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位最近刚被调到神宫值守的殿前都指挥使,虽然虞梦惊一直没出手,但这些天却没少派人埋伏到其身边附近去打探。后来终于得到情报,知晓原来师弘华在入宫前有一位两情相悦的女子,再加上为人意志坚定,这才能保有理智。
若心有所属,一往情深,那的确可以不为他的魅力所动。
再加上师弘华的确身负大气运,私底下动作不断,想来也正常。
但方才那位少女,六根不净,浑浊不堪,虞梦惊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上混乱难闻的欲望味道。这样的人,本应最该沉沦才对。
“哈……有点意思。”
虽然布局正在稳步进行,但日子太过无聊,乐子实在难找。
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事,当然得玩得尽兴。
擦完手指,虞梦惊将手里的红棱一扔,拽向穹顶挂下来的金铃。
他懒洋洋地开口:“来人,有人私闯禁殿。”
清脆幽然的铃声在空寂的禁殿内回转。
与此响起的,是走廊外头越来越清晰的嘈杂脚步。
刚刚冲进走廊,正在摸着黑奋力奔跑的原晴之差点大骂出声。
因为宫灯坠落烧毁,她这个夜盲症只能摸黑前行,跑得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摔个大跟头,全靠过人的意志力和方向感才坚持下来。
结果虞梦惊这厮竟然如此不讲武德,他摇人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禁殿?”
“哪里来的闲杂人等,这么不懂规矩!”
很快,虞梦惊就如愿看见了自己想看的一幕。
在禁殿外值守的带刀侍卫和那些被蛊惑的,有事没事就来禁殿外围晃两圈的巫祝祭祀一起冲了进来,中间还裹挟着一个垂头丧气,睁着双死鱼眼的少女。
像拎小鸡一样被拎回来的原晴之:……我恨。
“司祭大人!这个巫祝竟然贸然惊扰了您……等等,她好像不是巫祝。”
很快就有眼尖的祭祀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召集几个巫祝一问,确定了巫祝队伍里并没有这号面孔的人,当即又是一阵骚乱。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快查!”
“胆敢冒犯大人,不可饶恕,必须上刑!”
“先别管那么多,先查清楚她的来头,若她是叛军那边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原晴之双手被绑,押在地上。
几十个人围着她叽叽喳喳,有人扯她手有人扯她袖子,再加上殿内昏暗,森冷的穿堂风吹灭不少火烛,眼前糊成一团色块,压根看不清。
“大人!”约莫三十秒后,一名巫祝猛地抬头:“找到了,这是她身上带着的东西!”
原晴之一惊,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玲珑骰子,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戏内人看不到她的唤醒道具。
“是什么?”
“不清楚,似乎是玉佩?”
“玉佩?”
司祭抬了抬手,接过那枚从她身上搜出来的玉佩,漫不经心地打量。
“师大人,您来了!贼人已经被抓到,就在前方……”
恰在此时,收到禁殿被人闯入消息的元项明匆匆赶来。
晚夜风急,掀起衣袂袍角的同时,也照亮了他看清玉佩后刹那色变的脸。紧接着,他看向原晴之,在认出她便是那天在世家小姐中极力抵抗的人后,神色中多了无措。
祭祀在地上跪了一圈,各个高举烛台。
闪烁的火光下,虞梦惊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玉佩上刻着的“师”字,准而又准地落到殿前都指挥使身上。
隔着人群缝隙,原晴之清楚地看见他极其缓慢地,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
那笑意浸染淤泥,饱含纯粹恶意。
“究竟是不是真爱……就让我来替你们好好验证一下吧。”
像是终于在漫长的无聊生涯中找到一个还算过得去的乐子,少年的兴致顷刻唤醒,满心满眼都是——搞事情!
完了。她痛苦地想。
本该是男女主相认的玉佩,最终还是如同戏本剧情写的那样,落到了虞梦惊手里。
神宫里有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只要同司祭有关,事无巨细,统统都是大事。
殿前都指挥使赶到后,掌事巫祝也匆匆抵达。老巫祝听闻有人闯入禁殿,气得脸上的褶子皮都在抖,当场指认出她是前来参与巫祝选拔的世家小姐武五。
“武家?没听说过。但既然是大家闺秀,那应当不会是叛军派来的细作吧?”
