连家养他?连家了不是什么糟糕的家庭,连家好歹是首都有点地位的富豪。”
“连家全员恶人还不糟糕吗?”夏渔只觉得连家糟糕透顶,不然连亦白也不会是那个性格。就算不提连亦白,连家这种教育方式对三观不成形的孩子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连家三兄弟不都锒铛入狱了吗?
全家都是罪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说起来,连亦白有没有参与过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呢?他在连家那么多年真的就是清清白白的吗?虽然看他那样,他被杀的可能性大于他做坏事。
到了警局,夏渔正要下车,被傅松声拽住了手腕:“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姜兴生感到牙疼,他表示:“你们长话短说哈,别耽误了办案。”
说完,他就走了。
等人走远了,傅松声才松开手,因为有些情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所以他也只能对夏渔说。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你还记得顾丹铮吗?”
顾丹铮,顾荃的女儿,顾泽漆的妈,甘遂的恋人。
对于这个人,他们对她的印象只有这三个标签,她的形象在他们的脑海里是模糊单薄的,他们对她的唯一看法是“真惨啊”。
“记得,怎么了?”
刚问完这句话,夏渔察觉到不对劲,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被她遗漏了,她打开刑侦日志,回顾了一遍顾丹铮的生平。
片刻后,她也正色起来。
在父亲死后,顾丹铮被某个人带到了城中区,她的糟糕一生就这么开始,她是城中区的例外。在26岁那年,她悄悄死去了。
和安坚的经历何其相似。
只不过由于她身份的不同,她没有安坚的好运气,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夏渔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些死者的背景和顾丹铮类似?”
傅松声点头:“其实换个角度来看,顾泽漆也是这种情况。他的父母是……然而他本人却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今年他也是26岁。”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两三年,顾泽漆就会被执行死刑。
虽然死法不同,但最终结果都是死。傅松声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和顾泽漆、和安坚类似的人绝不只有这么点。
当年参与扫黑除恶的不仅仅有官方人员,也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普通人被报复的可能性更大。
夏渔震惊了,法外狂徒凭什么这么嚣张?这该毁了多少家庭啊。
“真的不能直接把他们全都干掉吗?”夏渔认真询问,“我可以直接冲进他们家里,一枪一个。”
“你在想什么啊。”傅松声无奈,“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啧。夏渔抱胸,十分不满。既然这个游戏都把法外狂徒设置得这么嚣张,那她身为正方,凭什么不能比他们更嚣张?都游戏了。
她要投诉。
见她这么义愤填膺,傅松声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刚进来的她,那时候她可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东西,对罪犯的态度也没有现在这么愤恨。
那时候,与其说是她拥有强烈的正义感,不如说她更加享受破案的那一瞬间。虽然她现在同样如此,但她也开始关注案件背后更深层次的东西。
如果她在做事之前能够遵守规矩就更好了。
夏渔坐了一会儿,她又翻来覆去看自己记录的信息,再看完祝长生的证词后,她再次有了一个想法:“傅队,你说,祝长生提到的那个‘TA’会不会是顾丹铮?”
目前她所接触的人当中,大部分在她这里都有了一个固定的印象,唯有顾丹铮这个人她一概不知。
顾丹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和甘遂在一起了?她到底为什么会选择生下顾泽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家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如果祝长生想找的人是顾丹铮的话,那么对她完善顾丹铮的形象有很大的帮助,很多疑问迎刃而解。
“事实上,我也有相同的猜测。”傅松声也是在提到顾丹铮之后,想到了祝长生说的话。如果那个人是顾丹铮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夏渔在剧情回放里搜索顾丹铮的名字,后者说的话来源于他人转述。关于顾丹铮,夏渔记得最清楚的是顾泽漆转述的那句话。
【“我这一生全是恨事,但我不曾感到痛苦。”顾丹铮曾这么对顾泽漆说,“我的灵魂是干净的。”】
说起来,其他人口中的顾丹铮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柔顺过头的女人,她声称自己在赎罪,那么按理说她不该说出这种话,她不该觉得她的一生全是“恨事”,更不会觉得觉得自己“不曾感到痛苦”。
“灵魂是干净的”或许指的不是大家一开始理解的那个意思,她想表达的可能是另一层。
之前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现在细细想来,顾丹铮这个人各方面都很矛盾。
傅松声敲击着方向盘:“她是顾荃的女儿,那边只会对她严防死守,不会让她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可以想象的是,顾丹铮的一生都被监视着,一旦她有任何与他人灌输的截然不同的思想冒头,她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或许正是知道这一点,她才会表现出那样的性格,才会对别人说她在“赎罪”,因为她想让别人都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深知她无法轻易离开,所以她才会借用他人的力量,而她能接触到就只有甘遂和祝长生这样的打手。
