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妤说:“宝宝的图画书。”
他小手摸了摸李书妤的脸,“这个呢?”
李书妤还没回答。
许清觉说:“这是妈妈。”
指着自己,“……这是乖宝宝”
又说,“那个是爸爸。”
李书妤失笑,“哪里有你爸······”
话没说完,抬头时见许况站在门口。高强度工作了一天,容色中带了倦漠。
他洗过了澡,穿着一件暗色的睡衣,额发略微湿润下垂,眉眼格外清隽。
在李书妤的注视下,许况抬手敲了敲门,“取东西。”
虽然李书妤和许清觉住了主卧,但许况的东西并没有搬出去,他每天早晚都来拿放衣物。
他突然这么礼貌的敲门,李书妤有些不适应,无声的点了点头。
许况进到屋内,没立即去拿自己的东西,到了床边揉了下许清觉的头发。
许清觉最近格外娇气,往常都是自己睡小床的,可自从去了一趟安城,每晚就一定得睡在李书妤身边,睡着时手里还攥着李书妤衣服的一角。
许况说要培养许清觉独立的思维和意识,和李书妤说让许清觉自己睡,她每次答应的好好的,可第二天早上,许况又会看到缩在李书妤怀里熟睡的许清觉。
说不动李书妤,许况只能从小孩儿下手,“许清觉,今晚自己睡小床。”
许清觉原本很开心的张开手要抱抱,闻言反应了一会儿,转身又往李书妤的方向爬。
许况俯身去捉逃跑的许清觉,动作已经很敏捷的许清觉立即缩在李书妤怀里,慢了一步的许况没抓到宝宝,手却碰到了李书妤的肩膀上。
她穿着一件烟粉色的吊带睡裙,裸露出的肩膀白皙细腻。
突然的触碰,两人都微愣。
许况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李书妤仰头看着他,“你明天要去滨州?”
晚餐时候,李书妤听到许况在打电话。
许况点头。
李书妤:“老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许况说:“他没事,是工作方面的。”
李书妤思索片刻,“我也去。”
许况有些意外,李书妤会愿意和他一起去滨州,当初他们离婚的事情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许从霖是知情的。
许从霖出面阻止离婚,李书妤就和许从霖彻底闹翻了。
明川公馆,江恪将水杯递给许从霖,又转身去一旁拿医生配好的药。
许嘉沁坐在许从霖卧室的一把梨花木椅子上,看着许从霖。
许从霖瞥了许嘉沁一眼,接过江恪递过来的一大把药物,仰头喝了。最近许从霖的身体又不太好,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药比饭吃得多。
“爷爷,我平时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您一定要帮帮我。”许嘉沁柔声道,“我不想和项明峥结婚。”
许从霖坐直了身体,手腕处套着一串佛珠,神色苍老却依旧不减威严,“你爸怎么说的?”
许嘉沁眼底带了些湿意,又有些委屈,“ 他能怎么说,攀附权贵都有些魔怔了。”
如果不是着急,在长辈面前一向文雅乖巧的许嘉沁不会说出这些话。
许从霖还是一副不喜不怒的神情,“这件事我插不了手,你得和你爸妈好好商量。”
许嘉沁没忍住掉眼泪,手紧抓着座椅的扶手,被许从霖冷漠拒绝的态度伤到了,“我妈不管我,爷爷现在也不管我了吗?”
许从霖挥了挥手,让江恪先送许嘉沁出去。
跑到许从霖跟前哭诉,已经是许嘉沁做过的很大胆的事情了,见许从霖面色不悦,她也没有再敢多留,起身出了门。
房门关上,江恪转身回去时,许从霖正拿着一只白子犹豫着不知道应该落在哪里,皱眉说:“一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江恪站立在一旁,思忖片刻说:“可能小姐真的不想结婚。”
许从霖语气很淡,“哪有她想不想的。”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养着,享受着最好的东西,接受顶尖的教育,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付出?
