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婚—— by怡米
怡米  发于:2024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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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还窝在自己怀里的男人,脸如火烧。
入睡的男人不再彬彬有礼,将她视为己物,肆无忌惮地占据。
用羞赧已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季绾呼吸略重,呼吸伴着颤栗,试着脱离缠住她的那双长腿,却是徒劳。
挣脱不开只能接受,她说服自己要为冲动付账,默默告诫自己不可再逾越雷池。
可心会听从她的理智吗?

第50章
夜幕城中, 淋了雨的小街溜子伫立在一座路边的凉亭内,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天际,幽叹一声:“好冷啊。”
她是出来替祖父完成心愿的。
在手札里, 她看到祖父写下这样一句话,想要在雨夜送羁旅者一件蓑衣、为流浪的猫狗搭窝、请乞丐吃上一顿热乎的饭菜......以此为一对孙儿祈福,愿他们有家可归。
这是祖父在病危时写下的,作为手札的结尾。
蔡恬霜在雨夜等了许久, 也没等到一个需要她帮助的人。
“爷爷, 我们过得很好,不能再好了。”
她搓了搓手, 向着掌心呵口气。她和哥哥寻到了可以依靠的人,有了栖息之所,但帮助他人, 手有余香, 她愿意延续祖父的心愿, 在能力之内帮助人。
可能是精诚所至,街上突然驶来一辆马车, 骤停在凉亭前。
蔡恬霜向一旁靠去,给马车让出足够的空间。
车夫头戴斗笠, 身披蓑衣, 转身跨进马车,不知去做什么了。
车厢里好像有什么人在剧烈挣扎。
没一会儿,车夫坐回车廊,冷嗖嗖睇了蔡恬霜一眼, 见她娇娇小小, 收回视线,纵车离开。
蔡恬霜掐腰盯着远去的马车, 一头雾水,好端端的,瞪她做什么?
可刚刚,她清晰听见了“啪啪”的巴掌声,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尖利的警告声。
蓦地,车窗处突然探出个人头,嘴里塞着布,哀哀戚戚地朝她求救。
蔡恬霜跑出凉亭,脚下水花四溅,呆呆望向远去的马车,一咬牙,追上前去。
那车夫的目光凶狠至极,或有猫腻。
凭借街溜子的经验,她知这条街通向水边,马车必然在此之前拐进某一条巷子。试着赌了一把,她抄近道拐进巷子,飞速逼近一个分岔路口,爬上一棵老树,隐藏其中,在听到马车的轱辘声时,纵身跃下,扑倒了车夫。
两人滚至青石路面,扭打在一起。
车夫冷不丁没有防备,惊讶于小丫头的身手,一连后退,待站稳脚跟,反攻过去,招招狠辣致命。
是个练家子。
与此同时,车厢内飞扑出一老一少,做了车夫的帮手。
蔡恬霜心中惦记着马车里的妇人,使出了看家本事,然而,以一敌三着实有些吃力。
倏然,一道人影飞身靠近,加入打斗。
白衣胜雪,手持长剑,剑穗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
“砰”的一声,那道身影踹在车夫胸口,将人撂在地上,又剑指三人中的老妪。
蔡恬霜拍晕三人中的年轻女子,扣住车夫的手臂向后掰折,将人擒住,抬眸对上贺清彦的视线。
而斜后方的巷子里,坐落的正是兵部侍郎的府邸。
贺清彦是侍郎府的长子,与身为兵部侍郎的父亲住在一处。
自签了责任状,贺清彦已许久不得休息,没日没夜研究案子,夜阑回府,恰好瞧见打斗的场面。
蔡恬霜惦记着马车里的妇人,朝着贺清彦扬扬下巴,“劳烦贺少卿帮我看住他们三个,我去去就回!”
“怎么回事?”
蔡恬霜边跑边简单解释了几句。
贺清彦示意随从看住车夫三人,健步上前,跟了上去。
好在马车目标较大,容易寻找。
两人在烟柳巷里发现了停下的马车。
人去车空。
蔡恬霜当即要走进娼寮,被贺清彦拦住。
“我进去。”
贺清彦第一次踏入风月之所,被老鸨和龟公围住。
“公子第一次来?要几个姑娘陪酒,还是来打干铺啊?”
俊美的公子见多了,如贺清彦这般清雅的,还是头一次见,老鸨嘴上没个把门的,含了点娇羞。
贺清彦面色如常,观望四周,淡笑道:“适才马车里的妇人,是被带进来了吗?”
