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薄—— by止雀秋行
止雀秋行  发于:2024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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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太子,更何况此时有机会围剿太子,想到那名皇子在府中是矜贵清冷的样子孟氏握着刀的手都激动地想要颤抖。
“孟队长,那么晚了还在追查刺杀太子的罪人真是幸苦。”张恺特意将重音放在罪人两字身上,希望对面能够意识到他们想要犯下的是多么大的罪过。
“只要是州牧大人吩咐的,咱们几个再幸苦也是应该的。”对方显然没有将张恺的提醒听进去,反而发难道,“我可没听说州牧大人有让张副官协助此事啊,不知道张副官为何在此处?”
“保护太子本就是本官分内之事,何须州牧大人之命。”张恺也懒得和对方打马虎眼了,“在下为太子副官,无需听从这晋州内任何人的命令,还请孟队长让道。”
“呵。”孟宵表情狰狞的笑道,“张副官可听说过天高皇帝远,晋州怎么说也是晋王殿下的封地,晋王殿下同太子都是皇上的儿子,来了晋州自然就算是太子的人也要听命于州牧大人。”
“更何况……”孟宵指向张恺背后的马车,“太子殿下如今下落不明,当日秋狩在太子身边的只有你,照我看——陷害太子的歹人就是你!”
这句话虽然乍一听让人觉得惊讶,但在场的双方皆面色如常。众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想要光明正大动手的理由罢了。
如今对方已经知道马车里做的是太子,之前伪善的面具如今也不必再装了,双方都明白今夜将是一场生死厮杀之战。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厮杀一触即发之时,马车里传来一个清冷却威严的声音。是谢让。
“慢着。”谢让掀开马车的门帘,驾车的士兵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干什么,但仍然为他将门帘系好。
“殿下!”张副官见状想要阻止谢让,却被对方一个眼神止住。
夜幕下,谢让的脸逐渐暴露在火把的光芒下,他看起来比一个月前秋狄时瘦了不少显得更加的冰冷不近人情。孟宵虽然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谢让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感到浑身冰冷。
“孟队长,是吧。”谢让看向来人的首领,言语中丝毫不见紧张,仿佛他才是那个占据上风的人,“如今本宫已安然归来,未在晋州出现什么闪失,相比晋州牧也能放心了。不知你寻到本宫,晋州牧会赏你什么东西?”
孟宵没有说话,面对谢让他显然没有向面对张恺那样直接撕破脸的勇气。
“他会赏你金银?良田?还是会直接让你当一县之长?”谢让没有理会孟宵的反应,事实上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会自顾自的先把自己的话说完。
“你听从晋州令的指示,他能给你的也不过就这些了。”谢让道,“可你若是听我的,我会给你你预想之外的、更好的东西。”他用缓慢又带有一丝诱惑的声音向孟宵展示出了自己的筹码。
孟宵感到自己的心在疯狂的跳动,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如今夜间已有一丝寒气,但却有一滴汗水从他的脸旁滑下,滴落在地上。
就在汗水滴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孟宵听见自己说:“殿下的赏赐在下不配。”太子给的诱惑固然大,但是自己是晋州牧的人,此刻投诚早已经晚了,倒不如跟着晋州牧放手一搏。
听到孟宵的话张恺握紧了手中的刀,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只是身后谢让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冷静放松:“真可惜,你原本或许可以不用死的。”
“给我——”孟宵举起刀,想要发出号令,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到喉咙一阵刺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被风刮过的清凉感。
对面,谢让手中的匕首早已在他的话刚说完时便已经投掷出去了,正中孟宵的喉咙,一剑封喉。
看到队长被杀,余下的人准备抽出武器将对方剿灭。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格外沉重的马蹄声从他们背后传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头便一个个被斩杀于马下了。
谢让看着眼前的敌人一个个倒下毫不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远处明亮的火把照亮了道路,也照亮了谢让的脸,他在一众火光照耀下对来人道:“你来的还真算是及时。”

姜姝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到那个白衣男人。
六年过去了,岁月没有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留下痕迹,他的脸还是同六年前一样年轻,甚至连神态眼神都没有变化。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冰冷。
即使和他说话的人是谢让,是当朝的太子,他的表情还是同姜姝记忆中一样冷漠又疏远,仿佛并不在乎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又在说些什么。
藏身的柱子能藏下姜姝和侍女们三个人,但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们每次只有一个能探出脑袋去偷看前厅的景象。姜姝是第一个,她愣在那里须臾,身后的两人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正当她们有些心急要问姜姝看够了没有,却看到眼前的少女突然一个箭步冲出去直奔前厅。她们还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去阻止她,便看到姜姝已经冲到了太子和国师面前。
