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亲是怎么说的呢?
母亲说家里再进一个男人,会威胁到他这个儿子的地位,不如不要。
当时他特别感动,还经常带那些在学校相处的不错,嘴上会来事,会哄人开心的同学回家,让母亲多享受天伦之乐。
他记得那么多同学,最得母亲欢心的,就是家境普通,为人乖巧谦逊的黄成诚,母亲常说看见黄成诚,就像看见年轻时候的父亲,勤快又有眼力见儿,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从不抱怨环境不好,还说黄成诚那样的心性,将来迟早会出人头地。
他见母亲着实欣赏对方,在学校不免对黄成诚多了几分关照。
原来,竟是这种欣赏法吗?
难怪,难怪母亲说她当年就是对父亲的那张脸一见钟情,毅然决然跟他南下,什么彩礼都没要,两人背着铺盖卷,从南到北,攒下了如今的家业底子。
黄成诚可不就长了一张让所有女人都动心的脸嘛!
汤沐阳只要一想到这些年,他把黄成诚当兄弟,对方在娱乐圈遇到麻烦,是他出面想办法解决,碰到合适的资源,他会主动推给对方,两人经常勾肩搭背回汤家,汤家有他专门让管家给黄成诚准备的客房,其他人谁都不准用。
黄成诚还常对他说,汤沐阳是黄成诚一生中的贵人,是他最好的兄弟,好兄弟,一起走,一辈子,不分开。
整个娱乐圈谁不知道他小汤总和黄成诚的关系好?他真心真意的付出,真把对方当兄弟,甚至曾经提议母亲收黄成诚为义子,好让黄成诚在外面行事更有底气。
他这般真心待一个人,王维然是一个,黄成诚是一个。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黄成诚和母亲是把他当傻子耍的团团转呢!
小汤总面色阴沉,照片被他握在手里,攥的皱成一团。
忍着一口气对秋东硬邦邦道:
“你就是拍到了这些才被我母亲赶出公司的?枉我自诩聪明,以为是你被我的警告吓住,自己灰溜溜辞职呢。呵,这次是我欠你一回!”
秋东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汤沐阳气势汹汹的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秋东笑的意味深长。
他离开汤泉地产,是因为手里偶然间掌握了对方公司违规操作的部分证据,怕被拉下水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才急流勇退的。
和小汤总以为的他发现了“秋东试图勾引他母亲”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但秋东借着小汤总大闹办公室,试图让他知难而退的那股东风,才能完好无损的离开汤泉地产也是事实。
至于拍到汤泉和黄成诚的高清动图,完全是另一个意外。
当时原主离开汤泉地产,怕被人盯上,暂时低调的选了一份展馆保安的工作用以过度。
在展馆期间,和一位名叫米来的年轻画家相谈甚欢,那位画家发现原主的学识和见识远超一位保安的水准,觉得他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年岁不该耗费在日复一日重复而无意义的保安工作中,于是鼓励原主和他学摄影,并承诺愿意资助原主开一家摄影工作室。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秋东接触到了摄像机,跟着米来学习摄影技术。
米来发现秋东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认真,白天跟着他学习,晚上回家还会在网上自学,简直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学生。
发展到后来,他都不让秋东叫他老师了,两人之间互相交流,互相学习,是好搭档和好朋友,两人时常四处采风,摄像机走哪儿带哪儿已经成了职业习惯。
很巧合的,秋东拍下了汤泉和黄成诚的“互动”。
黄成诚作为顶流,对摄像机十分敏感,当时并没有告诉汤泉,私下辗转找人寻到了秋东头上,利用汤泉的影响力对秋东加以警告,末了还留下一句:
“我知道你,小汤总说你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试图勾引汤总,最后被小汤总狼狈赶出公司,没想到你死性不改,还盯着汤总不放。有我在旁边看着,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死心吧!”
黄成诚其实对秋东这张脸十分忌惮,并不想在汤总跟前提起这个人的存在,临了放出狠话:
“你不是有京大海王的称号吗,哄个把女人对你而言算什么难事?汤总这边有我了,你换个目标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要不然,我就让人放出消息,说你是死基佬,试图对我图谋不轨,我的粉丝可不是吃素的,我保证你绝对不想体验那种被千万人网暴,走哪儿都能被人认出来扔烂菜叶子的感觉!”
