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承认:“是,她?确实看着顺眼,模样?好,做事伶俐,倒是可以放在房中使唤,难道本王要寻一个相?貌丑陋笨拙的摆在跟前碍眼吗?”
青葛一时无言。
宁王探究地端详着青葛:“三三,你可是误会?什么了?你以为我是什么好色之徒?以为我始乱终弃?”
青葛不曾想他竟然说出?这种话。
这一刻她?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宁王从来?没把云喜当成一个“可以心仪欣赏的女子”,而只是一个侍女。
他要美貌伶俐的侍女,因为这是门面,这是赏心悦目,这也是自己用着舒心。
侍女就是侍女,想爬上他的床,怎么可能,侍女便是脱光了勾搭,他都是耷拉的!
因为侍女是不配让他支起来?的!
至于宁王对待暗卫青葛,那就美丑都不必关注了,他只看武艺,看剑够不够锋利,心思是不是忠诚,性情是不是本分?。
而崔姑姑那里,则是看她?是不是手脚勤快,是不是能打?理府中诸事。
甚至于青葛开始怀疑,宁王对崔姑姑一直比较容忍,是因为谭贵妃在利用崔姑姑的同时,宁王也在利用崔姑姑。
谭贵妃放了崔姑姑监看宁王,掌控宁王府动?向,而宁王反过来?也用崔姑姑让谭贵妃安心。
毕竟没有崔姑姑,谭贵妃可能还会?想其它办法在宁王府中安置耳目。
谭贵妃对宁王这个亲生儿子是必须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宁王对此心知肚明。
崔姑姑却很好掌控,宁王也一直把控着和?崔姑姑之间的距离分?寸。
至于叶闵,至于其他暗卫,甚至温正卿,自然也都在宁王的把控中,大?家其实都一样?。
想到这里,青葛后背便泛起丝丝凉意。
所有的人都是一盘棋,在禹宁的这个地界,宁王便是操控棋子的那个人,他有条不紊,一切尽在掌控。
自己如今能坐在他的对面,和?他谈论?这些,其实只是因为自己冒用了夏侯见雪的身?份罢了,不然自己连站起来?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而她?本来?就是跪着的那个人。
她?想明白这些,面上却是不露痕迹,只是别过脸去?,失落地,失望地,却又无可奈何地道:“殿下没有错,我也不敢误会?殿下,殿下更没有必要冲我解释这些。”
宁王见此,轻叹一声,望着自己的妻子,道:“三三,我总觉得,世间众人,原不该以男女来?区分?,来?我宁王府,既是要办差的,那就好好办,女儿家又如何,男儿家又如何,都安安分?分?,恪守职责,我自然不会?亏待谁,若哪个做得不好,我也不会?顾虑男女,都是一视同仁。”
青葛点头:“有道理。”
宁王:“我生在皇室,贵为皇子,又封在禹宁,自是当以天下为己任,我来?禹宁十年,自认为无愧禹宁之王的封号,更无愧于我享用的食邑,我既能做到的,那我的属下,无论?男女,也都应该各司其职,谨守本分?,不然他们就不配。”
青葛听?着这“不配”二字,刺耳至极。
她?是要告诉宁王,是你不配,你有问题,要让宁王反思。
不过此时宁王说出?这番话,却是她?无可辩驳的。
就连之前那一百鞭,若细究的话,自己也不是清清白白占了全然的道理。
无关紧要的小错,那也是错,一百鞭肯定罚重了,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宁王是她?的主人,性命自然该由他处置,那么一百鞭又算什么,好歹没要你的命。
这让青葛多少有些挫败,有种使尽全力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此时的诸般手段都是一个笑?话。
他看似行事不羁,其实处处伟岸光正,以天下为己任,简直可以载入史册了。
自己却试图用这儿女之情来?摆弄他的心思,打?击他的自信,粉碎他的骄傲,有意思吗?
没意思透了!尽快拿钱走人才是正经!熬过去?这几个月她?就赢了!
这时候,宁王走到青葛面前,抬手轻拂起她?耳边一缕碎发,之后低声问:“三三,你还觉得我哪里不好?”
青葛意兴阑珊:“没哪里不好,殿下你太好了。”
宁王端详着自己的妻子,温声问:“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提起云喜?”