“不行,现在还不能确定,明日得将此事上报陛下,先将人押下去,等候发落!
既然事已成定局,下场便可以说板上钉钉。
原晴之直接被五花大绑,一路拖行,扔到了神宫下边的地牢。
一个普通的巫女怎么配见到司祭大人完美无缺的脸?
暗红红的路上,巫祝们的目光不断在原晴之的脸上身上来回扫动,阴森瘆人得如同淬了毒,兴致勃勃地讨论要怎么给她定罪。
他们嘴里说着:“依我看,惊扰司祭大人歇息,至少也得扒皮谢罪。”
“没错!”“说得对!”
隔着铁栏,昏暗的光线里,众人皆是一副“你玷污了我们纯洁无暇司祭大人”,同仇敌忾的扭曲表情,仿佛有浓稠的黑墨在涌动。恨不得就此将她生剥活吞。
待所有人走后,原晴之蜷缩在角落,表情抓狂:“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从玉佩被搜出来后,原晴之就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
如果说女配谢霓云是导致《邪祟》男女主最后无法HE的原因之一,那么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在其中担当了搅屎棍角色的虞梦惊。
在第三折戏里,虞梦惊意外苏醒后拿到了玉佩,然后就开始了他拆散小情侣的天谴之路。原晴之简直不敢想象,现在在第一折戏里就被他拿到玉佩,未来会是个什么下场。
这玩意掉到虞梦惊手里,就跟肉骨头掉到狗身上一个道理。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补救。”
她一只手抓着玲珑骰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不是当场行刑,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正在原晴之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绝地求生之时,地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抬眸,恰巧看见一片纯白的巫女裙。
谢霓云提着裙摆,手里拿着绣桃花的垂丝团扇,一边走一边扇,嘴里还在嘀咕着“本小姐真是疯了才来这样破败的地方”。待转了个弯,看清铁栅栏背后的人后,表情顿时变得格外不善,其中夹杂百般嫌弃。
原晴之则跟见了亲人般扑了过去:“呜呜呜大小姐!”
“武五!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谢霓云一看她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禁殿被人闯入一事轰轰烈烈,闹了神宫大半夜,今早天还没亮,所有参与司巫选拔的大家小姐们就全部知道了。要知道,武五的家世本身在这群贵女中并不显赫,全靠着给谢霓云当跟班才能混到选拔的位置,如今她办事不利被抓,丢的自然是谢霓云的脸。
“大小姐,我也不想的啊!您也知道我的老毛病,一到晚上就容易迷路……我实在太害怕了。”地牢里到处都是站岗的侍卫,原晴之总不能说是虞梦惊那个狗东西把她骗过去的,只能捏着鼻子往下吞。
“行了行了。”谢霓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大小姐捏着手帕看了眼周围,显然同样意识到隔墙有耳。
不得已,她只能把话往隐晦了说:“你这回犯的事太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根本摆不平,总得挨上几鞭,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谢霓云一直在瞪着眼睛放狠话,原晴之却仍旧感动得泪眼汪汪。
“大小姐,您真好!”
神宫里这群神职人员早已被虞梦惊的魔性魅力糊了眼睛,内心黑暗面不断扩大,突破正常人的道德标准,绝对是见不到兔子不撒鹰的主。谢霓云话说得带刺不好听,私底下肯定还是没少砸银子,才换得那群狂热精神病放她一马。
原晴之在看完戏本后便做好了谢霓云是个标准的恶毒女二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对自己人那是真好啊!
“行了行了,少在那油嘴滑舌。”谢霓云翻了个白眼,“还有,等出来后你必须得给我想办法,把自己捅的篓子填好,若是误了事,本小姐定然饶不了你!”
“您放心吧大小姐,这次一定!”
“哼,但愿吧。”
说完,谢霓云便步履匆匆地离开,显然对这里阴湿恶劣的环境忍耐度到了极致。
原晴之则心情颇好,重新窝回了自己的小角落。
亏她之前还担心这回是不是得重开,没想到峰回路转,好事连连。确定了事情以大化小后,一晚上没睡的她实在忍不住了,迷迷糊糊开始打盹。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而被一阵杂乱脚步吵醒。
“奇了怪了,师大人怎么会在陛下面前为她求情!”
