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型还好,动物型和随便长长型都需要大量练习才能掌握人类正常活动姿态。
显然,这两只天鬼从来没练习过,所以四肢比较有自己的想法。
人群逐渐喧闹起来。
大白鸡还在扑腾。
颜夏正要上前,就被顾淮拉住了。
“好像有人在直播。”
颜夏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一个人正举着个手机对着大白鸡那边拍,嘴里还在不断地说说说。
“那也得把人抬出来啊。就是不管这人,后面还有游神呢。”
颜夏说着,忽然想起自己心血来潮从林初弦那里拿了几个面具。
她从包里掏出一看,好像,也不是不行。
赵全是个户外主播。
当然,是没什么流量那种。
最近游神很火,赵全就很想蹭一波。
有流量比自己大得多的网红去cos网红神,就算全网骂,那也是流量啊。赵全就很想模仿一把。
但是游神网红地现在都是人,他想挤也挤不进去。所以他打听到这边的村子也有游神,就决定过来这边碰碰运气。
恰好,这个村子比较神奇,供奉的竟然是一只大白鸡和一条蛇。
玩偶服好啊,衣服一穿,谁也不知道里面是谁,避免了一堆冲突。
这么一来,赵全还能把自己摘出去。
他只是一个恰好拍到现场的主播而已。
但一开始大白鸡挡在游神队伍前面,他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觉得助手还能跳个《科目三没过》,这样还能蹭一下舞蹈那边的流量。
他还在想着怎么整活,助手就原地抽搐起来。
赵全那一瞬间是有点担心的。
他怕人是癫痫发作。
但是很快,助手不抽了,并开始表演创意极强的动作,以至于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神罚这个词。
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最好那些个神的大脑袋掉下来,精准地砸到大白鸡的头上。
但是现在也够了。
赵全刚想把“神罚”说出来,又想起最近严打封建迷信活动,他这边说神罚、鬼上身,搞不好那边就封了。
可是这里还没解说像话吗?!这样他跟一个摄像头有什么区别?!
他只好意思意思地解说助手那奇迹一般的扑腾动作。
无奈水平有限,他甚至想掏出一本《倚天屠龙记》读一下里面的打斗描写了事。
“哎?那两个人是干嘛的?”
赵全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冲到大白鸡旁边,把大白鸡抬走了。
“金……金拱门叔叔和开封菜爷爷把大白鸡抬走了?!”
颜夏和顾淮一人抬头,一人抬脚,飞快地把开封菜大白鸡抬了出去。颜夏还抽空拿出铜镜把冲她吐信子的黑蛇抽了。
黑蛇被打懵了,一时都忘记追上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小伙伴抬走。
大白鸡天鬼刚从玩偶里钻个头出来,一看这场景,吓得又躲了回去。
直到这时,颜夏还是没感觉到这两个天鬼的恶意。
很玄妙,自从唤醒嫫母以后,她能模糊地感觉到动物型天鬼的情绪。
这两个天鬼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恶意,刚刚大公鸡缩回去的时候,倒是还有点害怕。
所以这俩到底在干嘛?!
他们抬着这只开封菜的鸡和同样戴着面具的陈曦和王旭会合,又赶紧把人往林老前辈的豪华大厦里抬。
“兄弟们!天啊!金拱门叔叔和开封菜老爷爷,竟然把大白鸡卖给了孙悟空和二郎神!”
赵全大呼小叫地追在他们后面。
妈的!这次直播值了好吗!
顾淮看见赵全追过来,扭头就跟王旭说,“你处理一下。”
赵全还看着屏幕,看着其中一个人往他越走越近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屏幕上一水的“快跑”,他还想了一会儿,还要更快?他也没法更快了啊?
然后,他就被拎了起来,手机也被没收了。
赵全呆滞地看着凑到跟前的“二郎神”,才明白“快跑”原来是这个“快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害怕,就想了起来。他可是在直播的时候被“二郎神”逮住了啊。
所以,他是不是也能混个热搜了?!
