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个标准,可比她给他们单位供稿划算多了。
龙思雨顿时斗志昂扬。
反正也没有题,龙思雨干脆就开始搞副业了。她从自己一个很讨厌的蛊女的蛊术开始写起,洋洋洒洒一大堆,把她的蛊术原理和放蛊条件都写得非常详细。
就在这个时候,龙思雨终于有题了。
她看见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暂停了下写作。
她要写鳗鱼养殖。
遗憾的是,她并不懂东瀛语,所以找人帮忙。
她和会东瀛语的同事不熟,所以只好在群里找人。然后交流的时候迅速地感受到了离谱。
龙思雨做的是杂志稿,假如这个人帮她找报道,能署名,也能分一笔还可以的钱。
她问的时候是周五下午。然后那个小女生说:“我可以周一上班再回复你吗?”
龙思雨开始思考,她是不是跟刚入职的这批小孩有非常严重的代沟。
她很客气地说,她打算周末写稿,希望她能够帮一下忙,先找一下。
那个小女生不太情愿地帮忙找了。
然后就真的,只扔了个链接,说:“没事了吧?没事我下班了。”
现在才四点,你下什么班?
龙思雨有些窝火,但是她毕竟找人帮了忙,这火也不好发出来,就没搭理,直接去看东瀛那边的报道了。
但是她高估了翻译软件的能力,所以还是得寻求场外支援。
但是那小姑娘是根本不搭理她的,所以最后,龙思雨找了颜夏帮忙,搭上了苏小小,让苏小小帮忙看了一部分软件翻得不行的句子。
结果苏小小帮她看得很细,还很贴心地把全部报道的细节都跟她说了。
龙思雨很感激,决定稿费下来了就请苏小小吃饭。
夜里,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越想越不爽。
为什么她的同事,还不如78所的职工热心啊?她同事是可以正儿八经署名分钱的好吧?怎么还好像她欠了她什么似的?
龙思雨一直知道同事里有很离谱的人。
举个例子吧,以前有个同事,写的稿子永远是不能用的,全靠编辑重写。
一开始她的编辑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编辑,每次看她的稿子就愁得跑阳台抽烟,后来这大叔每次看到她的稿都得喝酒。因为太难改了,愁。
这个同事离职以后,换了另一个编辑负责看稿。这个编辑是个正在减肥的姑娘,本来坚持得挺好的,但她看到这个同事的稿,就把原本两周一杯的奶茶,改成一天两杯。
因为她生活里需要一点让人开心的东西。
但龙思雨不觉得她能快乐到哪里去,因为那个同事好像根本无法沟通。
这个人当时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却依然缺乏写稿的能力。
编辑妹子刚接手的时候,这人写了个人物稿。那个稿写出来的问题很多,编辑妹子一开始还是想着让原作者自己改的,就跟她说“能不能加强一下人物形象的刻画”。
一天以后,编辑妹子收到修改后的稿子,上面只多了一句话: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编辑妹子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最后那个稿子怎么改都不行,是编辑妹子拿到采访内容之后替她彻底重写的。后来这个神奇的同事,拿着编辑妹子给她重写的十几个稿子,当自己作品跳槽去帝都一家不错的媒体了。
要让龙思雨说,这种人早就该炒了,留在这里也就是个添乱。但是这人还是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工作到风光跳槽。
这种工作能力不佳的人,其实并不算少。在那些“老资历”里,也绝对说不上罕见。
然后就是这两年入职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就完全没有合作的概念,特别喜欢拒绝求助和临时放鸽子,自己的活又总是喜欢甩别人身上。
前段时间,国际组一个老同事带着两个小孩去采访。
那两个小孩迟到就算了,这个稿子原本是合作稿,但是这两个小孩里的那个小男生就说自己还有个稿子没完成,要让别人写,但是他要署名,因为他参加采访了。那个小女生当然是不可能接的,所以是老同事接下这个球。
但更离谱的来了,那个小女生甚至拖稿拖到截稿前几个小时跑去跟老同事说,她写不出来。
最后那个同事不得不自己一个人赶完了整个万字长稿,否则就得窗了。
“这就是要整死我这个老阿姨啊!他们不写就不能早点说吗?!”
