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家人大婶真是有一肚子的槽找不着人吐,好不容易来个听众,可算是撞她心坎儿上了。
直接从摊子下抽出一张小板凳推给秋东,手头的瓜子也分了一把过去,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凑近了神神秘秘道:
“小伙子你听大婶一句劝,别觉着我们这儿住的都是拆迁户,家里有房卡里有钱,就闭着眼睛往里头跳,坑多着呢!就说梁高那瘪犊子,他爹妈有了钱,他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没离婚呢就跟在外头野女人屁股后面献殷勤,抢着当绿头王八给别人养孩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东震惊的一双眼睛瞬间睁大。
大婶觉得少年人心思单纯的一眼能看透,什么都写在脸上,好笑的点点他脑门儿,小声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些事情也就你家这样的外地人不清楚了!”
“那梁高的父母也不管吗?在我家,我妈妈虽然经常和我奶奶吵嘴,可我爷爷奶奶还很疼我和我姐姐的,偷偷给我们零花钱,还说以后要是我爸妈离婚了,叫我和姐姐跟着他们一块儿过呢!”
大婶见着秋东眼里的迷茫和震惊,心里偷偷感叹了一回年轻真好,蒲扇在她手里吧嗒吧嗒,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说起话来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漫不经心和嘲讽:
“那梁高父亲自来体弱多病,家里家外由梁高母亲一手操办,便养成了她强硬的性子,在家中向来说一不二惯了。当年生梁高时伤了身体不能再生,那时候的农村只生一个娃儿,怕是将来地都种不明白,梁父便想从外面抱养一个,梁母不同意便也作罢。”
所以梁高小小年纪辍学后就去外面打工,在农村一个半大小子的确摆弄不开那几亩地,没法子了。
996翘着二郎腿坐在秋东膝上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爆米花塞的两颊鼓鼓,这些是它也不知道,剧情里没有的东西呢!
秋东嗯嗯点头,表情可认真了,还点评道:
“他们都有自己的道理,我理解,我妈妈常说,一家人劲儿往一处使,就算眼下日子过的艰难也只是暂时的。”
大婶再次被他认真的小模样逗笑,轻笑道:
“你妈妈是个明白人,可惜不是人人都似你妈妈一般明白。梁母以为把着家里的所有拆迁款和房子便能收拢她儿子的心,叫他将来给养老送终,殊不知梁父早和隔壁村的寡妇好上了。”
寡妇生的那小儿子见过的人都心下犯嘀咕,还不知道是寡妇那死鬼丈夫的还是梁父的种呢!
不过这话太脏,不适合在孩子跟前说。
见秋东嘴巴都能塞下鸡蛋了,大婶好心总结道:
“总之这家人乱的很,下回遇到这种事叫你爸妈找人多打听,你说你一个小孩子能顶什么事儿?”
秋东听了一肚子八卦,得了大婶免费赠送的一兜子西红柿,为了感谢大婶的知无不言,他花了五十块买了满满两袋应季水果,这才搭上公交。
大婶儿目送好看的小伙子上了公交,猛然一拍大腿,嘀嘀咕咕:
“忘了问这是谁家孩子,做弟弟的长的这么标致,做姐姐的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二婚又怎么了,回头介绍给刚离婚的娘家侄子岂不正好?”
秋东不知道仅有一面之缘的大婶对他“姐姐”寄予什么样的厚望。对方没认出他是梁高的儿子,仅仅是因为他很少回村并且长相随了林女士的原因。
公交车摇摇晃晃前进,996使出吃奶的劲儿黏在公交吊环和秋东骨节分明的手上,生怕司机一个急停把它家宿主给甩出去。
真不是996多心,五分钟前它亲眼目睹一个比它家宿主壮实两圈儿的成年男人被急刹车磕破了鼻子,血哗啦啦直流。
还不忘关心宿主:“您要打听的事儿打听清楚了吗?”
“算是吧。”
秋东一直很疑惑,按理说梁家老两口可就他这一个孙子,他们可能会狠心一脚踢开林女士这做儿媳妇的,但对他这唯一的孙子也这般无情,态度多少有点奇怪。
颠颠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心想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
他的好爷爷和隔壁村俏寡妇的那点事,照那大婶的意思,恐怕也就他奶奶不知情。梁高知不知道呢?知道了又会怎么做呢?