秦玄本来没想帮皇帝跑这一次的。
他虽然深受皇帝喜爱,但作为一个修道之人并无心于政治斗争,所以之前面对太子和晋王的有意拉拢他都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既然已经受封国师,享受了皇帝赐给他的身份,就免不得要听他的差遣。
其实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多多少少和太子与晋王之间的势力斗争有关,只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情好继续他原本的游历计划罢了。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听着太子和他说着这次的事情,心中百无聊赖。
突然,一抹浅黄色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妙龄女子,不知道为何她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玄和谢让皆是一愣,秦玄有些疑惑的看向走到他眼前的女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他听见谢让质问着女子:“你怎么过来了——”
只是谢让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子便举起手狠狠的朝秦玄的面部扇去。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前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谢让,他一把将姜姝拉过来:“你在干什么!”
他用余光扫了秦玄一眼,所幸对方并没有当场发怒。只是大概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他用手轻抚了一下自己发红的脸颊,有些发愣。
谢让还没发作完,便看到姜姝泪眼婆娑,大喊道:“他就是那个说我是不祥之人的那个人!”
谢让闻言也微微愣住了,他之前听姜姝说过这件事,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结,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也不曾想过预言之人居然是秦玄。
而秦玄听到这话显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你是……?”
“你居然不记得我?”姜姝觉得不可置信,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一句话害得我被赶出村子,孤苦无依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你居然不记得我?”
她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谢让又拉了回去顺便捂上了嘴。
眼下不是让她发泄情绪的时候。
“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关起来!”谢让并不在乎这件事究竟真相如何,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要怎么安抚秦玄。
和姜姝一同来的两个侍女早就被吓的魂飞魄散了,听到谢让的话赶紧捂住姜姝的口鼻将她拉了下去。
姜姝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对待,她挣扎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丝毫无法挣脱身上的束缚。
最后她被两个侍女关在了不知道哪里的一个空房间里,起初她还想办法敲门大喊想要出去,但喊了许久都无人回应。最后,她许是累了自己走到角落里坐下将头埋在双膝里。
姜姝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只觉得自己想逃离这个地方,离开州牧府,离开晋州,去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
她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无措的时候,但是此时已经不会再有人跳出来救她了。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夜色来临,这件被遗弃不用的屋子里连个烛火都没有。屋里漆黑一片,姜姝的肚子都开始叫了,但她却很喜欢这种感觉,这让她觉得这种平静永远不会被打破。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不会有人来伤害。
但她的祈愿注定不会得到实现,姜姝听到房间被打开的声音,她抬起头看见谢让的身影,侍从们举着灯笼在他身后让她看不清谢让的脸。
看着姜姝脸上的泪痕,谢让觉得这幕有些似成相识。这让他想起前不久姜姝被村民抓起来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姜姝在哭,而他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只是这次让她哭的人变成了自己,这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可知这次犯下了多大的错?”谢让冰冷的声音从姜姝的上方传来。
姜姝能感受到谢让身上的怒气,其实她并不知道国师是什么人,但是从今日谢让反应来看对方应当是个大人物。而她当众掌掴了那个大人物。
若是换成一般人此时怕是早就跪下认错了,但姜姝不同于常人。她在成长的时期没受过父母的教导,没经历过人情世故,没有被规训。
她像生长在外不常见的野草,在看不见的地方有着自己的刺。
“我有什么错?”姜姝站起来擦去脸上的泪痕,“他害得我那么惨,我就是要找他的事!”
