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婚—— by怡米
怡米  发于:2024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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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强联手,二皇子的势力会超过鼎盛时期的太子。
而太子滥杀无辜,大势已去,不日就会被废黜。
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深夜,季绾辗转在木床上,怕打扰到熟睡的蔡恬霜,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坐到木椅上发呆。
前几日与君晟同床共枕,让她掉以轻心,没有携带拨浪鼓,这会儿了无睡意。
翌日蔡恬霜醒来时吓了一跳,发觉季绾坐在木椅上歪头睡着了。
“绾儿怎么睡在椅子上?”
“嗯......?”
季绾转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发酸的背,听见晨早鸟啼,心思一动,又能见到君晟了。
想法一出,被自己吓到。
作何急着见那人?
“绾儿是不是病了?脸怎么红了?”蔡恬霜凑近,眨眼笑问。
“没有没有。”季绾当即否认,站起身舒展筋骨。
白日里,蔡恬霜又拉着陌寒去转悠,留小夫妻在温泉这边。
君晟步入池子时,直接把季绾拽了进去,比昨日失礼许多。
衣裙染湿,季绾以为自己会生气,可身体更为诚实,只想窝在君晟怀里好好补上一觉。
掀着沉重的眼皮为君晟按揉完穴位,季绾再支撑不住,主动环住男人的腰,贴脸在他胸膛。
不知是谁怦怦的心跳愈发凌乱。
君晟低头“看”向闭目困倦的女子,抬手环住她的背,在微风鸟哢中,陪她入睡。
季绾沉沉睡去,不知自己的唇已成了他人可口的甜点,被轻轻吮着。
嘤咛自檀口溢出,婉丽柔媚,带着懒倦的音色。
君晟停下来,怜爱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
温泉适宜舒展筋骨,季绾一觉醒来,被灼灼午阳晃到,无意识躲进男人怀里,待反应过来抬起头,映入眼的是男人的下颌骨。
单凭颌骨,便知骨相绝佳。
泡了太久,身体发软,她撑开虎口托住君晟的下颔,“先生。”
男子闭目未应。
没将人唤醒,季绾用手晃了晃他的下颔,又唤道:“君安钰。”
“君晟。”
仍旧得不到回应。
妙目流眄,心口微微痒,她跪坐起身,大着胆子环住君晟的颈,附耳说了句什么。
闭目的男子动了,抱住她按向自己。
心与心相贴,两厢跳动慢慢合了节拍。
“再叫一次。”
“不要。”
“念念乖。”
像是受到蛊惑,季绾沦陷在了男子的温柔中,清脆唤了声:“夫君。”

后半晌处理完奏折, 承昌帝罕见地提前回了燕寝。
连环凶杀案水落石出,太子被软禁在东宫,喻雾媚几次托娘家人前来求情, 称废黜储君会引起多子夺嫡。
侥幸不在,云翳聚在眉间,承昌帝一瞬苍老了许多,回想种种, 回忆太子是如何一步步被养歪的。
与其他皇子不同, 太子自小被严格管束,没有松弛偷闲过一日, 许是生性的暴躁被过度压抑,又不得不伪善示人,以致用滥杀无辜的手段去宣泄内心的苦闷吧。
嗜血冷情, 配不得储君之位。
庆幸的是, 自己正值壮年, 还镇得住韬光养晦的皇子们。
承昌帝探口气,拿起御笔, 复又放下。
如今权贵们最看好的皇子是二殿下慕戚,可慕戚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
承昌帝捏捏眉峰, 想到了母妃是宫女的老四、不喜读书的老五、打打杀杀的老六、耍小聪明的老七、犟驴似的老八、冰雪聪明的小九。
“小九。”
承昌帝喃喃之际, 冯小公公冯凇在珠帘外禀告:“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承昌帝正烦闷,嫔妃、朝臣、宫侍皆退避三舍,可淑妃经历丧子之痛, 比他的悲伤有过之无不及。
“请进来吧。”
淑妃病恹恹地打帘走进, 欠身行礼后
,默不作声地垂下脑袋, 盯着脚尖。
承昌帝收敛起悲痛,招了招手,将瘦了一圈的女子拥进怀里,语气含了几分温柔,“想说什么?”