这不就是现成的说服老头子站在他那边,支持他离婚的理由嘛!
至于梁母就更好对付了,那是个自打结婚后就操持家务照顾丈夫养育孩子的女人,可以想见她对丈夫的好感有限的很,全部指望都放在儿子梁高身上,还不是梁高说什么她信什么。
秋东给什么人发了一条消息,很快手机振动。
打开是一份很常见的学生家庭信息表。
“这不是回家的路,我们现在去哪儿?”996好奇。
“上水村。”
“你要去找那个俏寡妇?”996了然。
“是打听。”秋东认真纠正它的说法。
据方才那大婶所说,秋东推测他爷爷的出轨对象就在上水村,虽然和梁家村隔得不远,可拆迁的东风愣是没刮到那边去。
村子主干道修的还算宽敞,村口的文化活动中心聚着一群闲磕牙的老头儿,因为旁边老太太们广场舞dj声太大,一个个说话都是梗着脖子嘶声裂肺的吼出来的,秋东看着都替他们累得慌。
就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几人远远见秋东是个生面孔,生的白净,做学生娃打扮,双手拎的满满当当,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脸上染了几分红晕,立马热心招呼:
“小伙子瞧着面生,是来谁家走亲戚呀?过来歇个凉喝口水再去,别看已经到村口了,真进村还得费工夫呢!”
秋东十分爽朗,大声和一群老爷子挨个儿问了好,走到跟前,搁下塑料袋,手指上都是勒出来的红印儿,满不在意的随便舒展两下,笑眯眯接过大爷递来的矿泉水,仰头喝了半瓶儿,这才认真和人家解释:
“我是红星中学初中部学生会的干部,这周学校组织‘关爱同学’活动,听说杜家栋同学家里那什么,我就买了点水果来看看。”
十足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儿,说话也讲分寸。
不管在哪儿学习好的孩子在长辈面前总能轻易获得信任,几人一听他还是学生会干部,更是多了几分喜爱,说话就少了几分顾忌,直言不讳道:
“小杜都去了十来年了,他媳妇儿一个人养活三个娃确实不容易,最小的那个娃今年都上初中了吧?听说这种单亲家庭可以在学校申请什么补助,有没有这回事呀?”
旁边有人暗暗拽了说话之人的胳膊一下,意味不明道:
“二哥你别瞎好心,小杜那媳妇儿能耐大着呢,不需要学校帮着养孩子!”
被拽的人感觉莫名其妙: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学生仔你要家访就快去吧,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左手边拐弯儿第一家就是了,再晚怕是人家都下地去了。”
秋东笑的十分爽朗,谢了老人家的指点拎上塑料袋继续前行。
背影都透露出一股阳光向上,青春活泼的大男孩儿气息,让一群夜里能上三四次厕所的老大爷们艳羡不已,忍不住感叹一句年轻真好,甚至有人还顺势吹嘘一句“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比这小伙子差!”
996在宿主肩上疯狂挠头,感觉它要长脑子了,痛苦道:
“宿主,统觉得您以前可能是个演员。”
第7章 我在演你
秋东很顺利的找到杜家栋家里,由于他整个给人的印象既阳光又单纯,是善良又没什么心眼儿的好学生,笑起来特别灿烂,胸口还别着红星中学的校徽,杜家栋和他妈妈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作为单亲家庭,打从家里三个孩子开始上学,杜寡妇每年总会接待各种上门家访的老师,前来送爱心的学生,颇有些见怪不怪的意思,接待起来非常熟练。
杜家就杜寡妇一个人下地干活养活三个孩子,院中摆设瞧着干净整洁却能看出年头,可能是男主人没出事前置办的,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
秋东和人闲聊的空挡发现,屋里家电样样齐全,彩电冰箱甚至给客人烧水的杯子都是常见牌子,瞧着很新,应该是近两年换的。就连女主人杜寡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是最新产的水果机。
秋东表现的毫无心机,夸了杜家栋在学校的优秀表现后,纯纯好奇道:
“阿姨,我看资料表上说杜家栋同学上头还有一双兄姐在县城读高中,他们周末不回家吗?”
