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拒绝谭贵妃,可他偏偏要让自己说,要把自己扯进去,这是什么意思?
青葛突然意识到了。
宁王是在试探自己,试探自己是不是谨守王妃的本分,是不是“护食”。
她缓慢地抬起眼,却恰好撞进了他的视线中。
他的眉峰冷峻,眼睛弧度却是薄锐狭长,一双浓黑如墨眸子的眸子就那么盯着她。
青葛只觉这一瞬间,自己仿佛被看透了,他的视线可以穿到自己心里去。
宁王唇畔泛起一个冷笑,之后手一松,便突然放开了她。
青葛微抬起下巴,望着他,一字字地道:“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拇指却摩挲着指上的玉韘:“王妃,你心里记挂着谁,其实本王并不在意,但相处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本王喜洁的性子,哪怕再是心头好,若是污了颜色,本王绝不会怜惜。”
青葛困惑地看着他,这人到底在说什么梦话?他知道什么了?
宁王淡瞥她一眼:“守好你宁王妃的本分,不要让我听到不该听到的。”
说完,他径自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的声响一直回荡在房中,伴随着风声,房间内残留着沉闷阴冷的气息。
青葛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蹙眉。
叶闵那里,她确实有这个心思,但只是想想而已,他肯定不知道。
可他言之凿凿,仿佛她红杏出墙了。
这个时候,她身边若说雄的,也就院子外面每天打鸣的公鸡了。
第37章 讨好
当晚, 青葛躺在榻上细想,她总觉得宁王话中特意提到了“兄长”时,那语气有些奇怪。
如今回想, 当初未曾出发时, 他还提起来了皇都会见到兄长夏侯止澜,那时候她还一脸期待。
但其实当时他那神情就不太好了。
她对宁王到底是了解的, 她可以敏感地捕捉到那种异样和不喜感。
况且, 分明在路上时,他对自己虽然有些疏远, 但也颇为体贴, 结果一入皇都, 就变了。
似乎最初的端倪来自于白日在宫门处, 现在回想, 那时候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别有含义, 只是自己当时没觉察出。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葛胡思乱想一番。
她很快排除了最糟糕的可能, 宁王不可能察觉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更仿佛像是生闷气。
如果他真知道自己身份,冲冠一怒, 确实会直接把自己撕碎了, 和自己的暗卫不需要兜圈子。
所以问题出在……兄长夏侯止澜身上?
夏侯止澜做什么了,难道夏侯家和朝廷之间有了什么不快, 以至于她这所谓的夏侯嫡女被牵连要遭殃?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的王妃若是背叛他, 他就直接撕了她?
青葛在困惑中睡着了。
第二日,当罗嬷嬷过来伺候的时候, 特意问起宁王。
她觉得青葛惹了宁王不快。
她叹了声:“这路上时候殿下也是日日和你同榻的,我看疼你疼得紧, 怎么到了皇都后,竟一直不曾入你房中,这是怎么了?”
青葛:“忙。”
罗嬷嬷:“那也不至于忙成这样。”
青葛凉凉地道:“对于宁王那样的男人,闺阁妇人就是一乐子,他如今回来皇都,忙着他的宏图伟业呢,哪有闲工夫在闺阁中消磨时间。”
罗嬷嬷:“怎么会,男人再怎么样忙,总不至于彻底戒了,你是不是哪里惹了他恼?”
青葛都不想和嬷嬷说,自从两个人在温泉那么一番放纵后,还真没有过了。
宁王以前贪得跟什么似的,但是现在似乎真的不上心了,也许真戒了。
这么快便厌烦了呢。
她也就道:“这我哪知道,反正我做了什么都向嬷嬷汇报了,殿下那样的心思,我若能猜中,我就是神仙了。”
罗嬷嬷蹙眉,蹙眉想了好久,才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总得想想法子……”
她的视线扫过青葛的腹部,那腹部平坦,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叹了声:“殿下该不会在外面有什么野食吧?还是说,是崔姑姑给我们下绊子?”
