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发现了孟扶摇,她也确实和他有点亲缘关系,但不多。他那时还以为她是他们家亲戚,没想到背后竟是这么糟糕的过往。
“我本来是想第二天去找孟家父母。”为此他还特地买了新衣服,换了新发型,“但是我遇到了罗文,想起了一件事。”
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容巡就常听院长说罗文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想着这么可怜他就帮帮他。
于是他从罗文那里听到了许多往事,包括孟清溪,当时他还唏嘘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惨。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是他的妈妈。
“我复盘了一下当年的情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人还不被发现的就只有甘宏富。虽然罗文说甘宏富和孟清溪没有关系,但是我有种直觉,这种直觉在我见到他后异常明显。”
“于是我打算调查他。”
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动手的,苦于怎么接近甘宏富时,发现他没有去认亲的孟扶摇察觉到他的意图,跑来告诉他说她也要参与。
“她说她碰到了一个好心人,能够帮助她接近甘宏富,到时候就能查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了。”
当时他根本没想到是让她改头换面,等他知道时,孟扶摇已经出国了。
在之后,等他们打算动手时,听说孟扶摇被开除的叶风找到了他,得知他们的打算,他也参与进来。
说到这里,容巡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承认自己犯了罪,但具体如何犯罪,如何收尾他是没有说的。
傅松声沉思片刻问:“你们在等待什么吗?”
容巡闭口不言。
对叶风的审讯也是如此,他承认自己参与进去,监禁徐鹏,但别的是一点没说。
而徐鹏除了被吊起来外,没被虐打,生理需求也都被满足了。
不过很快警方就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了。
吃午饭的时候,正在刷手机的夏渔看到施诗给她发的微博链接,她点进去一看,是几则新闻。
#江边浮尸案的真相#
#深埋二十年的罪恶#
#人血馒头鸿运集团#
这些新闻没有起夺人眼球的乱七八糟的标题,而是实事求是,并且有理有据地附上证据,包括甘以兰的话。
容巡应该是提前看了陈寄书的笔录,并发给了罗文。罗文将其整理后发给了媒体,并在今天爆出来。
因为涉及到热点“拐卖妇女儿童”,涉及到大富豪甘宏富,还涉及到了一名警察,这几篇报道很快冲上热搜,节节攀升,冲到了最前方。
最后面附上了一个音频,夏渔点进去听,是甘宏富等人的招供,他们承认打杀活埋了孟清溪,还承认策划了罗家失火案。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天杀的,怎么会有那么罪该万死的人啊!】
【这个死法真是便宜了这群人,能不能鞭尸啊?】
【就为了一点利益杀人,甘宏富和周朋是不是靠杀人起家的啊?建议严查!】
【要我说,和平市都该严查,天龙人太多了。】
【谁破防了?我破防了,清溪真的很努力了,就差那么一点啊。】
【我以前还崇拜过甘以兰,现在是我的赛博案底。】
【我在鸿运集团打工,辞职信已经写好了。】
【一人血书求轻判!】
【二人血书求轻判!】
【万人血书!!!!】
傅松声看完了评论,意外的评论区没有指责警察,甚至都在说警察也不容易。
再看正文,写报道的人在文中着墨很多,提到了警察不眠不休地查线索,提到了警察对孟扶摇等人的态度,提到了警察的无可奈何,还提到过夏渔说过的话。
傅松声终于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了。
他们在等待警方把真相查明,再之后把事情爆出来的话,证据确凿,舆论可以达到最高点,更能点燃群众的情绪。
同时也不会有群众埋怨警方,给警方施压,认为警方是在包庇甘宏富等人,更不会觉得警方在冤枉好人,因为他们始终没有开口说明怎么犯的罪。
“怎么说呢?”
姜兴生捂着脑袋叹气,“这真是我侦办过的最糟糕的一起案件。”
其他人深有同感。
孟家夫妇看到了那篇报道, 立马赶来了警局。
“那天我看他长得就像清溪,没想到真是清溪的孩子。”他们在走廊走来走去,紧张不已。
傅松声心道果然, 那天他们说的不是夏渔是容巡。
见到他来, 孟母赶紧站起来, 问:“小风和……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我能见见他们吗?”
