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卫生站一天就八十个号,大队长媳妇儿一个人就抢走四五个,留给屯子里其他人家还剩下多少?要是谁家都像大队长媳妇儿这样,带着自家孩子来排队抢票,屯子里三百多户怎么分,怕不是得天天吵架当场开撕!
正是因为大队长媳妇儿这个行为,让屯子里的怨气越积越深,已经到了爆发的临近点,偏偏这时候,伍月英还变本加厉,搞出了一招釜底抽薪,想要把整个卫生站的票都给抢过去,一张都不给屯子里的人留。
这让屯子里的人如何还忍得了?当场就炸了呗。
那些村民集体找去伍家闹事,都是抱着要给伍永兵难堪的目的,好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伍永兵果然是吃瘪丢脸了,但让大家伙儿万万没想到的是,伍永兵道德感和自尊心太强了,妻女的背刺,让他在屯民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也彻底压弯了他的脊梁,所以他不但大义灭亲,把女儿伍月英给举报了,还引咎辞职,把靠山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职位给腾出来了。
这下,屯子里的人彻底慌了。
这时候大家意识到,屯子里这么多人,算来算去,还就伍永兵当大队长最为合适。
如果换成其他人,首先肯定会先为屯子里跟自家同姓的宗族谋福利,做不到像伍永兵那么公正公平;
另外,其他人也没有哪个能像伍永兵那样有勇有谋目光长远做事周全,敢去跟公社那边公开叫板,为屯子里的人争取利益和好处。
伍永兵现在不干了,整个靠山屯就群龙无首,完全成了一团散沙,以后还不定怎么着呢。
之前叽叽歪歪说伍家坏话的那帮人,这下都懵了,谁也不敢再当搅屎棍在背后胡说八道了,生怕会惹了众怒,让屯子里的人把伍永兵辞职这个事儿怪罪到自家头上来。
这么大一口黑锅,他们可背不起。
叶青也傻眼了。
她跟伍永兵合作的这半年,那是相当愉快,伍永兵是个妙人,自己不懂的绝不瞎出主意,对叶青的工作能力充分信任,基本上叶青安排他干啥他都不会提出质疑,执行能力非常强,两人配合很默契,工作进展起来就容易。
所以叶青绝对不希望靠山屯再换个人来接手,要是推选出来的新大队长,是个不着四六还啥事都要插手,只会瞎指挥的人,那她怕是得疯。
一想到换上来的人会让她接下来的计划推进受阻,甚至直接胎死腹中,叶青就忍不住两眼一黑,恨不得冲到伍永兵家里去,把那老家伙脑子的水都给倒出来,再问问伍永兵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辞职,这是要把她陷入不仁的境地啊,您倒是屁股一拍说不干就不干了,衣袖一挥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我接下来还咋整?我只想搞技术,完全不想参与靠山屯生产队的内斗啊!
叶青忍不住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想要骂人,想要发狂,可她还不能慌,得尽快去找人商量对策。
好在慌的也不止她一个人,老支书比她更着急,一听到消息,就着急忙慌地叫人来找她了。
事发突然,伍永兵辞职这个事儿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他已经被公社那边带走调查了,生产队这边也没法找人了解具体情况,只能把干部们都召集起来,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看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至于为什么叫叶青,还是因为如今叶青在靠山屯的分量非比寻常了,她说的话能让屯子里的人都信服,再加上这次事件,也是因卫生站的票务问题而起,所以叶青在处置伍永兵这件事上是具有发言权的。
所以等叶青赶到晒谷场那边的仓库临时会议室的时候,生产队所有的干部,甚至包括老支书,都齐刷刷地朝着她看了过来,显然都在等着她拿主意。
叶青这会儿也顾不上讲究什么谦虚谨慎了,管他是不是越俎代庖,她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大队长绝对不能换人,要是把他给换了,我这边就第一个不同意!”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大概大家都没有想到,叶青平时根本不掺和屯子里的这些事务,现在却率先表明了她的鲜明态度,如此坚决地投了伍永兵的支持票,这确实是让一屋子人都觉得意外。
老支书抽了一口旱烟:
“小叶,老伍他是自己辞职的,不是咱们要换他,而且这事儿捅到公社去了,公社那边的处罚还没下来,但这事儿已经不由咱们屯自己说了算了。”
叶青平时是很理智的,但这次这个事儿,确实让她觉得生出了不太妙的感觉,如果换了大队长,她绝对会受到掣肘,以后干啥都不方便了。
所以叶青这回打算无理取闹一次,不管老支书给的理由是什么,谁来都不好使,她只一个要求,那就是得保伍永兵,不满足她的要求,那她就有样学样,也跟伍永兵一样撂挑子不干了。
“捅到公社了就让公社派能说话的人来谈,谁说了算就让谁来处理,伍大队长辞职了,那就想办法让屯子里的人重新推选,再把伍大队长给投回来!”
