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主人似乎在刻意保持原貌。
像是在回忆或缅怀。
这两个词放在许况的身上,李书妤觉得很不适配。在她的认知里,他好像一直是一个理智的人,现在商场沉浮几年,性格里面的精明和霸道锋芒毕露。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企图窥探许况,立即止住了杂乱的思绪。
昨晚洗掉的衣物已经干爽,李书妤换掉了身上的衬衫。
她拿着衣物放回衣柜,要关上柜门时,视线被柜子里的一个盒子吸引。
李书妤动作停住,拿起了盒子里最上方的相框。
俏丽漂亮的女人,温和俊雅的男人,笑的很开心的小男孩。
依旧是许况的全家福,只是和墙上挂着的其它照片不同,这张照片里多了一个小婴儿,几个月大的样子,被五六岁的许况抱在怀里。
照片的左下角写着:盛瑶宝贝满月宴
李书妤看着照片里被许况抱在怀里的婴儿。
原来他真的有妹妹。
她从来没听许况和陈心岚说过。
李书妤拿起了盒子里的其它照片,总共六张,恰好对应上墙上缺失的位置。
正拿了最后一张照片看,卧室的门被推开。
李书妤回头,见许况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放着牛奶和一份早餐。
“吃早餐。”他的视线从她手里的东西移到她的脸上。
李书妤一时有些尴尬,将照片放了回去,转身回到桌边,慢吞吞拿了牛奶喝。
她觉得许况情绪好像不怎么好,是不是因为看到她乱翻东西。
李书妤想向他说明,自己不是故意乱翻乱看的,但又直觉提起这个话题不合适。
在她出神间,坐在对面的男人曲指敲了敲桌面,“别发呆,吃完回滨州。”
李书妤咬着面包,“啊?”嘴里含着东西,含糊不清问:“回滨州做什么?”
问完才发现许况已经穿上了正装,看来是有正事。
许况低头翻看信息,略略抬眸,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他神情冷漠,“家宴。”
“哦”李书妤随口应了句。
老一辈都有“落叶归根”的想法,许从霖一直就想回到滨州养老,这次出院之后他身体更是不如从前,就想回滨州的老宅度自己的晚年生活。
老先生回了滨州,许家的几个小辈自然也要回去看看,许文怡为了欢迎父亲回来,特意准备的一个家宴。
在老人膝前尽孝是一个方面,也传言许从霖会在家宴上重新划分几个子女的产业经营权。
许况并不在乎那些产业,他手里握着的是许家最大的金钱机器“远洲通信”,但邀请函已经送到了他这里,不出席也说不过去。
李书妤喝着牛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去合适吗?”
许况神情很淡然,“有什么不合适。”
见李书妤神色之中有所犹豫,他缓声音提醒:“你是和老先生的关系,去赴家宴,有什么问题?”
李书妤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两人结婚的消息许家人应该还不知道,她怀疑许况就是故意在家宴上带她去砸场子。
甚至都不算怀疑,是合理推测。
许文程和许文怡没一个善茬,他们的尖酸刻薄李书妤也体会过不少。
她的妈妈张挽俪,也算是许从霖和张雨正常交往生下的孩子,可在许文程和许文怡的眼里,张挽俪就是“野种”、“私生女”。
对待李书妤更不用说,眼中钉肉中刺,生怕她分掉许家的家产。
李书妤不知道许况和许文程他们有什么过节,但是从处处明争暗斗来看,应该交恶不少。
她有点儿想不通,这两人的关系怎么会弄的这么糟糕,记得之前,他们虽然说不上多亲厚,但也说得过去。
李书妤拿了纸巾擦手,“······我就这么去了,他们发疯打我怎么办?”
