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赛阿所发现他们一家七口在野外熬着,但每个人都还活着,他又不允许他们继续居住在那里,最后把他们一家全都驱逐出华国。”
这话一说完,李少白叫了起来:“这不就是个恶霸吗?”
墨全说:“对,就是个恶霸。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他曾经藉着捞油锅弄得很多人全家都遭了难。那个小姑娘落到这个人手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老袁沉着脸说:“老墨,买卖人口、把人当作奴隶都是违法的。你们就任由他们这样?”
墨全道,“老袁,你傻了吗?在这种地方有谁管?政府还不许搞神判呢,你看我们这里,照样捞油锅。神才是法。”
“这根本不是神,连恶神都不是,这里有的只是一群恶人。”
老袁撂了这话,就黑着脸走了,李少白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还没见过老袁在外面说这么重的话。
老袁心情很糟糕,他认为这种状态不适合去做跟当地人交流的活,所以今天工作就到此为止。李少白也就待在屋里整理这些天记录的材料。
只是整理着整理着,李少白又忍不住想起王明书。
他始终很难相信王明书是坏人,但是她把帕阿真的女儿卖给那样的恶霸,又让他有所动摇。
她就算养不起,那也没必要卖给这样的人。她可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李少白心里有些乱。
帕阿真终究没能把他的女儿救回来。回来以后,日日酗酒,喝多了就在寨子里骂人。
过了两天,寨子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又要神判了。
王明书的勒墨夺指控帕阿真对王明书行奸,帕阿真不承认,声称那天只是喝多了到他们家骂王明书和勒墨夺,并没有对王明书行奸。
头人本来是打算调查一下,可是一问之下,王明书只是哭,勒墨夺要求帕阿真非得捞油锅不可。
调解无效,只能捞油锅。
同样的阵势,只是原告和被告的身份互换了。
李少白也第一次见到了王明书的丈夫勒墨夺。
跟他想像里的粗鄙农夫不一样,他长得颇为瘦弱,而也许是长期不见阳光的关系,他的皮肤白得有点惊人。王明书搀扶着他,他冷着张脸看向帕阿真,两人这样看着竟然还颇有点夫妻相。
他们这次的赌注是四头牛和两头猪。
和上次一样的流程。
帕阿真伸手下去捞了石头,李少白发现勒墨夺的肤色又白了一点。
也许,他也没想过捞油锅竟然是这么残忍的事。
于是,三天后验伤。
帕阿真的手果真被烫伤了。上面长着大大小小的水疱,底部的皮肤三天过去了还是红的,只要碰一碰就痛得不行。
帕阿真输了。
他绝望地叫道“他是被冤枉的”,可是他依然是输了。
王明书当初伸手下去可是毫发无损,可见神判是准确无误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好人受冤枉。
帕阿真也没有四头牛,他只能先赔了勒墨夺两头猪,再到处借钱,想办法把剩下的四头牛弄出来。
而在他到处借钱买牛的时候,勒墨夺和王明书夫妇,把帕阿真赔的一头猪宰了,把肉分享给全寨。
王明书笑盈盈地把肉给墨全的时候,老袁说:“我们不是你们寨子里的人,没必要分给我们肉。”
王明书第一次跟他们说话了。
她说的是官话,还挺标准的,比老袁那混着口音的官话标准多了。
“墨全是我们寨的人,这是给他这一户的。L族还保留着平均分配食物的原始习惯,各家杀猪宰羊,都要把生肉分成若干份,给每户人家都送上一份。入乡随俗嘛。你们在他家里做客,他要分给你们,也是应该的。”
老袁没再反对,而是对她道了谢。
但等一回到墨全家里,他就说:“那肉赶紧扔掉,我们不能吃。”
他们寨子穷,一年到头荤腥少见,有人分块肉很不错了。
何况,今年准备推行粮票制度,以后他们这些城镇居民吃肉都得有肉票。现在农村还不需要粮票肉票这些食品票,能吃块肉不好吗?老袁为什么要拒绝?