“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并不是非要留在靠山屯卫生站的,远的不说,县医院,还有隔壁部队农场,我能去的去处多得很,也有很多大单位愿意给我机会。”
“如果不是在靠山屯跟伍大队长合作愉快,我不会毅然决然拒绝那些城里的工作,选择留在靠山屯这犄角旮旯窝里。”
“正是因为大队长和老支书尊重我的意见,给了我很大程度上的工作自由,我才心甘情愿留在这儿支援农村建设。”
“但如果换一个人来,我估计就不会像如今这么自在惬意了,那我何必留在靠山屯?”
叶青这番话说得很平静,可话里的意思,却是让这群干部集体心下一凛,一个个都正襟危坐,表情都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这些人里面,未必没有想要借助这个机会趁机上位的,伍永兵一旦真的下台,老支书年事已高,再让屯子里的人一闹腾,搅浑了这摊水之后,他们这些人未必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可这些人心里面想得倒是美,却没料到会杀出叶青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
谁不知道如今叶青在公社,在县里的分量?她说要保伍永兵,上头能反对?
而且靠山屯如今还就靠着叶青翻身呢,如果这位姑奶奶真的因为一个大队长人选就赌气跑路了,那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谁接手?怕是到时候整个屯子都得炸了,谁上去当大队长谁就得成为靠山屯的公敌!
在场这些人也不傻,除非活得不耐烦了,否则谁去争这个位置当靶子啊?
叶青这一表态,果然这些人就都识相老实了,很快大家就商量出了对策,弄一张大字报,整个靠山屯联名上书,集体到公社去为伍永兵请愿求情,要求公社对伍永兵免除责罚,并恢复伍永兵的大队长职务。
签名叶青肯定是很爽快就签了,但去公社请愿这事儿她就不参与了,主要是这事儿有点丢人,而且以她如今的地位,真要保一个伍永兵,去找赖国昌帮伍永兵说几句好话其实就能办得到。
但事儿不是这么办的,这会让伍永兵以后永远觉得低她一头,以后两人再合作就不像之前那么轻松愉快了,甚至她这么做可能还会引发靠山屯村民的不满,觉得这事儿太容易就轻松揭过去了,是不是公社那边徇私了。
叶青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所以还不如让靠山屯这边感受到一点紧张压迫和危机感,让大家团结起来想办法自救。
这样闹上一闹,反而能让屯子里的人彻底冷静清醒过来,认清自己身上的不足,别得了一点好处就飘得不知道北了,同时也能让屯子里的人少一些自私自利,少整点幺蛾子,大家团结一心重拾信任,将来拧成一股绳,有劲儿都能齐心协力往一处使。
伍月英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仍然是一脸的有恃无恐。
她觉得就是偷梁换柱, 用了一下她爸的公章而已,这事儿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生产队的公章而已,算什么大问题吗?而且这靠山屯要没有她爸, 那卫生站能建得起来?她不过就是要个卫生站卖票的岗位而已, 本来贴什么告示都是多此一举,她爸一句话就可以帮她搞定的事儿!