颜夏和顾淮把开封菜大白鸡抬到一个空房间放好。
大白鸡刚倒地,四肢就开始没有逻辑地疯狂动起来。
颜夏真的只能用没有逻辑这个词来形容。正常人类不是这么动的。但开封菜大白鸡的腰围那么大,人躺着有逻辑地动都比较难起来,更别说是这么没逻辑地乱动。
“人不是这么动的。”颜夏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观察一下人是怎么动的再说?”
大白鸡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大白鸡四肢又开始胡乱地舞动,看得法师们直叹气。
陈曦被这诡异的场面震住了。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类的四肢是这么有主见的。
“颜老师……”她第一次带了点尊敬地这么称呼颜夏,“这是怎么回事?”
颜夏说,“你们大王附身在这只大白鸡身上了。”
陈曦重复了下,“我们大王附身在这只大白鸡身上了?”
颜夏点了点头,“嗯。”
说完,颜夏也不理她,跟顾淮商量怎么处理。
她刚提出来,顾淮就大声说,“用斩杨刀不就行了?”
颜夏一愣,斩杨刀确实可以,但是那么麻烦……
顾淮又说,“直接把那只野鬼斩在里面,绝对不留任何后患。”
大白鸡一下子就不动了。
颜夏一听就反应过来了,她立刻接上说,“看上去也不是坏鬼,真的要杀了吗?”
大白鸡的头疯狂扭动,颜夏觉得它可能是想要点头。
顾淮说,“都附在人身上了,肯定是坏鬼。有些鬼外表仁慈,内藏奸诈,你不要被骗了。”
颜夏说,“那我去准备一下。”
颜夏装作去拿东西准备,一只鸡头鬼鬼祟祟地从玩偶装里伸了出来,探头探脑地看了下,见没人注意“咻”地窜了出来,被一擀面杖划过,就僵在原地。
顾淮迅速点了四根蜡烛,把它圈在里面。
造火牢!
“火牢不造神不伏,造了火牢鬼神惊。存变吾身化为雪山和尚,左手降霜,右手降雪,此火化为万年雪枝条……”
悄悄跟上来的黑蛇急了,看着大白鸡在里面出不去,一头撞了进去。然后,就出不来了。
一鸡一蛇茫然了。
颜夏在火牢外蹲了下来,大白鸡和黑蛇吓得缩成一团。
“你们为什么要附身?是要惩罚他吗?”
大白鸡急忙说出一堆话,“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颜夏沉默了。
没听懂,但是不是鬼话。
颜夏说,“你能不能说标准普通话?”
大白鸡又茫然了,它说,“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还是听不懂,但是颜夏听出来了,发音跟本地土话很像,可能是在说本地方言。
颜夏有些头疼,问大白鸡,“你听得懂普通话吧?听得懂就点头。”
大白鸡点了点头。
“你会不会说普通话?会就点头,不会就摇头。”
大白鸡摇了摇头。
“那好,我问什么你就用点头和摇头回答。听懂了点头。”
大白鸡点头。
颜夏指着现在瘫软在地上的开封菜大白鸡,“你附身是要报复他吗?”
大白鸡拚命摇头。
“你讨厌他吗?”
大白鸡摇头。
顾淮这边已经念完了咒,他也蹲了下来,“它们说的是真的吗?”
颜夏点了点头,“应该是真的。”
自始至终没感觉到恶意,也没感觉到它们有别的心思。
顾淮开始问了,“那你为什么要附身在他身上?是要和他玩吗?”
顾淮指了指那只开封菜大白鸡,大白鸡天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顾淮说,“你能不能说普通话?”
大白鸡摇头。
顾淮说,“你作为新时代的华国天鬼,怎么连普通话都不懂?你还怎么当天鬼?”
大白鸡一脸茫然,它回头和黑蛇嘀嘀咕咕,顾淮被逗笑了。
得,这还是闽都的鬼话,他也听不懂。
大白鸡回头小心地说,“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听不懂。”顾淮面无表情地说。
大白鸡委屈地缩成一团。
颜夏问,“你是要跟这只鸡里面的人玩吗?是点头,不是摇头。”
大白鸡赶紧摇头。
“那你是……要和这只大白鸡玩吗?”颜夏指了指开封菜大白鸡。
大白鸡连连点头。
行,破案了。
大白鸡想和另一只大白鸡玩,这很合理,没毛病。
颜夏看了眼顾淮,眼神示意,这该怎么办?
