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仔细问了下,根本没人注意到顾文君跑哪里去了。
然后一个小女孩说:“君君放学前就和黎子墨在一起玩。”
黎子墨爸爸急了,“他们两个不会是一起跑出去冒险了吧?”
幼儿园的领导都跑出来了,他们甚至想到了报警。
顾淮却不是很慌。
自从上次顾文君被打以后,颜夏每天都要给顾文君来一卦占是否平安。
今天,顾文君是平安的。
他给颜夏打了电话。
“老婆,君君不见了。”
那边传来东西掉落的声响。
“你等等!我算一下!”颜夏急忙说。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颜夏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
“你往左走,去幼儿园附近那家开封菜。你女儿就在那里。”
顾淮一瞬间觉得,虽然早上说顾文君今天平安,但现在再算,可能就不一样了。
在开封菜里,顾文君和黎子墨刚拿到他们的餐点。
顾文君拿着两根雪糕,黎子墨拿着其他。
顾文君说:“黎子墨,我们要不要先把雪糕吃了?”
她刚说完,忽然整个人腾空。她举着两根雪糕根本不敢动,一回头,看见顾淮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顾文君一愣,立刻把一根雪糕递到顾淮面前,“爸爸,君君请你吃雪糕。”
顾淮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头一低,一口叼走大半个雪糕。
顾文君整个都僵住了,看着少了大半的雪糕,眼泪都在眼眶里酝酿起来。
顾淮艰难地把这么大一块雪糕咽下。
“君君不是说请爸爸吃雪糕吗?”
顾文君一秒把眼泪逼了回去,大声说,“是的!爸爸吃得很好!”
第407章 日常番外:趁着大人不在干的事(四)+你看看别人家的爸爸
顾淮看着顾文君那非常识时务的样子,觉得她真的十足第二个林初弦。
“小马骝,你一买还买两个雪糕。”
顾文君看看左手还活着的雪糕,忍痛说:“这是黎子墨的,不是我的。黎子墨他没手拿,我帮他拿。”
顾淮看了看站在跟前,怯怯地看着他的小男孩。
长得还不错,就这么看着不傻也不淘,完全看不出是能把自己亲爹手机锁了8小时的小孩。
“那你把雪糕还给人家。”
顾淮把顾文君放了下来,把黎子墨捧着的托盘拿了起来。顾文君赶紧把雪糕塞给黎子墨,“黎子墨,你的雪糕快吃,要融了。”
接着她小声地说,“快吃,大人都来了,待会他们不让吃。”
黎子墨一听,立刻大口大口地吃雪糕,生怕待会他爸找过来,他还没吃上东西就挨揍。
顾淮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看着顾文君把一只香辣鸡翅分给黎子墨,又把一只新奥尔良鸡翅拿到自己这边。
“顾文君。”
顾淮的声音有点严肃,顾文君瑟缩了下。
“你哪里来的钱买的开封菜?”
顾文君可怜巴巴地看向顾淮,“是黎子墨的压岁钱。他让我改故事结尾,就请我吃炸鸡翅……”
顾淮看向黎子墨,“是真的吗?”
黎子墨一边疯狂吃雪糕,一边点头。
顾淮的脸色缓和了点。
还好,他以为顾文君都会骗小同学的钱了。这是交易,问题不大。
顾淮弹了下正在快速吃着鸡翅的顾文君额头,“待会你自己跟你妈解释。”
正在懊恼吃太快,还没感觉到香辣鸡翅什么滋味的顾文君茫然了下,就看见顾淮把手机掏出来了。
她心里一紧,顾淮已经拨通了电话并外放。
颜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顾淮,你找到君君了?”
“嗯,找到了。”顾淮应了声,把手机放到顾文君面前,“让她跟你说几句。”
顾文君怯怯地叫了声,“妈妈……”
颜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顾文君你怎么敢的?回家我再找你算账。”
顾文君惊恐地看向顾淮,顾淮向她挑了挑眉,就跟颜夏聊了起来。
“她吃得满嘴都是油,等她吃完我就带她回家。”
“嗯,好。她是跟同学一起吃的吧?她同学的家长应该也找人找疯了。你通知一下他家长。”
“嗯,好。”
顾淮应下,就看向如临大敌的黎子墨。
“你叫黎子墨是吧?小朋友,你知道你爸爸的电话号码吗?”