成为基佬,可就彻底断了秋东想傍上富婆的路了。
黄成诚虽然没全网散播这个谣言,但在京市的富太太圈里,还是把这个消息传遍了。
黄成诚以为他事情做的隐秘,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汤总的掌握之中,不过汤总选择对黄成诚的行为默认罢了。
黄成诚只是让秋东的名声雪上加霜,汤总抬抬手,就让秋东刚有了雏形的工作室瞬间解散。
还让人给秋东带话:
“小秋是个聪明人,想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也是汤泉为什么在汤王两家的事上,选择保秋东的原因,对方知道这是秋东小小的报复,但秋东手里握着她不想让儿子知道的把柄。
那是一场两个聪明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交换。
但对于当时的秋东而言,看着重新变的一无所有的双手,他抱着摄像机枯坐一夜,萌生了暗中去做一名狗仔,利用狗仔的特殊身份,悄悄调查汤泉地产,并想办法扳倒这个庞然大物的想法。
相比于汤泉地产,黄成诚这种所谓的顶流,不过是寄生在其上不起眼的臭虫罢了。
他知道这个想法说给任何一个人听,对方都会嘲笑他是不是疯了。
秋东没想着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他隐姓埋名,彻底消失在原来的朋友圈,与所有同学老师亲戚朋友彻底断了联系,一点一滴调查事情的真相,一干就是三年。
眼下,终于到了验证他成果的时候。
针对汤泉地产的调查,官方正在底下博弈,有人迎难而上就有人暗中阻止,阻力不是一点点大,但都是上面大人物之间的争斗。
秋东这种升斗小民,定时关注一下进程,确保事情是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就行了。
漩涡中心惊骇异常,外界看着风平浪静,就连事件中心的小汤总,对此也一无所知,正铆足了劲儿报复胆敢利用他,玩弄他,把他当傻子一样耍的黄成诚。
于是,秋东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接受许宁月来电的狂轰滥炸,许宁月用非常不可思的语气大声跟他说:
“你看新闻了吗?看新闻了吗?黄成诚完了!那么多媒体同时发力,曝光他签阴阳合同,拿天价片酬,非法避税,用手替脚替背替武替文替,就是不自己上的事实,说他鼓励粉丝非法集资,买流量买点击量,数据造假,进组至少带十三个丫鬟仆人伺候他吃穿。
天哪,黄成诚那种和汤泉地产太子爷好的穿同一套裤子,是汤泉隐形的二公子,有汤泉做大靠山的人都能完蛋,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突然恢复清明,要让我等屁民享受盛世太平了吗?”
秋东调慢跑步机的速度,开始慢走。
手机搁在旁边,从许宁月扭曲的面容,就能看出她此时此刻的兴奋。
只见她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又使劲儿蹦了几下,这才勉强平复心情,跟秋东说:
“你还记得那王八羔子有段时到处跟人说你是个死基佬,想对他做那种事吧?天哪,我通过一位学长找到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一脸正义的跟我说他讲的都是事实,我差点儿给恶心吐了!”
秋东还是第一回 听许宁月说起这事,脚下步子一再放缓,虽然许宁月没说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依照许宁月的性格,想必接下来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
许宁月却不管这些,非常激动的跟秋东分享:
“那王八羔子仗着有汤泉地产做靠山,向来用鼻孔看人,以往大家被恶心到了只能忍着,你知道今天有多爽吗?我们正在剧组拍戏,呼啦啦进来一群便衣,当场就把他给带走啦!
导演因此临时决定放两天假,哈哈哈。”
秋东:“……”
秋东:“都这样了你还能笑的出来?你们剧组可是因为他停摆了!”
许宁月满不在乎的开了一罐啤酒,美美的喝了一大口:
“看那个装逼犯不爽很久了,演技又差,人品又烂,在片场就像失智了一样到处发脾气,一场戏两天都没法儿过,害我大冬天下水跟着他一遍又一遍重演。
哈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戏才开了个头,现在换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就不信还能换个比他更烂的来!”
