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葛看着颇为新奇,原来为了长途跋涉中的舒适,这凤辇的座椅都是特意包了一层软锦,且颇为宽大,一旁的扶手更可以放倒。
她虽跟在宁王身边四年了,但是宁王府无女眷,她便是见过皇贵妃和太子妃等贵人,但也并没有机会进入凤辇中贴身如何,是以不知道这凤辇的座椅竟如此精妙。
宁王径自抱住她,把她放倒在座椅上,之后自己从后面揽住她。
这座椅放开后的长度于她身量来说刚刚好,不过对他来说却短了。
于是他便将曲着的腿压在青葛腿上,夹住她的。
青葛拒绝地扭了扭:“我不要这样。”
他那两条长腿太长太重。
宁王:“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
说着,他用自己长腿越发禁锢住她的腿,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还把自己的下巴舒服地抵在青葛的发髻上,满意地磨蹭了下。
青葛没办法抗议,也没办法挣扎,其实也没太觉得难受,只好罢了。
这样两个人倒是严丝合缝起来,每一处都紧贴着,不留一丝缝隙。
这么贴着间,青葛便突然懂了,懂了为什么他说自己不能骑马。
骑马时是有马鞍的,女人自然怎么都好说,男人一般也没什么,但这种时候,若有个什么,那确实不方便。
她突然觉得好玩,甚至有些恶趣味,想着不知道寻常男子这样的话,他们该怎么办?没辇车可以钻他们该怎么办!
不过很快又想到,并不是每个男人骑着马都会那样吧?
就他,淫者见淫!
好在他虽然淫者见淫了,但进入辇车后,倒是克制得很好。
为什么,是因为她说自己累了吗?
青葛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觉得宁王没这么体贴,他才不会体恤人,估计是矜持着,顾虑着自己作为皇子的骄傲,不肯在辇车上如何吧。
他有洁癖,又骄傲。
这时候,宁王却伸出手来,修长有力的五指卡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交扣,和她掌心紧密贴合。
青葛的手昔日有些磨出来的茧子,不过莫经羲为她调养那段日子,茧子便慢慢消淡,及至自己做了这宁王妃,一直被精心保养着,手便软嫩起来。
过于娇嫩的掌心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宁王带给自己的触感,那是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常年练剑以及握笔留下的薄茧,指甲修剪得整齐。
他手指略动了动,略有些糙感的骨节轻压着她的小指,就那么一下一下的。
青葛的小指腹便有些痒,想撤回。
然而他却颇用了些力道,牢牢锁着,不让她撤回。
指腹和掌心这么紧密相贴,而后背紧贴着男人紧绷的胸膛,她能清楚感到男人的每一次气息脉动。
青葛便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明明其实并没什么,明明他如今忍耐克制着,并不曾对自己如何,只是手指骨之间的摩挲,但她竟然觉出一些暧昧来。
她发现比起大开大合的占有,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小温存更让她喜欢。
会有种错觉,岁月静好,琐碎无声,阳光投射在静谧的浮尘上,他们是夫妻,日子会一天天地过,没有尽头。
这时候,宁王略侧首,将下巴抵在她颈子间:“闭上眼睛,睡吧?”