毕竟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有时候还真像是疯狗,会乱咬人。她年少无知的时候,凭着一股莽劲,得罪过不少人。
尤其是许文怡,没被李书妤气死,也算是奇迹。
“你现在是我的太太,”许况开口,带了几分沉稳,“不会让你为难。”
李书妤原本只是玩笑,却没想到得到他这么一句。
说出“我的太太”时,竟意外的认真。
他说话很怪,平时除却工作场所,话不是很多,语调也总是疏离浅淡。
可就是这样疏冷的语调,却让人觉出可靠感。
李书妤突然不知道说什么,面色如常的低头喝牛奶,也不回应他。
心却在不正常的悸动。
小时候也是这样,好像只要跟在许况身后,她就不害怕了。总是觉得,他能解决一切麻烦和不顺意,也能满足她的所有愿望。
从六岁那年淋了大雨的生日开始,这种依赖感与日俱增,后来又被她连根斩除。
李书妤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二十四岁了,不是六岁。
不要再没出息的原地踏步,让这种虚幻的“依赖感”继续滋生。
对自己“没出息”感到不满,李书妤心里别扭,坐在去滨州的车上时,几个小时的路程里,没和许况说一句话,倒和开车的何理聊的挺欢快。
李书妤属于话不多的,但何理是个话唠,情商又奇高。
从滨州的风土人情展开、以自己八岁的侄子收尾,两个小时的车程里,何理没让一句话掉在地上。
饶是李书妤这个毒舌又冷淡的高傲性子,也被他逗笑。
车子停在滨州的酒店,何理心情很好对李书妤说:“李小姐,可以去海洋馆玩儿,那里比较有意思。”
“好。”李书妤接受了他的安利,“有时间就去。”
许况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他得去见分公司的负责人,交代李书妤:“你先回去休息,房间号等会儿发给你。”
“哦。”
李书妤解安全带。
拉开车门,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发我?”
提醒:“我们好像没有加联系方式。”
“······”
话音刚落,李书妤觉得许况目光变得低沉。
李书妤看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页面。
李书妤也打开手机让他扫码添加。
盯着手机等了一会儿。
“加一下呀。没添加信息进来。”她扭头看向一丝不苟坐笔挺的男人。
他也看过来,目光清凛,“你先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
车内数十秒的沉默。
李书妤抬手有些尴尬的摸摸头发,低头点击手机页面,“好了。”
没等他再说什么,李书妤拿了包下车。
一进酒店大厅,收到了最新添加朋友的信息,内容简洁,只有一个房间号。
新添加人备注很简单,是一个简单的“许况”
很符合许况的风格。
头像却有些出乎预料。
画面是一间教室的窗台,半露的书桌,窗台外香樟树的叶子苍翠。
她轻点,放大了头像的照片,照片右下角隐约可见藏在校服衣袖里的白皙的手指。
这样青春的要素,很不符合许况的风格。
确实也不是他喜欢的风格,因为这是几年前李书妤给他换的。
照片并不完整,是经过裁剪的。
原来没经过裁剪的照片右下角,是李书妤趴在桌子上睡觉。
当初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李书妤拿了他的手机,看他纯白头像不顺眼,就找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裁掉了一部分给他换上了。
沾了那么点儿暗戳戳秀的意思。
刚开始许况挺不满意,他是一个自我领地意识很重的人,不喜欢个人空间被干涉。
可敌不过李书妤一心想换,也就随她了。
可能是怕麻烦,他这么久都没换掉。
心里突生烦躁,李书妤按掉手机,抬步进了电梯。
黑色轿车出了酒店停车场,行驶在滨州的车流里。
等红灯的空档,何理询问:“陈教授想要和面谈,问能不能约定一个时间。”
想到近两个月的拉扯,何理不由吐槽:“他们要是早同意授权多好,非得让几个公司竞价,现在芯片的盗版都出来,知道自己的专利不值钱,才急了。”
“不用约时间,我亲自拜访他。”
何理不懂许况的用意,既然陈教授团队的芯片已经没有那么高的价值,又何必亲自登门拜访。