杜寡妇洗水果的手微不可察顿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笑的很慈祥:
“高中生就是这样,周末经常补课,等你们上了高中就知道了。”
秋东意外,根据刚才冯唐发给他的资料显示,那两人今年才高二吧,县里传统,高三生才需要周末统一补课,比如他今年高二,周末就没有补课。
原本沉默坐在杜寡妇身边的杜家栋突然出声,语带几分不满:
“妈,他们不想回就不回,您已经尽了全力给他们最好的,成天好像谁欠他们似的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说完也不等杜寡妇说什么,径直出了房门,烦躁的蹲在北屋窗下挠头。
杜寡妇有些尴尬,秋东眼神一闪,不知想到什么,主动起身善解人意道:
“阿姨,杜家栋同学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您让我和他聊聊吧,我们同龄人说不定更有共同语言呢!”
这就是纯纯的瞎话了,他一个高二学生装初中生,也就是演技太过关才没人怀疑。
杜家栋好似也知道他方才失态了,颇有几分挫败的跟秋东解释:
“我是在村里上的小学,现在到县城读初中,英语怎么努力都比别人差,连着两回考试英语成绩刚及格,心情不好。”
秋东做出同病相怜的表情,好兄弟似的和对方勾肩搭背,用难兄难弟的语气道:
“兄弟你够可以了,我打小在县城读的书可有什么用,那英语单词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啊!班主任还总说我偏科,天地良心,我其他功课都是优秀,就英语怎么学都不开窍,花费的功夫比其他科目都多呢!”
杜家栋也被逗笑了,两个英语苦手瞬间拉进距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
秋东不动声色在两人头碰头时,用非常刁钻的手法揪了对方两根头发握在掌心。
杜家栋毫无所觉,纳闷儿的挠挠头,嘀咕一句“夏天的蚊子可真难缠”,继续和秋东分享他艰难的英语求学路。
还是秋东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提出告辞,被杜家栋和他妈妈客气的送到村口坐公交,顺道又拎了一兜子杜家自个儿种的黄瓜。
他刚上车就接到了冯唐的电话,冯唐没问他要初中部学生的资料做什么,只说:
“我还认识两个初中部的学弟,需要的话我让他们帮忙详细打听一下。”
“谢了,暂时用不上。”
“客气什么,你知道我经常在学工处帮老师整理这些资料,顺带的事儿。”
车窗外景色一闪而逝,明灭的光打在秋东沉静的脸上,叫人看不出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半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面上毫无波澜,说出的话好似撒娇:
“爷爷,是我东东呀,我刚从同学家出来,他妈妈人特别热情,临走时送了我一兜子黄瓜,是他家自己种的,没用化肥农药,整整长了几个月才开花结果,味儿特别正。
上次您不是说城里的黄瓜吃着不对味儿,非常怀念以前咱乡下自个儿种的吗?我再有半个小时就回去了,这就给您送过去。
我知道,您白天在青湖公园和人打牌呢,我直接给您送那儿去,您别跑远路折腾了!”
“宿主,您以前不是个简单的演员,最起码也得是拿过很多奖的影帝!”996摊成一张饼躺在秋东大腿上晒太阳,觉得脑子在也不痒了,一定是长出智商了,非常肯定的下了结论。
没有几十年的演艺经验,绝对做不出这么精分的事。没看旁边乘客频频往宿主身上瞅,好似看蛇精病嘛!
“可能吧?”
秋东也觉得有些事不用他特别努力,只要想一想就下意识做出来了,简直像是深入骨血,失忆也没法儿完全忘却的技能。
或许他会的厨艺和打架,都是因为演戏需要才学的。
他以前应该是个正经人。
正经人见了亲爷爷,该演的时候真情流露,毫无破绽,让虽然早就决定放弃这唯一孙子的梁老头儿心里也生出几分微末的不舍来。
秋东似是没看出他的不自在,见梁老头儿穿了一件黑色纯棉短袖,把人拉到凉亭里,特意买了几瓶常温矿泉水,瓶盖拧开递过去盯着让他喝了,又把剩下的送给梁老头儿的牌搭子们,才认真提醒道:
“爷爷您身体自来不好,日头正足的时候就在家歇着,睡个午觉,听听小曲儿都好,等下午再出来正正好,免得中暑了遭罪。出来也别贪嘴,冷饮吃多了夜里肠胃要难受的。”
牌搭子见秋东如此乖巧孝顺,一个个羡慕的不行,开口打趣:
“还是老梁有福气,孙子这么会照顾人,不像我家那熊孩子,除了偷偷和我要零花钱的时候嘴甜,放假了成天见不着人!”