青葛自然不耐烦听这些,道:“崔姑姑头发都保不住了,还给我们下绊子?嬷嬷,这些你慢慢想,你别和我提,我哪能想得了这些。”
罗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罢了,我给你梳掠。”
青葛这才不说了,于是罗嬷嬷为青葛梳头。
这么梳头时,青葛再次想起昨晚宁王的话,便仿佛不经意地道:“兄长那里喜欢些什么,我身为妹妹,好久不见了,总该准备一些见面礼吧。”
罗嬷嬷听这话,为她梳发的动作顿了顿,之后才说:“这倒是不必,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了。”
青葛:“哦,准备了什么?”
罗嬷嬷:“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补品,总归是那些常见的水礼,礼节上说得过去就是了,自家人不必太过客气。”
她又问:“对了,娘娘,昨晚殿下过来,他还说了什么,问起公子了?”
青葛看向铜镜中的罗嬷嬷,她有些年纪了,纵然发髻梳理得油光水滑,但是那脸上的肌肤却现出许多沟壑来,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
她盯着这样罗嬷嬷,道:“殿下确实问起来兄长。”
于是她便看到,自己说出这话时,罗嬷嬷眼底下的纹路都仿佛僵硬了。
她下意识地道:“是吗,问了什么?”
青葛抬起手,仿佛对这个话题浑不在意的样子,她将那簇新的发簪插入发髻中,之后才漫不经心地道:“能问什么,左不过问候一声,我也不知道兄长那里具体如何,不好多说,便含糊了几句。”
她抬起眼皮,道:“反倒是你,嬷嬷,莫先生那里也该有消息了吧?”
罗嬷嬷沉默地看了她半晌,到底是道:“我会尽快安排。”
青葛眸底泛起凉意,不过还是笑着道:“既如此,那再好不过了,尽快吧。”
罗嬷嬷不悦:“放心,少不了你的!”
因为临近寿圣节,这皇都的巡逻护卫自然比往日更要严密,身为宁王府的王妃,平日不出宁王府,便是偶尔出门,也都是事先要府中筹备的,是以青葛依然不曾被安排什么差事,倒是可以轻松一些了。
她每日都会对千影阁暗卫发出一些存在的信号,以博取一些存在感,让人知道她还在皇都,但是也不会出现在人前,倒是轻松。
她想,她就是一个拿着工钱但是只点卯的影子暗卫了。
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比如叶闵那里,她总归是要见见他的。
当时说好了的,每隔一段还是要过去见见叶闵,况且上次她找叶闵求情欠了人情,她不知道叶闵接下来想怎么样,她可以先试探试探他。
这一日,她发现了叶闵给她发出的暗卫暗号,千影阁有诸多彼此暗通消息的手段,比如信鸽花草等。
从如今得到的信息看,叶闵有急事要找她,且不容耽误。
她只好先把其它的抛下不管,赶紧换上暗卫的短打麻衣,又更换了面庞妆容,准备离开宁王府,过去见叶闵。
这皇都到底是寸土寸金,皇都的宁王府比禹宁的要小,而叶闵又不是愿意受拘束的性子,是以并不住在王府中,反而住在千影阁在皇都的据点鸣鹤楼。
青葛时间有限,不敢耽误,纵身出了王府后,便在那楼宇房舍间飞驰,她轻功绝佳,即使白日间也能避人耳目,没多时便抵达了东三街的鸣鹤楼。
青葛过来的时候,叶闵似乎正和人对弈。
她见此,便暂时侯在一旁,此时窗棂半开着,隐约可见叶闵对面那背影修长端正,姿态俊雅。
片刻后,叶闵起身送客人。
青葛便低首,沉默地立在一旁。
待到那客人出来后,她不着痕迹扫了一眼,不免讶然。
这客人玉冠华服,神清骨秀,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关键是,青葛感觉到那人眉眼间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她很快便想起,莫经羲曾经给她看过夏侯家众人的画像。
这人应该便是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过来见叶闵?
他们认识?
