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夏又问：“是跟你们雕在身上的鱼鳞的副作用有关吗？”
鲛人愣了下，气急败坏地说：“我们的鳞采是自己长出来的。”
“哦。”
颜夏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卖珍珠呢？你们古代不是还哭一盘珍珠出来当房租吗？”
鲛人直接翻了个白眼：“我们哭出来的珍珠才多大一点？现在珍珠值什么钱？想回收都没地方收。那么一丁点大，合法的不收，不合法的也不收，我哭了有什么用？”
“那你刚刚是哭了吗？为什么哭？”
鲛人一句话顶了回去：“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
颜夏说：“那你为什么来我们房里翻东西，你要找什么？”
“你们是专案组的吧？你都发现了我有问题，我得来看下你们查出了多少。”
颜夏吃着顾淮点的外卖，无语地说：“我们只是游客。专案组会这么游山玩水的吗？”
“你们人类不都喜欢公费旅游吗？专案组游山玩水有什么奇怪的？”
颜夏差点就噎着了。
这都是什么话啊！
他们聊啊聊啊。但差不多四个小时之后，80所的人才来。
“堵车了。”80所的人抱怨，“周末鮀城来百澳岛休假的人太多。”
民宿老板看到这么一群穿着制服的人过来都被吓到了。
当他看见警察把鲛人押走，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先……先生，这……这是……”
颜夏好心地回答：“是这样的，这个人来偷东西被我们抓住了。我们报警了，警方比对之后说这是个通缉犯，让我们看着她。”
“那刚刚……”
“就是她偷东西被我们抓到的时候贼喊捉贼啦。”颜夏笑眯眯地说，民宿老板顿时有些发毛。
民宿老板也不敢问为什么不告诉他，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待把这些事都解决了，颜夏嘴一扁，倒进顾淮怀里，“我刚刚崴到脚了，疼死了。”
顾淮皱着眉检查了下，说：“要不要去医院？”
颜夏有些心虚地说，“应该不用吧？明天应该就好了。”
其实现在已经不疼了。
但她哼哼唧唧地扑顾淮怀里，依然当作自己很疼的样子。
顾淮搂着她，又拿着冰给她敷脚踝。
于是第二天，他们原定的行程取消了，只是待在房里看电影。
这部电影说的是一头华南虎因为栖息地被破坏，决定到人类社会生活。
华南虎化成了一头大汉，在工地工作。
他住在群租房里。一间才80多平方的房子，竟然改造成九个隔间，进门就是床。
华南虎原本对人类社会有着很多憧憬，但是从住进租房里就无法理解了。
人类把他们压迫得都活不下去了，住的竟然是这种连转身都难的地方。
华南虎还是继续打工。
但是一来，肉很贵，光是每天吃饭，要吃饱他都要花一两百，入不敷出。
所以他每天还是饿着，还因为居住环境太差，刻板行为越来越严重。最后，在包工头欠薪的时候，他爆发了。
他折磨死了包工头全家，吃光了他一家的肉。
终于填饱肚子以后，他恢复了理智，发现自己铸成大祸，已经不可能继续在人类社会生活，变回华南虎，逃回了森林。
颜夏看着这个电影，隐约有些不安。
“顾淮，你说那个鲛人会不会……”
顾淮捏了下她的脸说，“不知道，这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她都要被送省里去了。”
颜夏有些发愣，她说，“她会不会死？”
“应该不会吧？鲛人都快灭绝了，他们又不算人。这要是个人，就算是安南人也不可能不处理。但她是鲛人，这起码也是个国一。对这种濒危动物，只要不是正在杀人，华国都不会处死。人死都死了，顶多不把她放归而已。”
“不过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起码欠薪肯定都是真的。厂里那么多人，这个太容易查出来了。”
“所以那个死掉的家伙不是个好人？”
“很有可能。”
不过他们也没什么答案。
旅游在继续。
他们第二天就离开百澳岛，去鮀城到处逛逛。
当然，因为颜夏崴了一下脚，顾淮除了吃也没安排什么行程。