“谢家大小姐,师指挥使,就连司祭大人方才也传话说从轻发落,她到底什么来头?”
“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贵女而已,不知道何德何能……”
紧接着,封锁的牢门被粗暴扯开。
有人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出来吧,倒是个好福气的。”
于是原晴之又睁着朦胧的睡眼,稀里糊涂被带出了地牢。
等快走到目的地,她才反应过来,这地方有点怪眼熟。
很快,打头的那位祭祀便确定了她的想法。
“以后你每日子时必须到这来打杂,负责殿内清扫和火烛燃烧。”
原晴之:“……?”
看着面前阴森巍峨的禁殿,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这可是日日都能见到司祭大人的好差事,你还敢有意见?”
眼看着祭祀眼底浓厚的黑雾即将转化为凶光,原晴之连忙认怂:“我哪敢啊!只是平时禁殿不是不准无关人等进入的吗?怎么忽然给我这个罪人开了特例?”
拜托,求求,她是真的不想和虞梦惊再相处了,多来两次真的夭寿啊救命!
“呵呵,你也知道你是罪人啊。”祭祀冷笑两声:“本来按照你的罪行,至少也该剁去十指,若非司祭大人心善,恐怕早就扔进圣泉里去了。”
所以合着这命令就是虞梦惊下的呗!
原晴之气得浑身发抖。
奈何事已成定局,神宫里除了司巫备选们被蛊惑的程度较浅之外,其他人早就被腌入味了,她要是敢出声反抗,下一秒面前这个虎视眈眈的祭祀就能找到借口缘由,给她直接送到那化尸水一样的圣泉里去。
不得已,原晴之只能屈服于淫威:“……行,多谢司祭大人隆恩。”
临走前,祭祀脸上还满是没能挑出其他错处,让她吃点苦口的遗憾。
那种满盈的恶意要人毛骨悚然。
目送祭祀离开后,看了眼面前的禁殿,原晴之头也不回地转身。
现在是下午,又不是晚上!社畜对时间可是十分敏感的,不到上工的时间绝对不可能主动加班!
于是她麻溜地去到了正殿。
结果刚踏进门槛,所有正在练习祈神舞的世家小姐,板着脸的巫祝……全部朝她看来。大家神色各异,只有惊讶比较统一。
“什么,你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又数打头那位巫祝表情最为不可思议:“你可是惊扰了司祭大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呢。
原晴之现在对这种狂热信徒的话已经可以做到基本免疫了,毕竟正常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去和一群神经病较真。
于是她淡定地点头:“是的,但我每天晚上还要去受刑,超惨的。”
虽然每晚都得看见虞梦惊的确和上刑差不多,但原晴之真不敢说自己的惩罚是去禁殿当差,万一这群神经病心生妒忌,她就可以直接准备开席了。所以她故意把自己每晚的惩罚说的特别可怜,这对社畜来说简直轻易而举。
“这还差不多。希望那些用刑的侍卫多掂量掂量,怎么也得让她长个教训。”
果不其然,听见这番卖惨的话后,巫祝们面露满意。装都不装一下。
原晴之撇了撇嘴,趁着没人注意,来到了自己平时摸鱼的那个偏僻角落。
刚走过来她才发现,这里已经站了个人。
水袖不熟练地来回翻转,落下一身清冷,背后那张脸有如芙蓉出水,表情寡淡,正是《邪祟》女主谢书瑶。
鉴于原晴之现在的跟班身份,她不由得有些犹豫。正打算换个地方,不想听见对方主动开口:“这里位置很大,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往里面挪挪。”
女主都这么说了,原晴之也不好掉头就走。
再说了,整个正殿也就这么一个地方好摸鱼,想了想,她点点头:“多谢。”
说完,原晴之便开始胡乱舞袖,盘算着甩个两分钟就去一旁休息。
结果还没甩多久,谢书瑶忽然又冷不丁开口:“今天巫祝授课时你没来。”
“啊,是的。”
“这是今天授课的内容,你可以跟着我学。”
“嗯……嗯?!”