她心中疑惑,不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依然刻板而规矩地站在那里,略低首,目不斜视。
叶闵目送夏侯止澜下楼后,他手握着银拐,看着夏侯止澜的背影消失。
青葛也看着,到底是世家门阀子弟,那风采又和宁王这样的皇室勋贵不同。
宁王生得俊美绝伦,可雍容华贵之中终究有些上位者的骄矜,有种迫人气势。
可这夏侯止澜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缕清风,当初莫经曦让她背诵夏侯见雪的诗文,其中有一篇就是赠予她兄长夏侯止澜的,其中提到芝兰玉树,轩然霞举。
她读书不多,不知道这两句的来历,但能领略到那清雅脱俗的风采。
一旁叶闵却突然开口:“知道这是谁吗?”
青葛:“不知。”
叶闵:“夏侯止澜。”
青葛疑惑地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叶闵:“这是主人的大舅子,怎么就不能来?”
青葛:“……”
她默了下,颔首:“阁主说的是。”
叶闵却垂眸轻笑,道:“殿下如今迎娶夏侯氏嫡女为妻,这次夏侯氏作为皇家姻亲,自然也会来皇都为天子祝寿,这次他们过来,可是带了重礼,另外三家不知作何感想。”
青葛听着,心里明白,如此一来四大世家之间便已经背道而驰了。
这时叶闵又问:“你最近在皇都,都做些什么?”
青葛听着,便本本分分地编了一些瞎话,汇报给叶闵。
叶闵颔首,又问起之前她跟随在王妃身边的种种,青葛便一脸坦诚地又编了一番瞎话。
叶闵略颔首,道:“我和殿下聊过了,接下来若是王妃外出,你依然要随行护卫王妃。”
青葛默了下:“好。”
外出的时候随护,意味着平时在王府中她不必出现,其实这样对她是有利的。
监守自盗这种事办起来太容易了。
若是不派自己,那宁王必然会派一个别的暗卫保护王妃,自己反而行事不便了。
这么说着,叶闵又道:“你也曾经随护在娘娘身边这么多时日,你觉得殿下对娘娘如何?”
青葛有些意外,叶闵竟然问自己看法。
她想了想,下了结论:“主人对王妃疼爱有加。”
叶闵若有所思:“可是我却觉得,自从那次的遇刺一事后,他们好像生疏了?”
青葛:……
她试探着道:“如果主人和王妃不合,那夏侯家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异动?”
叶闵却是道:“这个不必理会。”
青葛:“啊?”
叶闵修长的指把玩着手中的银拐,没什么表情地道:“那夏侯嫡女既嫁入王府,合不合的,她都是宁王妃。”
他声音凉寒而缓慢:“别说只是不合,就算是死了,她也是。”
青葛一时陷入沉默。
她明白叶闵的意思。
夏侯家和大晟皇室的联姻,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是在昭告天下,四大世家之中的夏侯氏已经向巍巍皇权低头,要把自己家的女儿嫁过去大晟皇室了。
古有皇室送公主塞外和亲一说,今日夏侯氏送嫡女,这姿态首先便略低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不要说是否夫妻和睦,甚至就算她是假冒的,这也没什么,因为夏侯氏永远不能对天下人坦诚说他们欺瞒世人,让人冒名顶替他们家的女儿过去皇室。
只要送嫁的是夏侯氏,婚书上写的夏侯见雪,昔日夏侯三爷探望的是夏侯嫡女就行了。
如今夏侯止澜承认这个“王妃”,且以大舅子的身份尽了礼节,这更是向天下人昭示一切。
哪怕夏侯家送过去一条狗,那也是夏侯氏和皇室联姻了。
叶闵的话更是有些深意。
这夏侯见雪如果和宁王一条心,夫妻和睦那自然是好,如果不能,那就安安分分守在后宅,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夏侯家,或者说夏侯见雪非要如何,那关键时候,夏侯见雪完全可以从这个世上消失。
换言之,从夏侯见雪被送到宁王府联姻的时候,她就成了这个百年门阀舍弃给宁王府的棋子,她就不可能回去了。
而叶闵和自己说这话——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关键时候,如果非要动手,那便是自己动手了。
所以,现在她完全可能面临一种情况,自己捉拿自己,自己追杀自己。
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候,叶闵却突然道:“不过殿下他——”
青葛疑惑地看过去:“嗯?”
叶闵:“他和王妃如今不和,倒是有些缘由,我们不必急在一时。”
青葛听这话,脑子里顿时一百个问号。
她很想直接问,到底是什么缘由,什么缘由!