青葛脸色格外疏淡:“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迳自过去?窗前坐下。
她?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他。
宁王略沉吟了下,蹙眉道:“你还在记挂着青葛一事?”
青葛面无表情。
宁王试探着道:“之前你为青葛说情,我不曾应了你,所以你心里一直存着歉疚,以至于成了心病?因为觉得我太过严苛?”
青葛摇头:“倒是也不至于,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有时候终究觉得,心里诸多不如意。”
宁王便困惑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不认可我的解释?我让你觉得不如意?”
青葛迳自起身?,恹恹地道:“有什么认可不认可的,殿下雄才伟略,心怀风云之志,注定万□□翼,翱翔九天,我见识浅薄,只知读闺阁文章,殿下说的这些我不懂,也没办法懂,我便觉得无趣罢了。”
宁王声音越发轻柔:“哦?那王妃觉得什么有趣?或者——”
他一个转折间,敛着眉眼,意味深长地问:“什么人有趣?”
青葛听?出?他似乎有弦外之音,但她?连应付都懒得,更不要说和?他玩你我猜大?家猜猜猜。
于是她?凉凉地看他一眼,口中吐出?硬邦邦的三个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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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候,青葛早早歇下了,她?没有像往日那般慇勤柔软地偎依着宁王,甚至连理都不曾理他。
脆弱无辜柔软美丽的王妃没有了,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了,这个欲擒故纵的戏她?提前下台了。
宁王倒是也没说什么,自己沐浴过,迳自过来?榻边。
青葛可以感觉到,他穿了柔软的睡屐,无声地走到榻边。
他在榻旁停顿了片刻,似乎在低头注视着她?。
青葛一动?不动?,任凭他看,她?半合着眼睛,只做不知。
他足足站了半盏茶功夫,才翻身?上榻,于是青葛便感觉一旁的锦褥微陷下去?,男性略显冷冽的气息似有若无地袭来?。
之后,便感觉一双有力的大?手轻握住她?的手指,那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她?的指腹。
这动?作幽微安静,温存亲昵,隐在被下,隐秘暧昧,无人知晓。
这让青葛有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他在求和?。
自己摆明了冷淡的态度,他已经试着解释了,但自己依然冷脸相?对,他显然不明白,所以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在求和?。
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宁王,估计这辈子他都不曾这样?低姿态过,这让青葛想看看他低头的样?子。
于是青葛睁开眼,夜色朦胧,两个人的视线在这幽暗的光线中相?遇。
或许是月色模糊了他眉眼间的锋利,此时的他看上去?很有些温和?,温和?到带着脆弱和?小心翼翼。
床榻之上,他在向他的王妃示弱,他毫不遮掩这一点。
青葛别开眼。
宁王的视线却紧抓着她?不放,如影随形,如有实质。
青葛顿感压力,只觉得那视线强势而富有侵略感,能把她?给?看穿看透。
他这是有多想啊!
但此时此刻,他的渴望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
所以她?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这翻身?毫无征兆,动?作突然,连带着锦被自宁王身?上溜走,大?部分?缠在青葛身?上,只勉强残留了一个边缘搭着宁王。
宁王并没在意这锦被,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青葛。
青葛感觉身?后的视线能把她?后背看一个窟窿。
他真固执。
她?便开口,低声解释道:“明日还得赶路,我实在是有些疲乏,并无兴致。若殿下实在想要,或许可另寻他法?”