就在他们离开前一晚吃牛肉火锅的时候，他们收到了一个信息。
在转运鲛人的时候，鲛人跑了。
两个人把她救了，很可能是别的鲛人。
颜夏呆在那里，突然说了句，“十几二十年前的剧情……”
顾淮说，“什么？”
颜夏摇了摇头，说，“不，没什么。”
两个人吃完火锅，第二天就踏上了回程。
颜夏坐在窗边，忽然觉得窗外一个人有点异样。
她想再看清一点，车动了。
她趴在窗边，也没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加班番外完——
后续大概要先写个日常小番外。

第351章 日常小番外：新青年补品
自78所陷入体能地狱以后，始作俑者王旭就遭到了大家的针对。
虚，是他的代名词。
王旭愤愤不平，他入职的时候，体能可是很厉害的好吧？都是久坐惹的祸。
当然，他也没觉得自己虚得那么厉害。主要还是颜老师太变态了，他坚信。
正常女人不会把一个大男人当包拎起来的。
但是随着体能训练展开，大家体能纷纷提高，王旭始终排在中游，不复当年风采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思考一件事。
他是不是真的虚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找点偏方。
但是他一想，是药三分毒，他还是食疗吧。
都能当食品出售，那副作用肯定不大。
于是他找到了一款看上去很有用的功能性饮料，并迅速下单了一整箱，决定每天一瓶，好重振雄风。
也许是真的有效果，他喝了这款功能性饮料一个月以后，体测排名竟然前进了一名！
他觉得这功能性饮料还是有用的，只是食疗效果肯定没有吃药那么好，要持久战才行，所以他决定继续坚持每天一瓶。
然后，也没什么然后，就是被颜老师看到了。
那天，颜夏因为鲛人的问题再次被叫到78所。
因为先前的谋杀案，华国严查各地“三无”人员，搞得好些小厂人人自危。
但这些人还不知道，这还真是为了他们好。要是用的安南人，他们还有命，要是用的鲛人，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之前那个鲛人黄绢的老板，确实干了很多阴损事。从后来的调查来看，他那个小厂里，应该是有五个鲛人，其中两个就是后来去劫黄绢的鲛人。
根据员工的口供，老板确实非常大胆地扣了他们的工资。不过不是一年，是十个月，先前有两个月是因为他们没完成绩效，所以被扣光了。
不过那个绩效颜夏也看了下，觉得这要求有点离谱。就算鲛人会法术，大概也是完成不了的。
但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来，鲛人的问题必须要解决，这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先查出各地有多少鲛人。
结果还真查出来好些鲛人。
夷安这次是找到了几个在郊区帮人养鱼的鲛人，其中一个女鲛人还和本地农民生了个孩子，这都让78所的工作人员懵了。
突破生殖隔离了吗这是？
所以78所把颜夏和顾淮叫了过来，给那个半鲛人进行传统法师式检查。
结果是，他们两个都看不出这个人和鲛人生出来的小孩到底跟普通人类幼崽有什么区别。
也因为检查的时间比较长，颜夏渴得不行，所以连报告都先放着，打算跑出来弄两瓶喝的。
刚好，她看见王旭正捧着瓶没见过的饮料喝，就凑过来看了下。
王旭一见到颜夏就有点紧张。他总有种自己再次变成包的错觉。
可是颜夏的注意力都在他手里的饮料上。
没见过的包装，最上面写着“薄荷蜜瓜”四个字，从来没见过的口味。中间写着花体的Superman，下面跟着的是“扳回一城”四个字。从来没见过的品牌，从来没见过的名字。
颜夏好奇地指着这瓶饮料问：“这个是什么？好喝吗？”
王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说，“是一种功能性饮料。应该……好喝？”
“功能性饮料？红羊那样的？”颜夏有些惊讶，“这口味好像还挺新的。”
王旭支支吾吾地说，“是啊，我就试试。”
“哪里买的？自动售货机？还是楼下的便利店？”