龙思雨这次的事也是这样。
只是让帮忙搜点材料,大概翻译一下,稿子又不用她写,就给带署名,就能分一笔不少的稿费。
这相当于给她搭便车。带了署名以后,这个稿子跳槽的时候都可以拿出去说的。
虽然龙思雨没什么题,但那是因为环科本来题就少。她写的稿子好歹是挺有水平的。
结果呢,工作时间求助,还要被这个小孩给脸色,她只发个链接,就要拿署名和稿费。
龙思雨越想越生气,但也不可能昧下这一块。
可是她心里不爽,非常不爽。
在看到那小女生拿到稿费以后,对她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更不高兴了。
蛊女过去就是孤僻和古怪、自我的代名词,但看到这个女生,龙思雨觉得她的孤僻和古怪、自我,那是跟颜夏这种人对比出来的。
她其实是个正常人。
所以龙思雨念头越发不通达。
她模仿另一个她很讨厌的蛊女的手法,给那个小姑娘下了肿蛊,让她便秘了半年,只能靠开塞露拉出来。
也就是她人美心善,否则就应该给她下个疳蛊,让她腹痛、腹泻半年。
但是考虑到下了疳蛊以后,这人一天要拉三次以上,这样就有借口天天蹲公司厕所不干活……
所以,还是肿蛊吧。便秘好一点。
龙思雨的念头通达了。
她趁着有空加心里舒坦,把别人的蛊术写完交了上去。
她想,试试水,看78所觉得有没有价值。
而就在她忐忑地等着78所的评估时,她接了个和产业组、金融组合作的大稿。
这次她们写的是铜企。
产业组的妹子要写铜价,她不知道怎么关注到了企业的流动性和铜企污染问题,但是她不专业,所以又拉了金融组的姐姐和龙思雨一起写。
写稿前她们开了个会。
产业组妹子那边的意思是铜价畸高,是炒出来的。
她大概说了下思路。
铜的供应偏紧,是长期如此,已经三四年都是这样了,而且华国需求还走弱,所以近期铜价飙升,没有基本面支持。
龙思雨听懂了。
铜企污染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大难,毕竟许多地区铜企污染被点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回去捋一下这里跟铜企经营的关系就行。
然后是金融组的姐姐。
这个姐姐比龙思雨还大几岁,但是长相甜美,看着比龙思雨还小好几岁。
她甜甜一笑,说:“佩珊(产业组妹子)关注到了铜企的流动性问题,想让我来写一下。我研究了下,发现铜企是缺少流动性的……”
龙思雨这里已经听得有点懵了。
什么叫“铜企的流动性”?是指现金流?
她还没问,金融组的姐姐就开始解析思路了。她的思路大概是这样的:
“鏂世aiH鍏?I璋?9钀跨ェC 锷??铮礛宄?H澶?铮礒1绻﹀澶?……”
龙思雨:???
金融组的姐姐继续输出。
“䦆鹃毤t涓?zhif?H鍐?E……”
龙思雨不懂。
金融组的姐姐为什么能一脸傻白甜地输出一堆别人根本听不懂、但一听就很可怕的乱码。
龙思雨终于忍不住打断了。
“那个……什么叫企业的流动性?”
产业组妹子立刻踢了她一脚,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还没理解这里的含义,只见金融组的姐姐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就开始解释起来。
“企业的流动性就是榉桦织濠綡鍏?L宄?$pH澶戠幆??铮靛═ 宄嗭5钖氩实 阉???……”
龙思雨懂了。
原来她的解释也是乱码。
这个会开完,龙思雨觉得自己身心都得到了升华。
产业组妹子小声跟龙思雨说:“你可能和金融组他们合作得少,他们金融组的人都是这样的,说的话只有他们组里的人才懂。你追问了,他们的解释你也听不懂的。”
“那你为什么找她合作?”