傅松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叶风和容巡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 在侦查阶段, 一般是不会让他们和亲属见面的。
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没戏, 孟母抓住他的袖子,哀求说:“警察同志,求求你,能让我见见那孩子吗?”
傅松声不擅长安慰,他只能把季队叫来。
季队安慰着孟母, 让她先坐下再说。
但孟母的眼泪止不住:“报道出来后,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找我们, 都怪我们没有花心思, 不然他怎么会受这么多的苦。”
在车上, 他们看到容巡以前的老师同学都出来说话了。
【我是容巡的高中同学, 其实当时我们班都很讨厌他,不只是因为他这个人不爱说话, 还因为他父母, 因为我当时很敬佩他成绩那么好, 结果我去他家玩时,他父母让我填个表格, 什么家庭背景、父母职业收入, 把我恶心坏了,当即就跟他绝交了。现在才知道他是养子……而且想想当初的容巡也挺不容易的, 如果我是他,当时该多难堪。】
【我是容巡的初中老师,其实当时我们学校也挺可怜这孩子的,因为他那父母,只要放学半小时内他没回家,就会疯狂打电话骚扰我们学校领导和老师,我根本没教他都被骚扰了。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那对父母还给其他学生家长打电话,质问是不是有人带坏他家孩子……这孩子听话成绩也好,但是我们还是让他转学了。】
【草,我还以为他这个人高冷对我们不屑一顾,邀请他出去玩也不答应,原来是这个原因吗?那他也太惨了吧。】
【所以他才没放弃找他的亲生母亲吧?结果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我为当年嘴过他道歉。】
看到这些消息,孟母心如刀割:“都是我们的错。”
他明明就在城信县,他明明也在找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关注他一点,他不用遭受这么多的苦难,也不用钻牛角尖为清溪报仇。
季队无话可说。
在容巡被抓后,他们把他当做主犯调查他,查到了他的过往。
容巡的童年是在福利院度过的,被领养后也没有过上舒坦生活。容家夫妇不是一对好父母,他们领养孩子的目的是把孩子打造成带出去特长面子的工艺品。
容家父母本来是不同意他当警察的,不过他父母在他高考那年出了车祸,重伤在身,没有干涉到他的选择。
那个司机肇事逃逸,后来被抓到,因为家里有钱摆平了一切,所以没受什么惩罚。
那会儿得知这一切的季队感慨不已,他还以为容巡是因为容家夫妇的经历才说出那句话,没想到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
“这孩子,有了证据,完全可以把甘宏富等人送进大牢啊。”
何必断送自己的前途和未来。
可谁也不知道容巡是怎么想的。
孟母难过到无以自拔:“他一定不愿意见我们。”
孟父叹了口气,把孟母抱在怀里,拍拍她的背说:“没事的,不愿意见我们也没关系,我们能看到他就足够了。”
知道他还在世界上活着就可以了。
只是,他们也在想,如果清溪也还在就好了。
警方最后还是没有让孟家夫妇见叶风,两人只能打道回府,但看起来明天还会来。
关于容巡的调查还在继续,警方最后还是决定先审讯叶风。
依旧是傅松声主导,夏渔做记录。
她刚一坐下,就听见对面的叶风含笑开口说:“你就是夏渔吧?我常听阿巡说起过你,确实是个好孩子。”
仿佛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走亲戚,他看着她,目光中的慈爱快要溢出来了。
夏渔礼尚往来:“他也是个好孩子。”
如同每个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的老父亲一样,叶风的眼睛被笑意压弯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他没有一个好父亲。”
很明显,他是在指他自己。
这句话夏渔不知道怎么接,她看向傅松声,后者接话说:“您是在说他被拐的事情吗?那并不怪您。”
“不只是这样。”叶风摇头,“有时候我在想,没有找到他就好了。”
即使被拐,被丢弃,被养父母当做工艺品对待,容巡也没有放弃自己,而是努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他本该像无数前辈一样,破获诸多案件,光环与荣誉加身,他本该这样。
“但有时候我也在卑劣地想,如果不是他,我也找不到清溪。而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为清溪报仇,只有他能够做到。”
叶风握紧双手,内心的难过与愧疚交织,最终汇成了一句话:“我没能阻止他,真不配当他的父亲。”
这话不好接。傅松声沉吟:“你为什么没有带他去找孟清溪的父母呢?”