颜夏兴致勃勃地问。她也想整两瓶，和顾淮一起尝尝。
“呃……我在网上买的。”王旭小声地说。
“啊，这样。你现在还有吗？有的话能不能卖两瓶给我？这个口味看上去比较新奇，我有点好奇。”
王旭一听，就想说没有了。
因为这个功能性饮料就是一堆大补，颜老师看了以后肯定就知道他虚，他丢不起这个人。
但是仔细一想，颜老师都看到这包装了，就算他推托了，颜老师回去上网一搜，还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颜老师可是78所的稳定灵符供应方，还不如卖两瓶给她。灵符也是有品质区别的，关系好点，就算质量好的不能优先想着他，起码质量差的不会优先想着他啊？
所以王旭说：“还有的，我带你去拿吧，颜老师。”
颜夏问清楚价格，兴冲冲地给王旭转了账，又兴冲冲地跟着王旭去拿饮料。
可是看到那个饮料的全称，颜夏的笑容僵住了。
王旭有些忐忑地叫了她一声：“颜老师？”
颜夏尴尬地看了他一眼，非常夸张地说：“原来是酸奶啊，常温能保存吗？”
王旭说：“能。”
颜夏打了个哈哈，拿着两瓶酸奶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颜夏又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瓶柠檬茶。
颜夏把柠檬茶和酸奶放到顾淮跟前。正在写报告的顾淮停了下来，他拧开柠檬茶喝了一口，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酸奶，刚把视线移开，又猛地把视线移了回去，死死地盯着包装上最底的那行字。
他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东西？”
他还有一句没说出来：为什么要给他喝这个？
颜夏说，“刚刚我出去看到王旭在喝。他拿着下面，我当时就看到了口味，好奇就跟他买了两瓶。要是知道是这种东西，我才不买呢。”
顾淮一边喝着柠檬茶，一边读着酸奶包装上的字，只见最底下那行写着“玛咖肉苁蓉黄精人参鹿鞭酸奶”。
他再看配料表，上面写着：生牛乳、白砂糖、乳清蛋白粉、保加利亚乳杆菌、嗜热链球菌、乳酸乳球菌双乙酰亚种、黑芝麻、牛磺酸、食用香精、玛咖、肉苁蓉、黄精、人参、鹿鞭、牡蛎、蛹虫草等。
顾淮有些咋舌，“王旭他是不是有点虚过头了？”
他这是早泄了还是阳痿了，虚成这样还行吗？居然连酸奶也要喝这种的？
颜夏把吸管戳进酸奶里，说，“我觉得是有点。”
顾淮难以置信地看着女朋友居然捧着那瓶奇怪的补品酸奶喝了起来。
“你确定你要喝这个？！”
颜夏说：“我买都买了，难道要浪费吗？49块一瓶呢。”
“什么？！49块一瓶？！”
“是啊。”
“那不能浪费。”顾淮一秒回答，但他还是继续喝着他的柠檬茶。
颜夏问他，“你不喝吗？”
顾淮说：“现在不方便，晚上再喝。”
“得了吧。这配料表是按照从多到少的原则排列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乳酸菌还少，说不定无限接近于不存在，你怕什么？”
“反正我今天晚上再喝。”
顾淮继续写报告，过了一会儿，他问颜夏，“味道怎么样？像药吗？”
“就是酸奶，味道有点像薄荷牙膏。”
“哦，这样。”
顾淮又继续写报告。过了一会儿，他说：“这酸奶，看来是没什么用。”
“是啊。”
颜夏感慨了下。
这酸奶不好喝。
还是写报告吧。

陈烁是湘西岩龙寨人。
岩龙寨坐落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岭里，东接主峰海拔919米、方圆2.5平方公里的望南界，西接主峰海拔1075米、方圆20平方公里的岩龙山，一条名为岩龙溪的大溪流起源于此地，所以得名岩龙寨。
小时候，陈烁没觉得自己和外面的小孩有什么不同，还在作文里写自己要捐钱资助贫困山区里的小朋友，让他们过上美好的生活。
后来，他才发现，原来要被资助的贫困山区的小朋友，说的就是他自己啊。
发现这个事以后，小陈烁大受打击，沮丧了好一段时间，幸亏还有龙思雨安慰他。
