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平带人气势汹汹赶来时,远远的瞧见荣国夫人几次想从火海中冲出,而?武敏之好似跟老太太有?仇似的,拼死抱住老太太大腿,不叫人逃跑。老太太也是发了疯,直接从头上拔下簪子就往武敏之脖子上扎,血飙出来老高。
等火熄灭,只从火海中翻出两具尸体。
太平都傻眼了。
她对秋东道:
“按理来说,荣国夫人那般护着武敏之,武敏之该感?恩戴德才对。可我瞧着当时场景,他两跟八辈子仇人一般呐,着实?让人想不通。”
秋东坐在廊下,随手扒拉凤尾琴,面上并?无丝毫惊讶。
“瞧你这样,肯定知道些什么,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秋东弹琴的手一顿,眨眨眼,美的不可方物。
“其实?这事?也算一桩秘闻,荣国夫人活着的时候,肯定无人敢私下议论,但老太太已经去?了,势必会有?人嘀咕。即便今日我不告诉你,相信很快你也会从其他渠道得知。”
老太太和?武敏之的事?,瞒不过贴身伺候之人,那些人只要不想活活殉葬,就得自谋出路。随着那些人四散离开,事?情便不再成?为秘密。
于是,秋东便大致说了。
太平听的震惊不已,被恶心?的当场吐了,想想老太太待武敏之的诸多优待,内里竟有?这般缘由,心?里一阵阵膈应。那竟是她亲外祖母,那竟是她亲表兄,他们之间竟有?那样的关系!
秋东为她抚背,叹口气:
“就知道会这样,此?前才不想告诉你。”
在老李家?,这算什么呀,还?有?更?劲爆的等着你呐,可怜的太平,早日习惯吧。
第161章 福王生辰
荣国?夫人的死并?不光彩, 这种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住太子?, 也不能瞒着太子。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武后命秋东亲自去跟太子说明各种缘由。
武后给的理由是:
“吾生的儿子?吾心里清楚,旁人去跟他?说,定会被狠狠地赶出去。唯有你,福王,你是特殊的那个。”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秋东不去都不行。
太子?听闻,当即眉头?便死死皱在一起, 拍桌连说了三个“龌龊”。
秋东为他?少的可怜的骂人词汇感慨一瞬, 还是将剩下的话给说了?:
“毕竟是阿娘的母亲, 内里龌龊不仅不能昭告天下,还得?死死捂住, 因而,阿娘上表,追赠荣国?夫人为鲁国?太夫人, 谥号忠烈。”
“荒唐!”
做下那等?恶心事, 哪里配忠烈二字做谥号?
太子?憋闷不已, 阿耶已经下令, 他?也没有能拿上台面的理由叫阿耶收回成命。
秋东也被恶心的够呛, 并?且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 直言道:
“我叫人去书肆买了?三百本《列女传》, 赠于荣国?夫人做陪葬。”
至于为何不谈武敏之?他?可没荣国?夫人那般好的运气, 生了?个皇后女儿, 还有个太子?外孙。至今尸骨去了?哪里,除了?武后无人知晓, 反正依照阿娘的脾气,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秋东就见太子?阿兄好似打开了?任督二脉,提笔上书,请求追加儒家?先贤颜回为太子?少师、曾参为太子?少保。并?将两位先贤的著作,专门叫人送去给皇后阅览。
这算是隔空抽了?阿娘一巴掌,秋东暗暗给阿兄竖起大拇指,好样儿的!
他?并?不打算阻止,好歹让出了?这口气吧!说实话,在荣国?夫人和武敏之的事上,作为当事人亲眷,谁心里不膈应?可还是那句话,武敏之无足轻重,但他?有个拿命护他?的外祖母,阿娘不能因为未过门的儿媳妇,转头?去要了?她母亲的命。
如?今倒好,为了?阿娘的脸面,那两人死了?还得?想办法?给他?们脸上贴金,怎一个憋屈了?得??
这件事里谁不怨阿娘?阿娘难道不憋屈吗?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那是她不争气的亲娘和亲外甥,她摊上了?,只?能咬牙认了?呗。
这日?,秋东正与阿耶说起开春去乐游原踏青之事,阿耶忽然道:
“过去一年朝堂上发生了?太多?事,正好借着开春改个年号,便叫咸亨吧。”
这种事旁人早就见怪不怪,阿耶改年号,就跟小孩子?玩游戏换皮肤一般寻常,据后世统计,阿耶在位三十年,共改了?十四个年号。也不知是不是夫妻间奇怪的互相影响力,阿娘做太后临朝的四年间,就用了?四个年号,当皇帝之后,又?改了?十四个。
秋东放下药碗,露出一副头?疼模样,连连摆手:
“我的好阿耶,您可饶了?儿吧,您改年号没问题,可您得?想个法?子?,叫坊间百姓对今夕何夕,能有个准确说法?儿才行呐!”