看着忽然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弯的女主,原晴之满头问号。
不是,等等,女主小姐姐怎么忽然对她这个狗腿子如此和颜悦色!
奈何谢书瑶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说完后,便兀自开始演示祈神舞。
在戏本里,谢书瑶惯来是个不喜欢说话,孤高清傲的性子。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误会男主和谢霓云相好后,明明伤心欲绝,却怎么也不肯多为自己辩解一句,只说若师弘华将旁人认作了她,那便祝他们百年好合,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参与司巫选拔。
看着认真演示的谢书瑶,原晴之纠结许久。
以她现在的身份,还有女配指使她去干的事,再加上谢霓云……
原晴之抬眼看了眼谢霓云,发现后者正在和其余几个世家小姐叽叽喳喳讨论,偶尔还能听见“胭脂”“布料”这样的关键字眼。
算了,剧情都破坏成这样了,还求啥呢。
她连忙跟做贼似的把头转回来,想说句多谢,但想起武五现在的身份,硬是只憋出一句:“我才不会和你说谢谢呢!”
在水袖遮掩下,谢书瑶抿了抿唇,像是露出一点笑意。
好不容易忙到下课,原晴之在回巫舍的途中特意找到那个前几天用钱买通的巫祝。
自从知道她在禁殿闹出那么大的事后,这人看着她的眼神里总带着挥之不去的鄙夷。好在黄白之物威力不减,在大小姐赞助的资金下,不存在撬不开嘴。
“你知道最近殿前都指挥使在哪里值守吗?”
“师大人?”巫祝贪婪地点着手上的刀币,随口道:“他最近被派去了禁殿,司祭大人点名要他在外边守卫,寸步不离的那种。”
她就知道!原晴之恨得牙痒痒。
虞梦惊这狗东西消息灵通的很,肯定一眼就看出了那玉佩是男主师弘华的东西,为了防止她直接去找元项明说清楚,硬是扣着人不放。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和元项明碰上头。
吃过晚饭后,原晴之拖拖拉拉,磨蹭到最后一刻,眼看着浑天仪上的时间已经到了死线,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巫舍,前往禁殿。
和昨天不同,今晚的禁殿灯火通明。
外围站着一排排前来伺候的巫祝,最前边的那位手中端着托盘,神情焦急。
“司祭大人怎么还不传膳?”
“大人今日心情不太好,一直紧闭殿门,不管如何敲都不愿见人。”
本来还只是普通的担心和忧虑,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忽然气氛不对了起来。
“这么闹性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分明只是担心大人,这样如何能行?!”
“难道大人是不想看到我们?终于厌弃我们了吗?”
这句话一出,肉眼可见的,所有人眼底一同漫上浓厚的黑意。
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四周静的可怕,一张张脸上布满怨毒,要人毛骨悚然。
刚走到禁殿门口,还在视线范围内寻找元项明的原晴之:“……”
卧槽,这群人又犯病了!
她刚想避开,便看见一双纯黑的眼瞳。就在原晴之察觉这个人已经被虞梦惊完全蛊惑,心生不妙之时,后者咧嘴一笑,故意大声道:“来人了。”
霎时间,众人齐刷刷转头。
顶着这片满是恶意的视线,原晴之一滴冷汗挂在脑门上:“嗨……晚上好?”
一片沉默中,打头的巫祝冷冷地开口。
“正好。你,进去送饭。”
行呗,她这是又撞枪口上了。
原晴之认命地叹了口气,顶着张生无可恋的脸,接过了那扇托盘。
“等等,你们就让我送这个???”
因为是夜晚,之前离太远了看不清,仔细一看,才发现托盘上放着的竟然是碗黑糊糊的香灰拌饭。难怪虞梦惊不吃,这阴间玩意要换成她她一样不吃啊!