久违的温柔。
可这份温柔,无法填补心里的空缺,淑妃吸吸鼻子,“臣妾恳求陛下让咱们的孩儿入皇陵。”
“好,朕答应你。”
淑妃擦拭眼角的泪,不想染了男人身上的龙袍。
“陛下,让二殿下回宫吧,在河东历练那么久,也该改掉陋习了,除了老三,其余皇子里,属他最懂陛下的喜好。”
二皇子虽纨绔,但左右逢源,懂得投其所好,当初开设私塾招纳穷苦学子,讨得帝王欢心,后因与太子不和,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被帝王调遣去往河东,吃了君晟施以的哑巴亏。
调遣二皇子去河东,也算承昌帝卖给君晟的人情,于他们各有好处,如今又另当别论,承昌帝没有因后宫干政而动怒,只平静问道:“贤妃让你来的?”
“是臣妾自愿来的。”
承昌帝猜是兵部尚书劝说她来为二皇子说好话儿的,念在她处于丧子之痛,承昌帝没有怪罪,心里也倾向于把二皇子召回来。
放在身边观察是否有胜任的能力,总归方便。
入夜,陌寒在听说季绾一宿未睡的事后,反复思忖,主动让出位置,在茅屋外打起帐篷。
蔡恬霜笑嘻嘻揉揉兄长的脑袋,“孺子可教。”
陌寒拍开妹妹的手,没好气道:“是不是你睡觉磨牙、打鼾、翻跟头,扰得大奶奶睡不着?”
蔡恬霜气坏了,叉腰呛道:“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当心娶不到媳妇!”
她睡相很好的,一点儿鼾声都没有!
谁乐意被这样误会啊!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
季绾倚在窗边讪讪的,觉得有点亏欠陌寒,可再不想整晚无睡意,干坐到天明。
“蔡护卫,不如我替你说门亲事吧。”
陌寒诧异地看向窗子的方向,“不、不用......”
蔡恬霜抢话道:“绾儿不要搭理他,他稀罕三嫂,自个儿胆怯不敢表明!”
“蔡恬霜!”糙糙的汉子很少动怒,这会儿怒目圆睁,瞪着自己的妹妹。
“嚷什么嚷,不是事实嘛?”
季绾惊讶地杵在窗边,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秘密。
这隐藏得未免太好了,都没让她以及最爱打听闲事的大嫂察觉。
想起三嫂潘胭,季绾欣赏又怜惜。
陌寒没脸儿了,却没否认,默默搭帐篷,古铜的肤色泛起可疑的红晕。
糙汉子也有羞怯的一面呢。
季绾忍笑,临到子夜为君晟针灸后,商量起这事儿。她倾向于顺其自然,若被突然挑明,三嫂和陌寒日后在同一屋檐下相处起来必然尴尬。
君晟对牵红线促成某桩姻缘的事不感兴趣,但事关陌寒的终身大事,多少上了点心,听完季绾的顾虑,若有所思,半歇,拉住女子手腕,“深夜了,安置吧。”
季绾点点头,站着没动,等君晟侧躺在小床上背过身,才掀开被子钻进去。
这夜很安静,没人打破沉静,季绾安心入眠,梦境安逸。
次日,季绾在某人缱绻的“目光”下醒来,虽知他看不见,还是用被子蒙住了那张脸。
这一遭调理不见成效,君晟没有恢复视觉,季绾有些迷茫,问他是否要专程去各处寻访名医。
这是季绾自从医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医术。
君晟侧躺,单手撑头,“院使都束手无策,念念的医术已经超群了。”
知他在安慰自己,季绾重振信心,每日翻看大量医书,身影总是出现在珍书阁的书架中。
日子荏苒,转眼步入腊月。
雪虐风饕。
初六小寒,杨荷雯的面馆开张。
炮竹声声,热闹欢腾。
因店面坐落在最繁华的地段,吸引了不少食客,凑热闹的居多。
杨荷雯甚至没有体会万事开头难的窘境,跟做美梦似的。但知生意能不能兴隆下去,还要看口碑。
开张第一日,季绾带着蔡恬霜来帮忙,没承想,微服出宫的德妃牵着个小小少年前来捧场。
快要六岁的九皇子久居宫中,出来一趟看哪儿哪儿新鲜,笑嘻嘻的,孩提烂漫,偏有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像极了自己的母妃。
瞧见季绾,小小少年热情唤道:“舅母!”
