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女王不在家  发于:2024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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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蹙眉:“是你,你回来做什么?”
青葛:“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他抬首,眉眼凉淡:“王妃娘娘,你应该知道殿下的安排。”
青葛听这话,挑眉:“请问叶阁主,你在和谁说话?”
叶闵声音缓慢:“王妃娘娘还是青葛,有何区别?”
他这句话几乎挑明了,他早已恢复记忆。
一旁的晚照瞬间挺直了背脊。
青葛给晚照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才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我们往日多少仇怨,今日我们注定站在一起,联手御敌。”
她看着叶闵,声音诚恳:“记得才回千影阁时,你曾要我助你,那今夜,若有所需,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叶闵显然也是意外。
兜兜转转,今日,她竟说出这样的话。
足够坦诚,掏心挖肺。
为她知道,今夜是禹宁王的生死之关。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极好。”
青葛:“你先和我说说如今的情况吧,我需要知道。”
叶闵:“现在很棘手。”
青葛:“嗯?”
叶闵也不隐瞒,如实相告:“火器为夏侯止澜所造,如今山中共埋下七百二十六处火器,其中有一处最大,位于山腰处,一旦引爆,那整座山都将崩塌。”
他这话一出,众人悚然。
这意味着,所有的人都会葬身在山中。
青葛:“他果然疯了。”
一旁晚照忍不住问:“这么多火器,全是黄教埋下的,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这么埋下去?”
毕竟京涌山为校场重地,虽说寻常百姓也可上山,但在大校阅之前,便再也警戒排查,不可能任凭黄教如此作乱。
叶闵冷笑一声:“自然是有人助力他们。”
青葛:“难道竟是……几位皇子?”
这一段皇都流言蜚语,父子猜忌,以至于太子并不曾亲手参与这次京涌山校阅一事,看来竟给了这些奸佞之徒可乘之机。
叶闵:“是,夏侯止澜为夏侯氏、几位皇子以及黄教中人提供炮石和火筒,并要求他们按照他的安排埋下火器。”
青葛:“三皇子自己的兵马也在其中,难道什么都不顾了吗?”
叶闵:“这就不知了,或许他认为自己可以把控夏侯止澜,毕竟他若不入彀中,其他人也不敢入。”
晚照听着也是毛骨悚然:“这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为了对付殿下,什么都不顾了,竟要拉所有人陪葬!”
对此,叶闵并不理会:“引爆火器的方式有几种,包括大力踩踏,飞鸽引信以及带有火种的羽箭引信,所以这一切防不胜防。”
青葛明白了:“因为防不胜防,无法完全规避,必须设法找出所有火器的埋伏处,拆除这些火器,才能彻底消除隐患。”
不然不可能做到所有兵马毫发无损地撤离,况且山中还有看热闹的百姓,这些人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
叶闵:“无论是黄教,还是几位皇子,或者夏侯氏,他们只知道自己埋下的火器,他们无法窥知全貌,清楚知道七百二十六处火器所埋点位的,只有夏侯止澜自己。”
晚照:“那我们可以设法拆穿,拆除一处是一处便是了。”
叶闵轻叹:“并没那么简单。”
青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七百二十六处,是一个阵法?”