龙思雨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和他一个寨的，比他小了半岁。
那个时候他就想啊，长大以后，他要娶龙思雨当老婆，因为她会安慰他，还是寨里、学校里最好看的女孩。
但是他跟家里一说这个事，他父母的脸都拉了下来，他外公更是破天荒地揍了他一顿。
要知道，上一次他挨揍，还是因为他好兄弟顾淮来寨里玩，他为了欢迎他搞得全寨断了电。
然后，他外公就开始逼迫他学习虎匠的技艺。
虎匠，是一种古老的职业，虽然被挂靠在法师这一行里，实质上是会法术的猎人，是眉山派的职业之一。
虽然他们连眉山派是不是有组织都不清楚。
眉山派的传承分为上洞虎匠，中洞打山佬，和下洞猫猪匠。他们的分别，一个是技艺的不一样，另一个就跟主要猎物有关。
虎匠顾名思义，打的主要是老虎和豹子，虽然平时也会打点别的猎物，例如野猪。打山佬主要打的是野猪。而猫猪匠，猎物则主要是鹿、麂、狸猫等等。
虎匠自诞生时起，就是一种危险的职业，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是最凶残的猛兽。
也因为这样，过去不是赤贫，根本不会为了搏出一条生路去当虎匠。也因为这样，虎匠是华国境内法师传承里唯一在学徒期就有劳作收入的行当。
陈烁的外公梁开金是个很有名的虎匠，但是他在这以前，从来没想过让陈烁当虎匠。
连梁开金也只在小时候见过老虎，老虎都没有了，豹子都变国家保护动物了，谁还当虎匠？
就算这些动物还在，梁开金看陈烁也是个读书种子，为什么要让他去当虎匠这种拿命来玩的工种？
但是陈烁的话让他警醒了。
陈烁和养蛊户搅和在了一起。
要是陈烁没有半点认知都没有，说不定哪天就着了她们一家的道。
梁开金深知养蛊户的难缠，就连他也曾经中过她们家的招，他绝对不允许陈烁犯蠢。
于是，在陈烁叫苦不迭之下，他开始了痛苦不堪的虎匠修行。
虎匠主要供奉的是翻坛倒洞张五郎。神像是倒立的，双手着地，双脚朝天。
陈烁从小就觉得张五郎看上去很奇怪，自从修行后，更感奇怪。
因为这张五郎是真的连出现在弟子面前也是倒立的。他似乎不觉得自己倒立有什么问题，还能神色自若地跟弟子们说话。
陈烁有一次终于没忍住问他倒立不累吗，张五郎当场脸色大变，没多久，陈烁就大病了一场。
梁开金知道以后，不住地给张五郎道歉，还押着正在生病的陈烁给张五郎磕头。
最后张五郎的气消了，陈烁也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这里的负担非常重，逼得梁开金豁出去脸皮，向自己的亲友、熟人借钱，这才让陈烁能得到充分的治疗。
其中顾淮的爷爷顾有道是借得最多的。也因为这样，陈烁觉得他跟顾淮是过命的交情，后来顾淮找他帮忙，他也不会推却。
自出院以后，陈烁再也不敢在张五郎面前乱说话了。
这个鬼啊，真的非常小气。
从此，陈烁像是忽然长大了一样，做事也有章法起来。但是他依然和龙思雨关系很好，还是没有打消和她结婚的念头。
龙思雨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虽然虎匠的传承里总是说女性是禁忌。
他们专用的法器、狩猎器具都严禁女性触摸，连他们的左手，也是不允许女性触摸的，包括自己的妻子。
是的，他们不禁娶妻，只是禁止女人碰他们许多东西。
碰了，法器和狩猎器具会失效，最严重的莫过于被女性触碰左手，会散功。
陈烁看得出来，张五郎非常厌憎女性，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虎匠不禁止娶妻啊。那他娶龙思雨没什么毛病是吧？
陈烁不是不知道龙思雨家里是养蛊户，全寨都在孤立她们。
也是因为她家里是养蛊户，龙思雨的父亲很早就跑了，再也没回来。即使龙思雨的妈妈很漂亮，也留不住任何东西。
陈烁的母亲梁自喜就非常憎恶龙思雨的妈妈，代表着最典型的村民态度。
龙思雨为什么能被资助上学？一定是龙思雨的妈妈给领导下蛊了。
龙思雨的家里为什么能有补助？一定是龙思雨的妈妈给领导下蛊了。
就连龙思雨的妈妈远远地走过，梁自喜都要觉得人家可能在她的食物里下蛊了。