含笑的老鸨一瞬变脸,又立马变得无辜,“公子说什么,奴家听不懂。”
“听不懂是吧!”一道娇小身影冲了进来,不比贺清彦温文尔雅,撸起袖子就要掰开老鸨的嘴。
老鸨向后退,“哪来的疯丫头?!”
“交出人再告诉你!”
风尘之地打手众多,贺清彦没拉住身侧的少女,抬手扶额,他不喜欢蛮干的,但眼下不容优雅。
一脚,蹬开靠近蔡恬霜的龟公......
两刻钟后,蔡恬霜扶着双脚无力的妇人走出娼寮,贺清彦牵过马匹驱车离去,三人皆有些狼狈,男子雪白的衣衫染了瓜果的汁水。
适才的混乱打斗中,蔡恬霜被保护得很好,尽管她无需保护。
“多谢贺少卿出手相助,仗义!”
“客气。”
月影横斜,男子融入月色,清隽依旧,但面色比寻常动容些,被案子压抑太久,终于得以发泄。
蔡恬霜仔细打量起默不作声的妇人,“娘子是被那个车夫卖进娼寮的?”
妇人摇摇头,“马车停在死胡同,那个龟公见我被绑缚,起了歪心思,叫人将我掳了进去,多谢两位解救。”
说着,便要下跪。
“不可!”
两人同时出手拦下。
身心疲累,妇人索性坐到地上,环臂曲膝抱住自己。
地面积水,染湿衣裙。
月上中天,周遭静悄悄的,妇人独自沉淀着悲戚,眼角浅浅细纹,不掩姣好容色。
蔡恬霜席地而坐,盘起双腿,安静陪在一旁,似在充当倾听者,等妇人自愿开口。婼妇人不愿开口也没关系,只当给她做个伴儿。
贺清彦从没见过蔡恬霜这般不拘小节的女子,衣裙湿了,毫不在意。
半晌,妇人开了口,哽咽道:“那个车夫是我的丈夫,成婚多年,时常对我拳打脚踢,是我想要逃离的人。”
蔡恬霜以拳扣手,“打他打轻了,一会儿再去补两拳。”
“我此番假意归宁,实则是想与娘家人商量和离的事,却遭到娘家人的反对,将我送回他手里,催促他带我连夜离城。”
“娘子现居何地?”
“江南那边一座县城。”妇人埋头在膝上,满心委屈无处宣泄,“我是首辅长女喻雾冰。”
“!!!”
喻雾冰自嘲地笑了笑,既丢人,那就一起丢吧。
隐忍二十余年,她累了。
怪她愚钝,没有早点明白一个道理,娘家都是看重利益的凉薄之人,早已不在乎她的生死。世间能靠得住的人唯有自己。
清晨,季绾从木榻上爬起时,长发乱糟糟的,锦褥凹陷,证明一切不是梦。
回想昨夜,面红耳赤。
君晟已去上朝,她趿上绣鞋跑回卧房,又折返回来,叠放好被褥。
宁静安逸的清早,一个人竟也手忙脚乱。
叠好被子才反应过来,脚上的绣鞋是君晟放在脚踏上的。
旋梯处传来蔡恬霜的呼唤,清清脆脆,“绾儿可起身了?”
“起身了,稍等。”
季绾回屋梳洗更衣,快速步下旋梯,见蔡恬霜带着一妇人站在院子里。
季绾认出这妇人是昨日来医馆看诊的女子,立即迎上去。
蔡恬霜裹着一件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男子衣衫,与季绾咬耳朵。
闻言,季绾眸光微凝,对妇人欠身一礼,“喻夫人有礼。”
喻雾冰还礼,“晨早叨扰,多有冒昧。”
既来之,则是客,又是经历凄楚的人,令人怜悯。
季绾让馨芝取来干净的衣裙,借给妇人。
得了季绾首肯,蔡恬霜特仗义地带着妇人走进自己的房中更衣。
季绾记得妇人身上的伤,吩咐馨芝去煎药。
天凉风冽,她独自裹着斗篷坐在小院的石椅上。
首辅长女逃离掌控,喻氏之人不会善罢甘休。清官难断家务事,留下喻雾冰,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等喻雾冰随蔡恬霜走出房门,季绾已在堂屋备好早膳。
“清汤寡水的,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喻雾冰将近四旬,合该敬称对方一声夫人。
“被弃如敝履,何谈挑剔,娘子折煞我了。”喻雾冰拿起勺子舀粥慢食,看得出有着大家闺秀的良好教养。
用过膳,季绾递上熬好的汤药,又替她涂抹起特制的药膏。
面对满是伤痕的薄背,季绾问道:“夫人今后有何打算?”