所以在警察说她被人举报的时候, 伍月英根本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屯子里有人看了那个告示后不服气, 才会上纲上线抓着她不放。
她觉得这事儿就是走个过场,回头让她爸上镇派出所说明一下情况,派出所就会把她给放了。
因此她跟警察走得特别利索,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冲着她妈使眼色, 让她妈快回去找她爸求情。
然而等到伍月英到了派出所,被关进审讯室,被审讯员告知, 她是被她爸给举报, 并且她爸还自请卸任靠山屯的大队长, 让公社那边对他的失职做出惩罚的时候, 伍月英当场眼睛就红了。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被这个消息给刺激的,伍月英整个人情绪激动, 面色都不受控制地狰狞起来。
但事实确实如此,伍永兵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再没有半分怜爱心软了。
以前伍月英每次闯祸, 他都跟在后面帮着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可伍月英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闯的祸一次比一次大,如今更是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连他这个亲爹都敢谋害算计,只为了拿整个靠山屯全屯子的利益来给她做嫁衣。
这次教训,让伍永兵意识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所以他痛定思痛,决定痛下狠手,这回就算女儿恨他,他也必须要让女儿为她的自私无知付出惨痛代价,大不了,以后这父女没得做了,以后他就当养过这个闺女。
伍永兵心里面非常愧疚自责,因为他没把自己的女儿教好,才让伍月英如今成了这般祸害,那张告示单他拿在手中看了很多遍,眼眶涨得通红,越看越觉得无颜面对靠山屯的这些屯民,辜负了这些人对他的信任,因此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辞去大队长这个职务,让屯子里挑选一位更合适的人来担任。
他这边和老支书说了一声吼,就主动去公社自首,这才有了公社报警,带着镇派出所的警察守在靠山屯村口捉拿伍月英的那一幕。
所以等到伍母被派出所的人带走,心急火燎地跑进屯子里搬救兵的时候,就被两个儿子告知,丈夫不但辞去大队长的职务,并且还去公社自首了,往后靠山屯再不是伍家一言堂了,甚至父亲还因为这次的事儿,受到公社的惩罚,严重的话说不定得直接送去劳改。
伍母就是个农村老太太,没什么见识也鲜少跟公家打交道,听到儿子这番话后,整个人顿时就慌了,一脸的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你爸他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去自首?”
伍母死死揪着大儿子的衣服,急切追问道。
伍聪失望地看着自家妈:“您别装了,伍月英干的事儿,我不信您不清楚,她让您带着孩子去排队挂号,占了村里多少便宜还不够,还要伙同您给咱爸灌酒,让他稀里糊涂签了伍月英那个告示单!”
伍母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眼中满是慌乱心虚,嘴上替自己辩解:
“你妹妹她向来掐尖要强,她一个农村姑娘,如今嫁了人搬去了部队家属院,如果不拿出点特别的本事来,那些领导家属如何看得起她?我想着反正她也就刚怀孕这几个月还能折腾,等到了孕后期就顾不上这边了,等娃一生,夏家就得接他们一家子回蓟城,到时候卫生站这边的事儿她就更加管不着了,就几个月的时间,让她管一下卫生站的票务又不会怎么样!”
伍母这番话,让伍家其他人都瞠目结舌。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这卫生站是靠山屯集体所有的,不是咱们家开的!”
“您知道现在叶知青的看诊号,外头多少人抢着要吗?还让伍月英管几个月的票务不会怎么样,您知道她把几个月的票务转手卖出去,能赚多少钱吗?您也不怕撑死她!”
“您这根本不是在帮她,您这是在捧杀祸害她,也是在祸害咱爸,同时还要拉咱们整个家去给她陪葬!”
伍聪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把他妈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两个儿媳妇儿在听了伍母刚刚那番言论后,也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婆婆对伍月英一直就娇惯溺爱,她们这些做儿媳妇的从来没为此生过气红过脸,可那也要这个小姑子懂事争气啊,谁家小姑子见天不干人事儿,可劲儿逮着娘家霍霍的?就伍月英这回干的事儿,俩儿媳妇是恨不得把人揪出来暴打一顿,然后直接登报,跟伍月英彻底划清界限,以后跟这个小姑子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伍母这会儿也总算回过神来,看出两个儿子儿媳不是在根她开玩笑了。
她顿时就急了:
“那怎么办啊,你爸不会真的会被送去劳改吧?那你妹妹可咋办啊,她被警察带走了,你爸要是不去派出所求情,她是不是要被判刑吧?”