黎子墨一个哆嗦,说,“不知道。”
顾淮说,“行。”
然后顾淮打了个电话给幼儿园,通知他们小孩找到了。
不多会,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紧接着,幼儿园老师和领导,呼啦啦一群人也进来了。
黎子墨一看,立刻抓了一大把薯条塞进嘴里嚼嚼嚼。
那个男人看见他这个样子,都被气乐了。
“黎子墨,我是饿着你了还是怎么着你了?还敢自己一个人跑来买开封菜?你怎么能馋成这样?!”
黎子墨嘴里的薯条还没嚼完,但整个人都要缩到顾文君身后了。
顾文君勇敢地站了出来。
“叔叔,黎子墨不是因为馋,是因为我给他讲故事,他请我吃东西当报酬。黎子墨只是知恩图报!”
大人们的注意力都被顾文君吸引过去了。
顾淮想,知恩图报是这么用的吗?
黎轩则是想,这小女孩竟然认识“知恩图报”这个词?!
顾文君挡在黎子墨面前,声泪俱下地说:“我们都知道错了,我们不应该自己偷偷跑出来买开封菜,这样很危险。但是黎子墨不是因为馋,他就是想报答我,才想请我吃东西的。是我跟他说想吃炸鸡翅,所以我们才偷偷跑出来的。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
幼儿园老师温声说,“君君、子墨,以后不可以乱跑,让你们爸爸妈妈担心了哦?”
顾文君眼泪要掉不掉的,用力点头,“嗯!我以后不会了!”
黎子墨也探出头来,点了点头,“我也不会了。”
黎轩看着儿子这怂样,又有这么多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好坐在一旁,等着他吃完再说。
幼儿园老师和领导再三道歉,纷纷离开了,黎轩这才跟顾淮聊了起来。
一聊之下,黎轩才发现顾淮是沈氏的员工,现在是个小领导。
顾淮也才知道,黎轩是给林家打工的。顾淮一想到林仪景那个鬼样,顿时就有点同情他了。
老板那么烦,回家还要被儿子烦,这人搞不好年纪轻轻就能被气得脑出血。
黎轩看着顾淮拿着的雪糕,那已经有点融了,不由得乐道,“看来你找到他们有点时间了,连雪糕都买了。”
“哦,这不是。我来之前我女儿就给我买的。这是君君特意请我的,是吧,君君?”
还在吃着薯条的顾文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点名,但她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
黎轩的笑容逐渐消失,看向黎子墨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杀气。
人家小姑娘虽然皮,可还记得给爸爸买雪糕。这臭小子那是半点没想到他啊!
两个大人客客气气地聊,客客气气地加微信,待两个小孩吃完,就又客客气气地分别了。
一分别,黎轩在车里就把黎子墨按在腿上揍了一顿。
“我是怎么教你的!我不是告诉你放学不许乱跑吗!啊?你还带着小同学一起乱跑,要是你同学出什么事,我要怎么办!”
黎轩掌掌到肉,黎子墨哇哇大哭。
顾文君被顾淮带走,那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顾淮说:“顾文君,你刚刚说你们不应该自己偷偷跑出来买开封菜,这样很危险。你说一下,危险在哪里?”
顾文君一下子宕机了。
“危险?”
顾淮一下子沉下脸,“你刚刚不是很会说吗?你说说,危险在哪里。”
顾文君缩了一下,说,“危险……我和黎子墨两个人跑出去,可能会被车撞,可能会碰上人贩子……”
“你也知道会有这些危险啊!”
顾文君被顾淮这么一喝,吓得眼泪直打转。
顾淮压下怒火,说,“刚刚被爸爸突然提起来怕吗?”
顾文君忍着眼泪,点头,“怕。”
顾淮说:“那你还敢自己乱跑!刚刚要不是爸爸,而是人贩子,你早就被人带走,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和你大王了!”