喻雾冰低头,“实不相瞒,我没有打算,不知该何去何从。”
若是换做心善的人,或许会承接她的话,说上一句“夫人可先下榻在寒舍”。
可久久,不见季绾接话。
喻雾冰了然,同情不等于救助。
季绾又换了一样清凉的药膏涂抹在她的伤痕上,杏眼幽深流露出试探的意味,“夫人昨日去我家的医馆,不是偶然吧。”
喻雾冰一僵,斜眸向后,待药膏风干,慢慢拢好衣衫,起身告辞。
季绾不疾不徐地合上一罐罐药膏,“夫人的谋划里,可有预判到我的抉择?”
坐在一旁傻眼的蔡恬霜哑然启唇,这次相遇是一场精心的谋划?喻夫人料定她会出手相助?
那出城的路线,总不能是与“车夫”商量好的吧。
是那男子不熟悉京城的道路,受这位夫人迷惑,才择了那么一条通往水边的路吗?
看来,一切都非偶然,否则,马车怎会在驶过她面前时剧烈晃动。
果然,差点入宫为后的人,不会是泛泛之辈。
“夫人有帮手,事先跟踪我?”
蔡恬霜脱口而出,有种被算计的气愤。不过,能跟踪她的人,定然是高手。
喻雾冰转过身,朝两人深深鞠躬,没有否认。
她还有一名心腹,在首辅府做事,是她的奶娘,功夫了得,这些年与她保持书信往来,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知德妃有野心,也知德妃与娘子交好,便想请娘子牵线,将我引见给德妃。”
季绾捏住药罐,“目的呢?”
“扳倒皇后。”喻雾冰躬身抬脸,故意流露出无尽的恨意,以显示决心。
她曾是闺秀楷模,备受家中疼爱,却因二妹妹的腌臜手段,失了清誉,受人谩骂,被父亲草草送嫁给昔日的门生,却因持着一丝清高,不愿向人低头,多年来被丈夫苛骂、虐打,无人问津。
被逼无奈,她服下绝子汤,不容自己有后顾之忧。
这笔账,她忍了二十余年,必定要讨回来。
若能扳倒皇后,新后最有力的竞争者是贤妃和德妃,比起眼高于顶的贤妃,她更倾向于精明的德妃。
季绾说出心中忧虑,“您该清楚,毁皇后之名,会牵连太子,而陛下不会允许太子有差池,致使皇子夺嫡,引发朝廷动荡。”
“放心,喻雾媚养出的子嗣,会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关键时候,会放弃自己的母后,保储君之位。况且,皇后之位何人来坐,与成年的储君关系不大。”
听此,季绾明白,眼前之人的价值,是要由德妃和君氏来决定的,自己没办法逐客或留客。
“夫人请稍坐。”季绾吩咐馨芝上茶,没有主动问起当年有关清誉的真相,心中已有答案。
传言非虚。
皇后喻雾媚为达目的,亲手毁掉了自己的长姐。
傍晚,皇后寝宫传来咳嗽声,一名老尚宫递上汤药。
自馥宁公主出事,喻皇后郁结多日,清秀苍白的面庞浮现病容,靠汤药调理,“找到人了吗?”
老尚宫传来候在殿外的影卫。
男子四旬年纪,一身玄色劲装,长发半绾,散落几缕黑白掺
杂的发丝,威严中透着一丝潦草,“禀娘娘,还未找到。”
“卓智昊呢?”
卓智昊是喻雾冰的丈夫,喻皇后甚至懒得提起那人的名讳,打心底厌恶。
男子答道:“被带回首辅府了。”
“梁展,本宫不管你发动多少人脉,务必在日落前寻到家姐。”
被唤作梁展的男子颔首,“卑职领命。”
等梁展离开,喻皇后看向老尚宫,“派人去给贺少卿送份谢礼。”
“娘娘当真?”
是送谢礼,而不是兴师问罪?
汤汁苦涩,喻皇后皱眉一口饮尽,“卓智昊那个狗东西殴打家姐,作为胞妹,是要感谢贺少卿出手相助的。”
还是皇后娘娘考虑周全,老尚宫哈哈腰,“老奴明白了。”
这时,有小太监前来禀告,说姚宝林的身子骨愈发羸弱,适才还吐了血,惊动了圣驾,一众御医伴圣驾赶去那边了。
喻皇后以修剪漂亮的指甲刮刮眉尾,“陛下还是念旧情的。”
可悲的是,念的是旧日的情,而非新欢能取代。
是姚宝林在入宫侍寝的第一晚就该明白的道理。
愚者把后宫当成你侬我侬的场所,被贪婪驱策,看不懂帝王心,以致爱而不得,患上心病,有谁会共情呢?
