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by未眠灯
未眠灯  发于:2024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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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山说着“清风居士”时,暗中留意裴莺的神色,却不见她有震惊之色。
清风居士闻名于天下,她竟没听说过?
她如今这般倒也似养在后院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无知妇人。
裴莺确实没听过,青莲居士她倒是知道。不过天下人才何其多,有“天下闻名”这四个字足矣。
有句话叫做,你可能是金子,但长安金碧辉煌。从侧面反应若只是天才,在天才堆里也是泯然众人,只有鬼才方能脱颖而出。
裴莺:“有劳将军了。”
霍霆山正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辛锦的声音:“夫人,陈校尉求见。”
自昨日她和霍霆山达成协议后,裴莺向他讨了个帮手,后者派了陈渊过来。
裴莺对陈渊很满意,话少够沉默,执行力高,给了命令立马去办,如今还得加一条办事效率高。
“辛锦,来搀我出去。”裴莺欣喜道。
话音刚落,裴莺被霍霆山腾空抱了起来,他抱着人大步往外:“夫人这眼睛是白长那么大了,眼神不好使。”
裴莺:“……”
已经一只脚踏进门的辛锦稍愣,迅速垂眸,到房中给裴莺搬张矮凳出去。
孟灵儿看到霍霆山抱着裴莺出来,脑袋炸了下,但到底记得昨日裴莺再三叮嘱的话,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将军。
霍霆山扫了眼小丫头,懒得理会她,将目光放在陈渊身上。
陈渊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旁还有两个幽州兵,包括他在内,每人手上都拎着一个袋子。
将裴莺放下后,霍霆山走过去。
陈渊见状将袋口敞开。
霍霆山看到了一袋子的贝壳,他回首看裴莺:“夫人要这蛎山做什么?”
“自然是造能卖银钱的好宝贝。”裴莺说。
她没有点石成金的技能,源源不绝的银钱只能通过做生意获取。
以前裴莺曾听学生吐槽,为什么那些穿越小说里,十本有九本以上的主角到了古代都会选择制造香皂售卖,作者能不能写点其他的,比如说玻璃和水泥之类。
如今裴莺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切身体会到这原始得毫无科技可言的大环境后,能真心实意地回答:
因为性价比,香皂的性价比超高。
制造香皂的工序简单,用时不长,原料成本和售卖价相比低得可怕。
而玻璃的炼制至少需要1500℃,水泥生料的煅烧也差不多是这个温度。
和后面两者相比,香皂作为原始资本的积累,超低投入,超高回报,堪比印钞机。
听裴莺说能卖银钱,霍霆山从袋子里拿出一枚蛎山。
蛎山已经摘除里面的肉,洗干净并且已晾干了。很普通的蛎山,没什么特别的。
“夫人打算造什么宝贝?”霍霆山追问。
裴莺:“类似于皂角,但比皂角要好用许多的香皂。”
皂角是皂角树的果实,在还没有出现肥皂的宋代以前,人们就用天然的皂角来清理身体和衣物。
后来到了西晋时期,澡豆出现了。
如今的大楚别说肥皂了,连澡豆都没有呢。
听说是要造类似皂角的东西,陈渊脸色微变,似有肉痛之色。
霍霆山又走到另外两个幽州兵身旁,命两人打开袋子。
一个幽州兵袋子里装着的是草木灰,另一个幽州兵手上的袋子非常腥,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块豕板油。
蛎山不值钱,尤其是裴莺说要壳即可,陈渊便去渔市里以低价买了些死的蛎山,回去后再自行处理。
但豕板油不同,豕不如羊来得精贵,然而到底是荤,价格不菲。
三袋子东西里,豕板油最昂贵。
如今听裴莺说要造的东西类似于皂角,陈渊是不能理解的。
皂角去山里捡便有,若实在嫌麻烦,花几个铜板就能在集市里买一大堆。
买豕板油的钱,都够一家七口人十多年的皂角花销了。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霍霆山也想不明白,不过不打算插手。
“烦请陈校尉将这些蛎山研磨成粉末。”裴莺和陈渊说完,又对另外两个幽州兵说:“豕板油切小块,用小火熬制。草木灰放于加热的锅中,再往其中加水,搅拌均匀后以麻布过滤。”
又仔细说了各个的分量以后,裴莺让他们着手去办。
孟灵儿疑惑道:“娘亲,这般就可以造出比皂角还要好用的东西吗?可是就算造出来了,但豕板油不便宜呀,起码得卖得比豕板油更高一些的价钱,才赚回本钱。但皂角花几个铜板就能买到,何必花冤枉的银钱呢?”