谢让闻言心里压着的怒火瞬间飞涨,他知道眼前的女孩不知世事,但他没想到都到了州牧府这么多天了她居然还没学会低头。
正当他打算发怒的时候,突然听到眼前的少女说:“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不详?”
谢让被姜姝突如其来的质问打得措不及防,原本要说出的斥责的话此时也堵在了喉咙里。
“你之前说你不信这些东西,但今天你知道了预言我的那个人是国师后,后悔了,是不是?”姜姝看向谢让。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姜姝今日在前厅的时候就在谢让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眼神,那是六年前和村里人眼睛里一样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被她捕捉到了。
“骗子……”姜姝低喃道。
“你说孤什么?”谢让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想被针刺了一般。
“我说你是个骗子!”姜姝大喊,“我把你从鬼门关救出来,你不但一分钱都没给我还不相信我,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让用手捏住双颊让她说不出话。
门外举着灯笼的侍从已经被吓的跪下了,举着灯笼的胳膊也颤颤巍巍的。
晃动的烛火印得谢让在墙上的影子此时也扭曲无比,两人的影子逐渐贴近,姜姝终于看清了谢让的表情。
他面色不改,嘴角甚至还有一丝弧度,但狠戾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在暴怒。
“看来是孤对你太好了。”谢让这话说的极其缓慢,“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孤在晋州真的找不到医师,离不开你?”
姜姝还想说些什么,但谢让的手仍在施力让她说不出话,她用力想要掰开他钳在她脸上的手,但男人的手都被她抓破了都没有放开。
姜姝真实的感受到谢让是在生气了,他是因为自己打了国师而生气?还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而生气?姜姝已经无心去分辨了,她现在只想让谢让放开他,然后赶紧离开他身边。
她突然想起了上次谢让生气的时候,他命人砍去了一个人的双手。
也许谢让说的对,他对她是太好了,让她以为自己可以在谢让面前畅所欲言,让她忘了他也有狠戾的时候。
终于,谢让放开了她,姜姝赶紧退后几步离他远远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既然你觉得我不好,不如直接说出来,何必这样假惺惺的。”姜姝感觉自己真是没出息,眼泪又不争气地往外冒,“一边说不信鬼神之说,一边又这么忌讳我……真是虚伪。”
屋外的侍从听见姜姝这话一边恨不得能自己冲进去捂住她的嘴,一边将身子伏得更低了,生怕等会儿太子党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呵。”谢让气极反笑,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的雷点上来回蹦跶这么多次,“孤假惺惺?孤虚伪?……张恺!”
张恺早在姜姝大喊谢让是骗子时就被侍从们叫过来了,他刚赶来就听见了谢让叫自己进去。
“殿下有何吩咐?”张恺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只得先应和谢让的命令。
“她既然觉得孤虚伪,就送她回那些不虚伪的人身边。”谢让眼底一片幽深。
“殿下是指……”
“当然是哪来的就回哪去!”谢让道,“她不是喜欢被人‘真诚相待’吗?就送回她原来住的那个地方。”
姜姝本以为谢让只是把自己赶出去,这她倒无所谓,反正她可以自己再赶路去京城。可他居然把自己再送回去,那她岂不是还要自己再多走那么多路。
“你!”姜姝又惊又气,“回去就回去!回去也比在这里受气强!”