至少后宫的女子不会。
喻皇后打开斗彩攒盒,捻起一颗蜜饯含入口中,又亲自燃了一味特制的熏香,混合了麝香和广藿香,还有零星一点肉桂味。
她闭目沉浸在熏香中,眉眼透着一丝欢愉。
寂寥深宫,伴她最长久的就是熏香。
华灯初上,君晟回到沈家,被季绾拉到后院耳语。
“我不敢擅作主张,还要先生定夺。”
君晟已从贺清彦那里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对君氏来说,扳倒皇后为时尚早,会与太子结怨。
何况,皇帝正值壮年,往后数十年,变数太多,贸然做出头鸟,不是好事。
喻雾冰是一张底牌,可缺少出牌的契机。
季绾默叹,“那我们要交出喻夫人吗?”
君晟余光瞥见站在堂屋门前的女子,淡淡颔首,话是说给季绾听的,“既是底牌,就不能轻易交出。不该德妃做的事,有人会乐意接手。”
经提醒,季绾想到三个人,贤妃、淑妃和姚宝林。
从德妃口中,季绾曾了解到,贤妃靠着兵权在握的兄长,气焰嚣张,对皇后之位觊觎多时,但她也在等待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便是喻首辅年迈致仕,在此之前,贤妃不会贸然与皇后产生冲突。
而淑妃与皇后结下梁子,忍让多年,早有积怨。堂堂淑妃,不争不抢,属实诡异。
至于姚宝林,靠帝宠活在后宫,城府不深,野心不小,加以引诱,或会成为一把短暂锋利的刀。
无论淑妃还是姚宝林中的哪个,选择与喻雾冰结盟,君氏都可借刀杀人。
这就是权谋吗?
季绾问在心里。
与陌寒交换过眼神,君晟带着季绾回到二楼,没再去管这件事。
被牵住腕子,季绾几次抽回不成,经过昨夜的同床共枕,有些不敢与他单独相处。
“先生可忙?”
“还好。”
“那去忙吧。”
君晟握紧那截欲抽离的细腕,颇有些强势,不容季绾逃离,等走进二楼堂屋,一把将人抱住。
“啊——”
季绾惊讶出声,僵在男人怀里,待反应过来,小幅度地推搡起来。
拉拉扯扯已破男女之防,何况是搂搂抱抱。
“先生放开我。”
“念念。”君晟拥着她走向窗边,将人抵在窗扇上,“我说过很多次,别把我叫老了。”
“你本就比我年长许多。”季绾双手握拳,杵在他胸口,心提到嗓子眼,不懂他为何突然变了“性情”,不再彬彬有礼。
相差六岁多,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君晟无可诡辩,偏头气笑了。
那沈栩呢,那些年里,她是如何称呼沈栩的?
君晟没有问出口,他们之间没有沈栩的事儿。
“你昨夜跑来找我,是把我当作可以避风躲雨的老宅子了?”
什么跟什么啊,季绾没觉得君晟年纪大,二十有三,年轻有为,怎会与年纪大扯上关联?她只是发自内心地尊重他,又本就相差六岁,唤一声先生再合适不过。
“先生计较了。”
“若我非要计较呢?”
季绾愣住,对上男人狭长的含情目,不知如何作答。昨晚的确是她越了雷池,有撩拨之嫌,不怪他会想歪。
按捺住凌乱的心跳,女子温声软语地给出解释,极力说明自己没有撩拨之意。
“我对先生没有非分之想,昨夜被雷电所扰,心烦意燥下做了糊涂事,还请不要误会。”
无非分之想几个字敲打在君晟耳畔,半响,化作一声轻笑。
君晟放开手,退后半步,给予她足够逃离的机会。
昨夜的雷电化作导火索,引燃了他们之间的窗户纸,惹他失控,可他的念念不开窍,逼迫不得。
逼迫倔强的人,只会将人越逼越远。
他的耐性,大半留给了她,不急于一时。
季绾靠在窗扇上没有立即离开,仰头问道:“先生很累吧?”
“为何这样说?”
“累了才会想要纾解。”
听出她在替他找借口,美化他适才的无礼,君晟忽然捉摸不清她的心思。
用抱住她的方式来纾解疲累吗?