这话说完,锦帐内有片刻微妙的沉默,之后,她?才听?到宁王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宁王突然说不下去?了。
只是如何?他想要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说这样?的话,显得他是如此贪欲和?不堪。
于是他到底是道:“早点歇息吧。”
青葛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异样?,看起来?低落得很,不过她?懒得搭理。
她?闭上眼睛睡觉,她?要休养生息,白日在马车中如果?有时间,她?还想吐纳行气,增进内力,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功力。
而榻上的宁王,缓慢地收回了自己原本放在王妃身?边的手。
此时夜色幽冷,他略侧着首,无声地看着自己王妃纤瘦的背影。
不知为何,胸臆间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情绪缓慢发酵,让他心中有些烦乱。
想和?她?说什么,不过没什么好说的,她?仿佛也不想听?。
过了半晌,他到底是抬起手来?,把搭在自己身?上的那锦被边缘扯下,干脆都给?她?了。
之后他抿着唇,睁着眼睛,晦暗的眸子望着锦帐上方?,就这么无声地躺着。
而此时的青葛正打?着一个惬意的哈欠。
困了,想睡,却恰好躺在舒适温软的被褥上,可以安心地睡去?,这让青葛有种安逸的幸福感。
昏昏欲睡中,她?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想着将来?,想着银票,也想着千影阁,许多念头成为虚缈片段,在她?脑中快速而混沌地浮现?。
就在即将沉入梦中时,她?脑中却是浮现?出?一个模糊而荒谬的念头。
如果?……她?为了那次险些遭受处罚之事,欠了叶闵人情,就此和?叶闵不明不白起来?,宁王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不过她?很快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种事情,他永远不会?知道的,她?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逢场作戏罢了,他以后有他真正的王妃,而她?自然也会?有自己心仪的男子。
那个人一定不是他。
这一觉, 青葛睡得香甜,竟是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晨间醒来时候,阳光已经自轩窗洒落在她脸上, 她睁开眼睛后反应了一会, 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她竟然睡到了这会儿, 这倒是少有的。
榻上已经没了宁王, 他早起来了。
这时候,她感觉到了一些存在感, 便撩开垂帐看过去, 却见宁王正坐在窗下案前, 手中拿着一本什么册子, 沉默地读着。
阳光自窗棂洒落在他的指尖, 指尖上肌肤便仿佛被阳光穿透了一般, 晕染成了浅淡的橘色。
他低首看得专注, 看完后又翻了一页。
于是在这和煦的风声中, 青葛便听到了窸窣的书页翻动声。
伴随而来的,似乎是似有若无的花香,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 就是驿站窗下寻常会种的不知名小花。
这时候宁王转首看过来,见她醒了, 便起身走过来:“醒了?饿了吗?”
青葛略蠕动了下唇,想说什么, 但又没什么可说的。
最后只能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耽误了行程?怎么不叫醒我?”
宁王并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 反正我们不着急,时间来得及, 慢慢走就是。”
一时又问:“起来用早膳吧?”
青葛便点了点头,当下宁王命人上膳,早膳是早就做好了的,因青葛还在睡,所以底下人一直用水温着,就等青葛醒来。
等上来后,两个人坐在那里用膳,当地驿馆为了款待宁王,自然拿出好东西,膳食颇为讲究,不过青葛倒是喜欢吃里面几样野味。
此时正是草木茁发之时,各样野菜生得蓬勃鲜嫩,尤其那芦蒿嫩芽,色红若胭脂,鲜嫩无比。
这么吃着时,青葛感觉到了宁王的异样。
她想起昨晚,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宁王神情间竟有些无精打采,俊美的脸庞略显出疲意,甚至连眼底都有些红血丝。
她诧异:“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宁王:“没什么。”
他开口时,青葛才突然意识到,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像是没休息好。
青葛纳闷,宁王将那盘芦蒿嫩芽推到她面前,之后哑声道:“吃吧,还得赶路。”
青葛也就不理会了。
他睡不好那是他的事,他没提,她就装傻。
接下来的一路上,宁王对青葛一直体贴周到,晚间时候虽依然同榻而眠,但宁王一直没碰过青葛。
这倒是让青葛感到清净,她也不想应对这些。
少睡一次自己就赚一次,多熬一日自己距离十万两就更近一步。
崔姑姑先行过去皇都,罗嬷嬷如今话不太多,经常闷闷地低着头若有所思,这些人都不会叨扰青葛,而青葛自己又不用一人分饰两人,是以竟然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安逸日子。
如此一行人终于在那一日午后时分抵达了皇都。
皇都乃大晟北地最为繁华之处,一进入城中,便可以看到密密匝匝的商铺宅院,以及熙熙攘攘的叫卖来往,更有栉比鳞次的宫殿,巍峨起伏的宅院。
此时距离寿圣节还有约莫半月,无论是枢密院还是尚书省,都开始紧锣密鼓筹备帝王寿诞,又有宫中教坊司开始召集各家乐手要为当日百戏排练。
便是这皇都的天街上,都是张灯结彩,百戏杂陈,又有来自各番邦的珍奇异兽陆续进城,更是引人围观。
青葛并不是第一次进皇都,宁王每年都要过来一次皇都,她曾经跟随着过来两次,是以对她并不以为然。
这时候一行人抵达宁王位于皇都的府邸,这府邸是数年前修建的,宁王每年过来皇都都会住在这里。
这府邸修建得颇为宏伟,雕梁画栋,盖着铜瓦,上面镌刻了龙凤飞马,在阳光下金光灿灿,巍峨壮丽。
这宁王府门前有军士把守管束,此时宅门上更是垂下青布幕以护门。
待到宁王行伍抵达,在炮仗声中,青布幕才收起来,并缓缓露出带有铜钉的朱红大门,迎了宁王进门。
因崔姑姑提前赶路,早他们几日抵达了这皇都,并带领众人收拾府邸内外,是以如今宁王一行人抵达,倒是各处整洁,菜肴齐备,一切都是妥当的。
青葛想起这些,不免感叹,宁王留着崔姑姑也是大有妙用,由她掌管后宅,她确实是一个能干的,而自己也是因此得了好处的。
若不是有这样细致能干的姑姑,她这临时王妃能当得这么舒坦吗?