皇帝觉得?这话新鲜,甚至用上了?求教的口吻,好奇道:
“难道坊间还有不知今夕何夕的百姓吗?”
“那可太多?喽,若您随儿出去走走,便可知晓百姓记日?子?,从不说永徽某年,做了?某事,显庆某年,发生某事。他?们只?会?讲——我奶奶出生那会?儿家?乡发大水,我阿娘去世那年家?里老二才三岁。
百姓从不在乎这些年号,甚至也不关心皇位上坐的究竟是哪个皇帝,只?要能吃饱肚子?不挨饿,便是最好的年景。只?有朝中官员,才会?因为弄错了?年号被责罚。
更多?的是像儿这般,一不做官,二不上朝,只?在乎每日?吃吃喝喝之人呐,您就不能想想办法?,统一民间的纪年方式吗?”
秋东羞涩一笑,讨好的帮阿耶按摩肩膀,好似进谗言的小人一般,理直气壮道:
“要儿说呐,最好是从太祖父登基,立国?号为大唐的那日?起,作为大唐元年,往后便是二年三年,乃至两百年,三百年,世世代代相传,绝对不会?乱的!”
皇帝当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件事做成,也是能青史留名的功绩,当即让人召许敬宗来商议此事。
看向福王的眼神,不免又?多?了?几分惋惜。
“好孩子?,若你能长长久久的辅佐你阿兄,我大唐基业,何愁不盛呐!”
秋东能明显感知到,随着前?太子?妃杨昭辉的离世,太子?李弘与阿娘之间的隔阂愈发深刻。关于这点,想必阿耶也心知肚明。
“阿兄很好,他?的仁义之名满朝皆知,做个守成之君足矣,阿耶何必如?此忧心?”
“不论为君为臣,过于仁善,并?非好事。可以不出剑,但必须心中有剑!”皇帝道。
“我听闻阿兄早年跟随郭瑜学习《春秋左氏传》,其中关于楚世子?芈商臣杀害君王一事,阿兄言‘圣贤之书应该记载教化后世子?孙的善行善举,而非此种臣子?不忍听闻的惨痛恶行。’
郭瑜言‘孔圣人写《春秋》不论善恶均记载在内,便是为了?褒扬善举,贬斥恶举,达到劝诫百姓,警告世人的目的,记载芈商臣的恶行,正是为了?让他?遗臭万年。’
阿兄便言‘先生所言有礼,然吾实在不忍听闻,还是让吾改学其他?书吧’。随后,郭瑜便改授《礼记》,并?大肆称赞阿兄仁德。”*
皇帝想起此事,再次感慨:
“你阿兄自来便十分仁孝,为人臣子?方面从不曾有过失。”*
秋东笑的十分笃定:
“如?此,您还觉得?阿兄是胸中无剑之人吗?”
若真是胸中无剑,早受大臣摆布,旁人说什么他?听什么啦,哪里还会?让人按照他?的喜好给他?上课的同时,还能传出仁善美名?
皇帝大乐,与秋东一番交谈,胸中畅快许多?,点着他?鼻尖道:
“阿耶马上要与你阿娘巡幸洛阳,你真不打算随阿耶一道儿去吗?”
“不了?,儿留在长安,头?顶没有耶娘压着,正好撒丫子?耍乐。”
事实上,帝后巡幸洛阳,留太子?监国?,长安城反倒比往日?更加平静。
因为监国?的太子?病了?,政务多?交给戴至德等?大臣处理。同时,关中传来旱情?,百姓食不果腹,军中粮食供应不足,只?能以榆皮、蓬食果腹,太子?焦心不已,寝食难安,病情?加重。
眼见太子?瘦骨嶙峋,东宫无人能劝动太子?,戴至德只?能亲自上门,请福王前?往东宫,劝说太子?放下政务,安心修养。
戴至德上门时,秋东正在小戏楼欣赏家?里戏班子?新排的戏曲,一出抢亲戏码,因角儿们身段窈窕,眼波流转,配合锣鼓喧天,端的是热闹不已。
演得?好,秋东心情?大悦,一扬手,来臣便递了?一盘金瓜子?到他?手边,秋东随手抓一把,朝台下丢去。
金瓜子?纷纷扬扬落地,台上就跟排练了?无数遍似的,齐声高呼:
“谢殿下赏赐!”