“项明峥······是项家的老二吧,几年前在见过一次,是个懂进退的年轻人。项家虽然从商的少,但门第高。想不到文程也能攀上。”许从霖说。
“项家的这位二少爷,家世和容貌是没得说,但似乎作风有些问题。”江恪看了眼许从霖。
“什么问题?”许从霖犹豫半晌后将白子放落在棋盘上。
“前几年和一个女学生纠缠不清,听说那女学生连孩子都生了,现在放在国外养着。这样的情况······也难怪嘉沁小姐不愿意结婚。”
听到这个原因,许从霖问:“那个女学生什么来头?”
江恪说:“普通人家的孩子。”
许从霖皱眉有些不满,“一个普通女人生的私生子,又放在国外养着,碍不到什么事。要是婚事能成,也算是好事。”
江恪沉默不语,心里明白了许从霖不会帮许嘉沁。
过了一会,许从霖又问:“许况是不是今天到?”
“是,估计也快到了,小书和孩子也来。”
许从霖将棋盘退到一边,微微向后靠进座椅里,听到李书妤要来,神色总算没有那么僵硬,“一家三口一起来?”
江恪说:“好像是这样。”
“他们打算复婚了?”
“这个我不太清楚。”
许从霖轻叹一口气,“小书这孩子和她妈妈一样倔,之前电话里说出那些话,我以为她恨上我了。”
江恪说:“谁都有情绪上头的时候。”
两人正说着,听到车子开进了公馆。
许从霖起身去窗边,一辆黑色的车子在楼下停稳,李书妤和许况下车往公馆里走。
许况抱着小孩儿走在前面,李书妤跟在后面。一前一后的距离,也分不清他们的关系到底好不好。
见许从霖伸长了脖子盯着外面看,江恪说:“要不要下去看看。”
直到他们进屋,看不见人影了,许从霖才收回视线。回到桌边喝了一口水,有些拉不下脸。
江恪微微一笑,“他们那孩子还真是可爱。那还是先生您第一个曾孙,这么久了都没见过面。”
许从霖放落杯子,让江恪去给他拿拐杖,拄着拐杖在江恪的搀扶下往楼下走。
客厅里,许况接过了佣人递过来的茶水放到一边,侧头看李书妤替怀里的许清觉。
到了一个新环境,许清觉变得格外乖巧,只拿一双睫毛又长又翘的大眼睛悄悄观察,也格外黏人,一直坐在李书妤怀里,脸贴在她的胳膊上。
许从霖身体大不如前,走得很慢,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到了一楼。
视线扫过许况,在李书妤身上停住,温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又重复了一句:“回来就好。”
李书妤将怀里的许清觉放在地上,示意他去跟许从霖打招呼。
许清觉很听话,小步跑到许从霖面前。
许从霖俯身摸了摸小孩儿软软的脸,神情不似往常威严,逗他,“哪里来的小孩儿?”
许清觉仰头看着他,非常大方的来了一段自我介绍:“我叫······许清觉。我的妈妈是,是李书妤。我的爸爸·····爸爸······”
介绍到最后有些忘词了,又扭头跑回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扑到了许况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西装里,不再抬头。
江恪没忍住笑,“这孩子真好。”
许从霖也笑,原本有些尴尬和僵硬的关系,像是因为许清觉破冰。
许从霖说,“来了就多住几天。”
许况没有在公馆久留,下午时候在江恪的陪同下去了滨州的一家公司,都是许氏的产业,一直是许从霖在管。
见完几个公司高层,出来时外面下着雨。
许况站在门口,神情淡漠的看连成一线的落雨。
江恪问:“要去技术中心看看吗?”