“你最好真是这么觉得的。”谢让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张恺留着原地看看离去的太子又看看独自抹泪一脸倔强的姜姝,一脸茫然,丝毫不明白今天两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姜姝跟着谢让一行人只在长水县住了一夜,第二日便快马加鞭赶回晋州首府。
之前马车速度缓慢时她还未有什么感觉,待到第二天众人提高了驾马速度时她便开始头晕想吐。
一开始谢让还让她下车去吐,后来许是嫌她吐的次数太多耽误了行程谢让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什么晕车药让她吃下,吃了之后她便昏睡过去。
看着她倚靠在窗前睡着,头时不时因为马车晃动而碰到窗沿,却又因为药效未能醒来只是迷迷糊糊的换个姿势继续睡几次险些晃倒,谢让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到软榻上。
姜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到了马车的软榻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薄毯。
谢让早已经下车了,他站在马车门帘外对着车里的姜姝道:“还不快下来。”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州牧府门前。
“哦哦,好。”姜姝连忙拿起包袱从马车上跳下来。
下车后姜姝才看到眼前红砖绿瓦的高门大地,这才知道原来房子还可以盖成这样。房子的大门正上方还挂了一块牌匾上面刻了三个大字,不过她都不认识,只觉得这房子真是哪哪都好看。
谢让看着她一副看呆的样子微微皱眉让她跟上,她接过侍从手里的飞飞背着自己的包袱连忙快步跟上谢让的步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姜姝都快觉得这房子里面怎么这么大,是不是走不到尽头了谢让这才停下。
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太子殿下总算是回来了,让在下一个武将坐镇晋州整天和那些文官打交道真是累死我了。”
姜姝这才看到一个身着华服与谢让年纪相仿的男子正在倚靠在旁边的柱子上,他看见谢让身后的姜姝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这小姑娘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姜姝被他打量的浑身不自在便不爽的回瞪过去,直到谢让一个侧身挡住了两人彼此的视线。
谢让没有理会赵信的话而是转而对张恺说:“你将她好好安置,我还有事情要办。”言毕便和赵信一起进了书房。
张恺接过谢让的命令,转头看着姜姝却犯了难。
虽然谢让说是雇了她在府里当医女,但看这两天太子让她同驾的态度却不像是对下人那么简单,是以张恺也不敢让姜姝去和下人们住在一起。
最后,几番权衡下张恺将姜姝带到了锦绣堂——这里是原先晋州牧的小妾们住的地方,自从晋州牧出事、谢让接手晋州牧府后她们仍旧住在这里,只是门口都有侍卫重兵把守都不能出来罢了。
见到有人踏足锦绣堂屋里的女人们纷纷都冒出头来,只是都不敢踏出房门只敢在门口驻足观望,好奇地看着被张恺带进来的姜姝。
姜姝同样也好奇的回视着她们,只见这些女人们环肥燕瘦,风格各异都是顶级的美人。
有一个女子尤其美貌,也只有她见到张恺来了从屋里走出步态松弛露出一个明艳的微笑:“张大人怎么有空来锦绣堂了?”随后她注意到张恺身后的姜姝:“这位妹妹是?”
“这是殿下带回来的医女,姜姝。”张恺道,“姜姝姑娘可能要在锦绣堂住上一段时间,还麻烦芍药姑娘能多加照顾一下她。”
听说姜姝是太子带回来的芍药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道惊讶,她快速打量了姜姝一下转而笑道:“张大人客气了,我自会好好照顾姜姝妹妹的。”
张恺点点头:“麻烦姑娘了,那在下便告辞了。”随后又嘱咐姜姝道:“有事和芍药姑娘说便是,她会照顾好你的。”
姜姝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被芍药搂着肩膀带进了屋里。
张恺从锦绣堂出来来到谢让的书房前时正巧碰到赵信从里面出来。赵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哎,那女孩到底是谁啊。”
“殿下寻回来的一个医女罢了。”张恺知道谢让不想让别人知道姜姝的事情,故而搪塞到。
“大半夜起来就为了去找一个医女?”赵信轻笑一声显然没有相信但也没有再追究下去,而是转而压低声音道,“刚来的消息,崔家老太爷薨了。”
“怎的如此突然?”张恺一惊,崔家老太爷是谢让的母亲,当今皇后的伯祖父,今年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身体健朗并未听说有生什么病,怎么突然就……
“是睡梦中去世的,寿终正寝算是喜丧。”赵信道,“虽然是喜丧,但我看崔家上下估计是不太高兴。”
要说这崔家为何伤心,两人心中都明了。缘是这崔家的大小姐崔琰和谢让早已定下了婚约,两人都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若是没有意外明年应当就可以成婚了。可眼下崔家老太爷一去世,两人的婚事自然就要推迟。
果然,张恺问道:“那殿下和崔女公子的婚事……”
“自然是要推迟了。”赵信耸了耸肩摇头,“家孝在身,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免俗啊。更何况当今圣上本来就不喜这门婚事。”
如今的皇帝虽然是借了崔家之力上位的,可近几年来大有打压崔家之势。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做什么,但是暗地里仍是一片暗潮汹涌。
张恺作为崔氏门生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此事发生,不由得摇摇头:“殿下知道后说什么了吗?”