叶闵:“是,七百二十六处,一旦引爆超过一百处,那便会触发其它火器,接连爆炸之声将连绵不绝,他们会一起引爆山腰处的那处火器,从而将整座山都毁掉,到时候这座山将成为人间地狱。”
青葛听着话,不知为何,陡然想到一种可能:“他为了这座山,竟下了这样的心思,那皇都,他有没有可能,他——”
她言语有些跳跃,不过叶闵明白她的意思:“皇都和山中不同,在皇都中,他行事不便。”
皇都四处是人,哪怕三皇子有心助力,他们要躲开众人四处埋伏大量火器,并不容易。
青葛想想也是,这才略松了口气。
叶闵蹙眉,道:“不过六年前那场皇都火药库大爆炸,便是黄教所为,以他们的习性,这种事未必不能做,等回去皇都,务必细致排查。”
说话间,万钟却突然进来了。
万钟进来后,迎面恰好看到晚照,也是一愣。
四目相对间,晚照淡漠地别过眼去。
万钟神情怅然,略低首,上前向叶闵禀报。
适才他已经严审那几位黄教高手,几位黄教高手中,有两位招供,其他自杀了。
但是这些人所知并不多,只得到命令,他们必须记下一个路线图,按照那路线图行走,一共要到达五处,用火折子引爆引线。
这两个人都画出了路线图,叶闵用手去触碰。
青葛看他手指费力地摸索着,直接拿起他的手来,将他的手指头放在关键处:“这里。”
叶闵神情略顿了下,之后顺着她的手指,去触碰那路线图。
他感觉片刻后,蹙眉道:“这只是告诉我们两条可以平安走出去的路线,不过并不能推断出太多信息。”
青葛:“是。”
她却想起另一桩事:“之前我前往缥妫,曾听人提起,《蒲阪录异》中是有阵法图的。”
叶闵:“《蒲阪录异》本是舜帝写下的笔记,里面确实有可能记录有上古阵法。当年你听夏侯止澜口述才得到《蒲阪录异》全文,他自然不可能告诉你里面的阵法图。”
青葛低头沉思:“所以他当时应该对我生了防备之心。”
叶闵:“你怀疑,这次他火器埋伏的阵法方位,便是《蒲阪录异》中所记载的?”
青葛:“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他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必然是一种无人知晓的,不可能是在夏侯氏所学的什么阵法。”
叶闵皱眉,沉思良久:“如今并无良策,我已经派出人手,尽量抓捕活口,拿到他们的活口路线图,根据每个路线图,以及他们负责的点位,也许能拼凑出一些端倪。”
青葛:“只能如此了。”
万钟得到命令,再次出去安排,晚照觉得里面太闷,一低头,也先出去了。
青葛盯着案上的舆图,以及那两道路线图,拼命地想着,想着有什么线索,该怎么拼凑,该怎么窥见全貌。
看了许久,青葛心中依然没有任何想法。
她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窗外的尘嚣烟气逐渐消散,倒是重新显出那弯月来。
很清淡的一弯月,无声地照耀在京涌山之上,仿佛全然不曾理会人世间的纷纷攘攘。
一旁的叶闵也不曾出声,两个人太过安静,安静到两个人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以及远处隐约的厮杀声。
这一刻青葛便觉自己仿佛回到以前,十几岁的以前,被这个人调教规训的年少时光。
偏偏这时,叶闵突然一个抬手。
在这一瞬间,青葛身体陡然紧绷。
不过很快她知道,叶闵只是抬手触碰了下眼睛而已。
青葛屏着呼吸,缓慢地让自己释放,让自己放松下来。
叶闵显然感觉到了青葛的异样。
他微侧首,看向青葛。
他眼睛不能视物,不过青葛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青葛盯着叶闵:“你一直都在装,装失忆,看着我为此惴惴不安,你是不是感觉很好?。”
叶闵低声解释道:“最开始我确实失去记忆,不过后来恢复了。”
青葛:“殿下也知道?”
叶闵:“是,我恢复了记忆,也想起白栀的身份,恰当时黄教作乱,我便干脆和殿下定下计策,由万钟坐镇千影阁,我抽身离开。”
青葛轻笑一声:“好计谋,不过你几年筹谋,看来也是颗粒无收。”
她这话中不无嘲讽之意,叶闵听着,只沉默以对,并不曾辩驳。
青葛说出这话后,也觉得自己过了。
显然这几年宁王对于黄教的了解更甚从前,不然也不至于轻易定下射捕白栀之计,这背后必然是叶闵的手笔。
既然如今大家并肩作战,便不该这么嘲讽他。
这时候,就见远处骤然传来轰隆之声,听起来不像是爆炸,倒像是山石碰撞之声。
青葛看过去,便见远处隐隐有巨石自上方投掷而下,砸在山谷中,于是山谷中发出声声巨响。
她蹙眉,道:“今日演练时,禹宁军中似乎带了战车?”
只是当时并不曾详细展示,一晃而过,她也不曾留意。
叶闵道:“是,这是千影阁改造过的抛石车,除此之外,还有火擂木和铁鸱角。”
抛石车自不必提,多用于攻城,如今也可以利用这里山势来攻击敌人,至于铁鸱角,其实便是铁鹰爪,可用于在高处投掷钩砸敌军。
青葛听着,明白宁王早就做好筹备。
叶闵:“既然三皇子以及各路
军马愿意以身犯险,那殿下自然奉陪。”
青葛倒吸口气,咬牙:“他也疯了!”