“企业流动性问题我们不专业,所以要找金融组帮忙。”产业组妹子摊了摊手,“琪琪人挺好的,专业也很专业,要是他们组那个吴少波,你要追问搞不好会骂人。不过不要指望她跟你聊专业的时候,你能听得懂。她多耐心跟你解释,你也是听不懂的。”
“……”
龙思雨想,算了,反正她要写的内容,跟什么企业流动性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在她开完会以后,他们领导叫住了她。
“小龙,你是不是要跟黄佩珊和杨安琪合作写铜企的那个稿?”
黄佩珊是产业组妹子,杨安琪是金融组的姐姐。
龙思雨点了点头,“是的,罗叔,怎么了?她们两个看上去挺好说话的。”
领导的眉皱得死紧,“就是太好说话了才麻烦。你交稿之前,就别再和任何人聊自己的稿子了,有采访也不要和任何人说,交了再说。”
“罗叔,你说的麻烦到底是什么?”
龙思雨和直属领导罗勇的关系还不错,所以直接问了出来。
领导说:“别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都是麻烦。”
龙思雨不太理解领导说这话的意思。但她记住了领导的话。
她查了历年的相关报道,列出问题,又约人做了采访,把稿子写好以后,先把稿子交了上去。
然后,编辑部进行修改,返回来让她修改。
就在龙思雨修改的时候,编辑妹子忽然敲了她。
“那个……龙老师,宏观组的刘伟老师写了个稿子让我看着办,他这个稿子跟你的很像,你们要不要商量一下怎么办?”
龙思雨心脏漏跳了下。
这个宏观组的刘伟,她不熟,因为业务没什么交叉。但是她知道,这个人高产如母猪。但他怎么会和她的稿子很像?
她问,刘伟那个稿子写了什么,编辑妹子就把文档发了过来。
刘伟给一个她没约到的专家做了个采访,但是里面的内容,就是把她初稿里的内容重写了一遍。
这种事龙思雨从来没遇到过,所以她拿着那个文档去找自己直属上司罗勇,问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罗勇一看就说:“这王八蛋,又来了。”
龙思雨才知道,这个刘伟的常规操作就是抢别组的题。
怎么抢呢?
比如说,别人约了一个专访,他死活都要跟着一起去。采完以后,他会非常迅速地,不管是机翻也好,凭记忆写的也好,搞一个片段出来。一个开头,或者一个transcript,或者几段话,然后给一个方向指示,就把这个文档直接扔给一起去的那个同事,让人家把后续的事干完。
很多时候,这个transcript甚至都不是他自己写的,是压迫实习生干的。
但是他就是要抢署名,而且从来不提前打招呼。他们编辑,经常被他直接扔一个文档过去,说看着处理一下。
罗勇说:“宏观组编辑私下说,刘伟在组会上报的题,没有一个是他们组范围内的题。产业组那个黄佩珊,因为业务口跟他有交叉,被他搞了很多次。刘伟完全把她当助理用。不过最惨烈的还是杨安琪……”
金融组的姐姐,上个月做了个杂志稿,非常长,写了好几个晚上,半夜十二点半还在发消息。她是和驻花旗国的一个记者合作写的。
那个稿子框架是金融组姐姐的,驻美的记者跑花旗国的一线采访。这样她们合起来写了一个初稿,光是初稿就1.2万字。
这个初稿交了以后,编辑部改完返回来。结果怎么着?
刘伟扒了她这个初稿的完整思路,每个问题都是从她初稿里拿出来的 ,然后拿去跟高盛首席分析师从头做了个采访。
然后他就拿高盛的那个采访,把初稿里已经写完的内容,换了句型又写了一遍。
“杨安琪就这样被他抢了一作。”罗勇苦笑道,“他之前是不怎么看得起我们环科组的稿子的,但这次你们合作,我就觉得他可能会出手。没想到又是这样,交了初稿他还能来抢一作。”
龙思雨一脸平静地听完罗勇的描述,轻声说,“金融组的领导好像挺不好说话的吧?”