哦,这样秋东就理解许宁月的高兴了,黄成诚自己出了问题,光是违约金剧组就能赚一笔,还不用全部返工,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秋东倒了杯温开水,隔着屏幕两人碰了一个。
值得庆祝。
许宁月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高兴劲儿过了才想起问:
“你说究竟是谁在整黄成诚,汤家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没听说黄成诚和汤家闹掰呀,上周汤沐阳还去剧组探黄成诚的班,表现的比亲兄弟还亲呢!”
秋东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汗,闻言很淡定的回:
“就是汤沐阳在整他。”
“哦,汤沐阳啊,汤,什么?你刚说汤沐阳没错吧?”
许宁月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
秋东给了她非常肯定的回答:“你没听错。”
徐宁月把那一头保养得宜的漂亮头发揉成鸡窝,目光灼灼的看着秋东:
“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知道的不算多,但也够用。
秋东把黄成诚和汤泉之间,背着汤沐阳干的那点事简单说了一下,总之不管汤泉怎么想的,在汤沐阳看来,就是他自以为的好母亲和付出了真感情的好兄弟瞒着他搞在一起了,还是他给牵线搭桥的。
这也就罢了,两人利用他给他们的奸情打掩护,是完全不顾忌他的感受,把他当猴子一样戏弄。
汤沐阳的愤怒可想而知。
他和黄成诚相交多年,对方有多少黑料是他不知道的?在黄成诚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给出的致命一击,绝对能让黄成诚记一辈子。
许宁月听的目瞪口呆,啤酒罐里没酒了还一个劲儿的仰头喝,好半晌才道:
“看来老汤总是在情人和儿子中间,选择了儿子,否则汤家不会毫不作为。啧啧啧,黄成诚这下是彻底完蛋了,就是可惜,媒体曝光了他那么多黑料,愣是没爆他被人包养的事,看来小汤总还是在护着老汤总的颜面啊!”
秋东不置可否。
现在不曝,总也有曝出来的时候,他啊,等得起。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官方终于正式发出通告,通报了汤泉地产包括违规操作,使用劣质建筑材料,贿赂相关官员,工地上接连出人命等等十二条罪行。
汤泉地产的创始人汤泉女士,极其独子汤沐阳,自即日起将配合一切调查。
汤泉女士和黄成诚之间的包养关系,在此时也适时地被小马哥曝光出来,惊呆了一众吃瓜群众。
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与汤家有了合作的王家也受到波及,当然这一波,受到影响的可不止王家这一个。
那些被牵连的官员就不说了,上下游的供应商,在工地上打工的建筑工人,乃至于买了汤泉地产劣质建筑材料房子的普通百姓。
群情激奋。
钱助理看着新闻轮番对此事进行报道,很是心惊的感慨:
“多亏了老板提醒,本来年底那会儿我打算买汤泉的房子,幸好入了其他家,要不然现在我也得跟那些买了她家房子的人一样,拉横幅堵政府大门口去了!
无良商人,坑惨了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啊,三代人几十年的积蓄搁那儿,结果换来了一栋随时会倒塌的建筑垃圾,想死的心都有了。”
哪个看了能无动于衷呢?
秋东深藏功与名,跟着点头:
“是啊,不管怎么样,最终受到最大伤害的都是咱们普通老百姓。”
钱助理又换上了神神秘秘的语气,小声跟老板道:
“我听林二少讲,说这回是有神秘人寄了特别完整的证据给相关部门负责人,事情才能查的如此顺利。此人可算居功甚伟,虽然有一批买房者受害,但让更多人避开了这个坑。
不管在朝再野,有很多人暗中追查那位神秘人的行踪,甚至有人悬赏千万,想买神秘人的命,听说暗网上为此出动了很多高手,至今没个结果。
据林二少从家里偷听来的消息,现在群众集体怀疑,那位神秘人根本就是上面杜撰出来的,为调查汤家找个合适的托辞而已。”
神秘人秋东:“……”
秋东:“对对对,其实我也这么想!”