追问下去,老袁只是说:“这肉不干净。”
墨全看着这肉也有些犹豫,“发猪瘟的话,煮熟应该也能吃。”
平心而论,墨全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肉。这会儿也不是很舍得把这肉扔了。
老袁却说:“比这个可怕多了,就是煮熟了也没用。”
墨全脸色大变,赶紧把这肉扔了。
老袁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些粉末,抹在这块肉上,就把这块肉包好,深埋在村外。
处理完这些,李少白问老袁,“袁大叔,我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其他人?”
老袁看向墨全,“你也这么觉得?”
墨全犹豫了下,问道,“老袁,这东西吃了一定有生命危险吗?”
“那不好说。反正肯定会得病,但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
墨全说:“我知道了。”
然后,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李少白不能理解,老袁不太想解释,墨全只好苦笑着解释:“他们难得有一点肉吃,只要不是吃了就会死,要是有人吃了没事,你不让他们吃,我们搞不好会被神判。”
李少白听完也沉默了。
回到墨全家里,吃过包谷稀饭,老袁就提议明天回县里去。
“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我们明天就走吧。”
墨全和李少白自是没有什么异议,但是夜里,李少白就发起热来。
他头痛欲裂地醒来,原本想喝点水的,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动弹,只好去找隔壁房间的老袁。他却发现老袁不但像煮熟的虾子,甚至还抽了起来。
“袁大叔、袁大叔。”
李少白拍了拍老袁,老袁完全没反应,已经抽得停不下来了。
他怕得不行,强撑着去找墨全。但他怎么拍门都没用。还好门没锁,他直接闯了进去,墨全全身滚烫得不行,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李少白彻底慌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这个寨子里根本没有药,他要去哪里找人医治他们?
高热让李少白脑子糊成一片,思考速度明显降低,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可以去找那个收了茅台酒的巫师。
这种边远又落后的寨子,巫和医往往是不分家的。虽然他们主职是跳大神,但也会一点草药知识,让他过来看下,总比自己干着急要好。
李少白披上衣服,自觉很急,实际上缓慢地挪动到大门前。
他一打开门,一名清秀的女子正站在那里,抿唇对着他笑。
是王明书。
李少白一个激灵,全都想通了。
真的全是她干的。她不怀好意。
王明书看了眼屋里,轻声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少白强打起精神道:“夜已经深了……”
王明书“噗嗤”一笑,“你不让我进去,他们两个说不定就要这么死掉了。你确定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少白一下子出了一身汗,体温也仿佛降低了些。
他终于醒悟过来。
眼前的女子并不是那么简单。老袁千防万防也没防住她,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他能怎么办?
李少白后退了两步,从门口让开,王明书就这么大方地进来了。
王明书先是去了墨全的房间,看见他那模样就退了出来。
接着,她去了老袁的房间,饶有兴致地看着老袁抽个不停。
李少白十分紧张。
他什么都没说,为什么她会知道哪间房有人?
过了大约三分钟,老袁缓了过来。
他悠悠醒转,看见门口的王明书,整个人都绷紧了。
“果然是你。”
王明书轻声笑道,“是的,是我。”
老袁艰难地坐了起来,从包里拿出一道符贴在身上。老袁说话瞬间利索了很多。
“你是在什么时候下手的?”
“你们来的第一天。”
老袁沉默了下,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碍事。”王明书笑道,“你们是官府的人,我也不想杀死你们。只要你们现在就离开,我可以让你们活下去。你身上的符坚持不了多久吧?”
老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明书吃吃笑道:“你就当我是鬼火堆的余烬吧。”
老袁招了招手,让李少白过来,他在李少白身上也贴了一道符,李少白瞬间头不痛了脑也不热了,思维也清晰了。
老袁这时才对王明书说:“你为什么要害帕阿真一家?你跟他们有仇?”
王明书很大方地点头,“是的。我和他们一家有仇。这事无论去到哪里,都是我有理。”
李少白问:“什么仇?”
王明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你们知道鬼火堆是怎么来的吗?”