“听说是这次是陈教授团队内部的人泄露了研发数据,才导致专利被盗,他们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研发盗版芯片的,是许董旗下的公司。”
不用想就能知道,应该又是许文程。
“陈老喜欢茶叶,你在周三之前准备份礼物。”许况交代,语气依旧冷淡,并不在意是谁在背后添乱。
何理答应下来。
车子在远洲分公司总部大楼前停下,许况说:“买份礼物送去酒店。”
“给李小姐吗?”何理问:“买什么呢?李小姐什么喜好。”
许况合上电脑,“外观漂亮的,什么都好。”
何理:“······”
“送去的时候告诉太太,我今晚回去的晚。让她不要等。”下车前,许况突然交代。
何理替老板扶着车门,点头应下来。
坐进车里时,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对。
他怎么觉得,老板这是在点他呢。
何理暗自思忖,以后可能得对李小姐换个称呼。
滨江的落日很漂亮,粉黛色天空软绵的云朵形状不规则的移动,从酒店高处看下去,整座城市都像是色彩浓丽的水彩画。
徬晚的气候很舒适,李书妤洗了了澡,躺在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的软椅里。
她的头发随意别着,低头翻看一本房间里配备的杂志,五官清瘦精巧、像是融入了水墨画的图景里。
一直盯着杂志,却半晌都没有翻页,有些出神的盯着某处。
半晌起身,拿起了被她远远丢在酒店大床上的手机,翻开时径直点进了和许况的聊天页面。
因为删除过好友,页面只有简短的房间号信息。
她克制着自己没有再点进熟悉的头像,但还是忍不住想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换掉。
又对自己产生这种想法产生厌弃。
门铃响动,李书妤去开了门。
何理站在外面,两手拎满了袋子。
“太太,老板让我给你送点儿东西。”
李书妤听着他话里的“点儿”,让提着几个礼盒、一口一个“太太”的何理进了门。
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何理恭敬站在李书妤面前,“老板说他今天回来的晚,让太太你不要等他。”
李书妤觉得,几个小时不见的何理,对她的态度好像生分了许多。
还有,谁管他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她又什么时候等过他?
见李书妤沉默,何理误会了她的意思,说:“老板最近有些忙呢。”又改口:“他一直很忙,工作都是没日没夜的,但是自从和您结婚后,他经常会腾出时间来陪您,看得出来老板和太太很恩爱。”
结婚之后?
她和许况结婚才几天。
李书妤将舌灿莲花的何理送出了门,打量一屋子的购物袋,不知道许况突然发什么病。
她打开袋子看了眼,多是璀璨的珠宝首饰,还有衣服包包。
无一例外,外观都很漂亮。
李书妤坐在沙发里,有些不明白许况突然送礼物的用意。
在提醒她,做好一个“花瓶”?
不怪她多想,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大概了解了许况做事的风格,典型的“资本家”,凡是事出,必定有目的。
她按开手机,给许况发了一条信息。
李书妤:东西收到了。
许况:嗯。
李书妤:怎么突然这么善良?
许况:送你礼物还得有目的?
李书妤:没目的吗?
附带怀疑表情包。
······
会议上,项目负责人正在介研究进展。
许况靠在座椅里,看着大屏快速闪动的数字,冷声打断进一步的汇报。
负责人突然被打断,看向长桌尽坐着的年轻老板,被他疏冷的目光盯着,本来不善言辞的人一时间更加紧张。
“许······许总,有什么问题吗?”
许况将研究规划书丢在桌上,抬眸扫过屏幕,看向研发团队的数十个人。
“半年时间,800万资金投入,你们现在还停留在数据收集分析的阶段?”
负责人解释:“这款软件是为了满足年轻人······”
许况打断他:“不管为了满足谁,研发理念有多高大上,我现在想要看到结果。公司投入那么多,不是让你们窝在象牙塔实现科研理想。”
他说话时不急不缓的语调总有上位者的威慑力,会议室里的几个人瞬间静默无声。
负责人摸了一把冷汗,“这个软件研发确实需要大量的用户数据。”
许况说:“我是技术出身,前期准备工作应该有了解,你不用解释调查具体该怎么做。”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页面是李书妤的信息。
李书妤:没目的吗?