钱助理:
“是吧,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本分做生意的好,外面的世界天可怕了,什么暗网,杀手,神秘人的,在此之前我想都没敢想过。”
秋东连连点头:
“没错,本分生意就够咱们养家糊口了,没必要去吃人血馒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亏心事做多了难免会遇上鬼。”
钱助理听老板如此保证,这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到实处,重新充满干劲的去盯着下面人工作。
公司经过近两年的发展,势头正猛,现如今自家老板也是财经杂志上被经常提起的常客了,谁都能看出公司发展潜力巨大,相较于两年前的草台班子,公司去年底买了一整栋楼作为办公地点。
他这个老板助理,地位跟着水涨船高,走出去也是能独当一面,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唤一声钱先生。
公司发展的很好,就是老板的个人问题有点难解决,现在网上谁不知道自家老板“前任剿灭机”的称号?
虽然玩梗的成分居多,但那些曾经大名鼎鼎的自家老板假前任——
昔日创作才女孙明笑被人拍到和流浪汉争抢食物。百福乐大小姐王维然频频因决策失误,被董事会质疑,焦头烂额。马桶严家的女婿孟安国被引渡回国,锒铛入狱。畅销书作家魏佳人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风行游戏的创始人康少风正在等待破产重组,顶流黄成诚去里面踩缝纫机去了,汤泉的具体调查结果还没对外界公布,不过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大人物,竟然没一个落下好结果。
至始自终,只有许宁月许小姐,从头到尾坚持称她和自家老板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关系,这两年的事业在圈内发展的顺风顺水,不仅自己出演的影视剧拿了好几个大奖不说,还开了她自己的工作室,签了几个新人演员,也在自家老板的建议下搞了点投资,生活过的美滋滋。
哎,这么一个“感情鬼见愁”,个人问题确实难以解决,就算老板长了这么一张脸,知情人也不敢往他跟前凑。
其实秋东本人,包括他的家人对这事倒是看的很开。
以前秋家三口并不关注网上的事情,但秋南跟师父学艺后,和师兄师姐们的关系处的都不错,时间久了,大家私底下都相识,渐渐的也就知道自家大哥在网上的丰功伟绩了。
在秋南眼里,肯定是他大哥受了委屈独自一人硬扛着,不敢叫家里人知道,但他作为被大哥护着的弟弟,能当做甚么都不知道吗?
自然要跟父母说的。
因此,秋家三口对秋东不找对象这事看的特别开,在他们看来,秋东遇上的倒霉事简直比许多人几辈子加在一起都多,还都是和男女之事有关。
想着秋东因此看开了,或者对男女之事有了阴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也就由着他去。受了那么多罪,往后他怎么开心怎么过吧。
放开了对秋东的管制,秋家父母对秋南的要求就多了:
“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以后生的孩子要让他们孝顺小东。”
秋南满口答应。
所以,秋东今天盛装出席参加弟弟秋南的婚礼,看着弟弟和他的小师姐二人牵手走过长长的楼梯,脸上露出幸福的傻笑。
秋父拉住大儿子的手,用非常坚定的语气道:
“孩子,别怕,别管谁说什么,你过的舒心最重要!”
秋母也说:“在爸妈心里,你和小南才是最重要的!”
秋东知道是前段时间父母回老家,有村人在他们跟前嘀咕“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连个孙子都没给你们生,要绝户了呀”,自家爸妈和对方打了一架,要不是强子哥拉偏架,说不定又要住一回院。
他笑的很温和,在远处礼花升起的时候,眼底仿佛终于有了光,在心里说:
“我知道。”
身份书童
“小东, 你爹要给你说门房老黄家的闺女桃花做媳妇儿?嗨呀你小子可占大便宜了,桃花可是家里家外一把抓的好手,长得水灵, 她爹妈又疼她,前年就放出话要陪嫁两亩地, 咱们宅子里多少人盯着呢,没想到最后便宜你小子了, 摆酒的时候一定得请哥儿几个多喝几杯才行!”
“哎呀, 老人都说祸福相依, 这话再是准确没有了, 你瞧你,为救少爷落了一回水,转头就得一水灵灵小媳妇儿。被老爷叫人打几板子又如何, 值了,值了呀!”
“别走呀小东, 方才你爹已经提着点心水酒上老黄家去了, 这事儿准能成, 快和咱们说说你是咋拿下桃花的!”