王明书不等他们捧哏,直接说了起来。
“四十多年前,这个寨子有个小孩病死了。这个小孩的父亲认定他是被人下蛊害死的,就去找巫师,一定要问出这个小孩到底是被谁害死的。那巫师给了个位置,那个小孩的父亲去到那个地方,发现那里是好几个妇女在干农活。但是其他人跟他也不熟,他找不到理由,所以他认定了,是他的外甥女下蛊害死了他儿子。
“其实,那年轻的姑娘和她的表弟一家也没有仇怨。但是她舅舅二话不说,把她捆了起来,说她害死了自己的表弟。那姑娘直称冤枉,但是她舅舅一家都不听,只为找到了养药者高兴。他们带着她游村,按照习俗,所有村民,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往她身上戳上一刀。
“她哭喊着,但没有人可怜她。她的血洒遍了整个寨子,最后被带到寨子外面烧死了。她被烧死的那个地方,就叫鬼火堆。”
王明书看着李少白那难以置信的表情,轻笑道,“是不是很残忍?你可以再问问带你们来的那个男人,他父母为什么要离开寨子。因为他父亲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但是在这里,他不敢违背习俗,所以他也往那个可怜的姑娘身上戳了一刀。自那以后,他的良心谴责着他,他每天晚上都梦见那姑娘浑身是血哭号着的样子,最后就带着新婚妻子离开了这里。”
“你不是说会让我们活下去吗?”
“我只是不会再趁着你虚弱的时候,给你加点别的东西。你不是也会解吗?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吧?你身上的符足够你们三个到县里求救了。”
“我知道了。”
老袁吩咐李少白收拾一下东西,就去救醒墨全。
墨全醒过来,看见王明书也不敢多话,匆忙收拾一下行李,就连夜带着老袁和李少白出了寨子。
李少白回头看了一眼,寨子黑黢黢的,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王明书就站在那里目送他们远去。
李少白回过头,跟上老袁他们的步伐。
待看不见寨子了,老袁又给他们三人施了咒。
“防野兽。”老袁解释。
东方发白的时候,他们估摸着离寨子已经挺远了,就歇了下来。
他们本来就带了些压缩饼干,回程倒不用饿肚子,但他们取水颇有些困难。还好有老袁和墨全在,他们还是找到了合适的水源。就是老袁在取水前又是掷杯筊,又是又唱又跳的,看得李少白一脸困惑。
待他们终于吃上东西,李少白终于问了出来。
“袁大叔,我们中的到底是什么?”
老袁瞥了一眼,说:“水蛊。”
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着了道的墨全来精神了,“这蛊是在水里的?”
老袁点了点头,“你们寨子的水源被污染了。”
李少白瞬间毛骨悚然。
“你的意思是,整个寨子都中招了?”
“嗯。”老袁点了点头。
“袁大叔,你能解吗?”李少白急忙问道。
老袁点了点头,“能。”
墨全一拍大腿,“我就知道老袁你是有本事的。你瞒得我好惨。”
之前只是听说老袁有点本事,他一向半信半疑,但是经过昨天的事,墨全哪里还不懂?老袁这是有大本事的人!
老袁瞥了他一眼,说:“我手上能压制这蛊的符数量有限,解蛊的东西要到县城才找得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墨全只得点了点头。
李少白又问:“什么是水蛊?”
老袁说:“短狐听过吗?”
李少白和墨全一起摇了摇头。
“蜮呢?”
李少白说:“一种鬼?”
老袁叹了口气,说:“含沙射影总听过吧?”