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激动。
戴至德将一切看在眼里,脑中不合时宜冒出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压下眼中莫名情?绪,躬身将事情?原委说了?。*
秋东眼睛多?尖一人,哪能瞧不见戴至德的表情?,可他?跟没事人似的,斜睨一眼,懒洋洋请人落座。
一摆手,对面台子?上热闹的戏班子?自动退散,锣鼓收声,快速换上了?曼妙轻柔的歌舞,更方便两人谈话。
戴至德见他?这幅不紧不慢,丝毫不着急的样子?,心头?冒火,还得?压下脾气,准备耐心与福王讲道理。谁叫太子?殿下向来对福王宠爱有加,最能听的进福王的话呢!
谁知他?还没张嘴,就被福王先发制人,问了?个哑口无言,就听福王道:
“按理来讲,这话本不该本王来说。整个大唐的重担都压在阿耶身上,也没见阿耶夜以继日?,为此熬坏身子?。吾耶娘才离开长安几日?,便将阿兄熬出心病来,说到底,是东宫下臣无能。
吾常听人讲,将相无能,累死三军。这话反过来说,三军无能,也同样会?累死将相,戴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戴志德老脸一红,被福王说的无地自容。
“臣惭愧。”
秋东适可而止。
摆摆手,给他?捏肩捶腿的后退两步,有人拿来热帕子?帮他?敷脸擦手,均匀抹上润肤香膏,打理发髻的婢女快速且柔软的帮他?整理头?发,务必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
桌上换了?待客用的热茶,请客人入座喝茶,适时缓解现场尴尬。
下仆熟练的端来药碗,秋东一饮而尽,接下来又?是漱口,又?是蜜饯果脯,又?是小意温柔擦拭嘴角。
等?起身时,自有人用托盘呈上十多?套样式颜色各不同的衣裳,问他?今日?想穿哪一件。
秋东一眼扫过,指着外头?碧空如?洗的天,语调轻快道:
“就这件湖蓝吧,与今日?天气交相辉映,极妙!”
这阵仗,瞧的戴至德一愣一愣的。往常只?听闻福王生活骄奢,也只?一笑了?之。如?今亲眼瞧了?,才明白?帝后究竟有多?宠爱福王。
“走吧,戴大人。”
戴至德自问也算见过大场面,可还是差点儿在福王的府邸迷了?路。待福王摆出不想与人交谈的冷淡架势后,他?更是连多?余的寒暄都不敢讲,紧随其后,亦步亦趋。说实话,在太子?面前?,他?也从未如?今日?这般拘谨过。
戴至德难免心惊,待福王的态度,更加恭谨三分。方明白?,往日?他?从未将福王这等?闲散王爷放在心上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
福王殿下,并?非如?外界猜想那般,是个甚么都不懂的草包呐。
收拾戴志德,不过是顺手的事。
秋东见着太子?,当真被他?形销骨立的样子?惊了?一瞬。
“才半月未见,何以至此?”
太子?喝口热水,压下喉间的咳嗽,面色潮红,肩上披着厚重披风,拉阿弟过去坐下,缓声道:
“往日?头?上有耶娘顶着,还不觉什么,如?今让吾监国?,方知其中诸多?艰难,丝毫不敢松懈,唯恐酿成大祸呐。”
秋东让人将药送进来,盯着他?喝了?,强硬的将人塞进被窝里,这才有些生气道:
“自来哪个皇帝也不似阿兄这般,恨不能累死自己。何况如?今您也只?是太子?,还没坐上那个位置。
只?听闻那荒淫无度灭国?的,那求仙问道害人害己的,向来不曾听闻帝王惰政导致国?将不国?的。阿兄,您扪心自问,您这幅身体,再不擅自保养,即便真坐上那个位置了?,还能有几分气力,为这个天下做点什么?”
太子?是真拿福王这个弟弟没法?子?,谁叫福王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还往他?心窝子?里最柔软的地方戳呢?苦笑一声,药劲上头?,闭上眼前?,无奈道:
“行,这回听你的,交给下头?的人看着办吧,吾也大撒手一回,看看这天到底会?不会?塌。”
哼,傻蛋一个!