秋东行至外院,脑袋昏昏沉沉, 被一群小厮围住打趣, 脑仁儿像针扎似的疼, 旁人说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 从后背到臀部隐隐作痛,额头直冒冷汗, 衣襟被什么人一扯, 双眼发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 察觉他被人摆了个趴着的姿势,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背上该是被抹了药膏,清凉一片,耳边是妇人压抑的啜泣声,有人仔细摸他额头手心:
“东儿你放心,阿娘不会让你爹胡来的,我儿这般好,如何配不得更好的女子?”
秋东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原身的母亲郑氏,她自来对原身十分疼爱,他想睁开眼说句话,奈何努力许久,却无济于事,眼皮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黏住了一样,让他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母亲不真切的声音:
“谷穗,看好你大哥,娘有事出去一趟,要是你大哥再起热就让人去隔壁喊大夫,晓得了没?”
秋东这一睡就是整整两日,偶尔感觉有人给他喂水喂药,有年轻小姑娘和小伙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还有父母不明缘由的争吵声,秋东觉得烦极了,眉头轻轻皱起。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他也继续走马观灯似的查看原主的经历。
原主谷秋东,母亲郑氏乃奇州城地主乌家庄子上管理果树的小小管事娘子,父亲谷陶是乌家外院负责米面粮油采买的管事。
父母共育有三子两女,秋东是老大,跟在主家少爷乌追身边做书童,下面还有二妹妹谷禾,在主家奶奶封氏的院子里做丫鬟,三弟谷苗在外面庄子里打杂,四弟谷田跟着其他管事在外面跑商,五妹谷穗最小,家里人疼她,留在家里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免得出去看人脸色。
一家人的身契都握在主家手里,到了秋东这一代,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奴二代,对主家忠心耿耿,烧香拜佛祈求主家日子长青,他们也好子子孙孙都能安稳的给主家做奴才。
骂人常说的那句“一家子奴才秧子”,正是秋东这样的家庭。
大宅院里他们这种类型的下人很受主家喜爱,因为对主家而言,他们是所谓的“家生子”,三姑六婆爹妈兄弟的命全都捏在主家手里,是完全属于主家的财产,不必担心他们会反水背叛,相对安全。
主家老爷姓乌,名乌植,在家中排行老五,上头还有三位兄长一位姐姐。兄长们都是老实人,跟着老父亲在村里种了一辈子地,姐姐嫁了个二十三岁的老童声,日子过的苦巴巴,到了最小的乌老爷手里,跟着同乡去外面跑商,阴差阳错之下,娶了荣州城地主老爷封家的小女儿。
这位封家小娘子没甚出奇,但封老爷有位不得了的女婿,乃朝廷从四品的平西将军。
乌老爷和平西将军之间,算是正儿八经的连襟,有了这么一位亲戚的存在,乌老爷家资越攒越多,前几年终于在奇州城置办了房产屋舍,一家老小搬来奇州城居住。
对生活在乌家内院的秋东等人而言,日子平稳又安逸,主家老爷上进,主家奶奶背后有得力娘家做靠山,在后院里一家独大,连老爷也得让着她三分。
秋东跟在奶奶封氏生的大少爷,也是乌家唯一的嫡子身边做书童,在老爷有意让这唯一的嫡子走科举之路,为乌家改换门庭的前提下。
秋东怎么看都是前途不可限量,是被所有下人羡慕巴结的存在。
然而这位在乌家内宅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少爷乌追,他本人在读书一道儿上根本不开窍,与秋东同一年生人,读书还没有秋东这个书童有灵性,秋东边干活儿边听课,两遍就能记住的东西,少爷乌追愣是好几天记不全。
大多时候先生布置的课业,都是秋东帮着少爷完成的,主仆二人互相打掩护,一起糊弄所有人。
乌老爷和乌夫人对他们这唯一嫡子的期许十分大,从乌追九岁时就让他下场感受童生试的氛围,乌追今年十五了,依然没能过得了童生试。