这音量压得很低,声音沉沉的,连带着胸腔都有了沙沙的震颤感。
青葛“嗯”了声。
宁王放开她的手,有力的大掌落在她的腰际,缓慢而温柔地抚着,安抚地摩挲着。
有力的指骨给人温暖熨贴的感觉,这让青葛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开始觉得身后的男人温柔包容,就像水一般,能给她极致的呵护。
哪怕是错觉,现在这样也很让人喜欢。
被人疼爱呵护地抱在怀中的滋味呢……
她略仰起颈子来,越发紧贴着他,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既强势又温柔的气息。
车厢内很安静,可以听到外面富有韵律的马蹄声,车轮倾轧过官道的声音,以及后面厢室中侍女低低的私语声。
这些细致琐碎的声响是如此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会感觉很安全,可以倾听到这个世间许多声响,可以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而她和身后的男人却是隐蔽的,不会被人感知的。
她低声喃喃道:“我好像确实困了。”
宁王低首,亲了亲她的眼皮,感受着那薄软眼皮的颤意。
他轻轻厮磨,享受着这种亲密的触感。
在气息萦绕的交缠中,他哑声轻笑,亲昵地呢喃道:“被你这一说,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
刻意压低的声线醇厚好听,深情款款,这声音犹如电流一般自耳中窜入青葛身体内,让她不自觉打了一个颤。
她努力地克制着,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只是这么一句话,便带给她无法克制的快意。
其实她的身体也是喜欢的啊。
这时候宁王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他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不过也只是浅浅含住,并不曾启开她那唇缝。
这种内敛克制的体贴,让青葛像是沐浴在温柔的泉水中,浑身舒畅。
有种恨不得就此沉沦其中的冲动。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决定放过自己,她想她累了。
累了的她想靠在他怀中,先睡一觉,不管这个人有多少真情实意,至少这一刻,她想靠在他怀中睡一觉。
宁王感觉到她的困意,轻放开她的唇,低声道:“今日饶了你,晚间我们歇在随云山的温泉吧,我想和你共浴。”
这声音已经很低,且带着些困意。
此时气序清和,昼长人倦,外面马车铃声枯燥乏味地响着,路途劳顿无趣,而自己怀中的温香软玉是如此动人。
这个时候,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必操心于那繁杂的公务,纵情地陪着自己的王妃,想睡就睡,想抱就抱,想亲近就贴住。
于是宁王眼皮也懒散地耷拉下来,就这么半睡不睡的,沉浸在惬意而松弛的朦胧睡意中。
却在这时,他听得怀中妻子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
他不曾睁开眼,只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发,低声喃喃道:“怎么了?”
之后他便听到她低地地道:“雪,冷……”
她的身体犹如单薄的树叶一般瑟缩了下,之后偎依着越发贴紧了自己。
她甚至打了一个寒颤。
宁王心生怜惜,温柔喟叹:“冷吗,那我抱着你,不要怕。”
说完,他将那纤细颤抖的身子搂得更紧,严丝合缝,紧密相贴。
青葛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昏昏睡去了,也许确实是困了吧。
她醒来时,宁王早已经醒来。
她缓慢睁开眼,却并不曾出声,只沉默地靠在他怀中。
她想,自己确实是不曾得到过呵护的人,所以才会因为那么一点温情而沉溺。
对此她有些害怕起来。
她能够拥有的很少,所有的都是自己拿着命挣来的,包括这一身的绝技。
她没有任性的本钱去尝试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迷恋,所以她应该自这迷雾中挣脱出来,让自己清醒,哪怕给自己狠狠泼一盆冷水也必须清醒过来。
就在她无声地闭着眼时,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几个侍女无声地上前。
青葛感觉到,她们对着宁王比了一个手势,似乎是要用膳了。
宁王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发,之后对侍女吩咐道:“先下去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
几个侍女便先行退下,不过这时,宁王却道:“奉水。”
侍女中的一位,脚步顿了下,之后其他人退下,唯有她,弯腰低头,跪在了一旁,奉上了银壶,又用银盏为宁王取水。
在轻微的水声中,青葛突然察觉,这个送水的是云喜。
她心中微动了下。
云喜,传闻宁王曾经颇为青睐的云喜,被宁王夸赞过模样好看的云喜,还被他亲手安置在自己身边。
如今宁王让其他人下去,唯独留了云喜。
她必须承认,想到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感觉,特别是在刚才那么温柔的拥抱后。
但是,那些细微的感受是如此微不足道,一时的温柔不过是蛊惑罢了,在她这里,些许脆弱的情绪就是自己要铲除的荒草旁枝。
他可以,完全可以去宠幸一个侍女,她甚至会帮他,为他制造机会。
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气息,不让宁王察觉自己醒来。
宁王略喝了几口水后,便示意云喜上前。
云喜以很轻的声音道:“殿下。”
宁王压低了声音,低到有些暧昧:“有羹匙吗?”