“我家的倒是嘴甜又不爱往外跑,一放学恨不能钻进电视机里去,他爸妈下班发现他因为看电视没做作业发脾气,还得我老头子出面顶锅!”
“真羡慕老梁啊,孙子成绩好还孝顺,惦记着他爱这口,巴巴从乡下一路拎回来,我家那猴孩子要是能有这一半儿孝心我就烧高香喽!”
梁老头儿被恭维的虚荣心暴涨,炫耀似的拎着那袋黄瓜在几人眼前晃悠,十分骄傲的拍拍孙子肩膀,得意道:
“瞧见没,长得和我一般高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以前这孩子放假了就爱黏我,说将来要读京市的大学,到时候还带我这老头子去京市旅游呢,现在已经高二啦!”
秋东很配合的露出几分被夸的害羞含蓄,和他表演爷慈孙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细心地给爷爷戴好遮阳帽。
顺便故技重施,用很刁钻的手法从老头儿头顶薅下两根白了一半儿的头发。
直到秋东在网上查了一家本市非常权威的亲子鉴定机构,和对方电话联系,预付定金,目送顺丰快递带走头发样本,踩着晚霞归家时,996还很不解:
“那位大婶只说了您爷爷和俏寡妇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您怎么会觉得他和杜家栋有血缘关系呢?”
“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我这只不过是基于现实的一种合理推测罢了。”
就是比较费钱,正常流程来说得七天出结果,加急的话六个小时就行,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明天傍晚他就该收到快递了。
为了让林女士早日脱离苦海,花点钱是值得的。
这般想来,晚间的风都带上了几分自由的味道,秋东走的分外从容。
有人身处泥沼心向自由,有人原本自由,硬生生往污泥里钻而不自知。
作为王家现任太子妃程琳琳的堂叔程律,既然拿了侄女的好处,决心帮她解决心腹大患,自不会拖延。
下了飞机后熟门熟路去租车公司花三万块钱包了一辆价值百万的豪车一个月。精心搭配好衣服手表,喷上很有格调的香水,看似随意,实则精致的开着豪车出现在林女士面前。
林女士觉得今天过的十分迷幻,店里没了捣乱的,生意顿时有了起色,就算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店转让出去,可生意能做一天是一天,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机会的。
结果中午出门丢个垃圾的功夫,转身不小心撞到了人,她连忙道歉,对方没有恼怒,跟着她回了店里不说,还深情款款的问她:
“您相信一见钟情吗?以前我对此嗤之以鼻,可今儿见着您,我才明白之前的我对人类的感情是有多无知!”
这是对她表白了吧?
林安安神色奇怪,皱眉认真打量一眼对面的男人,衣着考究,彬彬有礼,不经意露出来的手表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言谈间带着几分斯文,皮肤保养的很好,瞧着顶多三十五左右。
她还没自恋到觉得自个儿人见人爱的地步,虽然她年轻的时候颇有颜色,可这些年被岁月磋磨的早成了普通中年妇女,若不是这半年来日子过的格外辛苦,就连身材也发福的没眼看了。
所以,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吗?
想起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杀猪盘,林安安眼神暗暗戒备起来。
而程律用他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神温柔的盯着林安安,仿似盛满了某种秘而不宣的真诚情谊。
等着对方上钩。
他很会抓住敌人的弱点,猜测林安安与梁高之间相亲结婚,没有爱情存在,如今又惨遭丈夫背叛,正是最好的趁虚而入时机,只要给足了她需要的东西,上到五六十岁的富婆,下到二十岁的女大学生,没有他拿不下的。
可谓信心十足。
秋东就是这时候来给林女士送晚饭的。
第8章 男小三
林女士见着儿子,顾不得疑似诈骗犯的男人,接过儿子手里食盒,赶紧去后厨端了一碗绿豆粥出来让他解暑,语气嗔怪:
“不是说要去同学家里玩儿吗?顺便和人家一起去外面吃个饭看场电影多好,怎么还赶回家给妈做饭呢,回头人家说你妈宝男,看你怎么办。”
秋东没多解释,对林女士他不想撒谎,把碗碟摆出来,催促道:
“快吃吧,吃完了我拿回家还能再写会儿作业。”
不知打哪儿来冒出来的胜负欲,让秋东隐隐觉得自己不能做个学渣,面子上会挂不住。
林安安早就馋了,最近被儿子的厨艺养的胃口叼了许多,吃啥都觉得没滋没味儿。原还以为今晚要随便将就一顿呢,有这意外之喜还矜持啥啊?