那么祝长生不认识甘遂就能够理解了。
甘遂是卧底,但祝长生不是。顾丹铮不敢赌他的立场,所以她没有让他和甘遂接触。
后来甘遂暴露,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和组织对抗,更别提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没有别人帮忙,她不管做什么都容易被发现。就连她的孩子,她都差点无法保住。
所以后期她才会有些心死,这也契合了顾泽漆所说的“她想死”,她并非是因为生病、因为离不开而痛苦,而是因为无法再以自己的身份回家而痛苦。
夏渔现在有点明白顾丹铮为什么会生下顾泽漆了,即使她明知这孩子的未来不会好过。
她需要有人记得她,需要有人把她的事告诉别人,需要有人知道她曾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如果没有顾泽漆,他们不会知道顾丹铮这个人。或许他们可以通过其他人知道“古筝”,但也仅此而已了。
可她想做的从始至终都是顾丹铮。
夏渔突然很想和顾丹铮对话。在此之前,她对顾丹铮的印象一直都是那三个标签,她想知道她的真实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
与其同时,夏渔想到了另一个人:“……那顾泽漆知道顾丹铮做的事情吗?”
傅松声同样叹气:“他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他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了。
顾丹铮知道顾泽漆的未来不会好过,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只要他流有顾家的血,他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作为母亲,顾丹铮唯一能对顾泽漆说的只有那句话。
洞虚真人
——“要做个好人呐。”
就算生活在城中区,就算从小就加入了组织,也要坚守本心做个好人啊。
可惜的是顾泽漆没有领会到这一点。
祝长生打算找的人是顾丹铮, 那就这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保持沉默了。
在他看来,顾丹铮是忍辱负重、收集证据的卧底,而询问他的两个警察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说出来了很容易给前者带来麻烦。
“既然这样, 那就不适合把他带回警局。”夏渔拿出手机给祝长生发了一个短信, “我单独去找他, 他应该会愿意说。”
夏渔觉得, 祝长生肯定是想说的, 只不过碍于人多眼杂,不然他何必给她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傅松声也觉得由夏渔去再合适不过,她一向招长辈喜欢,而且她的父母和祝长生有旧,祝长生不至于硬撑着不开口。
择日不如撞日, 干脆就现在。
祝长生确实回复了夏渔,他说他正在文化广场上。
文化广场比较偏远, 离这里有点距离, 为了省点打车费, 夏渔示意傅队下车, 她直接从副驾驶爬到驾驶座坐下。
祝长生的标志挺明显的,他坐在花坛边缘, 出神地望着广场中央的雕塑——雕刻着的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夏渔跟着抬头看, 不知道他在试图通过这些雕塑看到什么东西。
在他的旁边坐下, 夏渔想了想,放弃了寒暄, 她选择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找的人是顾丹铮, 是吗?”
祝长生茫然:“顾丹铮?”
“哦,就是古筝, 城中区的一名女性。”
祝长生的呼吸一滞,时隔这么多年,他再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他从不敢主动说出这个名字,生怕会对她造成影响。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顾丹铮,这是她的真名?”
祝长生没有正面回答,但态度表明了一切。
夏渔点头:“一片丹心的‘丹’,铮铮铁骨的‘铮’,丹铮。”
祝长生在心里跟着重复了一遍,原来她的真名是顾丹铮,真是一个好名字,也很契合她本人。
心脏如同鼓点般跳动,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声问:“就这么说出来,不要紧吗?”
“她没有亲人还活在世上。”
“……她的孩子也死了吗?”
“快了。”
说完这句话,夏渔反应过来:“你在找她的孩子?”
祝长生应该是知道顾丹铮已经死了,毕竟和他一起被抓的有很多城中区的老人,总有人记得顾丹铮。
“我想祭拜她,可是我不知道她葬在哪里。”祝长生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们说只有她的孩子知道。”
年轻时撞得头破血流,后来想重新做人,才发现想要当个幸福的普通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在遭遇强买强卖后,祝长生第一时间想到了顾丹铮。所以他重新回到了组织,他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他的内心其实有了答案,毕竟那段时间太过黑暗,顾丹铮是个好人,好人是活不长的。
当他得知她的死讯时,他也不是很意外,他想去祭拜她。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葬在哪里,除了她的儿子。
“他们说,那孩子叫小七,在她死后就不知所踪了。”祝长生说,“他们在做什么勾当我很清楚,那孩子只有可能是被卖了。”
他出狱后就在积极寻找那孩子。因为她的特殊性,他不敢大张旗鼓,只敢私底下偷偷摸摸地找。
“所以你找到了安坚。”夏渔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超市门口徘徊了,“你怀疑他就是小七?”