说真的,虽然这只鸡干了很离谱的事,但也没有到必须消灭的地步。甚至因为它够单蠢,还会被常规性地利用。
以前的法师是这么干的,华电工也是这么干的。
但是他们不是本地法师,也不可能真和它们怎么样。
联系闽都的华电工?
说起来,王旭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这时候,陈曦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
“颜老师,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大王?”
颜夏说,“开眼很伤身体的,之后有一段时间你会比较容易吸引鬼魂,还是算了。我们能处理。”
陈曦说,“颜老师,我想见见大王。”
颜夏抬起头看向陈曦,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激动,又像是忐忑。
颜夏想了想,是因为闽都人的信仰吗?
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供奉的山神其实是存在的?
但是……
“开眼会很伤身的,你真的要看?”
陈曦坚定地点了点头,“要。”
“承惠5000元,你要支付宝、微信还是银行卡转账?”顾淮突然插了一句,颜夏和陈曦都看向了他。
但是顾淮气定神闲的,拿出颜夏的手机,熟练地开锁。
“开眼是要钱的,后果要自负,你同意吗?”
陈曦点了点头,“我愿意。支付宝行吗?”
顾淮沉默了下,说,“行。”
他把颜夏支付宝账号报了过去。
于是很快,颜夏多了5000华国币进账。
顾淮把那只开封菜大白鸡拖了出去,准备把里面的人扒出来,要账。
陈曦看向颜夏,“颜老师,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颜夏点了点头。
人为开眼,在颜夏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从她的角度来看,就是利用天鬼的力量临时调整人体,不管是单纯的生物电或者电化学的改变,反正就是通过这个调整可以看到鬼魂。这种调整本来就对人体健康有损害,还在一定时间内会吸引鬼魂,所以颜夏并不主张没事就开眼。
当初林清质不信她,她也很犹豫,不想给他开眼,让他看见里世界也是这个原因。
这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陈曦和她也没熟到这个份上,陈曦有非常强烈的见鬼意愿,颜夏也就同意了。
当然不是直接使用工具,直接的开眼物品根本不存在。像滴牛眼泪顶多就是让你眼睛受到感染或者刺激,直送眼科让你见医生,而不是见鬼。当然,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见鬼的事。因为不是见鬼了也干不出这么神奇的事。
某些植物的叶子是很好的施法承载体,但是现在临时找不到,所以颜夏用符笔将就了。
“……开一开,振开灵眼毫光灿烂透天堂。点开左眼光,看四方。点开右眼光,照阴阳……”
陈曦闭上眼睛,感觉有柔软的东西在自己左右眼睑上点了一下。
听着颜夏念念有词,她很想睁开眼把这词记录下来,但终究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然后她听见颜夏说,“可以了,睁开眼吧。”
陈曦睁开眼,终于看见了,在四根蜡烛中间的一鸡一蛇。
大白鸡和黑蛇垂头丧气地嘀嘀咕咕。
陈曦跪坐在地上,“大王。”
她用的是闽都话,大白鸡和黑蛇都看向她。
陈曦的表情似哭似笑,“是大王吗?”
大白鸡歪了歪头,看看杵在一旁的颜夏,对着陈曦点了点头。
颜夏说,“为什么要附身在刚刚那个人身上?这回你直接回答。”
大白鸡说,“想玩。我想玩那个穿衣服的鸡。”
陈曦翻译过来,颜夏一阵无语。
真是好直白的想法。
颜夏想了想,又说,“那为什么不碰其他人?”
假如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两只天鬼从来没碰过那些塔骨呢?
大白鸡说,“林舒说不能碰,碰了会被人用雷劈死。”
陈曦的眼睛都红了,她把大白鸡的话翻译过来。
林舒就是那位老前辈的名字。
颜夏一愣,又问,“那为什么附身在那个……穿衣服的鸡里的人身上?林舒不是不让你们碰吗?”