这回李少白和墨全都点了点头,“听过。”
传说里,含沙射影的就是一种叫“蜮”的怪物。但最初,古籍里对“蜮”的描述是含沙射人。
有文献认为,“蜮”含沙射人以后,人被伤后就会发疮。但《搜神记》里有一段描述与别不同:“所中者,则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剧者至死。江人以术方抑之,则得沙石于肉中。”
老袁说:“有个医生跟我说,听上去有点像破伤风。因为深部伤口被泥土污染可以得破伤风,破伤风典型症状就是身体痉挛,早期破伤风也可以有发热。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没人知道什么是‘蜮’,我们没人见过。但是有人根据这个记载,培育出了水蛊。”
水蛊可以混在水里不露任何痕迹,是非常隐蔽的蛊,所以连老袁这次也栽了。
“要是有条白狗就好了。白狗有灵,可以辨认水蛊。”老袁感慨了下。
他们休息好了,老袁给他们更换了身上的灵符,继续往县里赶去。
他们从县里到寨里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这回回去却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
但是老袁的灵符只剩下一张了。
就在他们到达县城时,老袁给了李少白一块玉佩,细细嘱咐了他要去哪里找谁,要怎么和人说他们遇到的问题,就一气呵成地把最后一道灵符贴到李少白身上。
李少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老袁和墨全倒了下去。
他用力撑着他们两个,高喊着,让被惊起的民众帮忙,把他们送到了县人民医院。他本人则是迅速找到了老袁说的那个人。
这人是个年轻姑娘,也姓袁,不知道和老袁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少白跟袁姑娘细说了情况,再将老袁的玉佩交给她。
袁姑娘没有接,只是看了眼玉佩,冷道,“他怎么不死在那里算了。”
李少白一听这话就想骂人。但还没等他开骂,袁姑娘就拎着一个箱子出来让他带路。
李少白把话咽了下去,去到现场看着袁姑娘换了一套衣服,在那里又唱又跳,还拿着把铜剑在老袁和墨全身上比划,看得李少白心惊胆战。
终于,老袁和墨全醒了过来。
袁姑娘说:“既然醒过来,那麻烦你就自行解决。”
老袁这会儿卑微得不行,“行,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假如有空……”
“没空。”
袁姑娘甩下这句话就走了。
老袁看着袁姑娘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转向李少白,“李少白同志,我们得去找条三条青鱼。”
“为什么?”
“解蛊毒。”
“……”
是的,水蛊需要用青鱼解。但是在这里,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只能求助研究室。
研究室那边听着只觉得荒唐,但他们还是联系了当地政府,最后还是通过政府找到了。
在这期间,老袁画了一堆符,等着时间差不多就换一张贴一下。只是时间越来越短,就在李少白绝望的时候,他们终于等来了他们的青鱼。
这鱼得吃下去。
当然,不需要生吃,但连盐都不能加,更别说其他了。就只是一条鱼,蒸,要全部吃进去。
李少白很想吃肉,但是从来没想过会吃到这样的肉。
他吃得快吐了,好腥。
终于,他们的蛊毒解决了。
老袁长出了一口气,“好了,我们带人回寨里。”
李少白愣了下,“我们还回去?”
“当然得回去。”老袁说道,“她那是要整个寨子的人都死,我们能看着她做这种事?”
“可是袁大叔,她跟那个寨子的人有仇……”
“她是不是真跟四十多年前惨死那姑娘有关都还两说,何况,”老袁冷酷地说,“就算是她的后人,那又如何?”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老袁打断了李少白的话,“李少白同志,她连八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四十多年前,她爹妈都还没生出来。那时候的罪孽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还那么小,就活该因为四十多年前的往事被卖给别人当奴隶吗?”
李少白被老袁训了一顿,也不再反对。
确实,他对王明书有好感,所以王明书给的那个理由他也接受了。
那个寨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凶手,这是他们应得的。
但是他也忘记不了那个哭着的八岁小女孩。
她又有什么错呢?
无罪不罚。她还那么小……
但是等他们带着人赶回寨子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整个寨子都是死人。
王明书的丈夫勒墨夺也死了。
他被发现的时候,尸体是被绑在树上的,头发被烧了,身上插满了箭。除此以外,他身上满是淤青,还有鞭打的痕迹,双手和胳膊还有着明显的烫伤,看上去还发生了感染。
他们搜索了半天,在老袁的法术帮助下,终于在寨子外发现奄奄一息的巫师,就是收了老袁茅台酒的那个。
老袁还想找到王明书的下落,但是法术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女人像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他们又赶往另一个寨子,解救阿帕真被卖掉的女儿。
那个小女孩还活着,但是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已经遭受了多次虐待。
但是好歹,还活着,也还没发生更糟糕的事。
经过一番救治以后,巫师醒了过来。他们依然带着墨全当翻译,询问了下巫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王明书干的!她是勒墨夺的妹妹!她在我们寨的水源里下了蛊,还在送我们的猪肉里下了蛊!”