伍聪差点气笑了:“老子管她去死!她判刑那也是她活该!她要是不作,能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她把咱爸祸害成这样,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她不是嫁了个有钱有势的城里人吗,让夏家去捞她啊!”
伍敏也紧跟着表态:“就是,谁家嫁出去的女儿像她这样?妈,您要是担心她,您就自个儿操心去,别拉上我们哥俩。我也不怕跟您说实话,打从今儿起,她伍月英的事儿,我伍敏绝对不沾边,谁来劝都没用,这个妹妹老子不要了,这种祸害精,我惹不起总躲得起!”
两兄弟这会儿想法出奇一致,那就是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跟伍月英割席,往后她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也不要牵扯到他们身上来了,他们跟那个神经病妹妹不是一家人!
两个儿子态度如此冷漠绝情,伍母当场涕泪纵横,有心想要帮小女儿说几句好话,可俩儿子儿媳压根就不耐烦听,两个儿媳妇儿带着孩子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娘家去了,俩儿子则着急忙慌地要去公社打听情况,想知道公社那边对他爹自首这事儿是个什么看法态度,几个人都顾不上管伍母,就这么随意地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伍母看着空荡荡的正屋,想起昨晚就是在这个炕头,闺女一杯接一杯地给老伴儿灌酒,而她就在旁边默默看着,添下酒菜的同时还不忘给女儿帮腔,亲眼看着丈夫醉得东倒西歪,被女儿忽悠着签上字盖了章,才囫囵着倒在炕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竟然会让丈夫丢了职位,让女儿锒铛入狱,让好好一个和乐融融的家,变成如今这番光景?
伍母越想越是懊悔,一时间悲从中来,情绪大起大伏之下,她只觉得胸口又闷又难受,呼吸急促,还伴随着一阵心绞剧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顺着炕沿倒了下去,爬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她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喊人,可发出来的声音却如蚊蚋般弱不可闻,伍家已经人去屋空,隔壁邻居离得再近,也听不到屋里她如此细微的求救,于是没过多久,伍老太太就脸色发白晕厥在地上。
叶青去晒谷场那边开完临时会议,表明了她的坚决态度后就走人了,也没去管老支书他们那边要怎么去公社求情,反正剩下的事儿跟她无关,她只要结果满意就行。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着伍月英这回被她爹这么一整,怕是真要倒大霉了,结果就见夏航毅骑着自行车从屯子外面赶了过来。
在路上看到叶青,夏航毅还热情地冲着叶青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家伙应该是来接伍月英的,不过看他那平静淡定的脸色就知道,他应该是还不知道伍月英出事了。
叶青挑了挑眉,本来想提醒一句的,但想着等这小子去了伍家,自然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也用不着她多嘴,所以就没吭声,任由这家伙骑着自行车越过她伍永兵家赶去。
主要叶青也有心想要试探,她想看看夏航毅在知道伍月英被警察带走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毕竟这个人在叶青眼中一直是违和的,被伍月英算计结了婚之后,竟然完全没想要为自己抗争,就这么老老实实认栽了,不但乖乖跟伍月英领证结婚了,甚至在结婚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伍月英并且还让她怀了孕,这让叶青觉得很不能理解。
所以叶青想知道,这回伍月英闹出这事儿后,夏航毅是趁机提出离婚,干脆利落地甩掉伍月英这个麻烦呢,还是为了继续表演他的深情人设,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找关系把伍月英从牢里捞出来?
没想到这边叶青还在回屯尾的路上边悠闲散步边瞎琢磨夏航毅这个人呢,那边骑着车到了伍家的夏航毅,就又急匆匆地从院子里跑出来了,还冲着不远处的叶青大喊:
“叶知青,出事了,我岳母不知道为什么晕倒在地上,麻烦你快来帮忙看看!”