如果是那对夫妇的话,应该会让容巡放弃吧。
“那孩子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如果见到了爷爷奶奶,可能就无法下定决心了。”叶风说,“其实我也纳闷为什么他会决意为清溪报仇,他明明那么小就被带走了,对清溪不应该有那么深的感情。”
“这个问题我问过他,他说他是在为自己复仇。”
叶风讶然:“他这么和你们说的吗?那孩子……”
容巡并非一开始就想报仇。毕竟他没见过他的妈妈,自己目前又有了安稳的人生,没有必要为了她放弃这份生活。
“但是那天我把他带回了我和清溪以前的小房子,清溪的东西我都保存了下来,其中包括一份录像带。”
那份录像带里是叶风记录的从孟清溪怀孕到孟行之半岁的视频。从怀孕起,孟清溪就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待。
她为孩子取名行之,意为刚强,哪怕面对困难也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镜头前,孟清溪抱着孟行之,脸上闪耀着喜悦的光芒,她说:“不管未来如何,小行之一定要好好长成一个大人哦。这个过程会很艰辛,很痛苦,但你一定要相信,妈妈永远与你同在。”
“清溪她还准备了一个送给18岁行之的视频,但是她在带行之去拍照片的时候……录像带也遗失了。”
审讯室沉默了很久。
傅松声艰难开口:“说说徐鹏吧,你们为什么没有杀他?”
“如果杀掉他,那扶摇怎么办?”
徐鹏是孟清溪被强迫生下的孩子,孟扶摇也是。本来孟扶摇已经有自厌情绪了,再杀掉徐鹏,她会认为她也有罪。
他们二人的出生就是原罪,可她和徐鹏不同,她爱着孟清溪,她从没有忘记过孟清溪的教导,要变得更强大;徐鹏却和徐老三父子如出一辙,是个垃圾人物。
“那孩子也不容易……”叶风叹息,“是我的无能,毁掉了他们两个人的人生。”
“警察同志,是我教唆他们杀人,也是我制定的计划。”他的嘴角微微颤抖,“我抓住了他们羞愧的心理,教唆威胁他们替我杀人,他们是被迫的。”
叶风深知他没有参与杀人,容巡只让他负责照看孟清溪以及监视徐鹏。所以现场找到的证据不会有他,他无法说自己是主犯。
“……”
傅松声真的不擅长侦办这种案件。
从审讯室里出来,回到办公室,看着呈上来的证据,他更头疼了。
差不多到饭点了,傅松声还是先去看鉴定报告,赶紧看完,技侦的同事也能赶紧吃上热乎饭。
夏渔先去吃饭,顺便给几名犯罪嫌疑人带饭。
审讯室的大门被推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容巡抬起头来。门外的光亮分明比灯光柔和,他却觉得更加璀璨,一如进来的女人本身。
本想借机看看她的表情,但容巡想起来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让人看不出某种变化,只好自己问:“你们看到报道了吗?”
夏渔把饭放下,说出了自己的所见:“看到了,大家都要求轻判你们,还有群众给我们写信。”
“傅队他们的压力一定很大吧。”容巡有点想笑,“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杀人的,但是啊……”
但是一想到以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不会得到太严重的判决,甚至出来后还可以享受安逸生活;就算死刑,也是没有任何痛苦地离开,他就止不住地颤抖。
凭什么呢?凭什么毁掉了他和妈妈的人生,毁掉了爸爸的人生,这些人还可以这么潇洒?