点开手机,页面出现一张可爱的表情包。
在气氛凝重的会议室,十几个人见老板面无表情的看手机,以为会得到他再一步诘问。
许况按掉手机,眼底的冷意收敛了一些,他环视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要看到成品。散会。”
起身出了会议室,在回办公室的途中,给李书妤发信息。
许况:是有目的。
李书妤:我就知道,你个奸商。说吧,有什么求我的?
许况:肉偿。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许况调戏了?
按住手机,竟被他这突然而来的一记直球弄的有些手足无措。
李书妤将病毒般的手机丢到一边,整个人埋到沙发里,脸有些发热。
又暗自在心里骂许况表里不一,看着冷淡自持、一副禁欲的样子,实际却很欲。
她猛然想起前几晚他抱着自己失控的样子,依旧是那张冷矜的脸,眼底是满满的占有欲,会因为她的一些举动而失控。
他并不粗鲁,平时也很少说那些过分亲密的话,可是一开口,杀伤力却不小。
李书妤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被他占便宜。
她起身摸过手机,打开摄像模式,找好一个绝佳的拍摄角度,“咔嚓”一声,手机将她穿着白色蕾丝睡衣的身体定格。
照片拍的很巧妙,露出一双匀称白皙的腿,睡衣的边角堪堪遮住大腿。
裁剪、发送。
李书妤躺在沙发里,神情冷淡,动作一气呵成。
李书妤:那我等你回来。
她知道许况回不来,何理说过,他今天很忙。
发完照片和讯息,半晌都没有许况的回复。
李书妤也不在乎,开始挑选好明天去许家赴宴需要穿的衣服。
想到家宴,就有些头疼。
许况没有明说,但李书妤也知道,或许这次他就要对家里说明结婚的事情。
也不知道又会惹出怎样的风波。
李书妤并不想将许家搅的鸡犬不宁,不论怎么说,许老先生是很疼爱她的。
可她又实在不喜欢许文程。
许况当初告诉她,父亲出事和许文程有关,具体有什么关系,许况却没有详说。
李书妤也知道,父亲的事情已经成定局,她要是再揪着过去不放,会活的更累。
可她还是没忍住自己去调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查,毕竟李修鸣畏罪自杀闹的很大,各种捕风捉影的流言也不少。
真真假假难辨。
她了解到,当初最先是父亲手底下的一个亲信出了问题,他被要求协助调查。
可查着查着,突然有人举报他。
举报人正是许文程。
巧合的是,在他举报的前两个月,李修鸣拒绝了许文程的项目。
理由是企业存在污染隐患。
哪怕时间点这么微妙,可如果李修鸣存在违法行为,许文程的举报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但在调查阶段,李修鸣突然从高楼跳了下去,连一具全尸都没留。
铁证如山,可又死无对证。
后来李书妤回国处理款项,拿回了李修鸣的手机。发现李修鸣在自杀前联系的最后一个人也是许文程。
太多的巧合让她开始怀疑,许文程在父亲的事情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她也猜到许况目前的处境,或多或少的知道他和许文程的明争暗斗。
不想搅和进许家这潭浑水里,可陈心岚和许文滨对她也有好几年的养育之恩,她又极度讨厌许文程。心里的天平自然偏向了许况。
可她还不知道,自己信任的许况早就在算计她。
选好了家宴要穿的衣服,李书妤躺进床里打算早点睡,准备养好精神去气气许家的那些亲戚。
令她意外的是,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李书妤仰躺在床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卧室房门被推开,原本不可能回来的男人此刻一手拎着西装,身高腿长站在门口。
可能是见她睡着,他没什么声音的进了门,直接进了浴室。
李书妤装睡。
没一会儿,被子被掀开,带着热意的身体贴近了她。
许况半撑在床上,低眸看闭着眼睛,睫毛却轻微闪动的装睡的人,没有拆穿她。
他伸手抚开了她的头发,带着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后。
一点点轻啄、移动。
在他干燥的手移到她的脸上,手指按着她红润的嘴唇时,李书妤有些装不住了。
她“醒”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我好困,想睡觉。”
许况略略抬眸看她,带了一些浅薄的笑意:“你睡。”
他说着,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紧紧的按向自己。
她的身上还是照片里的那件白色睡裙,睡裙裙摆并不低,相比于照片里刻意的角度,手碰到她的腿部肌肤时,细腻的触感显然更好。
李书妤又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重复一遍:“我要睡觉。”
许况声音很低,“没让你睡?”