霍霆山睨了眼孟灵儿。
这小丫头瞧着倒是比她那短命的父亲资质好少许。
裴莺笑道:“自然不是卖给布衣家,那些都是是货与豪强权贵。他们不缺银子,追求新奇和与众不同,为此不惜砸下大笔银钱,这些才是香皂的客户。”
就像现代的某奢侈品,已经光明正大的放话称,年薪七位数以下的并非它们的目标人群。
香皂也是一样的,最好卖给长安的高门大户。那些个簪缨世家里,就算是家奴的月钱比边疆农户一个月赚的还要多几倍,就更不必说主子的开销用度了。
孟灵儿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又问:“娘亲,这香皂您打算卖多少银钱?”
裴莺笑眯眯道:“一块卖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孟灵儿破音。
霍霆山摸着下巴的手骤然顿住。
孟灵儿眼睛瞪得滚圆:“娘亲,这价格如何会有人买,那可是十两银子啊,寻常百姓不吃不喝攒三年才攒够十两。”
一头牛值四千钱,也就是二两银子。十两银子,都可以买五头牛了!
裴莺不打算多说:“到时囡囡就知晓了。”
郡守府,幽州主院,书房。
秦洋拿着帛书快步进来:“大将军,这是幽州那边传回的信件。”
霍霆山接过,开了火漆印,一目十行后,脸色不佳。
房中几人见状,彼此对了个眼神,最后熊茂的表兄陈世昌问:“敢问主公为何忧心?”
霍霆山抬手将那帛书递了过去,意思是让他自己看。
陈世昌接过后,旁边几人也纷纷凑前来,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围着一份帛书。
熊茂没凑过去,他一看字脑子就疼,打算待沙英几人看完后再说给他听:“如何如何,快给我说说。”
陈世昌等人看完,知道霍霆山为何沉下脸了。
这份帛书来自大司农。州财政、军资本由大司农掌管,而在帛书里,大司农说了四件事。
其一,关于长城坍塌。前些日下了夏季的最后一场雨,大雨过后巡逻的卫兵发现易水郡的长城有一段出现了坍塌。
长城坍塌非同小可,这是必须修的,因此不必问霍霆山,大司农做主连夜拨款维修。
其二,大司农表达了对大军的思念之情。
有一类农民叫做兵农,顾名思义,士兵当农民。不打仗时,士兵种田耕耘,以取得军队供养和税粮,待要打仗了,士兵就去打仗。
行军在外非常耗费人力物力,士兵每日的供给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需要州的财政支持。因此除了有思念之情以外,大司农还隐晦地问霍霆山的归期。
其三,与军器监有关。之前的两千副马镫和高桥马鞍已加班加点赶造完成,后面却还有不计量的要立马炼制。大司农表示有些急促了,能否缓缓,军器监转不太过来。
其四,也是最后一则,大司农向霍霆山汇报了一件“小事”。
处于边陲的幽州从来都不是一个和平的地方,外族隔三差五就来侵扰,幽州军出征不计其数。
有战争自然有伤亡,伤兵亡卒有津贴,大司农汇报的第三件“小事”和津贴有关。
他在帛书中写道:第五校有一小卒名曰马维,幽州长横郡人士,于一年前与鲜卑贼交锋中阵亡,据记载,马维家中唯有一四十老母和五岁幼弟。
马维之津贴交于军中同乡方姓士卒,由其捎回故土。然,方之侄烂赌,将津贴窃之,并挥霍一空,方忧其侄性命,遂瞒之。
此事直至不久前方意外醉酒才说出。
最后大司农表示,虽已将方姓士卒和其侄处置,此前军中也定下过禁止挪用津贴的铁律,但是伤兵亡卒的津贴数额不菲,财帛动人心。
他建议将津贴减一减,如此帮忙捎带津贴之人受到的诱惑和碰上的麻烦会少很多。
至于减少多少,大司农也给出了建议,建议减少到原来的一半,反正减至一半的津贴也比其他州给的多出一点点。
总而言之,这份帛书通篇读下来就是大司农哭穷,暗示幽州财政非常吃紧,让霍霆山这个一把手省省钱。
“大将军,这伤兵亡卒的津贴就算要减,也不能直接砍半。”沙英低声道。
熊茂连忙附和。
他们都是武将出身,很清楚上了战场就是拼命,把脑袋悬在裤腰上。
若一下子削减一半的津贴,谁来保障伤兵亡卒的亲属往后的生活?