陈烁自学艺以后，发现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虎匠长年需要和养蛊户打交道，对她们的手段很熟悉，自然能看出他妈在污蔑龙思雨的妈妈。
龙思雨家里能有补助，龙思雨能被资助上学，都是因为国家想要改变养蛊户的生活，起码让她们有别的出路，不再只能以下蛊维生。
因为养蛊户和虎匠一样，都是赤贫人家的选择。
网络灵异小说里有所谓五弊三缺，这是编出来的，原型是香江老片《奇门遁甲》里主角拜师时要在贫、夭、孤里三选一。
但是《奇门遁甲》里，主角是拜入道门的时候要在贫、夭、孤里三选一，这是错误的。道门没出过这种东西，普通巫教弟子也没有见过，这其实是修行蛊术的人所要面对的劫难。

第353章 番外：虎匠的故事（二）
八九十年前，曾经有一位学者以厚礼赠与治疗中蛊者的巫师，求造蛊之法。
该名巫师曾经告知这名学者，他也只知道一种。这种蛊术，是开旅馆之人所用，专用于过客之中。而在使用蛊毒杀害客人以后，养蛊户就能知晓获利之法。但在施术之先，要自承结果于“贫”、“夭”、“孤”三者之一。
其他蛊术并无“贫、夭、孤”必居其一的要求，但是光是这种说法，就让人对于养蛊户退避三舍。
一则害怕被养蛊户加害己身，二则害怕被养蛊户的蛊术反噬连累。
但在陈烁接受虎匠传承以后，他发现许多养蛊户本质上未必与法师有多大区别。
他们的许多法术本质上都是供奉天鬼以获得力量。只是养蛊户所供奉的天鬼，对于人类来说，多不是什么好鬼。何况养蛊户多需要与蛊进行强关联，实际上是一种害人终害己的邪术。
但是真正修行蛊术的养蛊户都穷啊，都是赤贫才走上这条路。
他们走投无路，所以就算知道自己不得好死也要修行蛊术。
陈烁听说过龙思雨外婆的故事。
她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无依无靠。她嫁过一次人，但是听说这次婚姻很不幸。她从婆家逃跑以后，被一个有蛊的人家所救，习得蛊术后，回到她长大的岩龙寨里。
据说，她婆家后来死绝了。大家都认为是她干的，但没有证据。
也因为她婆家死绝了，大家发现她修习了蛊术，所以寨里都认为她在婆家遭遇的事情，都是应该的，甚至认为她当时应该被烧死，否则不至于回到寨子里祸害他们。
但是谁也不敢到她面前说。
说来也真的奇怪，华国南方各地对养蛊户十分提防。尤其是西南，基本上怀疑谁是养蛊户，这个人就会被所有人孤立。
但是呢，往往是被污蔑的人，会因为其他人的态度，生活凄凉，甚至直接被烧死。
而真正的养蛊户，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就算孤立了，这些养蛊户生活水平往往还比不会蛊术之前明显提高。
龙思雨的外公是谁不知道，反正有一天她的外婆突然怀孕了。
寨里有风言风语，但不敢传到龙思雨的外婆耳里。
否则，她的婆家就是所有人的下场。
龙思雨家的蛊术传了三代。龙思雨自幼学习蛊术，在她八岁的时候，华国官方找上门的时候已经迟了。
华国官方为了减少养蛊户的发生，那就扶贫，针对养蛊户有一系列的精准扶贫政策，并对她们一家进行思想教育。
反正因为华国的政策，龙思雨去上学了，和陈烁一起。
陈烁很喜欢龙思雨。
因为她好看，真的非常好看。
虽然知道家里很讨厌龙思雨一家，但是他偷偷跟着龙思雨去她家里玩过。
陈烁也很喜欢龙思雨的外婆和妈妈。
长得真好看啊，而且她们对他很好，做的饭也很好吃，比他妈做得好吃多了。
他还记得龙思雨外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惊讶的样子。随后，她就笑盈盈的，为了他专门杀了一只鸡。
陈烁记得那只鸡的味道，真香。
他也很清楚，他绝对没有中蛊。
他好歹也是个虎匠。真要中蛊了，张五郎再小气也会提醒的。
否则他也不用混了。
自己的弟子中蛊都看不出来，估计在天鬼里也抬不起头。
陈烁已经想好了。
反正他是虎匠，龙思雨是蛊女，一个有女性禁忌，一个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接触的人，刚好天生一对。