哪怕知道这不怪其他人,他也依旧满怀怨气地想,凭什么呢?
这种时候该怎么应对呢?夏渔想了想,走过去,学着之前孟父的样子,轻轻抱住容巡,揉揉他的短发说:“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涌上心头,容巡是一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低下头,衣服被打湿,有了一个个深色印记。
其实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期盼妈妈能够摸摸他的头,能够抱抱他,因为别人家的妈妈都会夸赞自己的孩子,会揉揉头发说:“我家宝贝真棒。”
可容母从没有这么做过。
他想如果能够找到妈妈,他一定要讨回这么多年的表扬与摸头。
后来他找到了妈妈,在录像带里,她符合他对妈妈所有的期望。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的儿子。
而这样的一个人,本该站在阳光下,活得光芒万丈。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清澈的溪流欢快地奔流而出,可是她并没有穿越青山的重重障碍。
和他想象的不同,这个怀抱很僵硬,仿佛一触即分,但是……
容巡把脑袋埋进夏渔的怀里。
“好温暖啊。”
原来妈妈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放任自己沉溺片刻后,容巡再次抬起头,除了微红的眼尾,看不出他曾哭过。
他说:“让傅队来吧,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夏渔点头,临走前,给了他一颗糖果,听说吃甜的就没那么难过,希望他不要再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了。
听到容巡愿意招供,傅松声看了看鉴定报告。其实这样查下去的话,证据链已经充足了,要不要口供其实问题不大。
但他还是想听听容巡是怎么说的。
在进去之前,傅松声发现容巡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他就让跟在后头的夏渔先去办公室把他的茶杯带来。
把夏渔支走,容巡才说:“我不想让她再参与对我的审讯。”
傅松声:“理由。”
理由?容巡望向大门后面,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单纯不想而已。
傅松声觉得自己懂了一些:“她为人正直,性格磊落,你怕她听到了你犯罪的经过会对你感到失望吗?”
“与其说是失望……”
容巡想到之前她说过的话,“我更不想看到她的动摇吧。”
夏渔拿了傅松声的茶杯来,就听到他说:“徐鹏醒来了,你和季队去医院去一趟吧。”
夏渔有点犹豫,傅松声接着说:“季队年纪大了,你看着点他,别让他被气到。”
挑不出问题的理由。夏渔勉强同意了,她探头看了一眼容巡,看他情绪稳定后就放心走了。
傅松声特意交代过,所以夏渔就没开那么快,季队坐着还算稳当。
徐鹏在的医院是夏渔待过,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住院部。守在门口的同事见他们来,很是高兴。
“里面这小东西醒来就在那里大喊大叫,说什么警察杀人,我们肯定是同伙,让我们放他出去。”同事不屑,“他以为这是在警局吗?收拾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季队:“……”
你是真不怕处分啊。
“你别说,今天路过好多人打听他住哪儿,要不是咱们,他早被人民群众给打死了。”同事自有一套歪理。
这是实话。
“江边浮尸案”一直挂在热搜上,居高不下。
甘家人和周家人门都不敢出了,就怕被守在门口的热心人士打。公司股票一落千丈,员工纷纷出走,恐怕要大缩水了。
和被人心疼的孟扶摇不同,徐鹏是人人喊打,认为他是既得利益者,是帮凶,也该死。
“公道自在人心,社会性死亡也是一种惩罚。”季队安慰一下同事,“他们都会受到惩罚的。”
随后,他带着夏渔进了病房,看到徐鹏被绑在床上。季队又退了出去,问:“你没被人发现吧?”
“那个啊,是有位姓沈的医生做的。”同事摊手,“我没动手哈,我又拦不住人民群众的怒火。”他疑惑,“你想到哪里去了?”