太子?这么下去可不行,秋东转头?给洛阳去信,狠狠向阿耶告了?太子?一状。
秋东本是想让阿耶开导开导太子?,毕竟阿耶身为一个常年生病,无法?亲力亲为处理政务的皇帝,很定有很多?偷懒的经验可以和太子?交流。
谁知阿耶和秋东脑回路完全没对上,作为父亲,他?老人家?觉得?,太子?如?今不管不顾,拼命三郎的架势,都是因为身边无人管辖,哦,说管辖太没面子?,准确来讲,是无人照料。
反正他?们老李家?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惧内,从太|祖皇帝的窦皇后,到太宗皇帝的长孙皇后,再到阿耶的武后,说好听点是尊重妻子?,说实话,就是他?们有点惧内。
阿耶的意思很明显,给太子?娶个妻子?管管他?,这点小毛病自然就好了?。
于是,阿耶一纸诏书送回长安,给太子?阿兄赐了?门婚事。
秋东:“……”
秋东:“裴大人担任左金吾将军,乃阿耶的心腹重臣,河东裴氏乃东晋以来的世家?大族,底蕴深厚,裴家?小娘子?更是贤良淑德,人人夸赞,与阿兄你乃是天赐良缘呐,阿兄你可知足吧!”
反正依秋东来看,裴家?可比杨家?好了?不知多?少,据后世统计,河东裴氏在唐一朝,单是担任宰相一职的,便有足足十七人,可见这家?人在政治上有多?精明。
能干的岳家?,对太子?的助益有多?大,或许太子?如?今想不出。可看看拖后腿的岳家?有多?大弊端,瞧瞧武后的亲戚就明明白?白?了?。
可见阿耶在太子?妃的人选上,是真的费了?心思。
“我素来觉得?阿耶待我几多?严厉,他?该是喜欢二弟那般聪慧又?康健机灵的孩子?……”,太子?神色十分复杂。
秋东撺掇老实孩子?造反:
“吾常听人讲,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阿兄你就是做的多?,说的少,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得?把你的心里话多?跟阿耶讲讲,让他?老人家?知道你待他?的心意才成呐!”
太子?若有所思。
秋东淡然表示:
“阿耶可不止我们几个孩子?,人的精力有限,用在旁人身上的多?了?,用在我们身上的自然便少了?。”
多?可怜,又?多?幸运,太子?长到今日?,因为上头?有个彪悍的母亲,竟是连宫斗都没学会?。
于是,太子?上表谢恩,说了?他?这半年来心里的惶恐不安,以及希望父亲长长久久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心愿,一来一往间,父子?关系较之往日?更为亲厚。
秋东表示孺子?可教。
这一年底,秋东不仅多?了?一位大嫂,连同二兄三兄四兄,也都相继娶妻。
兄弟们各自成家?,生活重心自然而然发生偏移,阿耶认为孩子?们成家?便是大人了?,为他?们各自安排了?差事,于是兄弟们以往三五不时聚在一起玩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太平还为此抱怨过几句:
“阿兄们有了?嫂嫂,便忘了?妹妹,成亲好没意思!”
秋东笑着哄她:
“反正吾是不能成亲的,阿姐你还有吾这个弟弟呢,吾陪着你玩耍不是一样的吗?”
太平很快就被哄好了?,又?叽叽喳喳和他?说起生辰之事:
“阿耶身子?不适,去了?温泉宫修养,阿娘去那边陪着阿耶,咱们不便打搅。阿弟你生辰,便在你府中乐一乐,你府上戏班子?不是提前?好几个月为此排戏嘛,叫兄长们带着嫂嫂一起来,咱们都瞧瞧!”
于是,在秋冬交替之际,迎来了?福王殿下的十六岁生辰。
太医院那边,其实早就预测过,福王殿下活不到明年春天。因此,亲人们都很珍惜和他?相处的日?子?。
一大早,二兄李贤便穿着喜庆的暗红色,带着妻子?房氏上门。房氏为了?应景,头?上簪了?一朵朱红色并?蒂海棠,十分喜人。
与二兄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彼此一个眼神,都能看出满满的情?谊。
“来,这是二兄昨日?特意去慈恩寺求的平安符,望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呐!”
说着,便将用精致荷包装起来的平安符,亲自挂在了?秋东腰间。
秋东笑眯了?眼,看向二嫂:
“瞧这荷包的手艺,该是二嫂亲自动手缝的吧,果然与众不同了?些!”
房氏被秋东如?此打趣,面上且能端得?住呢,淡然道:
“手艺是差了?些,殿下且在家?戴一戴便罢了?,莫要戴出去叫吾这做嫂嫂的跟着丢人。”
“旁人若知晓这是二嫂亲手缝制,羡慕还来不及,哪里会?觉丢人?”