那些马革裹尸的、永远回不来的士兵,他们不仅仅是士兵,更是某些人的儿子,丈夫,亦或者父亲。
那份帛书被重新放于案几上,霍霆山拿起,目光再次扫了遍,然后忽然松开了手,任由那份帛书飘飘然落在地上:“削减津贴?亏他想得出来,我建议他不要建议。”
但书房里众人都知道,大司农能写下这份帛书,肯定是钱袋子里没多少钱了。
“之前在北川县和郡守府缴获的那些宝贝,都运回去了吧?”霍霆山看向秦洋,这事是他营中的人在负责。
秦洋忙道:“回大将军的话,都运回去了。算算时间,北川县那批宝贝在大司农捎信之前,就送回了幽州,不过郡守府的那批肯定还在路上。”
这话的意思是大司农收到一批了,但依旧不够。
霍霆山按了按太阳穴。
陈渊这时忽然道:“大将军,裴夫人那边若还需要准备其他,可还继续为她准备?”
“裴夫人要做什么?”陈世昌疑惑。
沙英也问:“裴夫人要准备什么?”
陈渊看了霍霆山一眼,见他双手抱臂不知在想什么,没阻止,于是说:“裴夫人欲做类似皂角之物,命我买了豕板油等。”
这话一落,在场众人皆抽了口凉气。
豕板油,用来做皂角等物?
皂角廉价,几个铜板就能买一大筐的皂角。但若是买豕板油,几个铜板可买不到一丁点。
熊茂皱眉说:“大将军,裴夫人这怕不是在胡闹?”
“主公,裴夫人是否仍记恨着您不让她离开?”陈世昌想了想,猜测道。
霍霆山回神,懒懒抬起眼皮子:“你们不想办法弄银钱就算了,怎的都惦记上了给夫人的那几斤肉?莫不是以为省下那买肉的小钱,就能令我幽州的财政不再吃紧了吧。若是这般想,早点洗洗睡,梦里都有。”
一众武将被说得面红耳赤。
熊茂心道这如何一样。
若裴夫人买肉来吃,他绝不说二话,但如今不是啊,用豕板油制类皂角之物?那不是浪费么。
“夫人之事不必再议。”霍霆山看向沙英:“沙英,你去和胡览说,他送我的那两样礼物我看不上,我就喜欢些黄白之物。”

裴莺已经连着用了几天药, 脚腕比原来的消肿了许多,不过还是疼,下地走不了路。
霍霆山曾说他明日会来给她换新的药, 裴莺第二日果真又看见他了。还是如昨日那般, 她坐在软座上, 他拿着丝锦慢慢匀着上面的药膏。
裴莺看他夷然自若, 忍不住说:“将军您入住郡守府后,难不成就没旁的计划?”
霍霆山听出她在说他闲:“嫌我?”
“不敢。”裴莺嘴上说着不敢, 但眼里就是那个意思。
霍霆山轻呵了声:“夫人这打诳语的性子, 还是一如当初。”
政事之类的事, 他以前从不和女人说, 但如今想了想,霍霆山最后道:“闲也就闲这几日,几日后大概率要出征了, 夫人且做好准备吧。”
裴莺稍愣:“出征?往哪儿去?”
霍霆山:“南边。”
药膏铺满丝锦, 霍霆山放下小树枝, 熟练的将裴莺的裙摆撩高了些, 以免沾到药膏。
他在给裴莺上药时, 裴莺低头看着他,心道这人是真生得高大,哪怕盘坐着、微微弯腰垂头,都像一头卧着的虎豹, 那拳头打人估计能一拳打俩。
准备要出征了, 她能不能……
“将军,您是全军出行吗?若不是的话, 不若我留在郡守府等您回来吧。”裴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高兴。
霍霆山听着最后那有一点微扬的小尾音,哪能不知晓她高兴:“想留在郡守府?”
裴莺毫不犹豫嗯了声。
霍霆山目光从她脚腕上移开, 抬头和她对视,狭长的眸挑出一缕笑:“不巧,正是全军出发。”
裴莺:“……”
霍霆山低头继续缠丝锦:“广平郡算不得冀州的大郡,我带夫人去住冀州最好的地方。”
裴莺思索了片刻:“你要去冀州牧那里?”