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季绾塞给他一份蒸熟的糖糕。
这里没有宫里的规矩,慕澈当即咬了一大口,余光瞥见默默擀面的少年季渊,好奇地打量起来。
少年身形消瘦,却一脸老成。
“舅母,那是何人?”
季绾领他走过去,介绍给自己的弟弟。
季渊放下擀面杖,擦了擦手,走到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小家伙面前,比划了下。
慕澈眨眨眼,没懂他的意思,“你怎么不讲话?”
季绾一怔,怕弟弟伤到自尊心,刚要缓和气氛,却见弟弟蹲到慕澈面前,又比划了几下。
他用的不是手语,却能使寻常人看得更明白。
慕澈反应过来,鼓起肉嘟嘟的腮,有点愧疚,又立即弯眸拉住他,奶声奶气介绍起自己。
季渊耐心听着,嘴角带笑,已然蜕变成心智成熟的人。
在齐伯身边求学多时,增多的不只有笑靥,还有自信心。
季绾欣慰,揉了揉两个少年的脑袋,转身离开。
君晟是在傍晚散值后过来捧场的,虽失明,但已克服了障碍,手握手杖,无需陌寒搀扶。
“舅舅!”
赖着不走的慕澈张开手臂,跑向刚刚进门的君晟。
担心儿子撞到君晟,德妃慌忙上前拦住,“澈儿鲁莽。”
慕澈扭扭身子,“知道啦。”
随即走到君晟面前,轻轻握住男人的手。
从面馆用完膳,慕澈主动提出要去拜会季渊口中的夫子。
姚宝林的伤口已褪了痂皮,德妃有事同季绾商量,允许儿子再贪玩一会儿。
慕澈牵着君晟走在去往珍书阁的路上,不解地问:“阿渊哥哥富有学识,为何不能参加科举?”
大鄞朝没有哑症者参加科举的先例,早在初入仕途,君晟就为这么一拨沧海遗珠上书请命过,被礼部尚书和国子监祭酒否决了。
回忆往事,君晟缄默。
慕澈自顾自道:“等见着父皇,我要为阿渊哥哥争取机会。”
君晟失笑,“澈儿不要为一人争取,该为类似的一批学子请命。”
慕澈滴溜溜转动眼珠,一点就透。
另一边,季绾与德妃商量后,于次日去往冷宫。
去除心病的姚宝林,焕发新颜,体态渐渐丰腴,本就底子好,天生丽质,经过多日调理,恢复个七七八八。
看着姚宝林一侧脸上细长的疤痕,德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征询姚宝林的意见。
想要以刺青,在那道疤痕上绘画。
姚宝林惊讶之余,生出惊喜,自己怎么没想到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弱化”缺陷。
德妃挑眉,“可行吗?”
