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女王不在家  发于:2024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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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一出现,那些暗卫便戒备起来。
这时青葛身边的暗卫对他们发出暗信,并执禹宁王令牌。
见令牌,暗卫才让开一条路。
青葛终于纵马来到囚车前,她手握缰绳,望着白栀。
厚重宽阔的重枷之上,是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以及一头乱蓬蓬的发。
他原本一直无力地垂着头,此时感觉到异常,才艰难地抬起头来。
于是青葛便看到了白栀。
之前距离太远,现在她清楚地认出,这就是白栀的眼睛。
白栀也看到了青葛,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这时候,跟随青葛而来的暗卫拿出来沙漏,开始计时。
周围众多王府侍卫手持刀戈,暗卫们也都目不斜视地站在一旁,但是官道上却安静得可怕,只有那个暗卫手中沙漏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沙漏无声而缓慢地流淌。
有风吹过官道上方,吹起流淌的光阴。
光阴可以是天荒地老那么长,也可以是一个生灭那么短。
九百生灭为一刹那,六十刹那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
青葛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光阴中,和白栀四目相对,一直不曾言语。
当时间过去十九个弹指时,青葛终于开口:“你说,三十八号永远不会背叛三十七号。”
白栀艰难地蠕动着干涩的唇,道:“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三十八号。”
他话音落时,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最后一个弹指已经消逝,时间已到。
青葛释然一笑:“你说了,我便信你。”
说完,她转身纵马驰骋而归。
两位暗卫立即随行。
在狂风吹过耳边时,青葛闭上眼睛。
她和白栀不是今日分道扬镳,是从来不在一条路上,宁王说得没错,他们狭路相逢,注定一番厮杀。
可今日,他说他依然是三十八号,从未变过。
他这么说,那她便选择信他。
信他刻意误导宁王是为她好,信他救夏侯止澜是知道自己有意放他一条生路,信他从来不曾派人追杀过自己。
至于以后,这个人是生是死,和她无关。
这辈子,下辈子,从此不见。
青葛平静地回来,平静地陪小世子用了晚膳,之后又平静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如往常一般逗着雪球玩了一番,便要上榻歇息。
从她回来后,宁王便一直陪着她,好言相劝,温和包容,甚至还亲自拿了汤羹要喂她。
她做什么,宁王便亦步亦趋。
但青葛一直不曾言语。
到了最后,宁王的神情终于沉了下来,他以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审视着她。
青葛还是不理。
宁王的语调依然是温柔的:“为了一个白栀,你竟如此伤心?”
青葛淡漠地看他一眼:“对,挺伤心的,特别伤心。”
宁王:“你?”
青葛对此毫无反应。
宁王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好笑至极:“你为了另一个男人魂不守舍,我哄着你,求着你,结果你还是对我不理不睬?那好,现在我就去杀了那个男人可以吗?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把他凌迟处死!”
青葛轻描淡写:“哦?你现在才要杀他?一个黄教的逆贼,你竟然不杀,还要留着?”
宁王自然不能轻易杀。
他听这话,冷笑一声。
青葛:“堂堂禹宁王,算无遗策,好手段。”
宁王咬牙:“对,一切尽在我算计中,你也是!”
青葛突然想起什么:“我现在都要怀疑了,那一日你救我,还有你给我的那丸药,这些几个为真几个为假?”
宁王听这话,不敢置信,一瞬间黑眸中都是彻骨的痛:“青葛,你很会拿刀往人心口戳!”
青葛神情冷漠:“难道不是吗?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从我被打中的那一百鞭,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利用我,你们和白栀勾心斗角,我就是那个被你们踩在脚底下的一条狗!”
宁王怒极反
笑,讥诮地道:“我便是再有通天本领,哪里比得上你,瞒天过海,我不还是被你骗了?我们之间,谁先骗谁?”
青葛:“那你杀了我就是,正好报仇雪恨。”
宁王:“我杀你?我若杀了你,我的王妃去哪儿找?”
青葛好笑:“你的王妃?你以为,我现在愿意当你的王妃吗?”
宁王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怎么,要矢口否认,不认账了吗?”