云喜忙道:“有。”
说完她从一旁的瓷筒中取出,再次用雪白的巾帕擦拭过后,递给宁王:“殿下。”
年轻貌美的小侍女,声音轻盈柔软,像一片即将融化的蜜糖。
青葛听着,深切明白自己和云喜的话不同。
自己是假的,伪装的,骗人的,而这个小侍女才是真实的,动人的。
小小娘子那么甜美地恋慕着,看着男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向往的敬仰,有哪个男人不会动心。
现在,在马车枯燥乏味的行进中,在嫡妻正妃熟睡的卧榻旁,他们距离很近,声音压得很低,可以来一场眉来眼去的挑逗,发酵出属于男女之间的牵连。
青葛屏住自己的感官,试着让自己不要去听,也不要去感知。
她缓缓地控制着体内的真气,让自己化为一片叶,一朵云,她可以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
她让自己脱离这一切,让自己封闭在一片白雾中,飘荡,游。
她也让自己去回忆,回忆往日施展轻功,御风翱翔于郊野的种种,她像一只奔跑的豹子,像一只飞翔的鹰——
就在这时,陡然间,她唇上感到一些凉意。
滋润的凉意。
她疑惑,茫然地睁开眼。
跃入眼底的却是宁王那张过于深刻俊美的面庞,因为距离太近,充满视觉冲击。
青葛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眼前男子。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起来,幽暗又静谧的车厢内,壁灯朦胧的灯光下,他挺拔的鼻梁窄而高,其下唇线微抿着,神情竟格外认真。
这时候,察觉到她睁开眼睛,他褶线分明的薄眼皮微掀起,无奈地看着她:“醒了正好,喝点水。”
青葛听此,懵懵地看向他手中,却见他拿了羹匙,羹匙中有些汤水。
于是青葛恍悟唇间的凉意是为何。
宁王挑眉:“刚才我看你唇上发干,便让侍女准备了羹匙,想着给你用些,叫你,你也不醒。”
他摇头,言语间带着淡淡无奈:“睡得像一头小猪,就差打两个呼噜了。”
青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叫来云喜,低声和她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她以为是男女之间暧昧的发酵,其实只是看她口干,想取了羹匙来喂她吃水?
宁王看她懵懂茫然的样子,径自将水递给她:“怎么了,睡懵了?还是做了什么梦?”
青葛听到梦,陡然想起之前。
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呓语了?
她眨眨眼睛,掩饰地喝了口水,之后才道:“好像是吧,胡思乱想的,做了许多梦,但我记不清了。”
宁王看着她犹如迷雾一般水濛濛的眼睛,笑道:“也没什么,你好像梦到雪了。”
青葛便费劲地回忆着:“我怎么梦到雪了呢?”
宁王想起睡前的种种,他略蹙眉:“或许你这个名字取得不好。”
青葛:“名字?”
宁王神情竟有几分严肃:“是,我曾和邵唯雍先生谈起易学和算术之道,也曾提起命理之说。”
青葛知道邵唯雍先生精通奇门遁甲,擅预测占卜之术,是大晟国一代奇人。
她好奇:“然后呢?这位先生怎么说?”
宁王:“所谓命运,乃命和运,先天命,后天运,命不可改,但运却是人力所能为,一个人的名姓若是取得好,有其名则有其命,名可潜移默化,助力于后天之气运。”
青葛没想到宁王这么说,她想了想,倒是想起前几日为了附庸风雅读的一首诗:“这倒是让我想起前朝诗人的那句,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想来一个人的姓名若是用得久了,那姓名和这个人已经休戚相关了。”
宁王赞同:“王妃所言极是,所以你这姓名,固然意境动人,但雪终究为至寒之物,能入得诗赋文章,却未必安稳康健。”
青葛若有所思:“……那怎么办?”
宁王:“所谓财官压人,若是太金贵,反而脆弱易折,比如我的姓名,当年先帝为孤取九韶二字,为箫韶九成,有凤来仪,虽略显高远,但是先帝说他以他帝王之命来庇护我,这才用了这个名字,不然寻常人等,命格漂浮浅薄,轻易不敢用这两个字。至于王妃——”
他望着她:“可以取一个乳名。”
青葛:“有什么好的乳名吗?”
宁王略沉吟了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青葛:“随便取一个?”
宁王:“比如?”
青葛想了想,试探着道:“比如王三?”