这样还怎么睡?
她呼吸乱了几分,看向许况,平静开口:“我生理期。”
李书妤发现,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气氛凝固了几秒。
他松了一点儿抱人的力道,靠在床边,“那你勾什么人?”
发张照片就勾人了?他这么没自制力吗?
虽然就是她故意的,可李书妤不承认。
许况看了她一会儿,起身下了床,“早点睡。”
李书妤皱眉,这是嫌弃她。
几天前的晚上,还抱她抱的那么紧,一听说生理期就下床往外走。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离开之前淡声道:“我还有点儿工作。”
李书妤抱着枕头躺了回去,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后脑勺,“去吧,大忙人。”
门打开又被关上。
李书妤习惯了单独一个人睡,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和许况在一起,现在没他在,竟然有点儿不习惯。
早知道刚才不骗他了,做什么杜撰出一个生理期。
思绪有些乱,李书妤突然想到自己这次的生理期好像很短,就在和许况度过一晚的第三天,两天左右就过去了。
脸贴着被子,半梦半醒之间,她想着等回到京市又得去见见医生,她生理期又不怎么规律了。
半夜的时候,李书妤醒了一次。房间里格外安静,她伸手去摸,床的另一侧空空荡荡,被子带着几分凉意,工作到很晚的人还没有回来。
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两点。
李书妤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身处荒原,举目望去都是灰黄色的枯草,四下无人,只有一条铁轨延伸向远处,一眼望不到头。
太阳很热,她沿着铁轨缓慢行走,身体都是粘腻的汗水。
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发酸发疼。
铁轨不断的震动、颠簸,她就要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保持平衡,极力想找到一点凭借、避免摔倒。
闷热的气候让她口干舌燥,舌头发痛,难耐的窒息感。
她倒在铁轨旁,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潮热、窒息。
脊椎都像被卸了力道,可身体却不断的向热意处靠近。
梦里,她处在悬崖,身下变成了万丈深渊,她害怕自己掉下去,牢牢的攀附着,却骤然掉落······
眼前阵阵白光,急促的呼吸。
和上方的人对上视线。
梦境和现实诡异的联系起来。
身体依旧疲惫酸软,却不是因为梦里沿着铁轨赶路。
见她醒了,许况目光平而直的盯着她。
李书妤懵懵的,她拥着被子,身体依旧发软。
看他拿掉东西,用纸巾裹住丢进垃圾桶里。
想起梦里的狂乱,她怀疑许况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心理扭曲了,“你是变态。”
许况站在床边系衬衫的扣子,坦然承认:“我是变态。”
李书妤:“······”
他外表看着矜冷又沉稳,一身深色正装疏远又清隽,似乎很难和这些风月事扯上什么关系。
可他并不是冷淡的人,性子里孤冷狂妄,会追逐权力,不热衷这种事情,可也并不寡淡。
并且他没有情人间事后温存的习惯,穿衣服时站在床边,浑身透露出疏离。开口提醒人仍闭着眼睛睡觉的人:“我们中午之前得去明川公馆。”
李书妤看了眼时间,“还早呢。”
许况不紧不慢道:“你不先去拜访老先生吗?”
李书妤犹豫了一下,试探开口:“不用吧?”
提前去拜访,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李书妤问:“外公他身体怎么样?”