乌追考不过,乌夫人便压着下面庶出的孩子不叫读书,整个乌家大宅里,乌追依然是最有文化的那个。
乌追少爷今年的童生试又名落孙山,乌夫人便做主为他择一门亲事,取一个“先成家后立业”的好兆头,期许他成亲后能更有责任心,在读书上懂上进。
然而乌少爷为了偷看未婚妻究竟是何样貌不慎掉入池中,秋东这个紧随左右的书童见状自然无法独善其身,当即顾不得其他,二话不说也跳入池中打捞乌追。
乌追受惊一场,躺在床上稍微一动就头晕的厉害,乌夫人心疼的涕泪连连,让人连着煮了半个月的药膳补身体。
秋东这个书童就倒了大霉,先是被乌夫人斥责“引着少爷不学好,要你有何用,先去日头下跪两个时辰醒醒脑子”,再被乌老爷让人打了十个板子,叫他以后多长长记性。
先落了水,再受了罚,还得去伺候躺在床上直呼头晕,装病躲避责罚的大少爷乌追。原主病情在那期间反反复复,半个月下来人直接没了。
再醒来就换成了秋东。
原本对着原主秋东那样的家生子,主家多少该给点颜面,即便当时恼的狠了,回头也会及时安抚,延医问药,暂时不用上值,让多多休息,才是常规处理手段。
可事情糟就糟在乌老爷他是个于女色上很随意之人,在没娶封氏进门前,身边的丫鬟全被他沾了手不说。在取封氏进门前两日,还硬拉着家里的丫鬟做耍,玩够了直接把人送给家中管事,补上二十两纹银,叫他们欢欢喜喜成个亲。
秋东的母亲郑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丈夫谷陶成的亲。
对彼时还只是一个外院打杂的谷陶而言,能白得一老婆,还是主家玩儿过的女人,心里多少有点说不清的刺激。但转念一想,他没能娶一黄花大闺女,又觉得颇多遗憾怨愤。
这股怨愤自然不敢对着主家显露分毫,在主家跟前,还得千恩万谢,愿意为主家肝脑涂地。可在郑氏跟前他没少阴阳怪气说酸话,甚至在成亲后的小半年里,碰都没碰过郑氏,用他的话说就是:
“您是尊贵的差点儿做了奶奶的人,我这等奴才可不敢碰您这样的尊贵人,等您哪日认清了自个儿的奴才命,咱们才能坐一个桌子上吃饭。”
他确实没和郑氏发生夫妻关系,可眼见着郑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谷陶心里那叫一个激动,比郑氏怀了他的种还激动!
谷陶认定他给老爷养儿子,老爷自此会重视他,补偿他,把他当心腹看待,他成为外院大管事,在外面吆五喝六,被人称一声“谷爷”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因此小心伺候,叫郑氏生下这个孩子。
这孩子几乎是他后半辈子的全部希望!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郑氏生下孩子,他小心将消息透露给老爷,可自家老爷一开始是忌惮封氏的娘家,也怕刚生产完的封氏闹起来不好看,叫他把孩子带回去仔细养着,有什么日后再说。
可谷陶等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眼睁睁看着老爷先后往家里纳了五房姨娘,又生了八个孩子,单是长成立住的就有四人,老爷他压根儿就不在意庶出的孩子死活,全扔给奶奶封氏照管。
奶奶封氏照管孩子,除了她生出来的大少爷乌追,其他的都是给口饭吃饿不死就成,哄的她开心了就跟逗狗似的多逗两下,惹她心烦了就让去日头底下罚跪。
谷陶可算是看明白了,老爷他不缺孩子,更谈不上对自家养的这个孩子有多重视,要真心疼儿子,能叫郑氏生的这个去给奶奶封氏生的大少爷做书童,动辄打骂,顶替大少爷三更半夜去跪祠堂?
还任由奶奶磋磨,不给吃喝,饿晕了被抬出来?
就老爷那态度,秋东这个儿子即便将来被认回去,分家的时候能分两亩薄田就顶天了。
老爷能让郑氏去庄子上做个小管事,让他谷陶管着米面采买,已经是给他们的封口费,要是他们还不知足,老爷有的是法子要他一家老小的命。
谷陶估摸着奶奶封氏是知晓秋东真实身份的,要不然不能那般磋磨一个孩子。
但正因为如此,谷陶才更害怕,更看秋东不顺眼,这孩子管他叫他爹,却是老爷的种,老爷不护,奶奶厌恶,他也跟着两头不讨好,处处吃挂落。
因此在家时常对着所谓的长子秋东阴阳怪气,唤他“小少爷”,指使他做这做那,稍有不顺心便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