顾文君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顾淮看着她这样子,气也消了一点。
“待会你自己跟你妈妈解释。”
顾文君抽噎着点头。
待颜夏回到家,她还没发作,顾文君先“呜哇”地哭着扑进颜夏怀里。
“妈妈!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颜夏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扑灭了。
她低声哄着顾文君,然后困惑地看向顾淮。顾淮就把刚刚的事都说了一遍。
颜夏有些无语,但看着女儿哭成这样,也没法发火,只能抱着她哄。
最后顾文君哭累了,就沉沉睡去。
颜夏用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让她舒服一点,就抱着她,让她继续睡。
顾淮说:“我觉得还是得罚。她一哭你就心软,以后她会觉得哭一哭就什么事都没有。”
颜夏看着女儿的睡颜,心里一片柔软,但还是说,“那你来吧。”
于是在黎家的配合下,顾文君一整个月的零食都断了。
顾文君再也不敢乱跑了。
——趁着大人不在干的事完——
番外:你看看别人家的爸爸
黎子墨有个宿敌。
这个宿敌叫“别人家的孩子”。
他爸爸总喜欢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不玩游戏、不吃零食、喜欢学习、三岁就能背几百首古诗、四岁就会做饭。虽然不知道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到底是谁,但是黎子墨讨厌死他了。
突然有一天,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有了名字。
她的名字叫顾文君。
他爸爸天天都说“你看看人家顾文君”。
黎子墨说:“顾文君明明很喜欢吃零食。”
他爸爸就说:“你看看人家顾文君,就算喜欢吃零食,还会想着跟自己爸爸妈妈一起吃,你呢?”
黎子墨说:“顾文君明明很喜欢玩游戏。”
他爸爸就说:“你看看人家顾文君,虽然玩游戏,可是人家会背《千字文》《千家诗》《三字经》和《笠翁对韵》,还会讲很多故事,你会吗?”
黎子墨大声说:“顾文君明明不会做饭!”
他爸爸就说:“你看看人家顾文君,不会做饭但从来不会对自己爸爸做的饭指指点点,你呢!”
对于他爸爸天天说的那些东西,黎子墨并不是很服气。
顾文君的零食明明都是他给的,为什么就不夸夸他呢?
顾文君是会讲很多好听的故事,可是这些故事她都会讲给他听啊,他听完那些故事也能讲故事了,怎么不夸夸他呢?
但是真要说黎子墨多讨厌顾文君本人,那是没有的。
因为顾文君是他故事的来源,谁的故事都没顾文君说的好听。
顾文君还会唱歌,他从来没听过的很好听的歌。
顾文君还从来不会说他这不好那不好,他能拿到零食,顾文君就会说他好厉害。
所以,都是爸爸的错。
但是……
有天,黎子墨偷偷摸摸地问顾文君:“顾文君,你真的从来不会对自己爸爸做的饭发表意见吗?”
顾文君抬头想了想,问他:“夸我爸爸做得好好吃算不算?”
“不算。”
“点菜算不算?我今天就跟他说了想吃椒盐虾。”
“不算。”
顾文君说:“那没有了。”
黎子墨急了,“怎么会没有呢?你不是说不能说谎吗?你就从来没说过你爸爸做的菜不好吃吗?”
顾文君懵了,“我没有说谎啊。我爸爸做的菜就是很好吃,我为什么要说他做得不好吃?”
黎子墨一瞬间就觉得顾文君很不好了。
为什么顾文君要说谎讨好她爸爸,让他的爸爸也要他撒谎呢?
黎子墨不想和顾文君玩了。
他当天连故事都不听了。
他决定了,以后有零食他自己吃,不给顾文君吃。
顾文君本来眼巴巴地等着黎子墨的投喂,但左等右等,等到放学了都没等到。
她想,黎子墨发生了什么事?又被他爸爸限制零食了吗?