为什么叶闵都知道,她自己却不知道?
这宁王到底在生气什么!
分明之前她这手段玩得还挺好,怎么突然就不灵了?
这就像是放风筝,她紧一下,松一下,正是张弛有道的时候,突然那风筝不听使唤了。
叶闵见青葛竟仿佛十分好奇的样子,有些玩味地道:“难得,青葛竟开始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青葛站得笔直而温顺:“属下曾经日日随护在王妃身边,王妃人不错。”
叶闵:“那你发现王妃有什么异常吗?”
青葛:“异常?”
她蹙眉想了想,摇头:“没发现,至少没有什么异常会让主人和王妃夫妻不睦。”
叶闵意味深长地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青葛:“……”
她没办法说什么,也没办法再问了。
这时候,叶闵进去房中。
青葛略犹豫了下,也随之进去。
叶闵:“看你气色尚可,身上的伤好了吗?”
青葛垂着眼,道:“好了。”
叶闵颔首,这时候他的手已经搭在面前的七弦琴上,淡淡地问:“想听什么曲子?”
青葛跪坐在那里:“属下不懂曲子,阁主既有兴致,随便什么都可以。”
叶闵看她一眼:“想吃什么?”
青葛:“属下不饿。”
叶闵蹙眉,疏淡的眉眼间仿佛有几分无奈。
青葛看他这样,疑惑:“阁主?”
叶闵:“嗯?”
青葛小心地道:“阁主,是不是有话想和属下说?”
总觉得上次的事情应该有个进展,有个后续,结果进了皇都这么久了,他也不提什么,她的心难免悬着。
叶闵漠声道:“没有。”
青葛越发垂下眼睛:“属下知道了。”
稍后,底下人送来各样吃食,都放在红樱木小托盘中,侍女无声地布好,又放上了茶盏,之后才低首退下。
青葛看了一眼,桌上有各样小食,竟都是甜食,诸如樱桃煎,蜜煎金橘,和琥珀白果等。
她心中越发疑惑,无法理解地看了叶闵一眼。
他爱吃这些吗?
叶闵:“尝尝?”
青葛:“是。”
说着,她便取了一旁银箸,夹了一口樱桃煎来吃。
叶闵:“如何?”
青葛:“无毒,可食。”
千影阁有毒学这个门类,她往常只是略知一二,不曾上心,但她自己中毒后,曾用心钻研,叶闵自然是知道的,是以她下意识觉得叶闵在考她。
叶闵眉眼便有些异样:“我是问你味道。”
青葛略沉吟了下,郑重地给了评判:“这樱桃煎甘甜而微酸,好在用了梅干和蜜糖来熬制,倒是中和了酸味,味道上佳。”
可以吃出来,这是用了和内苑御宴上相同的樱桃,是贡品。
叶闵掌管千影阁,颇受器重,这区区贡品樱桃自然不在话下。
叶闵:“这个呢?”
青葛看了看,他指着一旁琥珀白果,她便又尝了口。
之后不等叶闵问,便已经恭敬地道:“这琥珀白果清鲜淡雅,酥烂香甜,味道——”
她说到一半,叶闵直接抬手阻止了。
青葛疑惑地看他。
叶闵面色很有些难以形容,就那么看着她,带着几分让人无法理解的审视。
他好像不认识她,在重新打量她。
这让青葛心中顿时生了警惕。
她很快想到,那日在宫宴上,这几道甜食都是有的,她也曾经吃过。
难道叶闵猜到了什么,开始怀疑了,以至于故意用这些来试探自己?
这时候叶闵又道:“你喜欢吃哪个?”
青葛心中犯嘀咕,便道:“都还算喜欢。”
叶闵:“都喜欢?”
青葛越发狐疑,不过还是尝试着回答:“可能因为新鲜吧。”
她垂着眼睛,温顺而恭敬地解释道:“比如这樱桃,往日吃过,但是不曾吃过樱桃煎,会觉得新奇。”
叶闵颔首:“那可以再尝尝。”
青葛:“……好。”
从房中走出去后,青葛满嘴都是甜,可心里却是苦。
叶闵如果已经开始怀疑了,那她该怎么办?
直接坦诚?