他明知道对方设下计谋,竟然还往里面闯!
叶闵:“不然呢?如今皇上猜忌太子,由此也对殿下生了防备,便是往日再过纵容宠信,也难免生疑,既是处境艰难,那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青葛便明白了。
他故意的,故意要三皇子露出狼子野心,要他把事情闹大,大家玩一场大的,然后他杀回来,重新收拾残局,把三皇子等人死死地压住,再无翻身之力。
不然以皇太子和他的处境,寻常把柄根本无力回天。
帝王的猜忌永远不能诉诸于口,软刀子比直接的杀伐更为揪心。
她冷笑一声:“他要疯,你竟也跟着他一起疯。”
若是败了,死的不只是皇太子和宁王,还有叶闵,大家全都一起死好了!
叶闵:“皇室之中,成王败寇,哪有什么心慈手软的回头路。”
说着,他停顿了下,道:“你原本应该离开,这是殿下对妻儿的私心,但你竟然回来了。”
青葛听着这话,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异样。
她望向他,稀薄的月光下,破庙苍败,这个身着葛衣的男人垂下乌黑的睫毛,掩映着苍白的肌肤。
他的侧影冷淡,萧条,却足够锋利。
她看了他许久,终于开口:“所以?”
叶闵抬起手,削瘦指尖滑过舆图,最后停顿在一处:“你看这里。”
青葛:“这里有一处孤峰,地势险峻。”
叶闵:“是,孤峰之下有一道峡谷,为三扇峡,此地有重山相掩,犹如屏风。”
青葛:“那些被放出去的飞鸽,便是来自此处了?”
叶闵面上闪过一丝赞赏:“现在我们要兵分两路,一路负责破坏火器埋伏,一路负责遁着飞鸽残留的踪迹,找到夏侯止澜的藏身之处,无论哪一路成功了,我们都能稳操胜券。”
青葛却问道:“所有的火器都是通过三皇子,黄教以及四大世家的人埋下的,那夏侯止澜怎么能完美操控好这一切?”
叶闵明白她的疑惑:“你觉得夏侯止澜是手无缚鸡之力,贪生怕死是不是?”
青葛略犹豫了下:“是。”
叶闵凉笑一声:“他并不会武功,但他精通各项技艺,他能操控夏侯氏白银炼造,自然也掌控了其它技艺,王妃娘娘应该记得,昔日夏侯氏曾经在山中设下炼银炉,当时还多亏了王妃娘娘潜入夏侯氏身边,才得以窥破天机,破获白银案。”
青葛:“然后?”
叶闵:“夏侯氏昔日蓄养了一批矿工,专做挖洞炼银等事,自从白银案之后,朝廷管制严格,他们再无用处,便被夏侯氏闲置,沦为流民。”
青葛便猜到了:“夏侯氏的挖矿炼银原本便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曾经的他以此换取在夏侯氏的立身之本,如今他却将这些人重新收回麾下,要他们加入黄教,又命他们在京涌山挖掘地道?”
叶闵:“根据我查到的线索,这些人是聋哑人,呆板几近痴傻,只知道听令行事,其他一概不理,我曾抓到一个,然而一无所获。”
青葛:“听令?他们既然已经是聋哑人,为何还能听令?”
叶闵:“手势,令牌。”
青葛听得令牌二字,心里一动,夏侯氏训出的聋哑之人,以令牌为号。
当初夏侯止澜误以为自己是夏侯见雪,把九微令塞给了自己。
像这样的令牌,夏侯氏一共只有六块,为夏侯氏掌权嫡系把控,在夏侯氏风头正盛时,这令牌自然是令出必达,如今随着夏侯氏的衰亡,这九微令也早已陨落,再无往日风光。
不过这些,她并未和叶闵提起,反而问道:“他若用这个法子来攻城,那岂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叶闵指尖轻搭在舆图上,眉眼都不曾抬一下:“是。”
他淡淡地道:“我们便是修习再高的武艺,也是凡胎□□,不能和这火器硬拼。”
偏此时,外面传来阵阵轰鸣之声,看来有哪路军马碰触了这火器,已经造成伤亡,凄厉的嘶喊声伴随着爆破之声传来,这破庙随之震荡摇晃。
甚至连天上那弯月都仿佛颤动起来。
青葛微合上眼睛,无声地听着那惨呼声。
身边传来叶闵低凉的轻叹:“你听到了吗?”