州牧是州内最大的官,以这个朝代官吏的腐败程度来看,裴莺觉得冀州里最好的地方,多半就是州牧府。
“夫人聪慧。”霍霆山给丝锦系上一个结收尾。
裴莺却皱了皱眉。
他说的住,那语气听着可不像是以客人身份入住。但只要冀州牧一日还活着,其他人都只能是客人。
这个道理不仅是裴莺明白,霍霆山麾下的一干武将也明白。
所以在收到霍霆山下令整军时,有一些武将是懵的,比如熊茂。
“沙英,大将军怎么就下令整军了呢?”
熊茂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如今蓝巾逆贼暂无大规模作战,那咱们能往哪里去,难不成回幽州吗?”
沙英嘴角抽了抽:“你说的出回幽州的话,平日公孙先生骂你草包脑子,你是一点都不冤。”
现在绝对不可能回幽州的,好不容易才找个名头进了冀州。若如今退回去,待想再进来,可不单单是行军那么简单。
熊茂嘟囔:“可是袁丁又未死,我们去哪儿都不适合。”
熊茂才说完袁丁未死,亥时时,一封由鹰隼捎来的密信到了霍霆山手上。
霍霆山展开密信,看完笑叹:“终于来了。”
底下一众下属抓心挠肝,最后还是熊茂当了出头鸟:“大将军,什么来了?”
霍霆山:“袁丁已死。”
众人皆是色变,沙英和熊茂更是不住惊呼。
“袁丁死了?”
“好端端的,他怎就死了?”
公孙将摸了摸羊胡子:“看来是人为啊!”
霍霆山冷笑道:“袁丁本就一把老骨头了,后面又中了一记冷箭,前有蓝巾逆贼凶相毕露,后有朝廷派来的人虎视眈眈,说不准冀州内部还并非铁桶一块,他不死谁死?”
“正是如此。”公孙良笑眯眯,又对着霍霆山拱手作揖:“如今冀州无主,祝贺主公,接下来只要以‘诛蓝巾’的旗号行军即可。”
冀州已然无主。
争一块无主之地无可指摘,更何况冀州内还有个蓝巾军,打着诛蓝巾的旗号彻底占据整个冀州,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当然,旗号不是假幌子。蓝巾贼这条“鱼刺”是肯定要挑出来的,不然肉吞下去都卡喉咙。
秦洋思索着,“大将军,兖、司二州肯定也会接到袁丁的死讯,或许咱们打的名头都会想到一块去。”
霍霆山颔首:“这是必然的,二州之人并非全是蠢货。袁丁之死一定会令他们振奋,不过蓝巾贼更高兴。且等着吧,明日或许会有人提议结盟共诛蓝巾。”
亥时接到密报,待众人踏出书房已是子时了。
夜深人静,正是休息之时,百姓们都睡了,刚商议完离开的幽州众人却精神抖擞。
这一幕先后出现在郡守府另外三个别院中,得知冀州牧的死讯后,二州大喜过望,归属朝廷派的黄木勇也相当高兴。
司州和黄木勇的书房里的灯燃了两个时辰,而暂时群龙无首的兖州,其书房是通宵达旦的燃灯,一直到天明才堪堪熄灭。
和霍霆山想的一样,翌日一早,有人主动请他们到正厅,说是有要事要商议。
霍霆山施施然地去了的。
待到正厅,众人已就位,他是来得最迟的那个。
来迟了,霍霆山也没表示,连声对不住的场面话也没说,悠哉悠哉的走到位置上坐下。
黄木勇微不可见的皱眉,暗道霍霆山此人狼子野心,在冀州变成无主之地后,连装都不愿再装了。
黄木勇压了压情绪,扬声道:“今日召集众位,是因某昨夜收到消息,冀州牧袁公不幸病逝。某斗胆猜测,得知袁公病逝后,蓝巾逆贼一定会士气大涨,大肆祸害冀州。袁公虽已不在,但伐蓝之志尤不可灭,众位既为除逆齐聚冀州,不若一并结盟,除尽藏于长平郡的蓝巾逆贼。”
广平郡是蓝巾军起义之地,长平郡是蓝巾军的大本营。
黄木勇这是建议众州联合,直接攻打蓝巾军的大本营。
“我赞同护国大将军的提议。”兖州的胡览先开口。
霍霆山拿起案上的茶一饮而尽,再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发出响亮的“哒”的一声。
众人心头一跳。
霍霆山勾唇笑道:“我也赞同。”
黄木勇那颗心又落回去了。
司州的刘百泉忙说:“联合甚好,那就联合吧。”
黄木勇又道:“各州皆是精兵强将,某相信联合后一定如虎添翼,杀蓝巾逆贼个落花流水。只是军队不可无主帅,这联合后……”
黄木勇故意停顿,本想给胡览使个眼色的。昨日胡览来寻他,向他露了自己在长安的人脉。