李少白被这个消息震撼得无法言语。他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艰涩地问:“她不是鬼火堆那个姑娘的后人吗?”
“什么鬼火堆姑娘的后人?车玛山死的时候才十三岁,还没成亲呢。”
在老袁的追问之下,他们终于知道王明书的动机。
勒墨夺和王明书的母亲,当年因为婚礼后有人病死了,被村民公认是养蛊户,被孤立、被欺凌,最后不堪受辱,在生下勒墨夺后,独自翻山越岭地跑了。
她在隔壁县住了下来,又嫁给了一个当地的青年,生了王明书。
她和勒墨夺重逢是一次意外。
她的第一任丈夫有一次因事去了隔壁县,两人意外见面了。
在得知妻子已经另嫁他人,他非常愤怒,扯着她不让走。在一番纠缠之下,他质问妻子,勒墨夺怎么办?他从来没见过他的母亲。
也许是为人母对孩子的思念,她跟着第一任丈夫回了寨子。
但是她才和勒墨夺见面,就被帕阿真撞见了。
帕阿真的女儿当时病得厉害,巫师束手无策,现在帕阿真看见勒墨夺的母亲,顿时大怒。
原来如此。
是勒墨夺一家害的!
勒墨夺立刻表示,是他的母亲一人所为,跟他们父子毫无关系。
于是他亲自把自己的母亲捆起来,还烧掉了她的头发。
帕阿真给她淋上狗血,找了寨里的人过来殴打她、用鞭子抽她,逼迫她把蛊收回去。其中殴打得最积极的就是勒墨夺。
后来,她不知道怎么跑掉了。
帕阿真本来还想追,但是他的女儿的病逐渐好了,他以为蛊被收了回去,所以没再追逐。
根据王明书所说的,她的母亲逃回了家里,但因为伤情过重,最后还是死了。她的父亲为了讨回公道,到处奔走,但是因为涉及人数太多,又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人愿意搭理,最后病倒了,含恨辞世。
“那个女人说,她就是来讨回公道的。”巫师打了个哆嗦说。
王明书给全寨都下了蛊。全寨的人只能求她高抬贵手。
她把勒墨夺绑在树上,让村民像当初对待她母亲那样,殴打他、用鞭子抽他。王明书就在旁边笑着看,最后让村民朝他射箭,有些箭头上还要涂上毒药。
就这样,勒墨夺被她折磨死了。
但是她也没放过寨里的人。
她不愿意给寨里的人解蛊,就这么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巫师是因为还算有些道行,所以撑到了老袁他们的到来。
“那帕阿真呢?”李少白问。
巫师打了个哆嗦,说:“死了。你们见到一具布满虱子的尸体没有?那就是他。”
王明书给帕阿真下了虱子蛊。帕阿真在众人面前挠啊挠啊,把皮肤都抓烂了。无数虱子黏附过来,他不断抓挠,怎么都挠不掉,身上仿佛长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虱子。
王明书当时语气轻松地说:“你不是说我阿妈是养蛊户吗?但你从来没见过蛊吧?我让你见一下。”
最后帕阿真不堪折磨,自杀了。
“那……王明书的母亲到底是不是蛊女?”李少白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巫师摇了摇头,说:“我想应该不是。养蛊户都是有本事的人,除非被巫师压制,否则哪能被普通人这样欺凌到死?就算性子软,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还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他犹豫了下,说:“王明书也说她阿妈不是养蛊户,她的本事是从别处学来的。”
老袁在整个过程中都比较沉默。
他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勒墨夺是不是很早就被控制住了?”