许况说不用。
江恪见许况对这家公司并不太上心,没忍住提醒:“看先生的意思,是让你接管。”
几年前,许从霖就有让许况接管更多产业的想法,但当时许况和李书妤离了婚。不确定性很多,许从霖暂时搁置了计划,只给了许况“远洲”百分之十三的股份,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锁在了许清觉的身上。
现在,许从霖见许况和李书妤虽然离了婚,但是许况一直被李书妤牵绊着,尽职尽责,对“远洲”也没什么二心,才想着把更多的产业交到许况手上。
面对江恪好心的提醒,许况没有表态,转而问:“之前书妤和老先生通过电话,江叔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江恪没想到许况会问这个,“你们离婚那时候?”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离婚”这个词听着依旧刺耳,许况敛了眸色,“嗯。”
“先生接小书电话的时候,我恰好在。他们吵的挺凶的,小书情绪激动也说了一些话。”
在召开股东大会前许况找许从霖谈事情,许从霖说“为了留住你,小书估计恨透我了,才打电话说那样的话。”
许况知道李书妤和许从霖吵过架,却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
雨一直不停,带了淅淅沥沥的声响。安静了片刻,许况问:“她说了什么?”
“小书说她想带着孩子一起走,让先生帮帮她。先生拒绝了她。”江恪到现在都记得李书妤言语中的无助,没有办法的时候,她也曾求助过许从霖这个始作俑者。
得到许从霖冰冷的拒绝时,李书妤绝望的说了句,“许况是你想利用的棋子,我的孩子是你牵制人的筹码,那我呢?一个为你们生下筹码的工具?”
江恪说:“先生以为他拒绝小书带走孩子,她就会乖乖留下来,却没想到她一个人走掉了。”
空气潮湿又沉闷,直到坐进车里,许况都没有再说话。
许从霖拿着一个小花洒给房间里养的一盆君子兰浇水。
李书妤进了房间。
许从霖主动开口询问:“是有什么事?”
即将要说的那些话李书妤想过很多遍,可是开口时却发现很艰难,她知道许从霖会拒绝,可还是想要试试。
李书妤觉得,许况不是不在乎利益,如果真的不在乎,当初就不会和许文程他们斗,也不会结婚。
“姥爷,我想和你谈谈。”
许从霖浇完了花,将水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示意她坐下。
“想和我谈什么······想要和许况复婚了?还是想要孩子的监护权?”
她的任何想法好像都瞒不过老谋深算的许从霖,李书妤也不准备绕弯子了,“许况现在已经在为‘远洲’和许家做事,清觉在不在他身边,影响都不大。我想带孩子走。”
许从霖看了她一眼,“小书,你想过吗?要是孩子不留在许家,身上不绑定那些股权,许况凭什么继续待在‘远洲’?”
“‘远洲’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公司,他那个职位又很高,他为什么不待?”
许从霖突然沉默。
他低头倒了一杯水,沿着桌面推给李书妤,“这个问题说不清楚。你想要孩子,其实很简单,只要和许况复婚,孩子就是你的,抚养权也不用争来争去。”
李书妤仅存的那一点儿希望,被许从霖的建议击的粉碎。
她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房间里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书妤说:“可是,姥爷,我不想再和他在一起了。”
“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又不想和他在一起?”
李书妤看着许从霖,“他骗我。”
许从霖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幼稚较真。”
“这不是较真。”李书妤说。
如果换一个人,李书妤或许很快就原谅了。
可欺骗她的人是许况,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越在意越苛责。
谈话无果而终,李书妤从许从霖的房间出来。
下楼去找保姆带着玩儿的许清觉。
一楼客厅没人,李书妤去了外面。
走廊下,许嘉沁抱着许清觉在接雨水,“凉不凉?”
许清觉乖乖点头。
快九岁的许嘉意个头蹿高了许多,站在旁边盯着许清觉看,“弟弟好可爱。”
许嘉沁解释:“不是弟弟,他得叫你······小叔叔。”
许嘉意闻言笑出声来,“可我还小呀,就成叔叔啦?”
许嘉沁点头,抱着许清觉这个结实的宝宝好一会儿,胳膊有些酸了,将宝宝抱回来放在地上。
刚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书妤。
从小和李书妤不太对付,许嘉沁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
许清觉也看到了妈妈,跑过去抱住了李书妤的腿,向她展示脖子里挂着的一块儿玉,指着许嘉沁说:“姨姨给。”
李书妤问:“那你说‘谢谢’了没有?”