“甚好。”
德妃勾唇,就喜欢跟通透的人打交道,即便眼前的女子开窍晚些,但为时不晚。
只要姚宝林同意,后面的事简易得多。
德妃动用人脉,寻到一名兼具绣功和画功的名家,以及另一名专给囚犯刺青的狱卒。
名家以墨水、植物萃汁、兰草等调配出各色染料,与狱卒配合行事。
当一株雪柳呈现在女子脸上时,无人会注意到被当作花枝的疤痕,注意力都被妖冶的绘画所吸引。
清浅的一笔,微微红肿,不损瑰丽容颜,反而徒增秾艳。
看着镜中的自己,姚宝林彻底怔住,须臾起身,跪到了德妃面前。
“多谢娘娘不计前嫌,愿马首是瞻,回报今日不弃之恩。”
德妃与季绾对视一眼,上前扶起她,“真要
感激我,就多多进补,早日恢复。”
“好。”
刺青的红肿需要药敷去肿,季绾拿出事先备好的药膏,涂抹其上。
姚宝林同样感激季绾,再次下跪被季绾拦下。
“受不起,娘娘客气了。”
从冷宫离开,季绾与德妃走在出宫的路上,一路私语。
临到宫门前,德妃扬颏作别,却在下一刻愀然作色。
季绾捕捉到她脸上微妙的变化,转眸看去,见一拨人缓缓靠近。
为首的男子浅勾唇角,慵慵懒懒,带着宫里人少有的松弛。
风吹日晒数月,肤色变黑了些,人也糙了些。
但肆意的模样未变。
男子慢悠悠走到两人面前,转动着食指上的琥珀戒指,目光略过德妃,落在季绾身上,“许久不见,季娘子。”
季绾凝了目光。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被派遣到河东监军的二皇子慕戚。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慕戚非但没怒,还笑呵呵地上下打量季绾。
饶有兴味中透着轻浮。
没等季绾接茬,德妃上前一步,阻挡在两人之间,“呦,二殿下壮实不少,看来在河东的历练有所长进呐。”
“还要托君晟的福。”慕戚略过德妃,目光始终落在季绾身上,“也间接托了季娘子的福。”
“不客气。”季绾正面迎上他的目光,“家夫乐善好施,助二殿下改掉陋习不过是顺手的事。”
说罢,施施然越过他和他身后一众五大三粗的将士。
慕戚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发觉这个女子足了底气,气场有所不同,不能再肆意捏扁搓圆了。
与两个女子擦肩后,慕戚径自去往贤妃寝宫,一进门就差点被玉枕砸到。
慕戚侧身躲开,笑着走进门,“母妃这份大礼可够重的!”
“滚出去。”
慕戚打帘走进富丽堂皇的内寝,走到侧坐在软榻上的女子身边,笑吟吟的厚着脸皮强行抱住激动的贤妃,“儿子回来了。”
“竖子,竖子!”
“是,是。”
贤妃红着眼睛捶他,谈不上悲伤,反而有些激昂,一把抱住壮了不少的儿子,“臭小子,害为娘整日担忧!”
“孩儿错了,以后都不会再让母妃担惊受怕。”
“一边去,信不着你。”
慕戚嬉皮笑脸,“那母妃还能信得着谁?”
“巧言令色的东西。”贤妃宣泄着近几个月压抑的情绪,紧紧搂住儿子的肩,没有虚与委蛇,泪水纯净剔透,“你舅舅为你铺好了路,答应娘,别再胡闹了。栽了个跟头,该有教训了。”
怕他不往心里去,贤妃拧了拧他的耳朵,流露几分与外人不常有的亲和。
提起栽的跟头,慕戚收起佻达,目光幽幽,“孩儿定不负母妃和舅舅所愿。”
宣泄完情绪,贤妃拿出一张笺纸,“这是兵部尚书甄选罗列的近年来臣子们被驳回的有关改良科举的意见,你之前开设私塾救济贫寒学子令龙心大悦,此番回朝,该趁热打铁,在御前多进谏些关于改良科举的事。”
慕戚拿起笺纸逐条细阅,在君晟当年那条意见处凝了目光。
允许聋哑者科举。
季绾回到沈家,将偶遇二皇子的事说给君晟听。
“陛下会立二皇子为储君吗?”