“不好说话也没用。我们公司对这种人没有任何惩罚机制,而且他能闹。”
龙思雨说:“那他主动退出就行了吧?”
罗勇说:“他怎么可能退出?他那样的人啊……”
龙思雨轻笑道,“他会的,说不定他会良心发现呢?罗叔,我觉得人之初,性本善,说不定哪天他就因为良心不安,不再抢署名了。”
罗勇失笑,“你还真能想得开。”
龙思雨嘻嘻一笑。
她去找了下产业组妹子和金融组姐姐,两个人在疯狂喝奶茶,还给她点了杯。
她知道,她们两个也被搞了。
产业组妹子甚至苦笑着约了她们去吃小龙虾。
心里不舒服,那就吃吧。
这家麻辣小龙虾味道也还不错。
吃完这顿,龙思雨跟她们说,“人在做,天在看,这个人一定会有报应的。不是报应不到,是时辰未到。”
金融组姐姐猛地灌了自己一口啤酒,说,“希望这个人死得很惨!”
产业组妹子拿起啤酒跟她们捧瓶,“祝刘伟出门被车撞!”
龙思雨拿起啤酒跟她们碰了下,祝道,“祝刘伟永远抢不到署名!”
金融组姐姐和产业组妹子喝了酒哈哈地笑了起来,就是怎么看都像是苦笑。龙思雨倒是笑得恬淡。
她说:“那个刘伟,说不定今晚就睡不着觉了。”
其他两人哈哈一笑,完全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龙思雨看了看手机。
嗯,差不多是时候了。
蛊女的东西也敢抢?呵呵。不知道湘西第一戒就是路边的东西不要捡,千万不要贪心吗?
“怎么了?”
刘伟的老婆跑了进来,刘伟定睛一看,水龙头流出的还是清水,杯子摔在洗手盆里,里面残余的也是清水。
“……”
“老刘,”刘伟老婆推了他一下,“你没事吧?”
“没……没事。”
刘伟平复了下心情,觉得刚刚可能是看错了。
他继续漱口,这回没出什么么蛾子。但当他洗完脸抬头,他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过分。
刘伟凑近想看清楚一点,他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没动。
他愣了下。
镜子里的他低下头看他,慢慢、慢慢地扯开了一个笑容。
“啊!!!”
“怎么了?怎么了?”
刘伟老婆大叫着又跑了进来。
“镜子!!!镜子!!!”
刘伟恐慌地抓住老婆的胳膊,“镜子里有鬼!!!”
他老婆吓了一跳,反手抓住他说:“在哪里在哪里?!”
“就……”
刘伟指向镜子,却见镜子里的影像是正常的。
他呆滞了下。
鬼走了?
“老刘,鬼在哪?”
“可能走了。”刘伟咽了咽口水,说,“我……我们……”
他甫一抬头,就看见他老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色白得跟他刚刚在镜子里一样。
刘伟一下子瘫在地上。他老婆紧紧抓住他,问道,“我们什么?”
“我……我们早点休息吧。”
他老婆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好。”
他被他老婆从地上拔了起来,拉回了房里。然后,他老婆把门锁上了。
刘伟跟尖叫鸡一样叫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睡觉呀。”
“我们都分房这么久了!为什么要一起睡!”你是不是想吃我?!
最后一句在刘伟心里无声尖叫。
他老婆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假笑,“老刘,你今天不舒服,我陪着你安全些。”
“我很舒服!没有任何不舒服的!你给我出去!”
刘伟拧开门,把老婆推了出去。
他老婆肢体凌乱地挣扎着,“老刘,你不用我陪一下你吗?”
“不需要!”
刘伟一口气把老婆推出去,“砰”地一声把门拍上,干净利索地反锁,一气呵成。
你这是连装都不装了!人的手脚能那样动的吗?!
“老刘!老刘!”
刘伟老婆在外面用力拍门,刘伟就顶着门,怎么都不敢动,向自己认识的神佛祈祷。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无量天尊保佑,上帝、真主……阿门!”