许清觉反应过来,手还摸着玉,糯糯道:“谢谢……”
许嘉沁看着小孩儿,眼底又带了一些笑意,“不客气”。
许嘉沁觉得李书妤挺可恨,但她生的孩子却很可爱。
又想到自己的结婚对象居然也有了孩子,心底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结婚对象是许文程物色的,许嘉沁吵了几天也没说动许文程改变想法,只能让许从霖给许文程施压,解除婚约。可许从霖又不太想帮她。
许嘉沁不想妥协,家也不回了,带着弟弟住进了明川公馆。
一直关系不好的人也没什么话说,李书妤带着许清觉回了卧室,却发现许况也在。
推开门时,李书妤愣了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况将脱在床边的外套拿起来,打开衣柜挂了进去,“刚刚。”
他没有回头,背影挺括。
李书妤发现放在地上的行李箱空着,许况已经将他的东西全部放进了衣柜,还顺带整理了她的。
衣柜里,他们的东西各占一边,居然也有几分和谐。
心里闪过疑惑,见许况拿出了睡衣,李书妤问:“你今晚要睡这里?”
许况转身,“嗯。”
李书妤环视了一圈卧室,离床不远的位置只有一个一张桌子和两把单人椅。
“里面没有沙发。”李书妤说。
突然很无厘头的一句,许况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还关心他有没有沙发可以睡。
许况很淡的笑了下,“······那就睡床。”
李书妤抬眸看他,又看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并不宽大的床,建议:“公馆这么大,你可以去别的房间。”
许况几步走向了李书妤,在她面前站定,胳膊从她的肩膀处擦过,关上了她身后的房门。
“你也说了,这里是明川公馆,书妤,我们离婚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
李书妤没想到他能扯出这么一句话,“这里又没有外人,外公他是知道的。”
许况淡声道:“许嘉沁就在楼下。”
没等李书妤再说什么,许况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内水汽弥漫,许况并没有脱掉衣物,他手握着淋浴开关,身上的衬衫被水溅湿。
他仰头看着并不明晰的灯光,想起了刚才在二楼走廊听到的那句,“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他骗我”。
可能在南方城市待过很多年,她说话时声音偏软,可是语调却是冷的。这两句话她说的简单又干脆。
李书妤对他说“我们试试”,现在却对许从霖说了另外的话。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很容易判断。他那么聪明,能有什么不明白。
可许况不想判断。
第86章
李书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许况靠在床的里侧,腿上放着打开的电脑,他看着电脑屏幕,侧脸专注又漠然。
他一只手轻点键盘移动页面,另一只手揽着像小狗一样趴在身边的许清觉。
李书妤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这幅画面有片刻失神。
在她的印象里,许况从来都是一个很专注的人,八九岁的年纪,能在书桌前坐几个小时。读书的时候,原本可以凭借许家的资源,走一条更为轻松的路,可陈心岚为了证明自己的儿子不靠特权也能出人头地,许况还是和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通过各种考试获得了入场券。
现在他无疑是一个工作狂,每天一丝不苟的完成超负荷的繁重工作。
鬼使神差,李书妤问了句:“不会觉得累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话已经问出了口。
许况的视线短暂离开电脑屏幕,看向李书妤。
目光停顿了一会儿,“什么?”
李书妤回神往床边走,语调很随意,“每天要完成那么多工作,不会很累吗?”
许况看着她,语气是平淡的,“工作本身是交换,通过工作交换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或许会累。”
李书妤很罕见的主动和他聊天,一向寡言少语的许况难得多说了一些,“有人通过工作获得金钱,有人享受身居高位带来的权力,当然也会有很少一部分人追求各种意义上的价值。”
李书妤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呢?”