君晟眉目淡淡的,“陛下在观望。”
不只东宫储君,还有中宫皇后,都在皇帝的观望中。
君晟双手拉过刚刚放下药箱的季绾,顺着她的双臂向上。
季绾适时附身,感受到那双带茧的大手摸上她的眉骨,向外舒展开。
听他宽慰道:“不必忧虑,眉要舒展。”
季绾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抚摩,“好。”
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不是担心惹事、宁愿受委屈选择息事宁人的小可怜,她有了自己的人脉,诸如二皇子那样的浪荡纨绔想要动她,是要先权衡利弊的。
入夜,两人和衣躺进床帐。
季绾枕着君晟的胸膛,替他按揉穴位,再揉到气海穴时,被君晟扼住腕子。
“需要按这里?”
小腹脐下一寸半的位置,可不该随意乱按。
季绾解释道:“这个穴位有改善气血之效,你在想什么?”
君晟点了点头,又将她的手放了回去,示意她继续。
被误会了用心,再按揉这里多少有些尴尬,季绾硬着头皮加重手劲,听见一声闷声。
随即手被再次抓住,向下推去。
“你......!”
不知触碰到什么,季绾毛骨悚然,慌忙要退开,被君晟翻身压住。
“念念是在折磨我吗?”
大手摸着女子的脸蛋,寻到鼻尖掐了掐,君晟泛起笑,能够想象出此刻季绾的脸色。
应如霞光笼白玉。
床帐外烛灯一盏,季绾望着帐内男子模糊的面庞,心扉化为柳丝,随风轻曳,晃晃荡荡,泛起阵阵酥麻。
蓦地,脐下的气海穴突然传来微疼,是君晟以修长的指尖在按动。
失明的人,竟能精准找到这一穴位。
觳觫渐渐转变为颤栗,季绾攀上他的肩,将人拉低了些,盯着那两片淡唇,心虚飘忽,无法缓释紧张。
下一息,竟主动吻了上去。
君晟微怔,漆黑的视野犹如划过一抹柔光,玓瓅熠熠。
熏风拨开彤云,融化冰河,使遏云曼妙,流水湲湲。
即便看不到,也知嬿婉女子在自己下方颤颤如芰荷,偏又尽展出姌袅玮态。
君晟有所回应,长指游,从女子气海穴向上,越过青峦,搅心湖。
季绾的青涩,衬得君晟游刃有余。
季绾不禁脱口问道:“你有过别的人吗?”
问完咬住唇,尝到丝丝苦涩。
高门出身的公子哥,二十有三的年纪,怎么可能没经历过风花雪月。
被她忽然的疑问晃到,君晟眨了眨清霁的眸,指尖再向上,沿着她优美的脖颈、柔和的下颌,寻到唇角。
附身,浅啄。
气息交织。
在季绾躲开时,又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扳正,柔声解释道:“没有,只有你。”
说罢,用力地吻了下去。
“唔......”
季绾抵御不了,被那只手掐开牙关,被夺取了呼吸。
白日的喧阗褪尽,月儿温柔,星榆璀璨,柔情飞絮疏放。
“君晟。”季绾素指染了潮气,抵在男子唇上,胸口起伏地呼吸着,“等等。”
她要缓缓。
缓一缓。
君晟张开膝跪在她两侧,抓住她潮湿的小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该唤我什么?”
季绾被柔情支配,思绪零散,呢哝唤道:“夫君。”
“还有呢?”
“安钰。”
“还有呢?”
“钰?”