奈何这群巫祝们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这可是我们精心准备为司祭大人奉上的美味佳肴。”
原晴之:“……行吧。”
她哪敢顶嘴。《邪祟》里可是明确说过,被蛊惑的人精神极其不稳定,黑暗面膨胀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一些杀人越货的举动。这两天半夜睡觉的时候,原晴之也不是没听到过楼下传来诡异嘈杂的声音,这些声音最后大多伴随着一声圣泉的水花迸溅。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现在有了圣泉这么个好东西,再放上个虞梦惊当催化剂,能滋生多少法外狂徒,这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呐。
于是原晴之拿起托盘,视死如归地往禁殿门口走。
但在此之前,她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我事先把话说明了啊,既然你们都进不去,我肯定也——”
“嘎吱。”话说到一半,离她至少还有三步远的门便自动往里打开了。
原晴之:?
本来还想找个理由先把皮球踢走,现在直接泡了汤。
原晴之盯着那扇自动开启的殿门,殿门上缠绕着厚厚的锁链,背后露出黑洞洞的室内,仿佛一张诡异裂开的大嘴,正在嘲笑她的天真。
“门开了?!”
“怎么回事!”巫祝们脸色阴晴不定:“一天都没开的殿门,怎么她往那一站就开了?”
原晴之只能端着托盘往里走。
身后尖锐的视线几乎把她扎成筛子,前有虎后有狼,压根不敢回头。
自从扮演武五入戏后,她发现自己和这个角色的共鸣性越变越高。至少胆小这一点在大多数情况下不是装出来的,那是真害怕啊!
好在虞梦惊还有一点为数不多的良心,知道看乐子要适度,若是过犹不及,一不小心把难得的乐子玩死了,生活就又会恢复死水般无聊的道理。于是在那些巫祝们逐渐控制不住情绪,疯狂涌上来的前一秒,沉重的殿门“砰——”地发出闷响,重新合上了。
听着门外的群魔乱舞,原晴之身心俱疲,感觉生出淡淡的死志。
她不过只是在走廊站了一会平复心情,又听见大厅的那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喂,你再不过来,我就开门了。”
原晴之深吸一口气,继续挪动脚步。
一回生二回熟,她穿过挂满红棱的空寂禁殿。
或许是整整一天没让人进来添油的缘故,原先摆在地面的烛火黑了一大片,视线愈发模糊不清。
她只能主动开口:“司祭大人,请问您在哪?”
无人应答。片刻后,有什么东西“咚”地从黑暗中落下,准确无误地砸到灯芯位置。烛火连摇曳都没来得及摇曳一下便被硬生生砸灭,溅出星星点点的灯油。
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某人正蹲在禁殿西北角的房梁上,殷红色的衣摆随着墨色长发一起曳下来,闲得无聊,随手拿石头砸灯火玩。
原晴之看着这一幕,感觉太阳穴突突在跳。
禁殿内点着的全是用鲛人尸油制成的长明灯,价值连城不说,还难以吹灭。虞梦惊这么一玩,不仅灯灭了,还把灯油弄得到处都是。
她可没忘记,自己是来当清洁工的。狗东西这么搞,分明是在给她增加工作难度!
“站那么远干嘛?过来。”
对此,原晴之充耳不闻,她寻了块空地,把托盘往地上一放,动作间带着浓浓的怨气:“饭我放这里了,大人您记得趁热吃。”
说完,便认命地拿起铲子抹布,准备开始进行扫除,争取早弄完早下班。
想法是好的,奈何刚蹲下去,原晴之就发现禁殿森白色的大理石上到处覆盖着灯油,灯油遇冷凝固结块。显而易见,虞梦惊不是第一次把石头扔着玩了。
“呼……”她一边刮,一边在心里计算效率。
再想到这间禁殿的面积,原晴之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一晚上真的弄得完吗?!