解释得通吗?
“念念为何不直接骂我是登徒子?”
“先生不是。”季绾被矛盾占据,一面要与君晟保持该有的距离,一面又忍不住靠近,大有欲拒还迎的意味儿。
有些控制不住怦怦乱跳的心。
君晟抬手,覆在她一侧下颌上,以拇指轻轻摩挲,“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嗯?”
“念念该好好想想,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人。”
留下一句暗含提示的话,君晟转身走进书房,第一次合上书房的门扇。
隔扇闭合时,季绾恍惚之间,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把他当作什么人?
这个答案,早已模糊不清。
一向开朗不会沉溺在纠结中的女子,一夜辗转反侧,认真思考着。

第51章
模糊不清, 意味着一时寻不到答案,季绾叹口气,掖起被子蒙住脸, 不愿再沉溺在轻愁中。
轻愁幽幽,不过是理不清的情愁罢了。
夜深人静,蔡恬霜从外面回来,蹑手蹑脚走进沈家所在的巷子, 却在进门的一刹, 骤然退离,躲开致命的一击。
“何人?”
一道玄色身影逼近, 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泛起冷光。
两人在安静的巷子对峙,引得一户户人家的看门犬狂吠不已。
蔡恬霜不敌对方, 双臂护心口, 被一脚蹬出数丈, 倒在地上。
那人借矮墙飞身抬腿,直击女子面门。
千钧一发, 另一道身影闪现,踢在对方脚踝上。
三人几乎同时退开, 蔡恬霜和第三个人形成掎角之势。
“来者报上名!”
陌寒的声音如淬刃, 含着警告。
玄衣男子收势,淡然道:“梁展。”
东宫影卫的头领。
见对方收势,陌寒松开握在佩刀刀柄上的手,拦下欲要冲上去讨要说法的妹妹。
梁展看向一脸愤怒的小丫头, “听闻娘子昨日救下一名妇人, 可有此事?”
要不是哥哥拦着,蔡恬霜非要再同对方过上几招, 即便打不赢,也要出口被偷袭的恶气,“我只拦下一个车夫,没见着什么妇人。”
“为何拦车?”
“马车有异响,车夫可疑。当时贺少卿也在场,你去问他呀!夜里偷袭我这个小女子,是不是欺软怕硬?”
梁展没有
解释,背在身后的手摩挲着拇指。
陌寒眯眸,暗道遭了。
调虎离山!
他冲进后院,在菜地里发现几道脚印。
蓦地,新房二楼堂屋的窗棂发生巨响,一道身影呈弧线被踹飞出来,砸在陌寒脚边。
身穿中衣的君晟单手搂着受惊的女子,淡淡看向倒在院子里的闯入者。
陌寒抬脚,踩住那人胸口,使劲儿碾了碾。
紧接着,一楼的窗棂内又飞出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一道是不速之客,一道是馨芝。
动静惊扰邻里,一会儿的工夫,巷子里灯火通明。
沈家人哪见过这阵仗,吓得不敢出声。
君晟安抚过季绾,徐徐走出新房,去往前院,看向立在门口的梁展,“东宫的人,夜闯私宅,总要给个合理的解释。”
梁展拱手,“在下奉皇后娘娘懿旨,暗查喻夫人下落,冒昧之处,望君大人见谅。”
“皇后娘娘担忧姊妹,大可调遣刑部或厂卫暗查,何时轮到东宫的影卫了?”君晟一步步走近,不紧不慢的,“就算轮得到你们,何故暗查到本官的家宅?”
梁展解释道:“府中女护卫与喻夫人有过接触。”
君晟看向蔡恬霜,“有吗?”
蔡恬霜扬起胸,像一只被激怒的鸡崽,“没有!”
君晟又看向梁展,“听清了吧,再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有错了?梁护卫带人暗闯私宅,又声东击西,这笔账该怎么算?”