一听说出事儿, 叶青立马顾不上悠哉看戏了,立马就往伍家院子里冲。
当医生后她就养成了随身携带银针的习惯,所以遇到这种紧急情况, 她直接就能上手对病人进行施救。
伍母倒在炕边上不省人事, 看那如土一般的面色就知道情况不太妙。
叶青上前先给人摸了脉探了呼吸,心脏骤停气若游丝, 生命迹象非常微弱了,赶紧二话不说上前叫把老太太身上的衣物直接给撕扯开来, 然后迅速抽出银针往几处关键穴位上扎。
大夫来了,知道自己这会儿在这儿干杵着也派不上用场,夏航毅就没在屋里呆着,而是往几个厢房厨房到处转, 试图找出一个伍家人。
可屋里屋外看了一圈也没找着人,连往日里做院子里打闹嬉戏的几个小孩儿都不见了。
夏航毅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起伍月英回来之前说要找娘家人陪她去县里做检查, 忍不住暗忖, 难道大嫂二嫂带着孩子们都去县里了?
这么想着, 夏航毅就重新回到了正屋, 这时候叶青已经扎完了针, 正在伍母胸口处快速且规律地进行按压,试图给老太太进行心肺复苏。
这是个体力活, 手臂垂直在病患胸骨中,下段按压次数每分钟得百次以上,同时还要配合人工呼吸, 整套动作得非常流畅, 还得力度适中,不然很容易造成病患肋骨断裂, 对胸腹部的内脏造成二次损伤。
好在叶青如今的身体在经过异能的反复修复调整后,如今早不是刚穿越过来那会儿那么废柴了,所以这事儿她做起来游刃有余,持续上五六分钟也脸不红气不喘。
也不知道到底按压了多少次,就在叶青都快要放弃,打算直接用异能来简单粗暴进行刺激治疗的时候,这位老婶子闭着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一下,开始自主呼吸,心脏也重新恢复了跳动。
人还没完全醒,但只要心脏和呼吸循环没问题,这人就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叶青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赶紧将银针给撤了,又把伍婶子给抱起来放回到炕上,帮她把衣服穿好,盖上被子保暖,这才冲着夏航毅示意了一眼,走出门去。
“伍婶子是受到刺激导致冠心病突发,心绞痛造成了心脏呼吸骤停,得亏你这次来得凑巧,发现及时,又正好碰到我就在外面,不然这要是再耽搁上十几分钟,这人绝对要一命呜呼,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叶青对夏航毅这个人仍然持怀疑态度,但这会儿伍家也没别人在,她就只能把伍婶子的病情告知给夏航毅了,
“人现在已经救回来了,估计再有个半小时就能苏醒,但这事儿算是一个教训,以后可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记不能再情绪过激了,不然下次再发作,可不一定像今天这样运气好,能有大夫及时赶过来给她施救。”
“你现在跟我去卫生站拿药把,我给开个药方配好药,你只要拿回来按我说的办法照着煎就行,要是不会,就让我那几个徒弟帮你直接在卫生站药房那边煎好你再拿过来给老太太喝,回头把药罐子给我送回去就行,伍婶子这个情况还是挺严重的,这几天就尽量不要下床了,先静养上半个月再说吧。”
说着,叶青就作势要离开。
夏航毅赶紧把人拦住:“等等,叶知青,你知道我老丈人还有俩大舅子都在哪儿吗?能不能先麻烦你去帮我把人叫回来?老太太出了事儿,我总不能为了跟你去卫生站取药,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吧?
叶青看了夏航毅一眼。
这家伙并不蠢,显然他已经发现伍家的异常了。
现在还在正月,并不是农忙时节,外头积雪都没化呢,好端端的一家子人都不在,而且老太太还受刺激发病晕倒,叶青也没说让去把伍家的人找回来,还把老太太的病情以及煎药服药这事儿都交待给了他这个做女婿的,这事儿哪哪都透着古怪,夏航毅本能地觉得不正常,心里面隐隐地生出来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叶青就开口了:
“其他人去哪儿了我不大清楚,但伍大队长被公社带走了,你那两个大舅子,这会儿应该是在公社那边找关系捞人吧。”
这话一出,夏航毅瞬间表情一凝。
“被公社带走了?因为什么?”