安顿过后,一直不见宁王人影,他才回皇都,必然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可能还要进宫一趟去见天子和贵妃娘娘,估计皇太子殿下也会惦记着宁王,兄弟两个感情好,必是要先见一面的。
至于她这个宁王妃,按照安排是第二日正式进宫参加家宴。
青葛不免想起皇太子来。
她过来皇都两次,都曾经见过皇太子,太子和宁王性情截然不同,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温和贤者,还曾经特意向宁王要过她,要她随护在身边,不过宁王不肯给。
想到这里,她将自己的脸贴在锦被上,轻叹了一声。
其实她多希望能随护在皇太子身边的,可惜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如今她已经陷入这宁王妃的泥坑中,就更没机会了。
这时候难免也想着,如果自己不曾贪图那一笔高报酬的“好差事”,安安分分地休养身体,那自己如今该是多自在快活。
可如今呢,她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如今对宁王的诸般心思,是报复,故意出气。
不过想想又觉得很没意思,他错了吗,他没有错。
一个暗卫,管你是女暗卫男暗卫,他都一视同仁,在他眼里错了就是错了,没要你命都是好的了。
其实这件事要怪就怪她身兼两职。
她没能很好地分开王妃和暗卫,以至于替自己感到委屈了。
一位皇子,一位有自己封地的王,他有必要迁就一个暗卫吗?
所以青葛的诸般无奈也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她关键是要干好自己的差事。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亏了,要什么十万两银子,很多吗,一点不多。
她当初怎么不要二十万两!
她轻轻磨牙,磨牙之余,想起这两个月期限快到了,她得催催罗嬷嬷。
这次圣寿节,四大世家都会派人前来祝寿,夏侯家也会来,莫经羲肯定也得来,到时候设法见一见,让他赶紧掏钱。
如果他们再有别的什么要求,撺掇她做什么,她就要钱加钱。
提一个要求加一份钱。
整整一夜宁王都不曾回来,青葛倒是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第二日三更时分便起来了,丫鬟们开始为她梳妆。
正梳妆着,崔姑姑过来了。
今日的她倒是精神焕发,用了头油把乌发梳得油亮亮的,且还特意戴了一只青玉簪,略显朴素,但淡雅好看。
青葛知道谭贵妃喜欢青玉头面,这青玉沉稳细腻,一看便是上等料品,估计是贡品,应该是谭贵妃赐给她的。
她这么戴,很明显是要在谭贵妃那里卖力气的。
青葛收回目光,看着铜镜中,不再理会崔姑姑
崔姑姑却兴致很好,她先观摩了一番青葛的妆容,之后便开始指点起来:“你这肌肤固然是白,但用这个粉并不好看,贵妃娘娘可不爱人用这个,还是换了吧。”
这么看着间,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头面上,那是一件累丝芍药金钗,用累丝手艺细细堆叠出一朵娇艳生动的芍药,芍药上又用玛瑙镂刻出一只轻盈灵动的蝶儿,这做工,这用料都是一等一的。
这时候,就见一旁侍女将累丝芍药金钗为青葛平插在发髻上,青葛本就国色天姿,如今佩戴过后,越发雍容华贵起来。
她看着这金钗,道:“娘娘,还有这钗子,还是换了吧,进宫可不兴戴这个。”
青葛倒是没什么要紧,反正不是的钗子,反正她也是个演戏的,别人让怎么演她就怎么演。
没什么要紧的。
然而旁边的罗嬷嬷却不服气了:“这金钗可是王妃娘娘的陪嫁,这是当今圣手孙大先生亲手做出来的,这样的累丝芍药,世间罕见,娘娘戴上,这不是满室生辉吗?”