青葛:“我现在后悔了,我若早知道,我——”
宁王低哑的声音中有着几乎抑不住的怒火:“若早知道,你要如何?”
青葛:“我若早知道,我便不会回来。”
宁王一把揪在自己怀中:“你说这种话,对得起我对你的一片用心吗,对得起承蕴吗?”
他混乱的气息喷薄在青葛脸上,那样子几乎要把她撕碎。
青葛:“你不要拿小世子说事,事到如今,你知道拿他说事了,你怎么好意思提——”
宁王:“我怎么不能说,他不是你生的吗,凭什么生了不认账!”
青葛:“谢九韶,你给我滚出去。”
宁王听得那声“谢九韶”,一时心中千回百转。
他轻叹了一声:“青葛,现在要我做什么,你告诉我可以吗?”
青葛:“那你说,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宁王听这话,微挑眉,似在思量。
青葛看他:“你若骗我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宁王听此,无奈轻笑:“我知道,我正在想,怎么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
他说这话时,墨眸中虽含着笑,但眉眼格外认真。
青葛看着,心便轻顿了下。
他倒是惯会骗人。
她冷笑一声:“我要你的心做什么?”
宁王略想了想,便将事情一一坦白,包括缟衮的种种,那几位大内高手确实是他安排的。
宁王:“他们的确会定期给我回禀一些消息,但也只是提起你们的日常种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消息,至于什么时家郎君,还有其他几个登徒子,也是顺便的。”
他说起这个,神情越发诚恳:“这几年关于你所有的信函我都留着,你若不信,亲自检查,我绝无隐瞒。”
青葛:“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宁王眼神有些无辜:“我以后必不敢瞒你什么,我一切信函,除了公函,其它都要我的王妃过目。”
青葛:“我没功夫看。”
宁王又道:“我们再说白栀,你和他若论交情,有什么交情吗?也没有太深厚,他不是还连累你挨了一百鞭?没什么交情的人,他误入歧途,你射他一箭,又没射死,这不是很对得起他吗?”
青葛听到那一百鞭,微挑眉:“那一百鞭不是你下的令吗?”
宁王:“是因为他。”
青葛嘲讽:“对,和你无关,是我冤枉你了。”
宁王:“你和他曾经同吃同睡,整整几日的时间,形同夫妻一般,我说什么了吗?这些我还不是活生生咽下去,不会说什么!还有那个泥娃娃,那个泥娃娃——”
提起这个,宁王磨牙:“那个小镇,他们都以为你们是夫妻!”
青葛听这个,看向他,却清楚看到宁王眼底翻腾的酸楚。
他太在意了,难受死了。
她便略歪了歪头,故意道:“殿下,可是你忘了吗——”
宁王盯着她。
青葛薄唇微动,慢条斯理地道:“按照我们千影阁的规矩,不分男女,我们二人自小同处一室,少时,未尝不曾见过对方身体。”
她这话一出,宁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不过他望着青葛, 语气却格外平静:“青葛,你疯了吗和我提这个?”
青葛:“我说的不对吗,这可是我们千影阁的规矩, 不分男女。”
可能还是他宁王殿下亲自订下的。
宁王眸色深暗, 就这么审视着她。
青葛倔强地仰着脸,一脸的天不怕地不怕。
宁王看了许久, 突然笑了。
青葛疑惑。
宁王缓慢地开口:“青葛, 你用这个激怒我,是没用的。”
青葛听这话, 只觉他神情异样, 疑惑看过去。
宁王扯唇, 轻笑, 笑得绝色无双:“我会在乎这个吗?不要说只是看看, 就算睡了也没什么。你在缟兖的那两年, 那些狂蜂浪蝶, 一个个的, 我在意过吗?他们喜欢你,那就让他们围在你身边, 实在想睡也可以, 我的王妃睡一两个男人怎么了?你高兴就好。”
青葛听得也是万万没想到。
他竟说出这种话来。
宁王修长的手指轻抬起青葛的下巴,锐长的眉眼压下来:“不如本王把时家郎君绑过来, 让他陪陪你,或者再帮你找几个绝色?”