叶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夏航毅,眼神意味深长:
“因为今天一大早,卫生站张贴的一张告示啊,那告示上写着,以后卫生站每天都票务工作,都交由您爱人统一调度安排,那张告示上有伍大队长的亲笔签名还有靠山屯生产大队的公章,伍大队长说公章被人盗用,他看管失职,所以就自请卸任靠山屯大队长的职位,并且主动去公社投案自首了。”
“我估摸着,伍婶子就是因为这事儿受到了刺激,才发病的。”
“哦对了,忘记说了,伍婶子陪你爱人去县里产检,中午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屯子里调查这个案子的公社办事员还有警察,人好像是被镇派出所那边带走了。”
夏航毅人都傻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叶青,一时间愣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虽然叶青语焉不详,但他还是听明白了。
盗用公章搞出那个告示的人就是伍月英,而伍永兵对伍月英的行为忍无可忍,干脆来了一招投案自首大义灭亲,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把伍月英给送进牢房了!
当初伍月英故意拉他落水,用如此拙劣的方式算计他的时候,夏航毅其实是看出了伍月英的意图,也有机会摆脱的。
但他那会儿被领导过分关注,正缺一个对象作为挡箭牌,伍月英是本地人,长得还算不错,而且又是靠山屯生产队大队长的女儿,他正愁找不到正当理由接近这个屯子呢,有伍月英这个对象做掩护,可就简单多了。
所以他就顺水推舟,让伍月英的奸计得逞,又找了乔友清帮忙做媒,几次登门后,打消了伍家人的疑虑,顺利成为了靠山屯的女婿。
夏航毅自认为他这个选择没错,伍月英经常自作聪明,但其实就是个草包,非常容易拿捏掌控,他不过是略表现出了一丝柔情蜜意,那女人就蠢得立马对他死心塌地,对他全然不设防备,这样的棋子,利用起来再顺手没有了。
但夏航毅千算万算,算不到伍月英骄纵跋扈任性妄为的破坏力这么强,回一趟娘家,竟然得罪了整个伍家乃至整个靠山屯,直接把自己给作进了派出所,这让夏航毅血液瞬间逆流,气得差点没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会儿看着面前表情讳莫如深的叶青,夏航毅觉得不光是他那个便宜丈母娘气得心脏骤停,连他自己都要脑梗死了。
偏偏叶青还没什么同理心,冲着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
“所以我估计你这会儿应该找不到人来帮忙了,因为不光是伍家,整个屯子现在已经炸开了锅,大家都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儿呢。”
“如果你这会儿抽不出空来的话,一会儿再来取药也行,我就先走了,卫生站那边忙得很,离不开人。”
说完这话,叶青也不去管夏航毅是个什么反应,径直就往外走。
夏航毅心里面都快要气疯了,面上还得故作镇定,但等叶青一走远,他就骑上自行车跑了,反正叶青也说了伍母的情况已经不危险了,再过个半小时人就能醒,所以他哪里还会留在伍家继续耽搁时间?赶紧去公社还有派出所那边打听一下情况再说吧!
叶青回去的路上就猜到夏航毅肯定会跑,所以到了卫生站开了药方后,她就把药方给了孟嘉,让她照方煎药,等药熬好后,叶青这边再给伍婶子送过去。
虽然跟伍母没多少交集,而且叶青也不认同伍母娇惯纵容女儿的方式,但她毕竟是伍永兵的媳妇儿,跟叶青也没什么仇怨,当初叶青初来乍到,到靠山屯插队的头一天,就是住在了伍家,那会儿她还吃过这位伍婶子做的饭。
所以现在伍母突发疾病,伍家乱作一团完全顾不上这位老婶子的时候,叶青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把煎好的药送到伍家的时候,伍婶子果然已经醒过来了,但因为刚发过病,她头脑昏沉浑身无力,躺在炕上好半晌都没能爬起来,只还继续干躺着。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昏迷那会儿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睡到炕上来的,这会儿口渴得厉害,又够不着水杯,叫了几声家里也没人应,一想到老伴儿和女儿都被带走了,儿子儿媳却对她不管不顾,她就不由得焦急又难过,忍不住又哭红了眼眶。
叶青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位婶子黯然神伤的模样,对伍家的事儿叶青不方便发表看法,但作为她的病人,她绝对不能任由自己手底下的病人恣意妄为挥霍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这条命:
“哎哟喂,伍婶儿,您可不能再哭了,刚刚您冠心病发作晕倒在地上,那情况多危险啊,连心跳呼吸都没了,要不上我及时抢救,差一点儿您就让阎王爷给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