“在下不过东宫一条狗,指哪儿打哪儿,大人为难狗了。”
夜风撩起梁展花白的鬓发,露出下颌缘一道陈年的旧疤。他拱拱手,想要带人离开。
君晟淡淡道:“不速之客还需太子亲自领回,陌寒,送送梁护卫。”
梁展没打算逞口舌之快,口才上,自知不敌君晟,“太子殿下事忙,恐不能明日登门。”
君晟也不气,“无妨,随时恭候。”
既如此,梁展无话可说。
目送梁展离开,君晟吩咐蔡恬霜一一安抚沈家人的情绪,自己回到新房,只负责安抚一个人。
季绾只是在发现有人闯入时受到惊吓,这会儿已经平复,却还是被君晟虚虚环住腰身。
“我没事了。”从男人怀里摇了摇头,她反手去扯男人的手臂。
差不多的年纪,馨芝和恬霜可在遇险时独当一面,她除了钦佩还有羡慕,有时候想想,有武艺傍身挺好的,可惜自己天生不是练武的料子。
“别把我当小孩子。”
殊不知,沈家的小孩子可没她的待遇。
察觉怀里的女子排斥这份亲昵的接触,不需要他的关切,君晟略有怅然地拍了拍她的背,旋即拉开距离,“回屋休息吧。”
季绾指向堂屋漏洞的窗扇,“窗子。”
“明日请父亲或大哥来修。”
沈家人的手艺,修缮窗棂不在话下。季绾点点头,走进卧房,合上隔扇时,透过门缝偷偷打量走向书房的人。
房的隔扇被合起,女子心头有淡淡的失落充盈而来,不明源头。
梁展回宫复命,虽铩羽而归,却没有被责罚。
无他,喻皇后不只派出他,还派出了几名心腹,皆没有查到喻雾冰的下落。
人间蒸发,大抵如此。
“查,继续查,务必找到姐姐。”
喻皇后扶额靠在如意枕上,身侧坐着太子慕淮。
当听到君晟要求太子亲自登门方可放人时,喻皇后眼中阴鸷满布,语调却缓慢柔和,“君安钰也算是新贵里的狂妄之辈了,放眼朝廷,还有第二人敢让储君亲自登门致歉的?”
太子捻着一颗夜明珠,笑面半隐在荧荧光亮中,“父皇给了他狂妄的底气,别说儿臣,就是龚赟多数时候也要避其锋芒。”
龚赟是二皇子的舅舅,亦是皇后母子忌惮的大将。
喻皇后一摆手,君晟还敢兴师问罪不成?
“两个小卒罢了,弃。”
等梁展退下,太子替皇后揉捏起肩颈,“母后不必忧虑,姨母若有实证,也不会隐忍多年。单凭一张嘴,顶多膈应咱们几日。”
“隐忍而后发的人往往孤注一掷,总之,不能让她闹到御前。人言可畏,加上你祖父快要致仕,咱们的势力将大不如前,即便陛下会保你的储君之位,以稳住朝廷,但凡事谨慎为上,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儿臣明白。”
太子没再多言,意味不明地加深了按揉的力道,心虚亦会让人变成惊弓之鸟。
他的母后,不无辜。
接连几日,太子都如梁展所言,事忙抽不开身,不是在御前就是在詹事府,没有前往沈家领人,更没有致歉的诚意。
君晟也不催促,每日有条不紊,像是双方各让一步,不了了之了。
小雪节气,季绾照常去往太师府,为君太师清毒。
调理多日,君太师体内淤毒散去,不说焕颜,也是面色恢复红润,不再畏寒,年轻了不少。
“绾儿医术被低估了。”当着妻子的面,君太师不吝赞词,笑呵呵邀季绾入座。
季绾提醒他,平日还是要表现出畏寒的假象,再以发黄的胭脂涂脸,才能不被幕后的人发现破绽。
“绾儿提醒的是。”君太师再次给予肯定,“缜密,缜密啊。”
被当朝太师夸赞连连,季绾忍俊不禁,翘起的唇红润润,映入一旁沈栩的眼中。
每次季绾来府上为太师清毒,他都会陪在一旁,明面是陪伴父亲,可每每停留在季绾身上的目光都是黏着的。
他不会送季绾出府,目送的视线比谁都难收回。
季绾起初介意,久而久之变得麻木。
带着蔡恬霜和馨芝从太师府离开,三人没有乘车,在街市上闲逛了一圈,回到沈家时天色暗淡,刚一进门,就被杨荷雯拉住。
“绾儿可回来了,宫里的春桃姑姑等你很久了!”
季绾将买来的小物件一股脑塞给馨芝,快步走进正房。
见到季绾,春桃立即起身告辞,拉着季绾向外走,小声耳语道:“娘娘自个儿诊出滑脉,娘子快随我进宫。”
娘娘才产下十皇子不久,哪禁得住再孕啊!
季绾给蔡恬霜递去颜色,示意她跟上,随后宽慰道:“滑脉未必是喜脉,无需太担忧。”
“宫里的太医不可靠,娘娘只信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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