正值心情崩溃的当口,偏偏不安分的人还要添上一把火。
少年见她不回应,颇觉无趣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每次送的饭都好难吃,没有半点胃口。”
虞梦惊后面还说了什么,原晴之已经听不见了。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空旷的禁殿内响起的落地声后紧接着灯盏打翻碎裂的震响。
原晴之在心里默念十遍“这是《夜行记》里最大的boss,杀人如麻的大魔王”后努力弯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如果您不吃的话,我会无法交差的。”
“也不是不能吃……”
对于虞梦惊来说,蛊惑别人就如喝水吃饭那么简单,所以他理直气壮地开口,用那种惯常的,颐指气使的态度:“除非你喂我。”
少年好听的声音仿佛带了钩子,要是让任何一位巫祝听见了,恐怕当场就会跪下来给他喂饭。可惜落到一位入戏者耳中,只能说对牛弹琴。
多大了还要人喂饭?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原晴之一口回绝:“抱歉,司祭大人玉体尊贵,在下不敢冒犯。”
或许是之前被拒绝过一次,虞梦惊并没有第一回那么错愕。
他笑了笑,手指落到那截穹顶垂下来的红绳上,看似漫不经心地盘玩。
这下原晴之看清楚了,这家伙拽的正是传唤铃。
这狗东西又想告黑状!于是原晴之立马改口。
“哈哈……乐意为您服务。”
社畜嘛,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结果她是改口了,少年反倒隔着面具,盯着她硬挤出来的笑脸,心底莫名不满。
“我都让他们赦免你的罪过了,你竟然半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真是让人不悦——”
原晴之:呵呵,也不知道她被抓这事是谁害的,搁这颠倒黑白呢。
她把碗端过来,迅速搅拌一下里面的香灰,力求它和饭粒充分融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往虞梦惊嘴里塞去。后者一个没察觉,骤然被偷袭成功,直接当场闭嘴。
“抱歉大人,我手劲比较大,控制不住力道。”
喂完第一勺,她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实则很没诚意地道歉。
等了半晌,不见回应。
原晴之转头,差点魂都吓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虞梦惊猛地凑了过来,如血般猩奇的袍角就坠在她的裙摆,迤逦不堪。
在昏暗的烛火中,原晴之只能辨认出他鸦羽般敛下的睫毛,还有那双如同红宝石,但远比它颜色更诡艳,更深不见底的眼眸。
如果说巫祝祭祀和侍卫们被蛊惑的眼神里充斥着恶意和欲望,布满令人作呕的淤泥。那么身为勾起那黑暗面的始作俑者的眼睛,只能用漂亮到不可思议来形容。
原晴之摸到袖内藏着的玲珑骰子,漫无目的地想。明明是非人的邪魔,却拥有一双如此纯净澄澈的眼睛。只是对视一眼,都仿佛漩涡那样拽着人下坠。
冰冷的吐息拂过脸颊,美到不可思议的少年歪了歪头,困惑地问她。
“你为什么总是和我对着干,难道我不美吗?”
原晴之的回答是面无表情地将饭勺塞到他嘴里。
“您少说话,多吃饭。”最好被饭噎死。
她虽然不知道虞梦惊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清楚这人就是吃太饱了。
事实证明,香灰拌饭堵嘴大法十分有用。
也不知道虞梦惊从她油盐不进的态度中悟出了什么,在又喂了两口饭后,他竟然顺从地跟着饭勺乖乖张嘴,不再作妖,顶多在咀嚼间抱怨几句这饭有多难吃。
不过那饶有兴趣,如同毒蛇般黏腻的眼神仍旧停留在她身上。
像找到了有意思的玩具,满心满眼都是好奇。
只要不使坏,装乖的虞梦惊比平常可爱太多。
当然以原晴之对他的了解,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消停。肯定还在憋大招。
事实证明,她想得一点也没错。
饭吃完后,原晴之把碗放了回去,刚准备回去继续刮地板,便听见了金铃摇响。
只不过这次拉动的节奏和上回不同,变成了三长一短。
习惯了伺候的少年原地起身,伸了个懒腰,熟练地发号施令。
“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禁殿很大,虽然空旷,但内里东西一应俱全。特别是养了虞梦惊这个难搞的主子以后,他经常隔三差五就会提出些不可思议的要求,反正那些巫祝也会跟猪油蒙了心一样予给予求。连专供御前的,天山蚕丝织成的睡塌都弄来整整两块,更别说开凿浴池了。
“咚咚。”
很快,东西就准备完毕,殿门传来敲响的声音,却迟迟没有人进来。
虞梦惊挑眉:“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原晴之这才意识到,原来放洗澡水也在她的工作内容里。
她摸着黑走过去,在夹角的地方拿到了一盏宫灯和新的托盘。里面放着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昂贵的磨碎香料,刚刚新鲜采摘犹然带着露水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