番茄鱼片面的香味在小店内四散,林女士吃的那叫一个满足,让进店买凉皮的客人看的都饿了,有人没忍住偷偷咽口水,嘀咕一句“这比吃播可下饭多了”,还和老板娘打听这是哪家饭店的外卖。
林女士心里骄傲,含蓄表示这是她儿子的独家特供。
她吃的停不下嘴,呼噜一口面条,喝一口汤,再来一筷子拌木瓜丝,连连点头,深觉儿子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儿子。
就连在旁边假装绅士的程律也忍不住抽动鼻子,心说真是邪门了,明明吃饱喝足了才出来的,怎么看这个女人吃饭又饿了呢?
又饿又馋。
为了不让自己做出失礼的举动,他主动和林安安搭讪:
“这是您儿子吗?眉眼开阔,难得的是一片孝心,真是个叫人羡慕的好孩子。”
这话说到林安安心坎儿上了,筷子一顿,转念想到对方疑似诈骗犯的身份,没搭腔。
程律见了也不恼,笑起来眼角有几丝皱纹,更为他添了些许气质,温和道:
“你好,我是程律,是你妈妈的爱慕者,我对她一见钟情,希望这份感情不会让你们产生烦恼。”
林安安瞬间恼了,这是该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说的话吗?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正欲说什么。
秋东翻手机的动作一停,带着几分古怪问他:
“你要做我妈的男小三吗?”
“啊?”程律噎住。
“噗!”林女士一口汤喷到对面毫无防备的程律身上。
场面瞬间有些混乱。
996站在程律头顶疯狂捶他:“渣男,大渣男,打死你个大坏蛋!”
秋东看程律的眼神有几分深。
说来这程律颇有几分歪门邪道的本事,原本和侄女程琳琳狼狈为奸,为了促成梁高与周纯结婚一事,想出了美男计,叫程律亲自下场使出十八般功夫勾引林女士。
甚至不惜假戏真做,在促成林女士和梁高离婚的当天就和林女士领证结婚。
林女士原以为找了个可靠的男人,能给儿子东东提供更好的学习生活环境,结果婚后才发现这人虽然是头婚,但已经有两个和她儿子东东同岁的私生子了。
木已成舟,程律露出真面目,家暴,赌博,风流成性,以秋东的学业做威胁,逼迫林安安出去赚钱替他还赌债。
同时秋东转学后遭遇了来自程律两个私生子为首的校园霸凌一年之久。好不容易高考结束,高考志愿被篡改,秋东原本能上京大的成绩,只能去读职业技术学校。
程律又以可以和林女士离婚为要挟,让秋东去读技校,读满三年他就和林女士办理离婚。
中专毕业的秋东进过厂,混过基层车间,在意外事故中断了一只手掌。
后来母子两人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份自己的事业,刚尝到了点人生的甜味儿,结果人老又没钱被周纯扫地出门的梁高找上门来,要求秋东这唯一的儿子给他养老。
林女士气不过和梁高发生争执时从楼梯上滚下去,成了植物人。有这样一对爸妈,加上秋东自己又是个残疾人,他干脆歇了成家的念头,送走在病床上躺了十三年的母亲那天,自己也跟着去了。
秋东颇有几分玩味的看程律在林女士面前扮演绅士,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恼怒和面上如沐春风的宽和,深觉对方演技细节处理的太过粗糙,不够细腻。
嗯?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难道我以前真是个专业级别的演员?秋东有点疑惑。
于是他主动开口询问,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少年人天真的好奇:
“程叔叔您是想做我妈妈的小三吗?虽然在法律上我不能说什么,但在道德上来讲您这样的行为是会遭人唾弃的!”