季队:“……”
是他想多了。
里面的徐鹏见到他们来,赶紧挣扎,被粘住的嘴发出“呜呜”声。
季队帮他松绑,好声好气地问他:“你说说当时的事情经过吧。”
被教训一顿的徐鹏果然听话了,老老实实地说出了那天他们离家去往城信县的事情。
根据徐鹏的说法,他们是听说徐妮赚了大钱要分给他们,他们才喜气洋洋地跑回了城信县。
“我就说这么多年不联系,她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我爸非说她流着他的血,爷爷也说徐妮之前年纪小不懂事,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不认亲爸。”徐鹏抱怨,“要不是她发了一万过来,我以为她想通了,不然我都不会跟着去。”
不过徐妮给他们的位置太偏,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好这时一个警察上来询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他们看他确实是警察,就跟着他走了。
之后他被绑起来,看着那个警察把他的爷爷和爹活埋了,还把他们都肢解了。
徐鹏都被吓坏了,以为下一个就轮到他了,每天都生活在心惊胆战中:“那个破警察一遍遍地问孟清溪的事情,我们哪知道啊,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情啊。”
“他妈不守妇道被杀了,杀他妈的又不是我爸,他要人偿命也别找我们啊。还有那个徐妮,我们家对她多好啊,她居然跟着外人一起害我们。”徐鹏痛哭流涕,“警官,你们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爸和爷爷死得好冤啊。”
季队忍了忍,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墙上,把手都拍痛了,但比不上他的心痛,他怒火冒三丈地吼过去:“要不是你家,小容会这样吗?”
徐鹏被吼懵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救命啊,警察杀人灭口啦!”
季队撸起了袖子,徐鹏以为他要打人,更是往后退。挽袖子的动作停住了,他回头,看到夏渔,在思考怎么样解释时,她递给了他一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棍子。
夏渔用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用这个,打人疼点,还不伤手。”
季队:“……我只是壮气势而已。”
他停顿的片刻,夏渔已经眼疾手快地把人绑起来了:“季队,请。”
季队:“……我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我懂。”
夏渔理解了他的潜台词,他不敢打,不然要背处分。不如让她来,于是她拿着棍子,非常果断地下手。
“等等,小夏……”季队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徐鹏被她打得满地找牙。
这姑娘是真莽啊,一点都不怕职业生涯被终结。
门口的同事闭上眼,当自己是聋子。
而季队在思考怎么处理后续,几分钟后,没听到声音了,他大惊:“他好像晕过去了。”
“别怕。”
夏渔再次实行读档大法,徐鹏还醒着,她再打。
再一次读档时,季队拦住了,不解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你打过他无数次,气已经消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根棍子,徐鹏就被吓晕了。
既然气消了,徐鹏也被打服了,夏渔最后一次回档,做出一副乖巧模样。
季队挽袖子的过程中感觉到不对劲,但是他说不上来,不过看着莫名怂下来的徐鹏,他以为是自己的气势震慑住了他。
想到风骨不折的容巡,季队止不住地叹气:“可惜小容,就因为这种人……”
就因为这种人。
通过对容巡和孟扶摇的审讯,再加上人证和物证,事情经过很清晰了。
由容巡主导,孟扶摇作为共犯,其他两人是从犯。
容巡策划了一切,其他三人负责补充说明,确认万事俱备后,他们从徐家人开刀。
那三个人很好骗,孟扶摇发了一万块就把他们骗来了城信县。容巡把他们带到家里绑起来,让徐老三父子经历孟清溪经受过的痛苦后,把他们的头颅顺着安乐镇扔下去。
接着,他们开始对甘宏富下手。
孟扶摇并没有说帮她的那个人的名字,但她说甘宏富很信任那个人,所以连带着信任她,就连一些决策权都交给了她。