宁王听此,神情一窒。
之后,他墨黑的眼神透出微妙的无奈:“王三?这算什么乳名?”
青葛听他这么说,不悦,反驳道:“这名字很难听吗,我觉得挺好的,你不是说取个随意的嘛,贱名好养活,这个名字我觉得就是好!”
她瞪他一眼:“你觉得很难听吗?很俗?”
宁王看着她那明显要恼了的样子,不免意外。
她一副不能惹的样子。
于是他摸了摸鼻子,无辜又无奈地道:“其实也不难听,你如果非要用这个做乳名,倒也不是不行,随你吧。”
青葛便笑了:“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宁王看她那很有些得意的样子,唇角微翘起,很没办法地道:“不过叫王三还是有些奇怪,倒像是陌生人一般,不如我便叫你三三吧。”
他这么念着的时候,只觉“三”这个字看似寻常,但也别有意趣。
当下笑道:“王者,天下所归往,一半为土,一半为玉,土为土行金,玉为金行水,恰可补雪之凉寒,而三为天地人之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名字看似随意寻常,其实大气磅礴,寓意深远,我的王妃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名。”
青葛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么说,我必须叫王三了,不对,叫三三!以后你叫我三三!”
宁王却没笑,他略拧眉,墨黑的眸子有几分回忆:“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我在哪里见过。”
青葛听此,呼吸微顿。
不过她依然笑着,不动声色地道:“是吗?难道殿下恰好认识一个叫王三的?”
宁王沉吟间,道:“就是觉得耳熟,应该不认识。”
青葛:“觉得耳熟是因为太常见了,这么寻常的一个名字,市井百姓,贩夫走卒不知道多少这么称呼的。”
宁王:“或许吧。”
青葛却已经看向车窗外,她发出惊讶的声音:“殿下,这是到哪里了?外面这风景看着倒是眼熟。”
宁王也看过去,却见山势绵延,白雾缭绕,水木毓秀,便道:“这是随云山。”
青葛:“竟是随云山!”
宁王:“这里倒是距离你们绀梁不远。”
青葛:“嗯,是不远。”
随云山距离绀梁,也不过一日的路程罢了。
所以,当时她才会在随云山遇到莫经羲。
这一切说是巧合,其实也不是那么巧合,如今想来都是注定了的。
宁王:“今晚我们下榻在随云山,可以在这里歇息一两日,休养生息。”
青葛笑道:“好,那我们可以享用这里的温泉了。”
就在这日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了随云山。
青葛再次想起往日种种。
当时她是在山下逗留徘徊,结果遇到莫经羲,被莫经羲盯了几日,最后终于那一天他找到自己,要自己扮演夏侯见雪。
如今一晃不过月余罢了,她便把自己化为另一个人,扮演着那人该有的戏份。
庄周梦为胡蝶,自在逍遥,竟不知自己为庄周,待到一日骤然醒来,可还记得自己本是庄周,从不是什么蝴蝶。
青葛便在这诸般思绪中,在众人侍奉下宿在驿站。
因驿站官员事先早知道宁王行经此处,早就提前两日拒不接待寻常官员,筹备迎接宁王。
这里又是依山傍水的,风景不同别处,又有驿站精心安排,青葛等人下榻后,倒是还觉舒心。
晚膳用的是山间鲜菜野味,有莼菜,鲜鱼汤,茭白和竹笋等,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但贵在鲜美,吃得人口齿留香。
用过晚膳后,便享受山中温汤,温汤中都是用了药的,可以消除疲乏,颐养肌肤。
青葛对此自然期待,她之前享用过这边的温汤,确实对于她体内的毒有些帮助,如今体内虽然只有些许残毒,但终究希望彻底恢复。
她之前还有些担心,不过来了温汤后,便彻底去了担心。
这驿站的温汤比外面的私家温汤要讲究许多,外面是潺潺细流,流入温汤房舍中,房舍中配备有壁炉和地漏,设了屏风和帷幄,从里面看,可以看到外面山雾弥漫星空朗月,但是从外面看里面,却是朦胧模糊。
房舍内只一盏朦胧的宫灯,香雾弥漫,热气氤氲中,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根本不必担心宁王会看到什么细致处。
宁王沐浴过后,只穿了宽松的白丝长袍,径自迈入温汤中。
温汤中用绉纱裹了上百种花料制成香囊,自是花香四溢,使人如同置身于那百花间。
此时青葛便侧倚在温汤中,不着寸缕,身上仅有的薄纱大袖衫松松垮垮地落在细致的腰肢上,那活色生香随着水波若隐若现。
宁王眸色转深,当下迈入水中,将青葛抱住,放在一旁浮石上,几乎是把她摊开,之后俯首下来,埋首缓慢地吃。
这是青葛万没想到的,要知道往日宁王不苟言笑,手起刀落间高冷矜贵却又杀伐果断,这样的男子,如今竟埋在自己怀中。
青葛其实想推开他,不过却仿佛有什么涌起,浸漫后腰,她手脚已经发软,并没太多力气,只得任凭他施为。
她觉得宁王简直要把她的魂都吸飞了。
宁王突然自一片雪白中缓慢地抬起眼睑,浓若泼墨一般的眸子望着她,问道:“三三,喜欢我这样吗?”