大白鸡说,“林舒没说不能碰穿衣服的鸡,以前没有的。”
陈曦转译过来,颜夏觉得这可真是个好理由。
颜夏面无表情地说,“不只是塔骨里的人不能碰,其他的人也不能碰。林舒没告诉你,只要碰了人就会被雷劈吗?”
大白鸡吓得缩成一团,黑蛇吐着信子,看看大白鸡的样子,也跟着缩成一团。
陈曦问颜夏,“我能不能和大王说说话?我想问大王一些问题。”
颜夏点了点头。
陈曦看向大白鸡,“大王,你说的林舒,是住在这里的吗?”
大白鸡听见熟悉的口音,把头从翅膀里伸出来,说,“不是,是住在小房子里的。”
“那……是不是原先在这个大房子位置上的小房子。”
大白鸡点点头,说,“嗯。可是小房子和林舒一起不见了,现在只有大房子。”
颜夏看着眼泪慢慢从陈曦眼角滑落,她给陈曦递了张纸巾,陈曦接过,笑着道了声谢,但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王,你和林舒很熟吗?”
“也不是很熟,就是有时会和他玩。”
陈曦再次泣不成声,颜夏只得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陈曦缓了过来,她说,“颜老师,我就是问了下林舒是不是我外公,没什么问题了。”
颜夏点了点头。
不多会,顾淮带着给颜夏的5000华国币转账,还有王旭回来了。
嗯,他收了外面那个人10000块。本来是打算讹上一笔大的,无奈这人真的没有什么钱。
“外面那个鸡,是那个追着我们拍的家伙的助手,就是想黑红一把,不是开封菜的。”王旭还戴着二郎神面具,嫌弃地说,“21所把他们三个带回去调查了,哦,对,他们外头还有一个人。现在要先排除是不是有邪术行为。颜老师你们也知道啦,之前的事闹得华电工风声鹤唳的。”
21所就是闽都的华电工分部。
“开封菜发了声明说这绝对不是他们的工作人员,金拱门也发表声明跟他们无关。21所已经用这几个人的号说了是为热度而炒作,还找了个顶流明星的黑料爆了出去,热搜应该很快就能下去。”
王旭把后续的处理说了一下,又说,“21所待会会来评估引发骚动的天鬼的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处置方案。”
颜夏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大白鸡和黑蛇,有些不忍心,但是从王旭的话里也知道这次的骚动影响很不好。假如没有直播还好,但现在这样,华电工是必须介入的。
陈曦忐忑地问,“颜老师,你看,大王也不是真要害人……”
颜夏轻声说,“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只能是有关部门来评估。”
陈曦遗憾地看了眼满脸无助的一鸡一蛇,闭上了嘴。
希望大王能通过评估,一切平安吧。
21所的人来得很快。
21所领头的是个笑眯眯的三十多岁男人,姓张,叫张玉湖,是当地福灵坛的人。
双方见过礼,张玉湖就带着人进去了。颜夏和顾淮就坐在外边等着,淡定地喝着茶。王旭也把面具摘了下来,乐呵呵地嗑着瓜子。只有陈曦,坐立不安。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张玉湖出来了。
张玉湖还是笑呵呵的,让他们把两只天鬼放出来。
颜夏问,“要怎么处置它们?”
“虽然引发了骚乱,但是毕竟本性不坏,也没真害死人,所以是进行监控和教育。”
张玉湖介绍了下闽越的情况。
闽越和别的地区比较,天鬼密度要高得多,又以这种实力比较弱的天鬼多见,很早以前就是沟通和教育为主。
没办法,首先,鬼太多了,你就不可能杀光。假如做得太过引来报复,反而不妙。所以即使是几十年前那种特殊时期,闽越跟当地鬼魂也比较客气,只是把那些作恶比较多的天鬼给杀灭了。拉一部分,打一部分。
当然了,他们也不可能管得特别细,人手委实不够,所以会比较依靠民间力量。
这附近一带,以往都是几个月前去世的林舒前辈在照看。几年前他行动不便又痴呆后,本来要派人来处理。无奈这年头民间力量萎缩,华电工也在萎缩,这一带的天鬼又一直老实本分,所以没有进行什么干预,只是定期过来查看。
颜夏问,“你们要怎么教育它们?”