崔姑姑听着这话,却是笑了,那笑中意味很明显,有些事你们不懂,我懂,我得教教你们,但是我不会轻易讲,必须你们求着我,我才勉为其难地和你们说说。
她这么一笑,罗嬷嬷也有些看不惯,罗嬷嬷是夏侯家嫡娘子身边的嬷嬷,往日是很受尊重的,她不想看崔姑姑的脸色。
况且,那日在随云山的种种,罗嬷嬷颇为鄙薄,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不要脸攀附宁王的女人。
如今来到皇都,怕是觉得自己有谭贵妃撑腰,彻底不装了,扎煞起来了!
于是罗嬷嬷当即道:“既如此,那就佩戴这件——”
青葛却道:“罗嬷嬷,往日殿下说过,要我凡事多向崔姑姑请教,特别是如今到了皇都中,你我初来乍到的,凡事多听崔姑姑的定然没错,崔姑姑既然说不必戴这件,那一定是有些道理。”
罗嬷嬷脸上便很有些憋屈,她没想到青葛竟然这么说。
崔姑姑见青葛到底是懂事的,面上也很有些得意,当即也就提起来。
她笑着说:“贵妃娘娘往日喜欢玉,白玉青玉都喜欢,她尤其喜欢青玉,说这个玉色最衬女子的温柔贤淑,若是用金便俗了,若是用玛瑙,那更是俗了,说这样的女子太过张扬。”
她淡淡地道:“娘娘头一次进宫见贵妃娘娘,便用这累丝金钗,太过奢华,试问哪家婆母喜欢这样的儿媳?”
罗嬷嬷听着,顿时默了,她觉得崔姑姑说得也有些道理。
青葛其实戴什么都行,如今让崔姑姑施展一番,也就随她,换了别的头面。
而崔姑姑在青葛这里斩获一次胜利,自然更有些飘飘然,看起来信心倍增的样子。
青葛猜着她必然要开始行动了,为郡夫人位置而努力了,这样也好,她快点吧,尽快!
这时候青葛终于梳妆妥当,又穿上了诰命大服,准备出发了。
崔姑姑上前道:“按照今日的安排,娘娘进宫后,要先和殿下会和,陪着殿下拜见皇上,拜见皇后,之后才过去贵妃娘娘的延祥宫。”
她笑着道:“不过今日一大早,贵妃娘娘便派了内侍过来,招奴婢过去,奴婢得向贵妃娘娘禀报下这一段宁王府的诸事,是以不能陪着娘娘了。”
青葛听此,自然明白,谭贵妃估计还有许多话要问,是以都会召崔姑姑过去。
当下颔首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崔姑姑了。”
待崔姑姑离开后,青葛也上了软轿,抵达二门,又在二门外换上辇车过去皇宫中。
这时候的天街上已经披金挂彩,是提前为寿圣节做准备的,青葛欣赏着街景,不多时便抵达了宫门前。
宫门前自然守卫森严,宫门两侧城墙外排列着红杈子,一旁都是手持长矛的军士,而此时朱红大门是大开的,从朱红大门可以看到里面连绵不绝的高大红墙,以及此起彼伏的殿宇,而在红墙之下,有一人骑在白马上,赫然正是宁王。
宁王今日着朱紫锦袍,头戴玉冠,骑在通体雪白的骏马上,矜贵洒脱,神采飞扬。
此时旭日东升,晨曦洒在流光溢彩琉璃铜瓦上,反射出淡金色光芒,这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白马紫袍的青年便沐浴在金光之中,犹如紫袍战神一般。
青葛看着这样的宁王,着实端详了好一会,才冲他笑了下。
宁王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之后策马,走到宫门前,翻身下来。
他一步踏上了辇车,黑眸端详着青葛:“看你今天倒是有精神了?”