两人私底下结盟。
胡览正要张口,却有一人比他更快。
“这好办,联合军的统帅我来当便是,广平郡是我幽州军破的,带领你们再破多一个长平郡不在话下。”霍霆山屈指弹了下茶盏,茶盏在桌上哐啷哐啷的转,最后转到桌子边缘掉了下去,啪的摔了个四分五裂。
周围一静。
黄木勇和刘百泉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这人真是半点不晓得谦虚。
后院里。
裴莺看着辛锦和水苏收拾行囊,算起来她们在郡守府也就住了七八日,但整理行囊的时候,东西多到令裴莺瞠目结舌。
“囡囡,我记得我们来时没这般多的东西吧?”裴莺疑惑地打量那一个又一个大箱子。
来时一辆马车,载完她们四人和她们的行囊,尚且还有一些空余位置。然而现在,裴莺很怀疑一辆马车根本不够用。
孟灵儿目光发虚,根本不敢应裴莺的话。
这些多出来的东西,有八成都是那日她为了迷惑那个大块头,拉着水苏到集市大肆采买的。
至于多出来的两成,则是后面她听娘亲说有先生愿意授业于她,一个高兴又去了购物。
裴莺没听到回答,转头看孟灵儿。
知女莫若母,这个时代的女儿也是一心虚就容易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和人对视。
于是裴莺了然了。
敢情是这小丫头去买买买了。
不过裴莺又有点疑惑,因为女儿的小荷包并没有缩水,方才搬钱匣前她打开看了眼,里面的银钱和她在北川县攒的差不多。
裴莺只想到一种可能:“你花他钱了?”
孟灵儿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看裴莺,小声解释道:“我每次出去都有人跟着,我要买东西,那个大块头就立马给钱。我是不想让他付的,但他只付钱不说话,像块石头一样倔得要命。那些东西我喜欢嘛,总不能因为他抢着付银子我就不买,且我又不是还不起,于是我就想着先买回来,到时再一并将钱还回去……”
结果,还没等她把账算清楚,先一步接到了要行军的消息。
孟灵儿声音更小了,“娘亲,我知错了,您骂我吧。”
裴莺失笑道,“这有什么好骂的,小姑娘爱俏实属正常。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也特别喜爱逛集市,一天能有好长时间在外边,甚至晚膳也在外边用,直至尽兴方归。为此我没少挨我娘骂,她命我下回不许了,不过我鲜少听她的。”
孟灵儿眼睛睁大,那声“哇”在喉咙里准备出来,忽然听到门口处有人轻笑。
“未曾想夫人幼时竟这般活泼。”
孟灵儿哑火了。
裴莺稍愣,转头看向门口。
今日的霍霆山在装着上和前些日有很大的不同,往日他都是一袭深色的直裾袍,如今却着了轻甲,平日的广袖被黑铁护腕扎起,腰侧别着把环首刀,干练又锋利,将他本来收敛了许多的威压气势又释放了出来。
他这副装扮,赫然不久后就要行军。
“您怎么过来了?”裴莺问。
霍霆山:“来送夫人上马车。”
在郡守府休整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还要短一些,她的脚腕还没好。想也知道如果他不来,她肯定会让女婢搀扶。
乱折腾。
身形魁梧的男人大步走近,在裴莺面前站定。
天光分明正盛,却因他往跟前一站,硬生生被挡了一片,有暗影投下,将裴莺整个笼罩。
裴莺蜷了蜷手指,正想说些什么,但霍霆山已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动作很熟练,抱了人就走。
孟灵儿看着男人的背影,拳头硬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很快蔫哒哒。
别说那蛮子手里有一大批铁骑,就算没有,估计他单手都能将她的脑袋拧下来。
待出了房间,裴莺低声道:“再过些时间,待香皂做好了,灵儿花的银钱我给您还上。”
方才在女儿面前,她没说什么,但不代表她知道了会当不知道。她还是很希望能离开,而此前不能欠他。
“不用,我不在乎那一星半点。”霍霆山脚步放缓。