张玉湖说,“上一下通识课。要上语文课,教它们学普通话、汉字,还要上礼仪课、鬼律课……”
颜夏听到鬼律课的时候惊讶了下。
鬼律是指华国鬼律,实际上是华国官方跟本土的顶尖天鬼签订的一些条文,对天鬼的行为进行约束。当然了,普通鬼魂是不指望的了,普通鬼魂基本无法沟通,极端的天鬼都不觉得它们跟自己是同类。
但是就算如此,也是这些天鬼把相关条例向下传播,主要约束自己手下,很少有直接给这种小天鬼进行教育的。
但假如说听到鬼律的时候,颜夏只是有些惊讶,听到后面她都被震惊了。
“还有法理学、宪法学、法律史、刑法、民法、刑事诉讼法、民事诉讼法、行政法与行政诉讼法、国际法。”
顾淮说,“你这是要一只鸡一条蛇考法考吗?”
张玉湖还是笑容可掬,“天鬼总会碰到莫名其妙的祈愿,还是有必要让它们认识到华国社会是怎么运作的。你们夫人别说现行法律条文,她连这两千年来的律令学都懂。它们只是学一下现行法律法规,不难。”
你也知道那是夫人啊!
颜夏正腹诽着,张玉湖又说,“假如学有余力,它们还要学下闽南话、福安话、闽北话、闽中话、永安话、客家话、吴语、赣语……”
张玉湖一口气报了一串方言,仿佛在报菜名一样。
除了21所的人,其他人都惊呆了。
为什么一只从没出过村的鸡要学这么多东西啊!
颜夏说,“你确定要它们学这么多?它们真学得了?”
张玉湖说,“放心,它们是天鬼,肯定学得会的。”
顾淮说,“你逼它们学那么多东西,不怕它们逆反变坏?”
“放心,我们会劳逸结合,绝对不给它们上补习班。法定节假日、寒暑假和双休绝对落实,在这个期间,只要有人陪同,它们去哪都行。也不会拖堂,每天会给它们安排体育课……咳,游戏时间。虽然有期末考,可是我们也会比照人类学生,给它们安排温书假。”
……这个期末考就很灵性。从来就只见过鸡娃的,结果你们21所鸡鬼,还是鸡一只鸡鬼一条蛇鬼。
颜夏去解开火牢,两只天鬼还是懵懵懂懂的。
颜夏说,“你们可以出来了。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大白鸡伸出爪子试探了下先前的边界,一下子伸过去了。
大白鸡高兴地飞了出去,黑蛇紧跟其后。
颜夏看着在高兴地乱窜的两只,只觉得这可能是它们最后的快乐时光。
很快你们就会遭遇现代天鬼教育的毒打。
下次见面,估计你们就是文化鸡和文化蛇了吧,嗯。
很快,21所的人带着两只天鬼回去了,他们还得对这两只做一个全面的检测。顺带一提,因为大白鸡真的很喜欢开封菜大白鸡,所以玩偶装他们还给大白鸡留下来了。
原本的喧闹回归沉寂。
陈曦有些担心地说,“大王真的行吗?”
颜夏心虚地移开视线,“毕竟是天鬼,应该行的。顶多花费多一点时间。”
天鬼嘛,学上几十年也不成问题吧?就算是这种实力低微的小天鬼,它们能存活的时间也比人类长,能有两三百年吧。
顾淮说,“好了,我们早点睡吧,明天还得跑长途。”
于是大家都准备回自己房间,可是颜夏被陈曦叫住了。
顾淮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颜夏让他先回去。顾淮点了点头,就走了。
颜夏看向陈曦。
陈曦踌躇了会儿,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把话问了出来。
“颜老师,你能……让我看一下我的外公吗?”
“价钱好商量。”陈曦急忙说,“二十万够吗?”