青葛不曾言语, 她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在扎。
叶闵毫无波澜的声音,如秋水一般自耳边徐徐传来:“夏侯止澜,根本没必要助力黄教, 也没必要扶持夏侯世家, 显然他也不要什么从龙之恩,他到底要找谁复仇?”
他声音低凉:“或者说, 他到底要什么?”
青葛抿唇, 望着远处,明明是一望无垠的黑暗, 她却看到了血光漫天。
她盯着那里很久很久, 许多往事在她眼前一一掠过。
最后她终于道:“现在要想阻止一切, 最快的办法是找到夏侯止澜, 要他交出火器分布图, 是不是?”
叶闵只有一个字:“是。”
青葛:“好, 现在我去见他, 我来阻止他。”
昏暗的光线中, 叶闵微侧首,面对着青葛:“看来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夏侯止澜了。”
青葛:“是。”
她不再说什么, 转身就要走。
就在她跨过破庙门槛的时候, 叶闵突然出声:“你——”
青葛听到了他言语中的迟疑。
显然他也明白,她去寻夏侯止澜危险重重。
也许夏侯止澜不会杀她, 但是郁回,黄教, 四大世家,三皇子, 以及各路兵马,要杀她的, 要捉拿她的,处处凶险。
她脚步顿住,之后轻笑一声:“阁主,你我共事多年,你的心思,我还是明白的,你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去寻夏侯止澜吗?想让我利用夏侯止澜的愧疚之心,要他放弃一切,为殿下所用。”
毕竟,火器这种大杀器,一旦掌握,从此便天下无敌手。
烛火跳跃,明暗交错间,叶闵神情格外复杂。
青葛:“之前既敢向殿下隐瞒我的行踪,如今便是再自作主张一次又如何?”
叶闵苍白的面庞浮现一丝狼狈。
他缓慢而艰难地垂下修长的睫羽:“好,你去,我会为你做好安排。”
青葛带了十四名暗卫,一起前往三扇峡。
显然此时山中兵马已经杀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谁家和谁家杀,青葛听着那拼杀声,让自己不要去想。
他们一路避开下山逃窜的人群,专走小路,很快翻过一处山腰,自这山腰处横插过去,便是三扇峡。
谁知这时,却听到前方马蹄声,紧接着便迎面遇上一队兵马,约莫三十几人。
青葛认出,为首的是三皇子岳家的人,叫陈魁云。
显然陈魁云也认出他们,知道他们是宁王的属下,他当即挥手,将他们团团包围。
青葛等人以背相对,围成一圈以御敌。
陈魁云笑看着青葛:“你便是那位千影阁女暗卫,谢九韶的女人吧,看着模样倒是长得不错,我就说这个人他一向眼高于顶,怎么倒是吃起窝边草……他艳福倒是不浅,只可惜下场不好,死了。”
青葛眼神很凉。
陈魁云看她这样,得意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三皇子已经拿出证据,太子勾结黄教,和郁回关系紧密,皇上龙颜大怒,已经命人将他囚禁起来,至于禹宁王——”
他笑着道:“他匆忙赶回来想救太子,却遭遇火器,先是被炸伤,之后已经被乱刀砍死,就连人头都被割下来了!”
青葛心中毫无波澜,她就那么盯着对方的颈子。
陈魁云哈哈大笑:“你倒是长得不错,可惜了,跟了禹宁王,落得这样的下场!”
青葛开口:“我不知道别人下场如何,但我知道你的下场。”
后一个字还未曾落下,一把短刃凌空直刺。
这陈魁云未及反应,已经被刺中心口。
他瞪大眼睛,看着一把刀自自己身体内被拔出,染了血的刀在月光下寒光凛冽。
他的嘴唇想动,却完全无法发出声音,之后歪歪地栽在了地上。
青葛拎着尚且滴血的刀,冷冷地望向那些军士:“你们效忠的这个人已经死了,还不就地伏法?”