不管有用没用,刘伟念叨着念叨着,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
“嘀——嗒——”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到了刘伟脸上。
刘伟皱了皱眉,又一滴液体落到他脸上。
刘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擦了下脸上的液体,但又有一滴液体滴落。
他觉得有些奇怪,把手机从兜里摸出,就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看了下手。
他捻了下那液体,还是红的,有点黏腻。
又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到他头上。
刘伟藉着屏幕的亮光,映照着上方,缓缓地抬头看向头顶。
一个红衣女人倒吊在天花板上。
凌乱的黑发遮着她的脸,红色的黏腻液体顺着她头发慢慢滴落。
又一滴,滴在了刘伟脸上。
“啊——啊——啊——”
刘伟声嘶力竭地喊着,很快,门被“砰砰砰”地猛力拍着,整扇门猛烈地动了起来。
“啊——啊——啊——”
刘伟继续喊着,然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早上。
他非常寻常地躺在床上,阳光正好,天花板上也没有什么倒吊的红衣女鬼。
他慢慢地放松下来。
刘伟洗漱了下,换好衣服,打开门,妻子已经做好早饭等着他。
“老刘,起来了?”妻子笑道。
刘伟的身体紧绷了下。但他仔细看去,发现妻子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又放松了些许。
刘伟漫不经心地说,“嗯。昨晚你拍了我的门吗?”
妻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拍门?没有啊?我没有去过你那边。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我昨天半夜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你敲我的门。”
“那怎么可能?我昨晚九点就睡了。”妻子笑着说。
“哦,这样。”
刘伟答应了声,就发现不对。
昨晚……九点?他漱口的时候都十点了吧?那昨晚过来扶他的是谁?!
他顿时寒毛直竖。
妻子完全没发现他的脸色变了又变,迳直开了电视,上面正播着《夷安新闻联播》。
“昨夜八点,一名勤州籍29岁女子……”
刘伟瞥了眼新闻,大概就是有个在新媒体工作的女的想不开,从18楼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新闻把这名女子坠楼后的近照放了上来,根本没打马赛克。
刘伟再看了一眼,他以为是晕染的红色T恤其实是白色的,晕染的红色,其实是她的血。
刘伟抓紧了手里的碗。
他觉得这件红衣有点眼熟,他好像见过。
“哎哟,好惨。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想不开?”
妻子端着碗,一脸不忍地感慨。刘伟猛地站了起来,妻子吓了一跳。
“老刘?”
“我去上班了。”刘伟拎起包快步走了出去。
“不吃完吗?”妻子追了上去。
“不了,今晚也不用做我的饭,我出去吃。”
“有应酬吗?老刘?喂!老刘!”
刘伟完全不管妻子的呼唤,快步离开了家。
阳光洒在身上,不过七点多就闷热得异常的空气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这种难受的闷热,让刘伟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快步地走去地铁站。
2号线挤得像去年第四季度出栏的生猪一样,但这里让他感到安全。
前后左右全都是人,他站了一会儿,就放心地刷起了短视频。
短视频一打开,就是今天早上那则自杀的新闻,但是这里更详细一点,这个团队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死者的各种近照,像PPT一样放映。
“这个可怜的女生,据说是新媒体多维空间的员工……”
旁白的声音非常机械,不是他们常见的变音配音,但音色让他觉得有点耳熟。
“她长期遭遇职场霸凌,明明是她自己做的专访,可是有个同事总是抢她的署名,把她当作写稿的助理……”
刘伟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屏幕上刚好放到死者睁大呆滞的双眼的正面照。
这是一张他很熟悉的脸。
忽然,地铁窗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刘伟被吓了一跳。
一只手从上方垂下,手掌翻转,贴在玻璃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
那个手掌用力地扒着玻璃,另一只手也从上方掉了下来,手掌贴着玻璃,慢慢地往下滑。
接着是纠结的长发,再然后,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一转,盯住了刘伟。
那张脸彻底露了出来。
是黄佩珊。
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找到你了。”
产业组的黄佩珊,他实在熟悉。
这姑娘跟他业务交叉多,所以他跟了她不少专访,尤其是高端采访机会。也因为这样,她的稿件大部分不得不署上他的名字。
这次铜企他也用了惯用的手段,但这都多少次了,他完全没想到她会想不开自杀,更没想过她竟然会变成厉鬼找他索命。
刘伟只知道往死里地远离那个窗户。
他用力地挤,可是人群不为所动。
黄佩珊趴在车窗上,咧开嘴,血液不断地从她嘴巴里涌出来。
“刘老师,我的稿子好用吗?”