颜夏定定地看向陈曦,说,“林前辈没有变成鬼。”
陈曦说,“你的意思是,外公他投胎了吗?地府的效率还真的有点快。”
“不是,他就是没有变成鬼。人是不会变成鬼的。”颜夏说,“鬼是一种自然现象,它们就算长得像人,也跟人毫无关系。它们跟人也好,跟动物也好,没什么关系。人和动物死了都不会转变成鬼。”
陈曦绞住自己的手,“颜老师,我可以加钱,五十万……”
“不是钱的问题,是做不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亡者之鬼。”颜夏平静地说,“死去就是死去了,无论是人和动物都不会变成鬼。我们说的鬼,假如这么称呼会让你误会,你也可以称之为灵,可以称之为量子力学。我很喜欢钱,但我不能让你去见不存在的东西。”
陈曦露出了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容,“所以,你的意思是,人死了就是一团烂肉,不会变成鬼是吗?”
颜夏轻声说,“我很抱歉。”
说完,她径直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颜夏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高高兴兴地吃着鱼丸。
闽都的鱼丸也很不错,她觉得很好吃。
王旭问,“颜老师,我们现在出发还会堵车吗?”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掷个圣珓看看?”
顾淮满头黑线地把她制止了,“得了,你别因为这种事去问夫人,小心夫人把你也拉黑了。”
王旭疑问地说,“也?”
颜夏笑了,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顾淮也没有。
颜夏说,“要不就准备一下吧,我感觉今天应该不会堵。”
王旭说,“好勒,我先去下卫生间。”
前天堵得他对上正常的厕所都有执念了。
颜夏和顾淮先去把水杯装满,泡了茶,准备在车上喝。他们才弄完,陈曦似乎下定决心又过来了。
“颜老师,我能不能再问你几个问题?”
颜夏愣了下,回头看了下顾淮,就对她点了点头。
她们还是避开了其他人。
陈曦今天平静了许多,但她还是问,“颜老师,人死后真的不会变成鬼吗?”
“不会。”颜夏坚定地说。
“那……”陈曦垂下眼睛,“我外公为什么在最后那两年总是见到死去的人呢?”
“嗯?怎么说?”
“他总是说有鬼。”陈曦说,“他会让我躲起来,说有鬼来了。他有时会大喊大叫死去的人的名字,会说你们是不是来接我了。他有时又会说,大王,你又来玩啦。”
陈曦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既然大王真的老找他玩,那死去的人是不是也是真的回来了?”
颜夏说,“可是,林前辈最后两年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吧?你们大王真的出过村吗?”
那只鸡,看上去就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
颜夏又说,“就算你们大王去过医院,也不能说明什么。人是会产生幻觉的。他并不会一直处于幻觉中,但是真实和幻觉会交替在他的世界里出现。他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陈曦想起大白鸡说的话。
“小房子和林舒一起不见了,现在只有大房子。”
所以大王,是真没出过村吗?
陈曦心下一沉。
她应该问多一点的。
陈曦咬紧下唇,颜夏递了张纸巾给她,她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她道了声谢,接过来擦了下眼泪。
“抱歉,颜老师,麻烦你了。从昨晚纠缠你到现在。”
颜夏摇了摇头,“不麻烦,我只是回答了几个问题而已。”
陈曦盯着手里的纸巾说,“颜老师,你说,既然人死不能变成鬼,人又为什么要把葬礼举办得那么隆重,又还要做那么盛大的水陆大会呢?”
“因为活着的人需要吧……”颜夏有些为难地说,她总觉得这个问题回答得不好会导致陈曦崩溃。
人觉得,或者说希望人死了会变成鬼,是因为害怕死亡就是彻底的终结和消失。
庄子在两千多年前就意识到人死后不会变成鬼。
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姑且不论人是不是气变成的,但是确实,他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人从无中来,到无中去,没有一个一直存在的、仿佛没有终结,与宇宙同在的后续。
但是绝大部分人无法接纳这种观念。
因为人最恐惧的是自己的消失,需要解释一个我到哪里去的问题,但是又希望这个答案能让自己心安。
有时,这个答案也同样是希望死去的人能继续和自己同在。
颜夏一开始知道世界上有鬼存在,也寄望于能再次见到养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