但是他的外公梁开金听完他的想法，又把他揍了一顿。
“你以为蛊女是什么好东西！”
问题是虎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陈烁这么想，但不敢说。
陈烁可羡慕他远在南粤的兄弟顾淮了。他供奉的陈四夫人，据说是个很好看、脾气也很好的天鬼，跟张五郎完全不一样。
要是能选，他也想当陈四夫人的弟子，而不是张五郎的弟子啊？
再看看鬼际圈就知道了。
陈四夫人的主要鬼朋友，脾气也都不错，连被顾淮冒犯了，也不会降罪。尤其是那个叫雪山和尚的，听说连被顾淮用来消暑都不会生气。天啊，他根本不敢想。
再看看张五郎的鬼朋友。
四山檀将粗暴野蛮，出了名的“强取恶要”。他假如想要什么，那就非要不可，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都得把东西抢过来。
九郎太子和下洞娘娘相对温和，但是这两个性子也特别急，冲突在所难免。
至于小山娘娘，那更不要说了。
这老太婆比张五郎还要小气得多，稍有不到就要怪罪。虽然这老太婆平时主要业务是保平安，但是她作祟带来的危险比平安还多。她要消失了，他们虎匠搞不好更安全一些。
但是陈烁的外公梁开金那次似乎真的很生气，他甚至把棍子都打折了。
因为修习了虎匠的技艺，陈烁倒不至于太伤，但也是痛啊。
他痛得嗷嗷叫，但是外公不许任何人帮他上药。也就只有上学的时候，龙思雨心疼地帮他处理。
看，都说了龙思雨很好。
陈烁不再在家里提这个事，但是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和龙思雨考出去，离开岩龙寨。
光是到镇上是不够的，家里人很快就能赶到。
他就对着华国地图思考以后他和龙思雨要私奔到哪里去。
三湘是危险区，家里人很轻易就能破坏他的姻缘。
环三湘诸省是缓冲区，家里人经过一番考虑还是会追上来把他逮回去。所以荆楚、江右、南粤、岭西、牂州、巴蜀都不能去。
更远一点的地方，估计他们就不舍得那个路费，不会追上来了。
所以，他要去帝都！
下定决心以后，陈烁和龙思雨悄悄约定了要好好学习，考上帝都，以后一起在帝都生活。
龙思雨当时笑得很开心，一口就答应了。

陈烁怀抱着离开故土的梦想，和龙思雨搭在一起，努力学习。
他们这时已经升上中学，大部分时间不再在乡里，而是在市里。虽然距离还没到陈烁心里的标准，他已经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
龙思雨在市里，也不再是不可接触的人。
大家都和她正常交往，陈烁很开心，觉得果然需要出去。只有离开了，才有可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一直在那个环境里，养蛊户还会延续他们的生活。
看看官方给龙思雨的宣传材料，有个在故乡备受歧视的蛊女去了金陵工作，当上了劳模，也过上了好生活。虽然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是陈烁坚信龙思雨离开了老家，生活只会更好，也不再需要使用损害身体的蛊术。
于是高考成绩出来了。
他们的成绩很好，应该是足够报帝都的大学了。
陈烁兴冲冲地要去找龙思雨庆祝，却被外公阻止了。
梁开金黑着脸说：“你跟那个丫头还没断？”
陈烁一愣，飞快地说：“我们是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在这个本来应该喜气洋洋的日子里，陈烁家里气氛异常压抑。
陈烁的母亲大骂他要是把蛊带回家里怎么办，父亲则是说，就算没把蛊带回来，寨里其他人会怎么看。
说着说着，陈烁的母亲哭了起来。
陈烁一声不吭，外公梁开金让他去张五郎像前跪着。
于是他就跪着。
一天、两天、三天……每天听着训话，不外是养蛊户危险异常、包藏祸心、必须远离之类的训诫。
陈烁的耳朵都听得起茧了。
还好，他们还要报考志愿，梁开金终于放过了他。
陈烁还是偷偷摸摸去和龙思雨讨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