青葛:“你也就说说而已。”
若真如此, 他怕是要把人阉了,还要碎尸万段!
宁王笑得温柔:“没骗人, 明天我们就试试。”
在很近的距离中,他的气息混乱地扑打在她脸上, 他却依然在笑:“因为我相信,我的青葛在尝尽那些男人后,终于会发现,我才是最好的,对不对?”
青葛好笑至极:“是啊,你是最好的!你就算不行了,依然是最好的!禹宁王殿下,你永远这么了不起!”
对此,宁王波澜不惊,眸中柔情缱绻:“怎么,对我不满意是吗?那我们可以现在就试试——”
他在她耳边咬牙道:“做到死,看看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青葛听这话,气得手都在抖,她手腕一动,薄刃已经在手。
她要把他捅一个对穿!
宁王看着那把剑,笑了:“青葛,真要刺我吗?”
青葛挑眉,冷笑:“你是禹宁王,身份尊贵,牵一发而动全身,无你禹宁王,天下必乱——”
她说这话时,宁王神情微动,这是那一日他们在生死关头,青葛曾经说出的话。
此时此刻他再次说出,宁王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青葛握着手中剑,一字字地道:“所以,我也只能拿着剑比一比,必然不敢杀你。”
宁王轻叹一声。
无论如何,两个人之间身份有差,所以她只能隐忍。
自从两人相认一来,她也一直以殿下相称。
宁王眉眼黯淡,低垂着首道:“你不敢用剑杀我,但你可以用这个。”
说着间,他反手一抽,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根鞭子。
他单手握着鞭子,直接将鞭柄递送到青葛眼前:“看,这根鞭子,眼熟吗?”
青葛倏然看过去。
这是一根再寻常不过的鞭子,桑树枝桠做杆,有些年月了,上面颇为光滑,而鞭鞘是一截麻绳,已经有些破旧。
青葛死死盯着这根鞭子,许久,才望向宁王。
宁王眸底尽是温柔,他轻笑,哄着青葛道:“来,青葛拿着这根鞭子,打我。”
他声音压得很低:“我曾命人打青葛一百鞭,现在青葛可以打我,一百鞭两百鞭,都可以,或者,你想拿起神机弩,给我一箭?”
青葛:“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着直接从他手中抢过来那长鞭,扬起手来,对准了宁王,果然一鞭子挥舞过去。
鞭风凌厉,宁王不曾躲,那鞭子竟然真的打在宁王脸上。
瞬间,俊美如玉的面庞上现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却有别有一番惊艳。
青葛:“还要再来吗?”
宁王却浑不在意,反而一把脱下外袍,之后单膝跪下,背部微微往前弓着。
青葛看着这个姿势,愣了下。
宁王低垂着眉眼:“当年叶闵为父报仇,追查黄教教主,但几次都未果,之后他便意识到,千影阁中有内贼,便放下一切,担任千影阁阁主,想从千影阁查起。”
他看着前方她的袍服边缘,道:“后来我终于顺藤摸瓜,查到郁太医,查到了我母妃
头上,同时也锁定了最后一个内贼,那是由千影阁一手培养出来的白栀。”
他低声道:“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
于当时的他来说,也许有人受委屈了,但那又如何,他看的是庙堂之远。
如今时隔几年,他挥出去的鞭子终于狠狠抽打在自己心上。
青葛紧攥着那鞭子,不吭声。
宁王苦笑道:“只是我没想到,那个无辜被牵连的人,会成为放在我心尖上的人。”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但她懂了。
六年前,她就是以这样卑微的姿势,跪在那里,生生挨了一百鞭,血流一地,一点点地自那苦痛中熬过来。
那时候的他,自然不会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也不会去关心这个暗卫是生是死。
他们虽同享宁王府上方那一片天,却注定云泥之别。
宁王:“过去的事,我没法改变,但现在,你可以还回来。”
青葛握着鞭子的手在颤。
她心里明白,自己不会打。
可正因为不会打,她心里便隐隐泛起恼,觉得自己到底中了他的诡计,心软了。
也恨自己的心软。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她冷笑:“你故意的,你玩得一手好手段!”