那些军士见此,倏然一惊,惊过之后,纷纷亮起长矛。
他们自然不可能伏法,他们要拼死一搏,求一个从龙之恩。
青葛抬手,十四名暗卫瞬间扑上。
那些人只是寻常军士,自然不是千影阁高手的对手。
解决掉那些军士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这次很顺利便抵达了。
这峡谷地形奇特,一重连着一重,他们所在这处虽说是峡谷,但峡谷之下还有深渊。
众人一踏入这峡谷,脚步便慢了下来。
远处杀声震天,可是这片山林却是幽冷暗沉的,泥土中散发着硫磺和血腥的气息。
青葛和十四名暗卫分散开来,成人字雁形,一边留意着周围泥土的痕迹,一边小心地往前走。
当青葛踩踏在积年枯叶上时,一些陈年往事的碎片毫无意义地在青葛脑中浮现。
比如那一年她带着夏侯止澜跳崖,那深崖底部似乎就散发着这样的气息。
这让青葛相信,一切都是一个轮回。
当年自己戏耍了夏侯止澜,今日夏侯止澜要给自己一个血的回馈。
骤然间,远处有绿光乍现。
所有的人全都看过去,却见竟是绿莹莹的磷火,那磷火便跳跃在山林中。
身边暗卫刀剑皆已握在手中,剑尖颤动间,大家意识到,这磷火必有玄机。
而就在这一晃神间,那些磷火却突然化作一道道莹绿火蛇,向着众人飞扑而来。
青葛和众位暗卫身形暴起,躲过磷火,磷火发出嘶嘶声响,竟陡然转身,瞬间熄灭,隐匿在山林中。
风已经停了,山林中弥漫着淡淡的白烟,以及些许的酸味。
青葛抬眼看,十几位暗卫以她为中心,成护卫之姿,隐匿在山林间。
她低声道:“他们还会再次攻来,届时,刺磷火后半尺之处。”
众暗卫发出回应声。
青葛盯着远处黑暗处,等待着那磷火的再次出现。
据说坟墓中会有鬼火,世人怕鬼火,不过青葛知道这里不会有鬼,更不会有鬼有目的地扑杀自己。
所以那便是人。
黄教有各样障眼法来迷惑世人,这只是他们的一个小把戏,以磷火掩饰自己并暗中袭击。
既然有磷火,那便有操持磷火的人。
这时,那磷火再次出现,并迅疾袭击而来。
青葛和十四名暗卫几乎同时动作,瞬间窜出,犹如利箭一般直射向那磷火。
青葛扑向的是最前面那一簇磷火,那磷火犹如鬼魅般在飞跃旋转,并射出道道寒芒。
青葛翻身躲过,之后自左角迅疾闪至他的身后,右手持刀,左手洒出暗器。
暗器发出,她听到一声很低的闷哼声,她心知对方已经中招,但不敢大意,当即闪身而至,薄刃挥出,再次补上一刀。
有血喷洒而出,与此同时,还有刺鼻的气息冲来。
青葛屏住呼吸,迅疾后退。
时其他暗卫也已经得手,血腥之中,磷火渐渐熄灭。
众人看到,那磷火之后,竟是十三四岁孩子的模样,如今已经被他们刺死,倒在那里,手还紧紧攥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火折子,磷火便是自那火折子中燃起的。
青葛望着那些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沉默了片刻,才带着暗卫继续向前。
路途中,他们又遇到几次袭击,也遭遇了地下掩埋的火器,尽管众暗卫轻功了得,但依然陆续有暗卫因此受伤。
不过随着他们继续往前,周围越发阴暗湿冷,时不时有鸽子从这里扑棱着翅膀飞起,跌落一地的毛羽。
众暗卫本就是追踪高手,大家迅速查探这里的踪迹,确实曾经有人出没的踪迹。
青葛:“看来这里并没有火器埋伏,分散寻找。”
她这话刚落,旁边一个暗卫突然发现什么,青葛顺着他所提示的反向看过去,便看到了一道身影。
幽深的夜色中,那道身影站在峡谷前翘起的松树枝干上,孱弱而单薄。
那是夏侯止澜。
突然看到夏侯止澜,青葛并没什么意外。
她直接吩咐众暗卫:“你们等在这里,不要跟过来,我去会他。”
说完后,她拔地而起,几个纵跃借力,便落在夏侯止澜身边的枝干上。
这松树自崖壁中伸展,站在松树上,往上看,是明月,往下看,是深渊。
夏侯止澜面色惨白,他虚弱地咳了声:“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青葛:“是,毕竟你干了这么一桩大事。”
她言语中有些讥诮,但是夏侯止澜并不在意。
他眉眼黯淡,眸子中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惆怅:“你看,今夜的月色这么美,像极了缥妫的夜。”
青葛:“是吗?”