顾泽漆借用了别人的身份,除了地位比较高的人,没人知道他就是小七。在蔡刀坐牢后,明面上顾泽漆和那边毫无牵扯。杀人的罪行败露后,警方通报和媒体报道中也没有提到他的身世。
即使是现在,知道顾丹铮这个名字也只有参与办案的他们几个,啊,还有一个方不言,说不定他给他的亲戚们说了。
“我和那边没有断开联系,前不久有个刚出来的兄弟聊起了他的狱友跟他的交谈内容,其中提到了他上线交给他办的那件事。”
祝长生一听这个描述,瞬间想到了小七。因为小七卧底的孩子,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对小七。
经过多方面的调查,祝长生查到了安坚。但他不知道安坚到底是不是小七,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在这过程中,他发现了不对劲。
“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同样来过超市。”
得益于那些人帮忙打掩护的经验,祝长生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是组织的人,那种感觉只可能是组织的人。
“他背着吉他包,就站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戴帽子,吉他包……这个描述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能描述一下他吗?”夏渔拿出随身携带的中性笔和工作本,“我试着画一画。”
她刚想抬起手,肩膀处落下重量,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似的,令她毛骨悚然。
这不是白天吗?见鬼了?
一顶帽子被人按在她的头顶,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处,一道略带磁性的男声响起:“为什么不亲自问问我呢?渔妹。”
夏渔放下心来,有温度,不是鬼。她微微侧了侧脑袋,用余光看到一头金毛。
这时,祝长生开口了:“就是他。”
意料之中,那个描述就是裴晏初本人。
夏渔用手肘往后狠狠击打他:“你能不能起开,很重。”
裴晏初比许燕洄会看眼色多了,他退后,躲开攻击:“渔妹,用完就丢可不是你这样的,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喊我送饭呢,还是说小声对你说了什么吗?”
“那你能跟我说说,那个老爷子是谁?他为什么要叫我哥去?”
“什么老爷子?什么你哥?”
夏渔失望不已:“你就不能像许燕洄那样什么都说吗?”
“现在是我们两人的独处时间,能不能别提到那个晦气玩意儿?”裴晏初又靠了过去,长发垂落,落在夏渔的胸前,“许老二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听到他们的交谈,祝长生看向夏渔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失策了,他居然仅仅因为她是夏家夫妻的女儿就轻易相信她,好人的后代不一定还是后人,说不定那些话都是她来试探他。
他起身,迅速跑路。
“等等。”
夏渔还没问完呢,她想追上去,但被裴晏初抓住了手腕:“渔妹,你不是在找我吗?我都在这儿了,你怎么就无动于衷。”
“还没轮到你的戏份。”
一个一个来,她先把祝长生的秘密全都挖出来,再来处理裴晏初。
夏渔强硬地掰开他的手:“等会再找你。”
祝长生跑得快,但他好歹上了年纪,而且夏渔比他更快。很快她就追上他,她把他拦在小巷里,说:“你别跑,我是好人。”
祝长生不是很信:“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追着我跑?”
他转身就要爬墙。
“我知道小七是谁,也知道她埋在哪里。”夏渔连忙叫住他,“作为交换,我想知道顾丹铮的事情。”
祝长生停下动作,这个诱惑力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拒绝:“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姗姗来迟的裴晏初慢条斯理地取下他的吉他包,他笑盈盈地说:“多谢你了,渔妹。”
夏渔:“?”
谢她什么?
祝长生明白自己又被骗了,他们想处理掉自己,因为他曾经帮她做事。
但是他不能死,他没有祭拜她,他还不能死。
求生欲爆发,祝长生三两下就翻过墙跑走了。
夏渔同样以为裴晏初要杀人,问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但人不能死了。她没有追上去,而是负责拦住裴晏初。
根据祝长生的说法,裴晏初和这起案子有关,不管怎么说,先把裴晏初关起来吧。
她拿出手铐拷在裴晏初的手上:“非法持有枪支,跟我走……?你……?”
裴晏初从吉他包里掏出一大把玫瑰花,他眨了眨眼:“渔妹,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