她明白,如果这件事让宁王知道了,他能直接劈死自己。
她并不想死。
青葛又想起夏侯止澜,兴许她应该尽快见夏侯止澜,和他攀攀交情。
其实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夏侯嫡女并不要紧,关键是,夏侯氏承认自己。
她也许可以借着这个逃过一劫?不过如果那样,她到底背叛了千影阁。
说到底,她对千影阁,对宁王还是存着忠心的。
她可以在其它事上隐瞒叶闵,欺瞒宁王,但是关系到朝廷大事,关系到夏侯家族和宁王府的利益纠葛,她自然毫不犹豫地站在宁王的一面。
这是她注定的立场。
宁王少年时的抱负,也是她的渴望,这一点,哪怕她和宁王府背道而驰,她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意。
况且一旦事情暴露,宁王和叶闵都不会放过自己。
总之……似乎一旦身份泄露,一定是死路一条了。
她正在这里冥思苦想,却听身边一个声音:“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软软腻腻,如丝如绵,自然是晚照。
青葛收敛了心神,淡声道:“也没什么,刚从阁主楼上出来。”
晚照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阁主和你说什么了?”
青葛无声地看着晚照,按照规矩,这些自然不能随便说的,晚照也知道的,所以她根本不解释。
晚照自然知道自己不该问,她轻笑了一声,却是道:“好,那我问你,阁主给你吃什么了?”
青葛有些犯愁:“一些甜食。”
晚照看着青葛的样子,仿佛叶闵逼她吃了毒药。
她越发笑起来:“什么甜食,你说来听听。”
青葛:“樱桃煎,蜜煎金橘,琥珀白果,还有一些别的,倒是齐全,尝了好多。”
晚照“哇”了一声:“这么多好吃的,阁主怎么不请我吃呢!”
青葛看着晚照那调侃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问道:“阁主这是什么意思?”
晚照惊讶,她上下打量着青葛:“你不知道?”
青葛也惊讶:“我该知道吗?”
最近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怎么总是有些事,仿佛全天下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
晚照:“你——”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年纪也不小了,你好歹也学学吧。”
青葛越发困惑:“有话你就说。”
晚照:“你没看过……”
她试着和青葛解释:“你没看过话本吗?”
青葛:“?”
晚照:“就是坊间的那种话本,男女情爱的,一个女子见到一郎君便如痴如醉,一个男子为了一女子怎么神魂颠倒,两个人情投意合,滚在一处。”
青葛一时无言,她瞥了一眼晚照:“原来你说这个,我看你不就行了,又怎么会不懂?还需要去看话本吗?”
别说她看晚照往日种种,就她自己,都已经和宁王过招几次,该干的早干了。
男女之事,不过尔尔。
晚照惊讶地眨眼睛,狐疑地道:“那你?”
青葛漠然地道:“……这个和小食有什么关系?”
晚照一愣,之后便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青葛不悦地看着她,凉凉地道:“晚照,你要笑的话,好歹说清楚一些?”
晚照便笑着摆手:“自己想,自己去想,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这时候,旁边白栀过来了。
白栀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衣,沉默地抱着他的长剑。
晚照便略倚靠在白栀身上,她笑得花枝摇曳,搭着白栀的背道:“你看,你看她,你说她聪明,她偏偏像一块木头……”
白栀淡漠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晚照。
晚照跺脚:“你说你,靠一靠怎么了!能玷污了你清白吗?”
青葛从旁看着,默了片刻,自己离开了。
她那边还有王妃的差事要干,没法和他们两个在这里耗时间。
等青葛走远了,白栀蹙眉,不悦地道:“你这样戏弄她,有意思吗?”
晚照越发笑起来:“我只是觉得很好笑,你不觉得很好笑吗?阁主一大早便命人送来了各样新鲜食材,请了厨子做了各样甜品,还特意让人搬来了他的七弦琴,结果——”
根本是对牛弹琴!
白栀脸色不好,显得脸更黑了。
晚照噗嗤一声笑,同情地拍着他的胳膊:“哎呀呀我都忘记你了,瞧你这别扭的样子,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凡事想开一些嘛,你也没法和阁主抢是不是。”
白栀面无表情。
晚照眼神妩媚含笑:“要不你陪我去喝酒,兴许我能帮帮你呢。”
白栀:“帮我什么?”