他仰脸看着她,面上已经泛起血痕,不过黑眸诚恳:“我是真心让你打,不是摆摆姿势,我禹宁王的王妃,就应该站在最高处,为所欲为,恣意任性,你不高兴了,打谁都可以,打我也行。”
青葛彻底卸了劲,颓然地将那鞭子扔在地上。
但对他,她依然有气:“我不想打你,但我也不想看到你,你出去。”
宁王:“才打了一鞭,不再来几鞭吗?”
青葛:“你不是说我可以为所欲为吗?谢九韶,我现在就希望你给我滚出去!”
宁王听着她那一句一个的“谢九韶”,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染着怒意的艳色。
泛着酸涩的甜蜜便狠狠地在胸口激荡,让他眼眶发酸。
不是主上,不是殿下,而是谢九韶。
这辈子,对他直呼名字的一把手数得过来,不是长辈便是皇兄。
如今多了一个她。
她气也好,恼也好,拔剑相向也好,拿着鞭子甩他也好,这一刻他都庆幸,他终于成为她的谢九韶!
他望着她,郑重地道:“说了听你的,便一定会听你的,你要我滚,那我现在就滚。”
青葛一眼看过去,却猛地看到他眼眶发红,似有泪意。
她微怔了下,之后道:“我可没欺负你!”
又来这一套,装可怜。
宁王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来:“嗯,你没欺负我,我只是想听我家王妃的。”
青葛瞥他一眼:“我现在不想当你的王妃。”
宁王依然笑:“这根鞭子留在这里,我还欠你九十九鞭,我们这一生还很长,我可以慢慢还。”
青葛抿唇不言。
宁王:“好,青葛,我先滚了,有什么事,随时命人唤我。”
说完他便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又道:“自己记得用些膳食,别饿了,明早我命人给你送早膳来。”
青葛扭过脸去,完全不想搭理他。
宁王便径自出去,此时天已大暗,月影阑珊,他推开宅院的大门。
才推开一条缝,他便看到前方的侍卫。
那是王府的侍卫,会在这一带把守。
宁王重新掩好门,沉默了片刻,回去。
此时房间门窗都已经掩着的,他进不去,只好在门外道:“青葛。”
房间内,青葛:“你不是说你已经滚了吗?怎么,你出尔反尔?我就知道,你这个人阴险狡诈!”
宁王:“我是说……”
青葛:“你不要想着花言巧语,我再也不会信你,你就是故意的!”
宁王:“我是说,你好歹给我一件外袍,我如今只穿着里衣。”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月凉如水,洒了小院一地梨白。
宁王小心补充说:“外面有侍卫,让他们看到总归不好吧?”
房间内又是一阵安静。
片刻后,窗子突然打开,一物被使劲扔在地上。
宁王上前,捡起自己的外袍,披上。
他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
青葛:“我不想听。”
宁王再次试探着道:“兴许,你可以给我一件面巾?我——”
他摸了摸自己隐隐泛起疼意的脸:“我这样子不太合适见人。”
房间内又是片刻的静默。
之后,窗户再次被打开,一块面巾被扔出来。
这次,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宁王捡起那面纱,不再言语,拿起来蒙上,半遮住面容,推门出去。
他这么走出后,倒也堂堂正正的样子。
侍卫见了,自然意外,打量了他好几眼。
宁王面无改色,负手,淡定地踱步至那侍卫身前,略显嘉许地道:“最近多事之秋,晚间值守,定要小心为上,万万不可大意。”
侍卫听得这话,肃然起敬,恭声道:“是,殿下。”
宁王满意点头,不再说什么,径自踱步踏入王府中。
踏入王府后,宁王却见千影阁的灯依然亮着。
他意识到什么,淡看过去,却见榭树之下,叶闵正站在那里。
宁王脚步略顿了一下,便走到叶闵身边,声音非常友好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里?”
叶闵听到声音,略侧首看过来。
对此宁王非常坦然,这是一个瞎的,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异样。
叶闵:“殿下,夜深人静,我有些睡不着,殿下呢,怎么会在这里?”