青葛原本心内火热,意识缥缈,此时听到“三三”这两个字,越发心荡神摇。
对,她叫王三,在没有进入千影阁之前,她本来就叫王三。
从来没有人用这么亲昵温暖的语调叫出她的名字,曾经伴随这个名字而来的只有鄙薄,厌弃以及呵斥。
王三身份低贱,王三鄙若茅草。
现在他唤出了这个名字,温柔呵护,仿佛名字的主人是被他捧在手心的珍宝。
她身体在颤抖,失神地看着他,喃喃地道:“喜欢,好喜欢。”
宁王看她碎发凌乱,微微潮湿,那眼神脆弱无助,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使劲地疼,或者干脆把她揉碎了才好。
他当下捧起来,感受着那雪腻柔嫩犹如水豆腐一般的触感,用牙齿轻轻浅浅地咬。
口中却是不自觉地哑声道:“三三生得真好。”
青葛听着这个,在那茫茫然中却莫名记起罗嬷嬷说的话。
她说宁王之所以贪恋她的身体,不过是因了不知道其他的女子有多柔软香味罢了
青葛觉得好像确实是的,她曾经无意中碰到过贵女的身体,她们都要比自己柔软。
然而,此时此刻,她并不想去想那么多。
她是谁?是被遗弃在雪中的孤魂,是被世人鄙薄的女奴,是入了千影阁再不能回首的死士。
刀枪剑雨,地狱深渊,她都是一个人趟。
如今,一个尊贵的皇子愿意纡尊降贵这么温柔缱绻地哄着她,照顾她最细致的感受,她何必非要较真那些?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喜欢的,是享受的,是希望得到更多的。
这若是一场梦,那她允许今晚的自己就此坠入梦中。
于是她扬着修长的颈子,在那无上的欢愉中,紧攥住宁王的发,发出放纵的叫声。
之后,随着宁王进一步都动作,她整个炸裂开了,大脑一片空白,在他带给自己的愉悦中沉沦。
第28章 相思缕
行事过后, 青葛本以为自己既在温汤之中,排出那些轻而易举,可谁知道, 结束之后, 宁王并没有放开自己,反而是揽着自己的腰肢, 就这么抱着自己, 两个人紧紧纠缠着,又要一起沐浴在这温汤中。
此时春寒乍暖, 外面还有些沁凉, 温室中的温汤却是舒服到让人每一处都放松, 这难免让人生起慵懒来。
青葛轻靠在男人有力的胳膊上, 这个时候她会有一种错觉, 会觉得两个人便是交颈鸳鸯, 可以天荒地老, 可以不离不弃。
但她自然也明白, 这都是海市蜃楼,夜晚来, 天明去, 日头一晒,便烟消云散了。
她想, 也许自己当初到底是想错了,以为只是些许男女欢愉, 享受过后也就完了。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的,在和一个男人产生这种紧密的缠连后, 她的心里也会有一些微妙变化,多少还是会有些心动的。
这时候, 宁王有力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哑声问道:“三三在想什么?”