“放……放过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刘伟拚命地摇头,声音小得仿佛他失了声。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刘老师,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稿子?”
“啊——啊——啊——你别过来!”
刘伟一拳打了过去,那只手缩了回去,他心头一松,双拳呼呼乱舞,“别过来!别过来!你别过来!!!”
人群骚动起来。
“这人做什么?!”
“疯了吗这是?!”
“别挤啊!挤什么!”
“喂!喂喂!”
刘伟不管不顾,继续挥舞着双拳。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拳头。
一个比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那个男人低下头,血泪从眼角滑落,张口发出的却是黄佩珊的声音。
“刘老师,我的稿子呢?”
“啊!!!”
刘伟发疯了似的挣扎。
列车再次报站。
“下一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乱葬岗。可换乘三号线、十四号线……”
刘伟完全没听清报站,只知道跟着人群涌了出去。
那个男人和他被人群挤开。
刘伟忙不迭地往外跑,一不小心就撞倒了一个老头。
那个老头摔在地上,张口就是:“刘老师,我的稿子……”
“你别过来!!!我没有抢你的稿子!没有!!!”
他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哆哆嗦嗦地开始打车。
不行。他要驱邪!他要去找个道士!
他打了车,选了个最近的道观。
他才刚上车,那个司机就180度扭过头来,“刘老师,我的稿子呢?”
刘伟吓得魂飞魄散,一拳打了司机,打开车门又跑了出去。
他不能再跟这些人在一起了。他只能自救。
他弄了一辆共享单车,努力地蹬了起来。但他发现最近的道观也太远了,所以他死马当活马医,往最近的宗教场所天宁寺骑去。
说是最近,他也骑了大概一个小时才到达。
他扔下共享单车,跌跌撞撞地往天宁寺的售票处奔去。
售票处有个长得很俊的年轻人。他看见刘伟就说:“进大殿上香不要钱,上塔门票三十。要是来上香就直接进吧。”
“我不上香!”
刘伟歇斯底里地喊,他揪住年轻人的衣领,“我要找方丈!我要找方丈!”
年轻人问他,“你要找方丈做什么?”
“我撞鬼了!我要方丈帮我驱邪!”
年轻人动作轻柔地把他手掰开,说道,“施主,我看呢,你的鬼是在心里,而不是在外界。”
“你在说什么?!我要找方丈!方丈!”
年轻人说:“方丈不在。你既然撞邪了,那就进去临时抱一下佛脚,看我佛愿不愿意帮你吧。”
刘伟听到这话,立马撇下年轻人往大雄宝殿冲去。
佛祖端坐在上。
黄佩珊的声音从刘伟背后幽幽传来。
“刘老师,你抢走了我的稿子。我都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血泪从佛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祂站了起来,转身坐下,视而不见。
黄佩珊“嘻嘻”地捏住刘伟的脖子。
“刘老师,佛祖准许我复仇啦。”
“啊——”
刘伟大喊大叫,从大雄宝殿里冲了出去。
他要去找他们华国的神!他就知道这些外国神不靠谱!他要去道观!
林初弦看着他奔了出去,摇了摇头。
都说了他是心里有鬼了,他还不信。
林初弦看了看大雄宝殿,还好,这人疯归疯,但总算没破坏里面的东西。否则他还得跪着跟师父解释,代个班怎么把大雄宝殿拆了。
林初弦又坐了回去,继续给萧广白代班。
刘伟一边骑着共享单车一边狂叫。
“我不怕你!我不怕!天尊会保佑我的!!!”
周围的行人偶尔有看他一眼的,都变成了黄佩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