宁王:“今日夜色大好,本王来了兴致,便出去赏花赏景。”
叶闵:“哦,看来殿下尽兴而归。”
宁王想起今晚种种,心头又酸又甜,又泛着几分苦涩,百般滋味,最后这些化为一声复杂难言的叹息。
想来这世间最甜莫过于此,最涩也莫过于此。
最后他只能化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不提也罢。”
叶闵略合着眼睛,感受着此时空气中弥漫着的酸楚气息。
宁王看向眼前的叶闵,自然清楚地记得,青葛在他面前曾经做出的诱惑之姿。
往年那句话更是再次在耳边响起。
“外面的男人我只是随便玩玩,我心里只有你。”
时隔几年,他终于明白,他便是外面那个随便玩玩的野男人。
于是这一刻,真是恨不得把叶闵剁成肉泥!
叶闵略抬起眼来:“看来殿下满腹心事?”
宁王听他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过去:“哦,你如今孤身一人,站在这月下,看着很有一番凄清寂寞,难道只为了公事?”
这话语中很有些锋利,叶闵略蹙眉。
宁王望向府门外,千影阁门外便是那条街,那条街上就住着青葛。
也就是说,叶闵在千影阁的二楼往外看,恰好可以看到青葛的院门。
——幸亏这是一个瞎了的。
他轻笑一声:“孤突然想起一些往事,不知道叶阁主还记得吗?”
叶闵垂着眼:“哦?”
宁王:“孤还记得那一夜,孤前往皇兄府中议事,当时叶阁主你也在,后来青大人来了。”
叶闵:“属下记得。”
这一声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彼此间,再也不说话,但都能感觉到瞬间紧绷的气息。
那时候的宁王一心惦记着自己的王妃,要回去见自己王妃,这时候他看到了青葛,看到了叶闵,他们站在宫灯下,状若亲密。
他曾经调侃戏谑,曾经开起玩笑,他不知道那就是他的王妃。
昔日的无心之言,如今便是插心的利剑。
两个人虽不再言语,但彼此自然都明白,那把剑插在宁王心上,会成为一根刺,永远拔不出来。
两个人也永远不会回到昔日。
况且之后的种种,叶闵已经错了,大错特错,错到了再也回不来。
良久,倒是宁王扯出一个并没有笑意的笑:“其实往事种种,孤也差不多忘了。”
叶闵微合上眼睛,苦笑:“殿下确实可以忘了,毕竟——”
他略停顿了下,继续道:“神机弩的箭,不只一支。”
宁王不再笑,他望着叶闵,幽黑的眸子诚恳而严肃:“可是孤的箭,永远不会对准自己的兄弟。”
叶闵听得“兄弟”二字,原本空洞的眸子中瞬间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自小的情谊,彼此曾见证过对方的成长,也曾经亲眼看到过对方的苦痛,这么多年一起走来,但今日,一念之差,以至于孤月之下,两个人竟是各怀心思。
宁王:“我已经请了南家专攻眼疾的神医,会为你治好这双眼睛。”
叶闵艰涩地道:“殿下,不必了,我这双眼睛,已经不需要了。”
宁王:“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算是尽你我自小的情谊。”
说完这话,他径自迈步离开。

有酸有甜,有惊喜满足, 更有惆怅满怀。
此时想起她一颦一笑, 竟是鲜明生动,犹如三月桃花, 便是眉眼间的怒意, 都是如此娇艳欲滴。
这些情绪汹涌而来,就在他胸口澎湃着, 以至于他不得不扶门而立。
就那么略低首, 细细回忆着今天她的言语。
要她亲手射伤白栀, 不是没有后悔, 不过更多是后悔没能彻底瞒住。
毕竟这几年, 白栀为了她, 可是费尽心思, 甚至故意利用夏侯见雪来对付夏侯氏。
白栀不愿意让她背负杀兄的愧疚, 才助了夏侯止澜一臂之力。
若她知道了,终究牵扯不清。
如今想来, 兴许就不该让他们在山下有那一面之缘, 以至于她竟窥破了关键。
这泥娃娃是他大意了。
可这泥娃娃也实在可恨,你一个, 我一个的泥娃娃是吗?