“我?”许况的视线又回到屏幕上,处理掉了最后一份邮件。
“目前来说,通过处理这些工作,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从小做事的目的就不纯粹,小时候不想让陈心岚在偌大的许家难做,优异的成绩、突出的表现会让陈心岚高兴。只要她高兴了,才会愿意为离了婚的前夫支付医药费。
大学的时候,他第一次对自己没有自我的努力产生怀疑,心里萌生了出国继续深造的想法。
后来,他和李书妤恋爱,每次和她忘却一切在床铺间翻滚的时候,愉悦释放的不仅仅是生理。李书妤喜怒肆意、爱恨明了的性格也影响了他。为什么不为自己活一次?他开始认真做出国的准备。
许况一直生活在条条框框的约束之中,比起陈心岚的高期望、许家复杂环境的规制,他个人的喜恶微不足道,活的优秀又麻木凉薄。
李书妤是他所有离经叛道的开始。
小时候背着所有人偷偷带李书妤去游乐场过生日,回家后受到了责罚。十岁的时候疯了一样一个人跑去申市找李书妤,打破了别人一直夸他懂事的说法,惹得许文滨很不满。后来又不顾身份和李书妤在一起,招致了许多指责和麻烦。
可是也只有许况自己知道,李书妤带给他的不止偏轨和麻烦。
八九岁的时候,李书妤跑到他房间找他玩儿,陈心岚怕李书妤打扰他写作业,每次都会将房门关上,他卧室的门把有些高,小小一只的李书妤根本够不到,又不敢敲门,有时候在门口站一会儿就走了。许况发现了这一问题,等陈心岚一下楼,都会放轻动作,将门留出一个小缝隙,等着小孩儿自己进来。
李书妤进屋的时候,总会先探进来一个扎着小辫子的漂亮脑袋。许况虽然在低头写作业,余光瞥到她放轻动作进屋才会静下心来看书。
大学的时候也总被各种竞赛和老师的项目填满,他学习能力很强,完成这些事情并没有多难,正是因为难度不高,所以做很多事情都觉得无聊。学生时代的李书妤和他相反,总是活得很糊涂,也很鲜活自我,不惧怕出格犯错。
每次和李书妤接触的时候,生活好像又会恢复色调。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感情,把在李书妤身上体会到的欲望和悸动当做生理本能。
累吗?每天要牺牲自我处理这么多事情。
答案是否定的。出众能力和强势性格喂养出了野心,他从来都不是谦和淡薄的清高君子。
许况始终觉得,站得更高、手握权力的时候,才有机会做选择。
现在,如果他对许从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又怎么可能会借着许从霖的手,让李书妤和他共处一室。
他冷酷的企图用手中冰冷的权力,留住能带给他真挚感情的李书妤。
在李书妤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许况将电脑关掉放在一边。
没办法让许况去别处睡,李书妤选择忽视床另一侧的人,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宝宝,过来睡觉。”
许清觉已经习惯和李书妤一起睡,听话的从许况怀里出来,钻进了李书妤身侧。
许清觉躲在李书妤怀里,枕在李书妤的胳膊上,侧身躺着,薄被拉过脸,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看许况。
“爸爸,爸爸为什么睡这里?”
许清觉感到很新奇。
许况抬手关掉了身侧的床头灯,“不睡这里睡哪里?”
许清觉露出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外面。”
许清觉还是个新脑子,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和妈妈一起睡觉,后来见许况一直睡外面,有时候还睡沙发。现在突然在李书妤的床上见到许况,觉得有些奇怪。
见许清觉表情疑惑,许况淡声给他科普,“正常来说,我应该和你妈妈睡一张床。而你······”
停顿片刻,他说:“你应该睡你的小床。”
许清觉想了一会儿,“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许清觉急得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我是小宝宝。你长大了。”
面对许清觉谁小谁有理的逻辑,许况竟无言以对。
李书妤将在辩论中获胜的宝宝捞回了怀里。
没一会儿,许清觉就睡着了,李书妤将他挪到床中间的位置。
一直清醒的许况看着她的举动,不大的床铺间,小小的许清觉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人肉屏障,将他和李书妤分割在两端。
在昏暗之中,许况想,以前好像不是这样。
他们结婚的那一年时间,大多时候,李书妤喜欢抱着他睡。
确定许清觉已经熟睡之后,李书妤叫了一声:“许况。”
怕吵醒许清觉,她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夜里意外透露出几分温柔。
她问:“你睡着了吗?”