对于裴莺口中定价十两银子的香皂,霍霆山其实没当真。
主要是它的原料和定价相比起来,实在太低廉了,若真卖十两银子,相当于随便割一点豕肉,就能换别人家的一套房子。
闻所未闻之事。
裴莺小声嘟囔了句。
霍霆山脚步一顿,他本来是如常横抱着人,现在手臂往上抬了些,裴莺距离他的脸瞬间近了不少。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般人都是明媚有加,他却显得眉峰愈发桀骜。
裴莺呼吸微紧,刚抬手抵在他的锁骨上,便听他下一刻说:“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夫人也给我说说。”
裴莺侧开头不去看他:“您听错了,我没说什么。”
“以后骂人大声点,最好指着鼻子骂才有气势。”霍霆山似笑非笑。
裴莺有些懊恼,心道这人刚刚果然听见了她骂他不识好歹。
在主院里,裴莺看到了两辆马车,一辆马车大些,另一辆马车小些。
她之前的预感是对的,一辆马车根本装不完她们的行李,这会儿陈渊领着两个幽州兵正在往小马车上塞行囊。
霍霆山抱着裴莺去了大马车上。
马车已由辛锦和水苏铺好软座,周围的矮柜上塞满了零嘴,案几上放着茶壶和茶盏,不像行军,倒像出门远游。
霍霆山将裴莺放在软座上,顺手帮她将发上的翠羽簪推进去了些:“接下来行军的这些日子,我得应付其他州的人,大概会鲜少来后方,夫人若有事可唤陈渊,也可让他捎话于我。”
和他想的一样,联合军选不出个主帅来,接下来各自为政,因此会有许多大会小会要开。
裴莺一听他后面会鲜少来,眼睛就亮了:“行,我有事唤陈校尉。”
霍霆山眯了眯眸子,见不得她这般高兴,本来按在她翠羽簪上的手往下,落在裴莺的耳垂上,用指腹轻轻碾了碾,然后满意地感受到面前人整个一僵。
“将军,您说过您一言九鼎。”裴莺眼睫颤得厉害。
霍霆山对上她惊慌的眼,勾唇笑道:“是一言九鼎不假,但是夫人,我们的买卖似乎没完全开始。”
没完全开始。
裴莺听出他的弦外音。他已经命麾下一众先生给孟灵儿授课了,但她这边还没动静。
裴莺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看他。
霍霆山挑眉:“夫人这一生气就拒绝和我交流的习惯不好。”
裴莺还是不看他,心里想着行李差不多搬完了,陈渊估计会上前和他汇报一两句,快些来吧,好把这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地方去。
在裴莺分神间,她忽觉这方空间好像又暗了少许,她下意识抬头看,眼瞳猛地缩了下。
从后方看去,穿着黑甲的高大男人站在车厢门旁,将半开的车门几乎挡了个严实,他面朝车厢内,脊背微弯着,不知在做什么。
而在男人腰侧,一只白皙的素手按在他玄铁腰封上,似要将人往外推,原是淡粉的指尖此时微微发白。
孟灵儿在裴莺被抱走后,本来想立马跟上去的,但才走了一两步,忽然想起压在榻角的两枚铜板没有拿。
北川县有个习俗,若是换了寝居室,得在榻角压两枚铜板,如此上任主人残留下的脏东西就会散得一干二净。
虽然不晓得娘亲为何忘了这个习俗,但没关系,她帮她压铜板。如今要走了,那两个铜板得拿回来,可不能便宜别人了。
把铜板放进小荷包后,孟灵儿拍拍小荷包,脚步欢快地往外走。
行囊已尽数放上小马车,孟灵儿将目光投向大马车,刚好看到霍霆山往前院去的背影。
孟灵儿呼出一口气。
行,那蛮子走了就好。
孟灵儿迅速爬上马车,环顾一圈,对车里设施满意点头,见裴莺坐在另一侧的窗牗旁,也蹭到她身旁:“娘亲,您说我们要坐多少天马车,才到下一个地点?”
孟灵儿说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裴莺的回答,不由将脑袋挨在裴莺的肩膀上,再左右蹭蹭:“娘亲,您在想什么呀,您可爱的女儿在和您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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