保镖和保姆的说法也是这样,安妮的命令就是甘宏富的命令,所以安妮给他们放假他们自然就开开心心回家了。
而孟扶摇一个人拖不动甘宏富,是容巡过来把甘宏富带走埋在安乐镇。之后容巡用甘宏富的手机把周朋骗过来,本来到这里一切顺利。
但是甘宏富的身份被发现了,周朋想逃,他再次用警察的身份把他带走,但这次比较仓促,所以在他赶往安乐镇的路上,高速公路的监控照出了他。
因为比较紧急,所以孟扶摇也来帮他搬运,趁他不注意,她在树上留下了指纹。
把死者的身体吊起来后,因为城信县出现了一起案件,他耽搁了一下。再次打算去把周朋脑袋割下来时,他就听说安乐镇出了命案。
这也是容巡当时对夏渔好感负数的原因。
如果特调组没来,如果没出这起案子,他明明可以完成他的计划。
之后在挖尸体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埋在哪儿,趁着夜色,他观察自己没有留下破绽后,才把尸体挖出来。
在调查过程中,他也发现了自己留下的痕迹,他悄无声息地抹掉了。有什么进展,他都会告诉自己的同伙们。
至于为什么要割头吊起来,“本来是想打成肉酱的,但感觉这样对法医不太友好,所以就放弃了。”容巡是这么说的。
他听过法医抱怨有些犯罪嫌疑人喜欢分尸,分成一块块的,他们每次拼都拼得心焦力竭。因而他就退而求其次,选择稍微没那么难处理的分尸办法。
“可惜的是,我没来得及处理甘家人。”容巡颇为遗憾,根据他的经验,甘以兰和祁嘉言都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谁在他母亲的死亡上出了力。
这一点陈寄书没有问到。陈寄书知道祁嘉言有隐瞒,但他无法撬开后者的嘴。
案件差不多到这里结束了,接下来该去指认现场了。
带着容巡和孟扶摇去指认现场时,孟家父母跟了过来,他们远远地缀在后面,亦步亦趋。
走到人稍微少的地方,容巡停下脚步,问押送他的季队:“我可以和他们说说话吗?”
季队别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
孟家父母赶紧上前,望着这张和女儿相似的脸,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容巡先张开嘴,他喊道:“外婆,外公。”
“哎。”
两人含着泪,笑着应下了。
孟母抬起手,抚摸着容巡的脸,说:“比上次见要瘦了很多。”
孟父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好心人告诉我们,你不一定会判死刑,等你出来一定给你好好补补。”孟母擦擦眼泪。
看到容巡和孟家父母相认的场景,孟扶摇默默往后面缩,她还是不要碍了他们的眼。
“扶摇也是。”
忽然,她听到孟母叫了她的名字。
经过这次,孟家父母也想通了。孟扶摇和徐家人不同,她是被厌恶的孩子,没有人期待她的降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生下,又为什么会苟活到现在。所以在发现容巡要复仇时,她才不顾一切地要实现他的愿望。最后也想要承担一切。
罪恶的只有她一个人,容巡还可以做他的警察。
孟家父母也知道,如果孟扶摇有着干净的出生,她该有多么灿烂的一生。
于是他们试着接纳她:“好好改造,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孟扶摇哽咽着:“是,我会的。”
她其实觉得她很幸运,孟清溪给了她一颗干净的心,让她没有变成糟糕的模样。
她本想要一了百了的,这样就死无对证,她解脱了,容巡应该也会安全。
但是容巡让她不要逃避,让她接受自己的过去;孟家父母也说愿意接纳她。
她真的,非常幸运。
四名犯罪嫌疑人即将被关押到看守所,等候审判。不过在社会舆论的帮助下,通过层层审批,他们被允许去参加孟清溪的葬礼。
本来孟清溪的葬礼很简陋,但在各界人士的热情下,葬礼办得很隆重,一眼望去都是人。
叶风等人到达现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尽头是孟家夫妇。
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孟家父母挤出一个笑:“清溪要是看到你们父子三人一起来,肯定很高兴。”
遗照用的是孟清溪的那张毕业照,黑白照也挡不住她明媚的笑容。
隔着照片,三人和她对望。
容巡忽然感到难受,他们都见过孟清溪生前的模样,只有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结结实实地磕完三个响头,容巡抬起头,年轻的妈妈依旧笑着,如同录像带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