巫师苦笑道:“是的。他们成婚那天,勒墨夺就被她控制了。勒墨夺害怕她,为了活命,把自己父亲弄死了,还主动帮她陷害帕阿真、给寨里的人下蛊。”
老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再后来,从王明书的父亲曾经到处奔走一事,他们去查了下,发现确实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后来他就再也不来了。从这里,他们查到了王明书确实曾经是一名大学生,学校那边说她是因为父亲重病请了假,后来办了休学。
“她吗?挺好的一个人。我之前病了还是她照顾的。她父亲好了吗?是不是要回来上学了?”她曾经的室友这么说。
王明书再也没回来读书,她成了通缉犯。
这是大案、要案,但是投入了许多人力物力,始终没有人再见过她。
帕阿真的女儿被墨全收养,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很久以后,一个村子来了个很厉害的师娘,会看手相,会驱蛊、驱鬼。
一个被认为是养药婆的女人渴望地看着被人围在中间的师娘,她也想让她看看,但她只能远离人群,就这么远远地看着。
那个师娘却敏锐地发现了她。
师娘越过人群向她走去。她看了看她的手,捂着心口说:“我不敢说,但你招惹上的东西太凶了。你再这样下去,整个村的人都会遭难。我可以驱除,但是这需要所有人的配合。你愿意吗?”
女人急忙说:“我愿意!”
村里的人听说这会让所有人遭难,也同意了。
那天晚上,仪式是在河边举办的。
村民扎了个和女人一般身形的稻草人,让它穿上女人的衣服,戴上她的首饰,再把它搬到了那里。
那个师娘拜过四方,给狗血作法,接着兜头就给了那个女人一大桶狗血,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用柳枝轻轻打了那个女人三下。
她又唱又跳,移动到稻草人旁边,又轻轻地打了稻草人三下。
她说“快快,把它推进河里”,村民忙不迭地把代替女人的稻草人推进了河里。
接着,师娘让人用猎枪往河里开了三枪,这个仪式就算完成了。
女人血淋淋地站在那里,但村民并没有嫌弃她,而是在二十多年以后,再次把她当作村里普通的一份子接纳了。
师娘收了报酬就走了,女人再也没见过她。
她也不知道那个师娘到底是谁,只听说她姓王。
——南诏神判事件完——
一名农妇正在给才四岁的儿子喂药。
她儿子已经咳了半个月了,她为他找了不少偏方,前几天终于咬牙带他去卫生站看了,开了药也不见好。
她把儿子哄睡了,就去找丈夫。
丈夫正在看着药渣发愁,“凤英,这药还能熬多少次?”
“还有味道,应该还能熬几次。”涂凤英,也就是农妇说道。
丈夫说:“那就继续熬吧,吃完要是还不见好,我们再带他去一趟卫生站。”
涂凤英应了声答应了。
夫妻两人躺下了,但涂凤英心里有事,怎么都睡不着。
她躺着躺着,就说,“福鸿,我总觉得金元这病不对。”
“怎么不对?”
涂凤英喃喃道:“前年腊月三十我打破了一个茶罐,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翠莲就得病没了。去年腊月,我又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罐,现在翠福也得病……”
秦翠莲是他们的女儿,去年得病死了,涂凤英悲痛之余,就认定女儿是被自己在腊月三十打碎了茶罐害死的。上年腊月她又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罐,虽然不是腊月三十,但她总疑心小儿子秦翠福也是被这个茶罐牵连。
她这么一说,她的丈夫秦福鸿也有些怀疑。但他转念一想,那只是腊月打碎的,又不是腊月三十,就安慰她说,“又不是腊月三十,别想那么多了,明天我就带翠福去卫生站看看。”
腊月三十打碎东西,可能预兆着大祸临头,但是腊月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正是春耕的时候,因为秦翠福的病,涂凤英一直没去地里,家里就指着秦福鸿。要是她去地里,因为牵挂着儿子,也不一定能干好活,所以最后还是涂凤英带着儿子去了卫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