等了一会儿,听到低沉的一句:“没有。”
掀起眼眸看向李书妤,她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薄被从她身上滑落,裸露的手臂像是皎洁的新月。
李书妤靠坐在床边,侧身看他,“许嘉沁的那个弟弟······”
“怎么了?”
“那个小孩儿几岁了?”
许况没想到李书妤会问这个,想了一会儿说,“八岁。”
“八岁?那就是······”
许况说:“你出国那一年的年底,许嘉意出生了。”
许家这样的大家族,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都格外引人注目,但许嘉意的出生是个例外。
在许嘉意出生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江昱婉怀孕了,那段时间江昱婉深居简出,很少在人前露面。年底的时候,江昱婉抱着一个婴儿出席了家宴,很多人才知道许文程又添了一个儿子。
那次家宴许况也参加了,他一向不太关心许家的事情,但对于那次的事情,有些印象。老来得子、儿女双全的许文程好像并没有多高兴,看到江昱婉抱着孩子,全程黑脸。
李书妤安静了片刻,说:“不应该呀。”
“嗯?”
李书妤有些疑惑,眉心微蹙,“按理说,许文程不应该会再有小孩儿,他没生育能力了啊。”
许况神情一顿。
李书妤原本不想对许况说起这件事,可她看到许嘉意时,又实在疑惑。她说:“实在很奇怪。我之前听到许文程和舅舅吵架。许文程说什么······都怪舅舅,他才出了车祸,没了生育能力。”
许况有些意外,他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的事,“你确定没听错?”
李书妤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会听错。那次你也在的,就我刚到你们家那时候,老先生说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中途你走掉了,我去找你。路过餐厅后门的时候,碰到舅舅和许文程吵架。没有生育能力是许文程自己说的,就他那种性格,不可能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
李书妤有些困惑,“那现在那个小孩儿······许嘉意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出现了医学奇迹?”
许况思忖片刻,“你找我做什么?”
李书妤:“嗯?”
许况说:“你说中途我走掉了,你去找我。找我做什么?”
他对医学奇迹和许文程能不能生育并不感兴趣。
李书妤觉得他的关注点有些清奇,安静了一会儿,移开视线没有再看许况清黑的眼睛,拉过被子躺下,“不记得了。”
声音有些闷。
李书妤没有说实话,当初出去找许况,她有些印象的。
重逢后第一次见面,许况表现的很冷淡,她心里有些难受。家宴的时候,她见许况离场也跟了出去,想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再问问他这些年有没有想起过她。
和张挽俪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她不是个乖孩子,性格有些叛逆。李书妤不想让许况觉得分开几年,她变得不好了,所以在出去找许况之前,她连要说的话都想好了。
“我是小时候在你家住过的那个小孩儿,你还记得我吗”、“很抱歉,当初没有等你送学校回来,就跟着妈妈离开了”、“哥哥,其实不见面的时候,我也经常想起你。那只兔子玩偶在哪里买的,我不小心弄坏了,想要重新买一个”。
措辞有种拙劣的扮乖。
可惜的是,她出去后没找到许况,反而听到许文滨和许文程吵架,这些提前准备好的话也没有对许况说。
现在,许况只能得到她的一句“不记得了”。
许况看着李书妤的身影,她的黑发垂落在床铺间,只留给他一个侧影,后颈的肌肤异常白皙。
在滨州待了三天时间,李书妤攒的假期已经接近尾声。
返回京市的前一天,许从霖提议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恰好许文程和许文怡也都在滨州。
李书妤觉得许文程和许文怡身上就像安装了探测雷达,只要她和许况出现在滨州,这两兄妹就一定会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