程律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动,尴尬解释:
“是我事先没了解清楚便鲁莽的表达了自己的爱意,我为我不可自抑的感情给你们造成的困扰感到抱歉,今日冒昧打扰了,回见。”
原本是两个成年人之间心知肚明的暧昧,被一个毛头小子当面戳破,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就变了,他得先回去“冷静”两天,然后再“情难自主”的上演几出苦肉计。
女人嘛,来来回回就吃这种调调。
心里很快有了主意的程律面上更显从容,离去的背影也透出几分成熟男人才有的豁达,即便失落也只有一瞬,很快收敛情绪不叫双方为难。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确实挺能唬人。
秋东收拾碗筷间隙,打趣林女士:
“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您不动心呀?”
林女士接替了店员的位置,叫两人去吃饭,忙里偷闲,没好气翻白眼儿:
“天上掉馅儿饼还得自己伸头出去接呢,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肉包子百分百有毒!”
一看就和她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图她年龄比他大还是图她穷?
林女士又不是刚二十岁的青春懵懂少女。
男人这种东西有一个就够糟心了,没事儿别主动给自己找罪受,除非她一个人真养不起宝贝东东了,才会再考虑这个问题。
此时这么想的绝不是林女士一人,她婆婆梁老太也在家大发雷霆。
“自打结了婚,我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你吃穿,地里的活儿你帮不上半点忙就算了,让你在家里做顿饭你能把厨房烧了,洗个衣服也能捂着胸口叫唤半天。年轻那会儿我傻,以为你真和厨房犯冲,怕你把那几间茅草屋也一并给点了让全家光屁股打转。
如今我可算是转过弯儿来了,老东西你是真的精啊,压根儿就没把我当人看。前儿才说好的我出去遛弯儿你在家做晚饭,结果呢?”
梁老太用擀面杖把不锈钢盆儿敲的当当响,嗓门儿大的楼上楼下听的一清二楚:
“八点了!已经晚上八点了!家里冷锅冷灶你说胸口疼起不来床?你自己闻闻你身上这味儿,今儿吃的巧记火锅是吧!合着你听我进门了就胸口疼呢!老东西真是给你脸了,起来做饭,打明儿起,午饭和晚饭都是你的活儿,别想我再伺候你一天!”
梁老太下了最后通牒,梁老头儿觉得丢脸,骂骂咧咧进了厨房,面红耳赤提醒:
“小声点儿,家丑不可外扬,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啊?”
他真是命苦,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坏脾气的老婆子呢?一辈子就没跟他说过一次软和话,嗓门大的跟村口喇叭似的,刚结婚那会儿她半夜打呼噜吵的他一宿一宿睡不着,领出去都嫌丢人!
梁老太盘腿坐在沙发上尤觉气不顺,想给孝顺儿子打个电话诉诉苦,结果电话响了近一分钟自动挂断,老太不满嘀咕:
“一准儿又在陪那个狐狸精!”
想起这些事梁老太就闹心,儿子是她的命,以前儿子和儿媳常年在县城赚钱不回家,她就对林安安这个儿媳很不满,加上林安安坚持只生一个,不能满足她儿孙满堂的愿望,她就对儿媳更不满了。
现在儿子闹着要和林安安结婚,着了魔似的在周纯身后献殷勤,这种不满自然就转移到周纯身上。
在儿子梁高眼里,周纯千好万好,是女神,是白月光朱砂痣,可在梁老太眼里,那就是一个离过婚还带两拖油瓶的不正经女人。
凭他们家的十二套房外加六十万现金,他儿子可以立马在县城找个有编制的黄花大闺女,再给她生两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娶了周纯那种女人能干嘛?不出门上班就算了,还得她儿子给别人养孩子,一养就是俩。那两小崽子可都十几岁记事了,能养的熟才怪!
可儿子喜欢,为了这都给她下跪了,她还能怎么办?
越想越气不顺,指着磨磨蹭蹭的梁老头儿又是一顿呲:
“和个面你打算和到半夜呢?想诚心饿死我是不是?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倒霉鬼,你该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就等着我给你腾位置呢吧?”
梁老太只是随口一说,梁老头儿却心虚的打翻了装温开水的碗,结果又换来老太太毫不留情的训斥。
自觉脸面全失的梁老头儿恼羞成怒,摔了面盆大声道:
“你折腾我上瘾了是吧?这日子能过过,不能过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