当他喊出“三三”这三个字的时候,语调温和,带着几分含笑的调侃,也有几分缱绻的意味。
青葛知道他的心思,必是觉得这名字有些太过随意,只当是榻上的夫妻趣味。
她懒懒地倚靠着他,低声问道:“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宁王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一声:“好。”
之后他却搂着她,亲自抱了她出去浴室,躺在金丝楠木床上,又拿来浴巾,为她擦拭。
事到如今,青葛也不会去拒绝什么,闭着眼睛,安心地享受着他的照料
这是禹宁的天,是宁王府的主人,也是她要效忠的人。
现在她偷得一些欢愉,享受着他对自己的怜惜。
这么细致擦拭间,难免有些情不自禁,再次缱绻。
良久后,青葛微咬唇,道:“殿下,我再去清洗吧。”
她不死心,想彻底消除隐患。
一时的沉迷和享受,并不能扰乱她的思绪,她明白自己必须做什么。
宁王自然也发现了,他晦暗的视线就那么盯着,神情异样,一动不动。
青葛受不了他的眼神,抬起手,遮挡。
宁王却拿来了一锦枕,直接垫在青葛腰际,青葛疑惑。
宁王解释道:“别出来了。”
青葛听到这话,怔了下,一时看向宁王。
上方的男子依然很正经的样子,他那神情便是出现在议事厅号令群臣都毫不违和。
但是现在他却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她脸上变红,通红之余也有些担心,最开始时候不过四五天一次,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如今他实在是有些太频繁了。
这样子下去防不胜防,她一定会怀孕的。
她这辈子就没想过怀孕。
她是贱籍,生下孩子身份也自然卑微,她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怎么去养育一个孩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青葛竟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有些动摇了。
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她在千影阁十四年,如今勉强熟悉的,也不过是叶闵、白栀和晚照罢了。
而这些也都是虚假的,彼此用一个假面孔对着对方,彼此间都是提防。
她活在这个世间,空空荡荡,除了攒下的一些银两和一身武艺,其实一无所有。
如果能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让人期盼的。
不过当然,拥有宁王的血脉其实是不合适的。
宁王期待的是夏侯家嫡女为他生下的血脉,而不是一个身份卑微暗卫的孩子,如果她就此生了孩子,夏侯家的嫡女一旦回归,自然是把那孩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她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孩子带走的。
当晚,两个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行人干脆歇在这随云山,欣赏这里的山水美景,也算是休息休息。
青葛明显感觉宁王似乎和自己更为亲近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都是说不出的暖意。
曾经过于凌厉冷漠的眉眼,此时春风化雨一般,全都柔软起来。
甚至晨间起身穿衣时,她都能感觉到宁王眼神中的宠爱。
在青葛的心里,却觉得距离他更远了。
喜欢这个男人吗,当然是喜欢的,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杀伐果断,要手段有手段,要心机有心机,又生得如此俊美,被这样一个男人怜惜着,和他做夫妻,谁能不高兴?
但是青葛也明白,他要的并不是自己,而自己也永远不合适他。
与其陷入其中,不如慧剑斩情丝(见作话注)。
是以她便把心思再次放到了云喜身上。
云喜这小娘子,不算是什么有心机的,她明显是喜欢宁王的,不过又要脸面,试着靠近,但又不能豁出去,又仿佛有些良心,愧疚于“王妃”对她的好,以至于不能豁出去做些什么。
青葛看着这情景,便很有些无奈。
你冲啊,你得自己冲,我不能把宁王就这么送给你!
相对于云喜的畏首畏尾,崔姑姑这一路一直是找机会的,她也在努力表现,或许是存着将功赎罪的心思?
青葛不免存着一股郁气,想着难道真要接纳这个崔姑姑?
其实心里是膈应的,不过这样未尝不可。
她崔姑姑如果能把这宁王睡了,那也行,自己正好趁机歇歇,到时候略使个性子,彼此远着,不要做燕亵之事,她也落得清净了。
反正崔姑姑用过的,她一定不会再要了,青葛这么恶狠狠地想。
而崔姑姑确实也很上进,第二日晨间用膳时,崔姑姑竟然亲自奉上了煲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