宁王回想着这一切,神情阴晴不定。
最后他终于想起什么, 阔步前往一旁小世子的房中。
小世子的乳娘和嬷嬷是睡在外间的,宁王一来, 她们被惊动,一时吓了一跳, 忙起身。
宁王示意她们先行离开,之后自己踏入内室。
此时的小世子睡得正是香,两只小腿踢在左边,小拳头伸向右边,在床榻上活生生睡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
宁王不管不顾,一把将小世子揪起来:“醒醒,醒醒。”
他轻拍他的脸。
小世子一个扑棱,懵懵地睁开眼,清亮乌黑的眼睛笼罩着一层迷雾。
宁王温柔地搂着小世子,很是慈爱地道:“承蕴,你不是说要让青姑姑永远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吗?你可和她说了?”
小世子依然不曾反应过来,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父王,睡意朦胧地喃喃:“父王,父王,青姊姊……”
说着他眼皮一耷拉,就要继续睡着了。
宁王捧着他的脸,不许他睡着:“这种时候,你怎么睡得着?你说了吗?”
小世子看着眼前的宁王,昏昏欲睡地道:“说,说了……”
宁王:“青姑姑怎么说?”
小世子脑中一片混沌,他望着眼前父王:“青姊姊…”
他摇头,摇头,再摇头。
之后他脑袋一歪,睡着了。
宁王:“……”
这没用的儿子……
接下来整整一日青葛都没有走出去,她就这么一个人呆呆地留在房中,想着宁王,想着白栀,也想着自己。
她和白栀之间是有些情谊的,但是这种情谊是漫长孤独光阴里无声的陪伴,这就好像晚间苦读的书生在功成名就后,会怜惜那盏陪伴自己的油灯。
对彼此的情谊,其实是对过去那个孤独自己的怜惜和怀念,是漫长岁月中滋生出的习惯。
白栀确实是黄教的教主,是郁太医的侄子和继承人,那她射这一箭也是理所应当。
事实上当年白栀追她,她手中也是握着暗器的。
所以对于这个结果她没什么好气的,至于宁王……
他就像一个果子,又酸又涩又硬,偏偏还有一些甜。
她长叹一声,不提也罢。
晚间时分,小世子来了,雪球见了,高兴得很,赶紧去迎。
整整一日,雪球仿佛知道她不高兴,一直陪在身边围着她打转,
小世子来了后,不知怎么回事,看上去迷迷瞪瞪的,昏昏欲睡,不似往日那般机灵。
他带来一些吃食和一些好玩的小玩具,都是大内特意命人打造出的金贵物件儿,显然是做了哄着他开心的。
青葛便吃了些东西,又和他一起玩那些小玩意,小世子倒是一个聪颖机灵的孩子,诸如一些九连环之类的,他玩得极好,让人惊叹。
其实青葛也玩得不错,如今和小世子这么比拼,两个人各有输赢。
小世子便对她敬佩至极:“青姊姊,有时间我们一起玩,和父王比,我们二对一,一定要打败他!”
乍听到小世子提起宁王,青葛心中复杂,便随口道:“他会玩吗?”
小世子便沮丧叹息:“他很会玩,我比不过他。”
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但是有青姊姊一起,我们两个一起打败他!”
青葛:“对,一起打败他!”
小世子听着青葛那咬牙的语气,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握拳,和她同仇敌忾起来:“青姊姊,我们是一伙的!”
青葛笑:“好!”
这时候雪球过来,它故意用尾巴和小世子捣乱,小世子便去挠雪球,一孩一狗很快闹起来。
他们这么闹着的时候,青葛也再次想起宁王。
或许和小世子这么玩了一番的缘故,她越发心平气和了。
不得不说,这件事两个人各有错处。
易位而处,自己和白栀之前的种种,确实让人不痛快,如果宁王和另外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瓜葛,那她必会转身就走,绝不回首多看一眼。
就这点来说,她必须承认他已经足够包容了。
至于这两年的事,她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几位大内高手确实是她的好助力。
青葛想起这些,觉得这事若算账,是算不过来的,只能糊涂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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