夏侯止澜:“很小的时候,我在雪地中救了一只小狗,我一直养着那只小狗。等这只狗长大了,我才知道它不是狗,它是一头狼,我便放它离开,回归原野。”
青葛便不言语了。
隐约中,她眼前浮现一张悲痛欲绝的脸,那是一个稚嫩的男童。
夏侯止澜:“……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我不想再回忆,但是后来,宫中侍卫抓住了几头狼,父亲要我喝狼血,我不喝,父亲便逼我喝,我喝了后便吐了,从此后,我厌恶血,更厌恶杀戮。”
他叹了声:“我曾经一度认为,我不该出生在那里。”
对此,青葛无话可说。
缥妫乃苦寒之地,百姓挣扎于生存和果腹之间,人吃狼,狼吃人,为了活下去本没什么对错。
那个死去的父亲未必一定永远是对的,可他死了,一个人死了,她便只能念他的好。
夏侯止澜低首,捧着脸,痛苦地道:“长大后,我依然无法杀生,我看到活物死在我面前,我便喘不过气来,我真的做不到。”
青葛:“但你杀了阿隼。”
阿隼也许对不起任何人,可他对夏侯止澜一直忠心耿耿。
夏侯止澜抬起脸来,带着梦一般的恍惚:“杀就杀了,我发现一旦开始杀了第一个人,后面便没什么难的,他确实一直护我保我,可那又如何,他竟然想杀你,我便不让他活下去。”
他望着上方那清冷的月,墨黑的眼底闪着幽暗的光:“我还可以杀更多人,宇兮,那些对不起你的人,我都要他们死,全都死在这里,要他们走不出这京涌山,你觉得如何?”
青葛:“所以你要杀谁?杀我吗?杀我的夫君?杀我的孩子?杀我的同僚?”
夏侯止澜轻笑了一声,侧首看着青葛:“宇兮,我怎么会杀你呢,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会帮你,帮你把一切都处理好,这一次,你要相信我。”
青葛无声地望着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狭长的眼尾泛着红,如同染了血一般,不过他的神情却有着诡异的温柔。
青葛想起那个飘雪的夜晚,她被人拴在那里,他隔着冰冷的栅栏和她说话。
那时候她分明看到一片雪落在他眼睛上,那双眼睛中是破碎的湿润和绝望。
夏侯止澜再次开口:“宇兮,我之前做不到的,这次拼命也要做到,你一定要相信我一次。”
青葛艰难地别开脸,看着远处的月亮。
轮廓分明的月亮化为模糊的水影。
她压下心里的情绪,终于用最为冷静的声音开口道:“你还有一个孩子留在世上。”
夏侯止澜神情一顿:“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青葛:“是,那个孩子还活着,宁王安置了那个孩子,现在他
过得还好。”
夏侯止澜呼吸便停下来。
青葛看出他有些动摇,低声开口道:当时两个孩子被交换,罗嬷嬷给那个孩子下了毒,殿下找回那个孩子后,一直派人妥善医治,他曾经在恨意之下,一度将这个孩子放入千影阁,受了些苦楚,不过后来他知道我的身份,便将孩子好生安置,仔细养着,我虽不曾见过这个孩子,但殿下这么说了,我信他。”
夜风拂过,松枝摇曳,夏侯止澜单薄的身形也跟着颤动。
青葛:“你不想看看这个孩子吗?”
夏侯止澜眸中便涌现出无法言说的痛。
他攥紧了一旁的松枝,哑声道:“这是一个轮回,也是报应,当年我不曾救你,害你沦落千影阁,受了多少苦,如今这个孩子也只是尝到当年的万分之一罢了。”
青葛试探着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过去的一切我已经不在意了,你为何不能放下?叶闵派我来的,他让我来说服你,所以我来了……你能不能放弃你的计划,放下屠刀,带着你的儿子,远走高飞。若你肯,他们谁要杀你,我都会拦着,护着,只要你愿意放弃一切。”
夏侯止澜喉咙中发出嘶哑的笑声,他喃喃地道:“我配吗?我还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青葛:“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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