“不太好,糊涂的时候多,清醒时间少。”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许文怡骗的团团转。
当初李修鸣出事,许从霖放心不下李书妤,就嘱托人去找她,许文怡自动揽下这个任务,向许从霖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李书妤,可转头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在许文怡的照顾之下,李书妤还是生活窘迫,连书都读不起。
许从霖近年来总是糊涂,有时候会想不起来事情,也就没发现许文怡的问题。
想到那份张兆临所说的遗嘱,许况神色冷了几分。那份遗嘱实在太具有针对性,与其说是防止别人觊觎李书妤的股权,还不如说防的就是他。
配偶之间不能转让,这一个条件所指的对象实在太过明晰。
只有他,在这个非常时期,迫切的需要李书妤手里的股份来巩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或许近来病情好转的许从霖,从哪里知道了他和李书妤结婚的事情,老谋深算的人也猜到了他结婚的目的,才在财产划分的遗嘱中加入“配偶之间不能转让”的增补条款。
李书妤见许况已经收拾好,和他平时去公司没什么两样,只是西装略显休闲,也没有打领带,相比于平时的干练多了一些随和。
“来的人会很多吧?”李书妤问。
“嗯。”
“许嘉沁也在?”
“嗯,她前段时间回国了。”
李书妤来了一点儿兴致,“她现在什么样儿?和之前一样吗,还是更漂亮一点了?”
许嘉沁是许文程的长女,外表柔弱漂亮,性格和李书妤恰好相反,李书妤从小到大都和她不对付。
当然,外人看来都是李书妤对许嘉沁单方面的欺压。
许况抬眸,随意道:“她变没变,你自己去看。我没注意。”
他沉默了一下,说:“要是不想见他们,这次就别去了。”
李书妤掀开被子下床,低头找鞋子,“去啊,我为什么不去?还要漂漂亮亮去呢。”
身体有些发软,扶着床站起来时,李书妤狠狠地看了一眼许况。
洗澡时,看到腿上的痕迹,除了吻痕居然还有几枚指痕,她又低声骂他变态。
梳妆后,换上一件烟粉色的收腰裙装。
在许况提醒她快到时间时,李书妤正在想涂哪支口红合适,她扭头看许况:“女孩子化妆的时候不能催,懂吗?”
许况斜靠在卧室门边,手里拎着车钥匙,安静等待,说:“懂。”
等准备好,是半个小时后。临出门前拿着一瓶香水要许况帮忙。
他听从她的吩咐,隔着适当的距离按着瓶身喷洒香水,看她像香水广告里的代言人一样原地转了一个圈,裙摆扬起显出细细的腰身,裙子剪裁精巧,贴合着她冷白的肌肤,显出几分清冷感。
她跑到许况身边,“好闻吗?”
许况带了一些慵懒,低头靠近她,像是真的仔细在感受香氛。
可半晌没有答复。
“怎么样?”
许况直起身,神情很淡,评价:“挺甜。”
“甜?”李书妤低头轻嗅手腕处,青橘味道的前调,怎么会是甜的呢。
她也懒得再让这个工作狂直男鉴别女生香水什么味道,拉着他的衣袖出了门。
许老先生养病的明川公馆远离市区,在滨江南部的江畔,背山面水风景极佳。
临近下午一点,公馆热闹起来,几个衣着华贵的、妆容精致的女人在公馆后院坐着闲聊,话题从最近许文怡奢侈品的投资项目,转移圈内某位富太太抓小三的奇闻,又将话题引到了不在场的许况身上。
“远洲新品发售这么成功,老先生应该很满意吧,我见他精神好了很多。”一位许家远房亲戚说。
许嘉沁一身白裙,站在一脸淡然冷漠的母亲身边,见没人搭腔,主动接话:“爷爷最近身体确实比之前好一些了。”
“远洲这次可是出尽了风头,我好几个朋友都在谈论许况呢,他今天不来参加家宴吗?”
许嘉沁说:“最近公司的事情很多,他腾不开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