顾文君有些可怜他起来。
之前,黎子墨也被她牵连得一起停零食停零用钱,顾文君觉得自己要补偿一下他。
顾文君回家跟顾淮说了,顾淮第二天早上就做了可乐鸡翅,放在保温饭盒里,让顾文君带去幼儿园。
顾文君趁着大家没注意,鬼鬼祟祟地把饭盒给了黎子墨。
黎子墨还在生气呢。
他一瞬间就有点别扭。
他都不跟顾文君说话了,顾文君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顾文君小声说:“给你的,吃完了饭盒要还给我。”
黎子墨更别扭了。
但是他抑制不住好奇心,打开饭盒一看,是可乐鸡翅。
哼,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可以收买他。
黎子墨这么想着,戴好顾文君给他的手套,拿起一只咬了一口。
不多会,他发现四只鸡翅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他有些郁闷。
他记得他只吃了一口来着,怎么就吃完了?
吃完鸡翅,黎子墨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觉得自己单方面和顾文君绝交不太好。
但是看顾文君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发现他跟她绝交了一天,也不太好说出口。
所以他问:“顾文君,这可乐鸡翅你在哪里买的呀?”
顾文君说:“不是买的,是我爸爸做的。”
黎子墨呆滞了下,说:“你不要骗我。”
顾文君不高兴地说:“我才没有骗你。不信今晚你跟我回家吃饭好了。这就是我爸爸做的。”
鬼使神差地,黎子墨答应了。
所以黎轩来接他的时候,黎子墨非常潇洒地跟爸爸说:“我今天要去顾文君家吃饭,就不回家吃饭了,你和妈妈自己吃吧。”
黎轩被这非常老气的发言镇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黎子墨已经一溜烟上了顾淮的车。
黎轩被气得鼻子都歪了,但碍于顾淮在场,愣是没发作。
这天,黎子墨亲眼目睹了顾淮的下厨房现场。
他看着可乐鸡翅和茄汁大虾从锅里出来,没有被掉包过。
这一顿吃完,黎子墨终于懂了,为什么顾文君从来不说她爸爸做菜不好吃。
要是他爸爸做菜也是这么好吃,他也不会说啊?
黎子墨瞬间就理解了顾文君,但更生气了。
他爸爸真的对自己做的饭有多难吃一点数都没有的吗?还一天到晚说他对他做的饭指指点点。
看看人家顾文君的爸爸!
过了两天,黎子墨的妈妈有饭局,只有他和他爸在家。
他强烈要求点外卖,但他爸爸死活不肯,要煮饺子。
当然,是人家包好的饺子,不是自己包的。
黎子墨只吃了一口就不肯吃了。
“中间都没熟,我不吃了。”
“什么没熟?熟啦!快点把饺子吃了。”
“真的没熟!我不吃!”黎子墨扔下勺子,死都不肯吃。
“黎子墨,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黎轩瞬间黑了脸,“你看看人家顾文君,顾文君爸爸说了,顾文君从来不剩饭!”
黎子墨大声地说:“你看看人家顾文君的爸爸,他做的饭多好吃,顾文君当然不会剩饭了。你呢!”
黎轩怒了,“什么顾文君的爸爸做饭更好吃,你那么喜欢他做的饭,你怎么不去给他当儿子啊!你去啊!”
“我也想啊!要不是他是顾文君的爸爸,我就让他当我爸爸了!”
黎子墨说完,生气地跑进房间,拿出珍藏的零食吃了起来。
黎轩快被气死了。
这逆子!
他愤怒地吃了一口饺子。
明明就是熟的,怎么说不熟呢?就是煮烂了而已!
再吃多几个。
好像是有点不熟,不太确定。
黎轩把饺子吃完了,他发觉,好像是真的不熟。
当天晚上,黎轩跑了三四次厕所,吃了点药止泻后,终于忍不住发信息给顾淮。
“顾哥,我问你个问题,怎么把饺子煮熟又不把皮煮破?”
顾淮的信息很快就过来了。
“热水下锅,不要开水下。沸了以后加半碗凉水,再次沸腾再加凉水,一共加三次凉水,最后一次沸腾之后就好了。”
黎轩就郁闷了,他飞快地发了信息过去:“可是我就是这么做的啊?但饺子中间不熟。”
顾淮那边“正在输入中”了一会儿,一句话跳了出来。
“既然你把握不来,那下次就蒸饺吧,这个不容易出错。”
黎轩恍然大悟。
“谢谢你啊,顾哥。”
“不客气。”
黎轩躺平的时候,牙痒痒地想,下次他就做蒸饺,让黎子墨那逆子无话可说。哼!