晚照兴致盎然地巡视过白栀那过于挺拔强健的身体,笑道:“你得不到心,却能得到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若哪日起了兴,兴许先试试你的身子。”
白栀冷冷地扫了晚照一眼:“闭嘴!”
晚照却不以为意:“呀,你脸都红了!我就知道你还是童子鸡!”
青葛是在飞驰于殿宇上时,突然才明白过来。
叶闵今日突然要演奏琴曲,还摆了那么多小食甜点,其实是在……讨好她。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一脚不稳,险些从高高的屋脊上摔下来。
叶闵,讨好她?
这让她实在意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那一日自己那么哀求他,自己几乎走投无路,他都没有应了自己!
不过很快青葛又想到,他最后到底护了自己,自己其实欠他一个人情。
他如今的诸般行径,这不是暗示,几乎是明示。
所以他要让自己滴水之恩以身相报吗,可惜自己没能领悟其中意思。
他怎么就不能说明白一些,自己本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想到这里,青葛轻吐了口气。
他既然这么要求了,那她该做的都可以做,那日在山中,是自己主动求上他的,他虽然没有明确应了,但兴许在他出手救下自己的时候,他认为他们两个之间已经有了默契,认为她应该报恩了。
青葛揉了揉脸,思考着如今自己的处境。
其实她并不在意这种事,寻一个郎君是寻,寻两个郎君也是寻,晚照曾经有过很多郎君,她说这样很快意。
反正他们做暗卫的,干的是卖命的勾当,在活命面前,寻常人的贞操廉耻,早就扔到臭水沟里去了。
况且——
青葛想起今日宁王的话,他说她是属于他的,他的所有物,若是污了,再是好颜色,他都不会有丝毫怜惜。
宁王喜洁。
他曾经说她脏兮兮的,那么高傲骄纵的少年,他嫌她脏,满眼都是鄙夷,好像多看一眼都无法忍受。
现在又说出这种话。
青葛很明白,就算她不是他的王妃了,但凡曾经上过他床的女人,若是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将来有一日他若知道了,怕不是直接气死。
想到这里,她仰脸望着天。
今日这天真好,干净明洁,让她想起冬日的大雪,属于西渊的大雪。
她略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暖意。
她是不见天日的暗卫,是苟且于阴暗中的蝼蚁,但是因缘际会,她的人生竟然打开了另一道门,去接触那些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的。
内廷百戏中,有一样便是在殿前竖起两根数丈高的幡竿,幡竿上搭一横梁。
要仰脸才能看到的横梁,又细又滑,那杂耍者要爬上去,足尖搭在横木上,表演装鬼神和吐烟火的杂耍。
那是过于惊险的表演,一个不慎便可能脚底打混,就此跌落。
青葛知道,自己此时就在几十丈高的横木上开始她这辈子绝无仅有的表演。
但是管他呢,哪怕粉身碎骨,反正她先干了再说。
第38章 往事
青葛又被重新召过去随护在王妃身边, 不过只需要出府的时候跟随,是以这个活倒是很轻松,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同时露面, 她只需要偶尔去找叶闵汇报就是了。
这件事罗嬷嬷知道后, 有些长吁短叹,觉得诸多不便。
她要安排青葛见那莫经羲, 有人跟随终究麻烦。
青葛见此, 反而劝她:“这位暗卫姑娘和我们也是老交情了,不是说给她银子她会收吗, 既如此, 那就给她, 多给——”
说到这里, 她难得对罗嬷嬷笑得友善:“多给一些, 总能堵住她的嘴, 如果我们换了一个暗卫, 对方不知道什么性情, 那还不是得慢慢摸索?”
罗嬷嬷恍然,眼睛亮了:“娘娘说得对, 是这个理!”
于是接下来, 罗嬷嬷好一番筹划,总算寻到了外出看百戏逛街市的机会, 安排好了青葛和莫经羲见面。
在出去之前,罗嬷嬷还特意寻来了青葛, 给她塞了两个沉甸甸的缠臂金,还有一个大金簪子, 这都是实打实的金子,没太多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