乖巧的小娘子,被握住一只纤细的踝。
淅淅索索的衣料声传出帐子,散落在脚踏上。
浑似坠入一坛陈年的酒,又辛辣又醇厚,季绾一度沉醉缬眼,伴着氛氲的温情,嘤声细碎,声声如珠玑。
玉指素臂,沁出薄汗。她不懂自己怎么了,在迎合和矜持的反复拉扯中,没了思考的余地。
凤翥龙翔的男子,化为昂藏雄壮的狮,却无雄狮的褊急,耐性十足,给她适应的时长。
风驰云卷引狂澜,最嫩的芦芽,变成杪头簌簌作响的叶子。
拔步床上摆放的荩箧来回晃动,里面存放着那个泛旧的拨浪鼓,弹丸偶尔敲打鼓面。
树影映窗棂,疏狂漫浪,随着寅时到来,风静止,万籁俱寂,烨烁星辰躲进稀薄流云。
窗内烛台已灭,袅袅烟缕缭绕,绣有龙凤呈祥的被子露出帐子,一点点落在地上,盖住了散落的衣衫。
季绾双手撑在床柱上,额头沁汗。
不知这场温柔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寅时已到,偏偏逢休沐。

窗外天色黑沉, 寒鸦啼叫,无人问津的冷宫,纱灯已灭。
姚宝林在睡梦中听得“咯吱”一声门响, 她从混沌中醒来,盯着月光倾洒入门缝,一道身影慢慢走了进来,无意踢倒了摆放在门口的盛水铁桶。
“谁?!”
瞬间清醒的姚宝林躲到床角, 望着一步步走进来的月影。
“嘶”的一声燃火声, 不速之客点燃了手中烛台,附身看向木床上的女子。
火光映亮彼此的视线, 姚宝林看清了来者。
登时激灵一下。
二皇子慕戚好整以暇打量着陷入泥沼的女子,都说她消瘦脱相、脸上有伤失了绝美容色,此刻看来传言有误, 大有诋毁的意味。
眼前的女子身穿破旧衣裳, 长发凌乱, 却是唇红肌白,气色尚好, 哪里脱相了?
不过......
抬手扳过她的脸,在女子的挣扎中, 用力扣住那尖尖的下颔, 才发现她的左脸上多了一株雪柳,为容颜添了妖冶。
何人的手笔?
再仔细打量,才发觉雪柳掩盖住一道细长的疤痕。
“呵,还真破相了。”
不过更具风情了。
慕戚松开手, 将烛台放在桌上, 手指划过桌面,没有摸到想象中的灰尘。
他撩袍坐在长椅上翘起二郎腿, 问道:“适应冷宫了?”
从起初的惊愕慌张,慢慢沉淀,姚宝林喘匀气儿恢复淡然,毕竟是见过大场面和世态炎凉的,不至于被吓破胆。
“二殿下何时回宫的?”
“昨日。”慕戚转动着手上的琥珀戒指,佻达笑着,“怎么沦落至此?”
昔日骄傲的美艳宠姬,不知为自己谋后路,为情所困,触碰帝王逆鳞,何其愚蠢。
慕戚是鄙夷她的,可不知为何,当初的那点儿惦记犹在,带着征服欲。
谁让这女子当初不拿正眼瞧他呢。
如今呢?
会摇尾乞怜吗?
拍了拍腿,慕戚后仰靠在桌边,带着浓重的暗示。
放浪佻达的举止,令姚宝林作呕,她暗暗冷笑,穿上鞋子站起身,身上的破旧衣衫垂落,不掩凹凸有致的身段。
“二殿下是想拉我一把?”
“看你表现。”
“二殿下处在风口浪尖上,敢觊觎陛下的女人,可想过后果?”
她慢慢走近,衣摆若有若无触碰着慕戚的腿。
慕戚抵抵腮,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
姚宝林躲开,肃了面色,“二殿下是想白嫖吧。”
“太难听了。”慕戚丢出饵,“你跟了我,还是能吃香喝辣,待到时机成熟,我会想法子把你弄出去。”
“现在滚还来得及,别等我喊人。”
“你喊啊。”慕戚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惦记她了,愚蠢、骄傲、有趣。
喊人,话本子里多俗的桥段啊。
“姚麓,这里是冷宫,说白了,你连奴婢都不如,还妄想是父皇的女人?”