——你看看别人家的爸爸完——
他本来是广陵人,至今已调至帝都工作三年有余。
他明面上是华国社科院的研究员,隶属于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的民族宗教文化研究室,然而,他不是什么真正的宗教学、人类学研究者。
他是个法师,专门为华国解决一些灵异事件。
华国对正式招入相关机构的神职中介人员——这是华国官方对巫觋、法师等的正式称呼——有要求。
一是大门大派不收。
二是恶神神职中介不收。
王松年所供奉的三仙女自然称不上恶神,加之他们的传承十分松散,所以他被招入了华国有关部门。
但也许是因为他们天然和所供奉的天鬼十分紧密,所以华国政府对他们始终非常警惕。
王松年在看的是夫余最近发生的一个群体事件的报告。上面要求他前去调查原委,明确是否有恶鬼挑拨人心所致。
王松年有些犹豫。
他问领导,“夫余的事不是一直由当地出马弟子处理吗?怎么要让我们去处理了?”
领导苦笑道:“因为现在出事的就是他们一个出马弟子,他们都忙着撇清关系呢。”
王松年也苦笑道,“这可不好办。”
“是啊,不好办。”
他们这些神职中介人员,都是有边界的。因为各地的传统不一样,神,或者说他们所供奉的天鬼相互之间很可能存在矛盾,又因为人类的利益问题,所以出了自己的地界,很可能就会面对当地神职中介人员的联合打压。
帝都还好说一点,因为帝都历来集中各地的精英,大家看不顺眼,可是在官方的绝对控制下,他们不会真打起来。但是到了地方么,那就不好说了。
夫余、挹娄等地,他们的神职中介多自称出马弟子,因为他们主要供奉的不是天鬼,而是称为出马仙的老物精。跟他们这些供奉天鬼的法师的关系么,不能说很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尤其涉及利益和地方保护问题的时候,他们要是贸然进入出马仙的地盘,很可能会打起来。
王松年接到这个案子就感到棘手,但还是要去。所以他匆匆收拾了行李,就踏上了前往仙州的火车。
到了仙州站,他刚下火车,就感到了不对。
这个站……人太多了。
仙州站是个小站,按理是不会这么多人的,搞不好一个旅客都没有。可是现在,他一眼看过去都是人。
王松年只能随着人流往外走。
他有些担忧这里会不会发生踩踏事件。
好不容易,他看见了举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就赶紧走了过去。
是夫余派来处理仙州事件的工作人员。
接他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男人,姓李,气质看着不太像寻常人,像是当过兵。
老李先带着王松年去招待所,把行李放好。
两人吃过饭,一轮烟酒下来,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王松年终于开口问了出来。
“老李,你们仙州站平时也这么多人吗?”
“哪能?平时在仙州站下车的旅客也就20人左右,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来讨药的。光是昨天一天,你知道来了多少人吗?”
“多少?”
“1236人。”
王松年抖了抖烟灰,皱起了眉。
“竟然这么多人?”
“怎么没有这么多?现在已经扩散了。”
“不是说只是扩散到仙州全境吗?”