二兄李贤的妻子?出生贝州清河,乃房仁裕之孙、房先忠之女,真正的五姓七望之家?。房仁裕乃房玄龄的远房族兄,妻子?出生太原王氏,强强联合,房先忠是他?们的第四子?。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如?今朝堂上寒门庶族与世家?门阀争斗不断,可世家?的底蕴在那里,娶这样一个妻子?的好处显而易见。
抛开利益不谈,秋东也觉得?二嫂房氏是个极利落的女子?,与二兄感情?甚笃,自打成亲后,秋东明显感觉二兄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眼里少了?许多?忧郁。
与妻子?琴瑟和鸣,生活顺遂,差事也无甚难度,二兄这段时日?显见的圆润了?不少。
“走,别搭理这臭小子?,越搭理越来劲!你还不知道,别看这臭小子?长了?幅仙郎之姿,心眼儿坏着呢,连阿耶说他?两句,他?都敢暗戳戳报复回去。”
“走,带你瞧食铁兽去,不是想坐雪橇嘛,让食铁兽拉你在府里转两圈儿!”
远远地,秋东还能听见二嫂嘀咕:
“你跑什么,我还没瞧够呐,生成福王这样,不论做什么,都容易得?到旁人的原谅和青睐呐!”
秋东:“……”
若说二兄与嫂子?恩爱异常,那三兄,绝对让秋东感到牙疼。
这不,旁人都带着妻子?上门做客,只?三兄,与孺人韦氏好似连体婴,一刻也不得?分开,三嫂孤零零在旁边倒显得?碍着了?他?两一般。
着实辣眼睛。
三嫂好似已然习惯了?,无视丈夫与妾室,让侍女将贺礼呈上来。
“早前?听闻殿下对吴道子?画作十分感兴趣,家?父与吴道子?有几分交情?,得?对方相赠,又?予我陪嫁,并?非名贵之物,还望殿下勿要嫌弃。”
秋东忙道:
“嫂嫂哪里的话,千金难买心头?好,心爱之物,可抵万金,您这话实在谦虚啦!”
赵氏面上终于露出真实的笑。
“殿下过誉了?,您喜欢便好。”
“自是喜欢的,您里边请,听闻您素日?喜喝六安瓜片,专门叫人给您备了?些,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秋东亲自领三嫂进去,懒得?搭理后头?那两辣眼睛的东西?。
此前?提过,千金公主与常乐公主,同为太祖父李渊的女儿,常乐公主嫁进赵家?,她老人家?的女儿,不管年龄几何,秋东都该唤一声姑姑。
可他?们老李家?做的奇葩事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于是常乐公主的女儿赵氏,便成了?三兄李显的王妃。
显而易见,这是正儿八经的政治联姻,三兄和王妃的感情?,是所有人预料到的不好。同时,他?很宠爱不入流小吏韦玄贞之女韦香儿。
秋东偶有接触,觉得?三嫂赵氏是难得?有风骨之人,倒是那韦香儿,据闻乃常年服用药物,通体散发香味而得?名香儿,行事不甚稳重却颇有野心。
每每瞧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可怜的短命鬼,秋东才懒得?给那种傻蛋好脸色呢。
韦氏娇娇柔柔靠在李显身上道:
“殿下,您瞧王妃呀,目中无人!”
“闭嘴吧你,还不快跟上!”
李显可太知道福王这弟弟的脾气了?,那是心里不舒服,连耶娘都直接怼的人,看不惯自己和韦氏在外头?亲亲热热,当然直接给没脸了?。指望福王委婉,下辈子?投胎请早吧!
第162章 福王升官
福王的十六岁生辰, 亲自在家中驯养了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狗,叫人送去?温泉宫, 陪伴阿耶左右,以解烦闷。
就连他本人也没想过,这只小狗送出去?,会收到怎样分量的回礼。
皇帝不知如何做想的,直接从温泉宫发出诏令,任命福王为南衙十六卫统帅。
此?消息一出,如一滴冰水入热油,不仅让此?刻福王府中的兄姐们炸开了锅, 也让整个长安城的文武大臣们震惊不已。
四兄李旦直接抢过圣旨, 反复观看:
“阿耶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怎的忽然如此?行事, 不行,我得去?温泉行宫瞧瞧, 是否有人胁迫阿耶!”