姚宝林何尝不知。
冷宫无人问津,贵人们连眼线都懒得安插,多少失宠被罚的妃子在这里被践踏了尊严,要不是有范德才关照,她早就再添新伤了。
可今夜范德才的人呢?
被支开了吧。
慕戚耐着性子又拍了拍腿,等她主动臣服,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就范,不免扫兴。
起身拍了拍衣摆,又拍了拍女子的臂,他默默离开,意味不明的。
可姚宝林会意,他是在给她考虑的机会。
斯文败类,不过如此。
等人离开,她快速合上房门,将铁桶抵在门边。
天蒙蒙亮,慕戚请过安,乘车离宫,先去了一趟兵部尚书府拜访,与兵部尚书张衡智密聊许久,随后乘车抵达一处狭窄的巷子。
乔氏听见叫门声,拉开大门,见到一拨衣冠楚楚的人,其中装扮最考究的男子,生得清秀,眉眼含笑。
乔氏不解,“有事吗?”
慕戚拨开侍从,问道:“敢问这里是君晟君大人的家宅吗?”
“是啊,阁下是?”
“慕戚。”
季绾扶君晟下楼时,一楼的堂屋内,慕戚已经坐在那儿了。
蔡恬霜和陌寒站在一旁,没给来客什么好脸子。
不速之客也不在乎,见到君晟走来,笑着哼了声,反客为主,请他入座,“君大人快坐,别磕到绊到。”
旋即看向季绾,肆意打量着,嗤笑君晟眼盲,看不到他觊觎季绾。
“新婚才多久,就要照顾瞎子,季娘子辛苦了。”
闻言,连不明前尘恩怨的馨芝都冷了脸。
季绾扶着君晟落座,淡淡道:“恶语相向六月寒,二殿下慎言。”
“反正是寒冬,再寒能寒到哪儿去?”
慕戚依旧打量着季绾,赤裸裸的目光引人不适。
乔氏提着新煮开的水走进来,不明所以下,对君晟嗔道:“贵客至,怎么不备些茶点吃食?”
君晟淡笑,“二殿下吃不惯寻常人家的吃食,喜欢吃坑里的。”
怕儿子得罪皇室的人,乔氏讷讷,“哪有人喜欢吃坑里的啊,可别说笑。”
上次被君晟挖坑栽了跟头的事,朝野上下皆知,慕戚皮笑肉不笑,“都说不揭人伤疤,君大人眼瞎可别再烂了舌头。借用尊夫人刚刚的话,恶语相向六月寒。”
明显带着警告意味儿的话,使乔氏僵了咧开的嘴角,不再沏茶,提着壶默默离开。
自从认回君晟这个儿子,妇人也长了眼界,不再轻易对谁唯唯诺诺。
生平第一次被寻常老妇人晾在一旁,慕戚哭笑不得,隐约含讽。
“我的确吃不惯寒门之食,不劳老夫人了。”他以食指点点额,笑意不减,“也不对,贵宿连寒门都算不上。”
君晟亦笑,“殿下既吃不惯寒舍的饭菜,那就喝西北风吧。”
这人果然嘴不饶人,从不吃亏,慕戚磨磨牙,“君大人失了高门身份,又瞎了眼,若是再失去圣宠,是不是就一无所有了?”
“放心,臣还有三寸不烂之舌,不会让殿下清净的。”
占不到便宜,慕戚舔了舔嘴角,起身告辞,“我此番就是来探望君大人的,看大人只是瞎了眼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放心了。”
“看殿下一如既往的烂漫,臣也放心了。”
“烂漫”听似夸赞,极富暗讽,谁会形容一个玩弄心术的人烂漫呢。
这话等同于,在暗讽一个人一如既往的不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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