“不,不止。你收到的报告已经过时了。”老李一脸的忧愁,“黄龙府、冰城、滨城,甚至九原的人都在往这边赶。仙州政府已经派人去火车站和饮马河乡维持秩序了,可是难办。尤其是饮马河乡,人越来越多,来了就不愿意走。”
“老李,那边现在到底什么状况?那份报告只是说仙州出现了仙丹,许多人来求药,造成了群体事件。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饮马河乡的一个出马弟子死了。很多人坚信她死了后成了老仙,要点化灵丹,所以越来越多人跑到她坟前讨药……”
这名出马弟子叫邵芳文,是仙州饮马河乡人,生前经常给人看病。
这人也曾经和官方合作过。今年过年前,仙州出了个大鬼,导致许多人身体虚弱,传染病一时横行。邵芳文和几个出马仙去处理这件事,在这次事件里,邵芳文被大鬼重伤。身体虚弱的时候,又感染了结核。
“她也是苦。政府已经在给她全力救治了,可是她身体垮了,一用药身体更垮,医生说根本没法搞。”
4月14日,邵芳文因为结核死亡。
问题出在她头七那天。
邵芳文有一个老母,两母女已经好些年没有联系。但邵芳文的母亲贾玉珍得了风湿病,痛苦不堪,生活又困难,没有钱治病,实在没有法子了,最后就去求邵芳文帮她治病。
当时邵芳文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好一段时间了。
她说,“我现在不能看病,等过了三月十二日(公历4月14日)再来吧。”
结果,4月14日,邵芳文就死了。
她母亲贾玉珍就认为她有神,可以预知自己的死期。
到了邵芳文头七那天,贾玉珍去邵芳文坟前给她焚香、烧纸,求她女儿给她治病。
“那老太太,说她拜完女儿就不痛了。她就到处跟人说她的病让死去的女儿治好了。乡里的群众知道这事,就跟着去她坟前讨药。越传越广,越传越广,现在连九原的人都来这里讨药了。我们觉得这波及范围也太广,总疑心有鬼在搞事,但是那些出马弟子全都不肯出手。我们只好把这件事递上去,求你们出手了。”
王松年跟老李碰了杯,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我明白了。走,我们去坟前看一下。”
从仙州市区到饮马河乡有三条路。
王松年坐着他们安排的车从其中一条道走,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看得他直皱眉。
“老李,这些不会都是讨药的人吧?”
老李苦笑着点头,“是的,都是来讨药的。”
王松年问:“其他两条道也是这样?”
“对,一样的。我们根本拦不下来,之前把人拦下来,结果爆发了冲突。我们也不可能伤害群众,所以最后变成了维持秩序了事,就希望他们别造成踩踏。”
王松年越发觉得这事难办。
他掐了诀,一路看去,几乎没有人身上有鬼魂侵蚀或者术的痕迹,偶尔有一两个,那也不是魅惑类的。退一步来说,就算是魅惑类的术,以这个密度,也不至于造成这么大规模的群体事件。
这一路上,他发现这次的事件涉及的人员无论男女,不管老少,更别提贵贱,一网打尽。
路上的人有颤巍巍的老人,也有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更多的还是中青年。
有走路的,也有坐车的,最离谱的是还有人用担架抬着人往饮马河乡方向走。
王松年看见那个担架,也有些火了。
“这人还不送医院,来这里就真的要死了。你们就真的只是维持秩序,没人去拦着?”
老李沉默了一会儿,说,“拦不住。”
“你怎么知道拦不住!”
“真的拦不住。”老李摇了摇头,“这人已经是第三次来了,一次比一次重,怕是不好了。”
“你们没想过直接送他去医院吗?”
“送了,可是他没钱,又走了。”
王松年愣了下。
老李认真地说,“他没钱,一直很难受,所以来求药。”
王松年一口气就这么泄了下来。
“没钱?”
“嗯,没钱。”老李解释道,“大部分来讨药的群众生活都很困难,少数生活比较富裕的,都是病了好久,医院束手无策的,这才来讨药。”
王松年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尽管路上人多,车难以动弹,但他们总算在傍晚时分到了饮马河乡。
这里密密麻麻都是人,车根本开不进去,所以他们只能下车步行。
走在路上,王松年发现根本不需要任何指引,只需要跟着人群就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待近了,更是一眼就知道坟墓的位置。
因为全都是烟。
王松年都担心这样的烧法会导致火灾。
再走近一点,他停了下来。
坟墓四周的人,双手捧着裹着红布的空茶杯,虔诚地拜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
一束束的香、一捆捆的纸就这么烧着,烟雾缭绕,坟旁的树上挂着的布条,就在烟雾中飘摇。
王松年定睛看去,这坟都平的,旁边连根草都没有。
那些人捧着茶杯,一步一叩首,在坟上抓起土放进茶杯里,轻声说道:“感谢老仙赐下仙丹。”
王松年看不见任何的鬼魂,可是在场的人却像是中了邪一样,虔诚地扒拉着坟上的土。
扒着扒着,坟上的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