青葛:“也还好。”
宁王:“等下让御医给你过过脉,看看可有什么不适。”
青葛听着,摇头:“不必了,我自己知道已经好了,又何必麻烦御医,之前只是路途困乏,如今到了皇都,好生休息,也就没什么了。”
宁王低首沉默地看着她,很长的一眼。
青葛疑惑地看向他:“嗯?”
宁王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没什么。”
说着,便吩咐随行人员:“先过去延德宫。”
随行人员恭敬称是,一时辇车缓缓进入宫中,沿着白石板铺就的廊道往前行走。
宁王慵懒地靠在绣锦椅背上,微合着眸子:“过去皇兄宫中,拜见皇兄皇嫂,到时候和皇兄皇嫂一起给父皇,母后以及母妃请安。”
青葛听着明白,他所说的皇兄皇嫂自然是皇太子和皇太子妃,这样也好,皇太子妃是很好的人,温柔贤惠,青葛觉得自己如果能和皇太子妃一起各处请安,倒是不必担心什么了。
当下青葛点头称是:“殿下,我看殿下也有些疲乏?”
宁王几不可见地颔首,却是不曾言语。
青葛见此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才刚回来皇都,那自然是忙,有千头万绪都等着他来处理,估计还暗地里面见了几位要紧朝臣和武将。
这些事是不好公开提起的,他也不可能和自己王妃提。
这么想着间,众人抵达皇太子所在的延德宫,皇太子和太子妃得到消息,已经亲自来到宫门处迎接,约莫一年没见,他们见到宁王自然是颇为欢喜。
当下青葛也上前拜见了,太子妃很是友善,把青葛上下打量一番,拉着青葛的手笑道:“我早就听说夏侯嫡女才貌双全,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你能过来太好了,这样子我也有一个伴。”
她生得貌美,言语亲切,这让青葛也忍不住抿唇笑了。
以前她曾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一直都待人极好。
大家寒暄几句后,便乘坐辇车一起回宫,到了宫中后,略坐下来,吃茶说话。
宁王却是对太子妃道:“皇嫂,她初来乍到,未必知道宫里的规矩,劳烦皇嫂多费费心了。”
太子妃听着,笑看着宁王,却故意问道:“她?谁是她?咱们这里谁是她?”
宁王便压低声音道:“皇嫂——”
很有些警告的意味。
太子妃见此,便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对一旁太子道:“你看看你这皇弟,往日看他骄傲得很,目无下尘,我还说天底下没什么女子能被他看在眼中,谁曾想如今娶了王妃,竟也知道体贴了,这可真是长大了。”
宁王不高兴地对皇太子道:“皇兄,皇嫂如今倒是很会打趣人了?你不管管她?”
旁边的皇太子也笑起来,笑声清朗:“九韶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宁王轻哼一声,面色自若:“身为男儿,要成家立业,我现在成了家,自然和以前不同,也没什么稀奇的。”
旁边太子和太子妃便全都笑,青葛从旁也微抿唇。
她其实多少感觉宁王在皇太子面前和平时是不一样的,或许多少有些长兄如父的意思吧,很明显这时候他更放松。
这时候其实
她挺羡慕宁王,有这样的兄嫂,多好啊。
大家吃着茶,说着话,约莫一盏茶功夫,便听宫娥来报,说是紫宸殿传来消息,可以过去了。
他们要去给天子请安,可天子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一直候着,是以都是要等传唤的。
如今听说可以过去了,一行人等便略整理过,皇太子和宁王骑马,皇太子妃和青葛乘坐辇车过去紫宸殿。
在辇车上,皇太子妃越发亲切,倒是问了青葛几句私密话,又说起等会见到天子的种种。
青葛道:“我不曾面见父皇,这是头一次,也不知道父皇性情。”
皇太子妃挽着青葛的手:“这也没什么,有我呢,到时候你便跟着我行事就是。”
青葛笑道:“好。”
皇太子妃是皇嫂,比她年长,她自然可以随时跟在她后头,反正学着就是了。
待抵达紫宸殿,青葛随着皇太子妃,拜见了天子,太子妃对青葛多有照拂,青葛自己往日也是知道宫中规矩的,一言一行自然是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