太平不爱听这话,不满道:
“你们身?上都有差事,同是阿耶的孩子, 福王今年也十六了, 走出去?还是个闲散王爷呢, 怎就不能有正经差事了?南衙十六卫统帅, 说出去?也体面呐, 四兄你那是什么表情呀?”
这是寻常差事吗?这是体面的问题吗?你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 这会儿就别跟着裹乱了。
真当这是好事呀, 福王身?无寸功, 更是没有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机会, 身?居十六卫统帅,他能坐得稳那个位置吗?
单是朝堂上的口水, 就能把他给淹死,也不知阿耶如何想的,就不能放阿弟过几天松快日子吗?
秋东可?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一把将圣旨塞进衣袖,冷肃道:
“走!去?温泉宫,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所周知,南衙十六卫由文臣统领,直接对皇帝负责,北衙禁军由武将统领,属于皇帝私兵,由皇帝个人出资供养。因南衙十六卫的官署在大明宫南面,故而?又?被称之为“南衙府兵”,与北衙禁军互相交错,守卫皇宫,互相牵制。*
这些?机构本该对皇帝直接负责,直接听命于皇帝,如今却忽然冒出来一个十六卫统帅,作为陛下和十六卫中间的联系人,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也实在叫人心惊胆战。
概因十六卫中,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和左右金吾卫,这十二卫,除自身?职能外,还掌管如今天下六百五十七个折冲府,守卫京师,抵御外敌。*
剩余四卫,分别是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分别掌管内宫门禁,统率千牛备身?,以及作为皇帝的侍从,仪仗队。*
每一卫,皆设有上将军一人,大将军一人,将军两人。
南衙十六卫统帅的含金量,顶半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一行人赶到?温泉宫外,才发现不少大臣被拦在外面。那些?人见了秋东,行礼之余,是明晃晃的打量。
右相刘仁轨主?动站出来,对秋东道:
“福王殿下,臣等?今日齐聚在此?,便是请求陛下收回任命您为南衙十六卫统帅的诏令。臣等?明白陛下拳拳爱子之心,可?京师安危,事关重大,不能由着陛下任性而?为。陛下不肯见臣等?,还请您谅解臣等?一片苦心,帮着劝劝陛下呐!”
许敬宗从人群中站出来,恨不能对刘仁轨直接翻白眼儿,对着秋东谄媚道:
“此?言差矣,陛下身?为天子,金口玉言,做了决定?,怎好轻易更改?我等?身?为臣子,不能为天子分忧解难便罢了,怎能叫陛下做那等?出尔反尔之人?刘大人,你口口声声为了陛下,可?究竟安的什么心,怕是只有自己?知道吧!”
刘仁轨被气的不轻,他向来看不上许敬宗这等?谄媚献上的阴险小人,当下也不争辩,脱了靴子直接往许敬宗脸上招呼。
许敬宗哎哟一声,到?底不是刘仁轨这等?战场上下来的老将对手?,一扬手?,招呼身?后同伴打群战。
很快从两个人的战争,发展成?双方混战,场面一度非常辣眼睛。
也就是这个时?候,秋东被滕总管亲自接进了温泉宫,直接往皇帝的住所去?。
“阿耶近日身?体可?好?”
除了这个原因,秋东实在想不到?阿耶忽然神来一笔的缘由。
滕总管该是得了陛下授意,直接告诉秋东:
“前日午后昏迷,今早方醒来。距离上次昏迷,只间隔了半个月。”
秋东听的心下一沉。
一路无言,到?了殿内,空气里满是药味儿,床上躺着之人呼吸微弱,月余未见,瞧着竟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不知为何,秋东忽觉一阵酸楚从喉间涌上来,让他眼眶发热。
“阿耶。”
“好孩子,别怕,阿耶只是有点累,来,扶阿耶起来坐坐。”
皇帝抚着秋东肩膀,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期许,又?带着点歉疚和遗憾,温声道:
“吓坏了吧?阿耶就猜你会来。你先别忙着拒绝,听阿耶说。”
嗯,您说,我都听着。
秋东握住阿耶的手?,感觉这只手?瘦的可?怕。
“阿耶知道你听得懂阿耶在说什么,所以,阿耶只能将此?重担托付给你啦!如今阿耶的病情,怕是没精力在与你阿娘于朝政上周旋了,你太子阿兄心性仁慈,手?段尚且稚嫩,势必会遭到?你阿娘的打压。
所以,只能拉你入局,勉强平衡他们母子间的关系,你明白阿耶的意思吗?”
真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