“还能说什么,修了封书信快马加鞭的送回去了。说是等回京了再去吊唁。”赵信道,“如今晋州之事还需殿下在此坐镇,无论如何都是回不去的。”
“那边殿下和崔女公子的婚事推迟了,这边殿下又带回来一个医女。”赵信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若不是我要镇守边关无诏不得回京,真想跟着你们去京城看看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张恺没有理会赵信的调笑,他的衣角被一阵秋风吹过,他抬头看向天空才发现天上已经乌云密布:“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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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崔府门前彩棚高搭,一众达官贵族来往吊唁。府内设席张筵,丝竹管弦混着和尚道士们的念经木鱼声沸沸扬扬。
灵堂内,一名身材伟岸的男子正跪在里面守丧。崔家大夫人刚送走一群诰命夫人,转头便看到自己的儿子仍跪在灵堂内不禁心疼,走过去道:“祁儿跪了一天了,不如去看看你妹妹吧,正好也休息一下。”
崔祁本无心起身休息,但想到因为伤心守夜晕倒的胞妹便道:“如此也好,儿子去看过琰儿就来。”又道,“母亲来往送客一天了也该休息休息,若是您病倒了便是儿子不孝了。”
崔夫人听到儿子的关心欣慰地点点头:“哎,为娘的知道,你快去看你妹妹去吧。”
崔祁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往内院走去,他穿过亭台楼阁,背后的丝竹管弦之声越来越淡,终于他走到一处竹子冒出墙头的院落钱走了进去。
院里几个丫头正在打扫洒水,其中一个见到他来了喊了声:“大公子来了,姑娘正在屋里呢。”
他点点头,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他的胞妹崔琰不喜焚香,觉得浪费奢侈不说还平添了空气里的尘埃。故而平时只用花香和果香,如今正值金秋便采了新鲜的桂花放在屋内各处以增添香气。
崔琰正半卧在床上举着一本书细细读着,因为正值新孝在身又在屋中她只穿了一身白色衣衫头上简单簪了一朵白花。即使这样简单的装扮也掩盖不了她的冰清玉润,反而为她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她正读到精彩之处入了迷,直到崔祁走到了她的里屋前她才注意到:“大哥你来了。”
崔琰起身和崔祁来到八仙如意圆桌前坐下,手中仍拿着刚才看的书。崔祁看到她拿着书皱眉道:“这些天哭了那么久人都哭晕了,眼睛肿的像熟透的桃一样,如今不好好休息怎么还看起书来了。”
崔琰听了也不恼,将侍女倒的茶水递给崔祁:“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哥哥是知道我的,便是一日不吃饭也不能一日不读书。”
“唉……你自己当心身子便是。”崔祁摇头,“你又不考取功名也不知道读那么多书干嘛。”
这话让崔琰原本微笑的脸僵了一下,不过转瞬既逝让崔祁没有发现妹妹的不满。
“爱好罢了,即使考取不了功名我的文采也不见得就比那些状元进士们差。”
崔祁拿起茶盅微微品了一口茶:“即使是爱好你也应当分些时间在别的事情上,我看你案几上的账本都快落灰了。这些账本是去年茶庄上的账本,是母亲特意让我找来让你学着看的,你以后入主东宫少不得要看这些东西还是趁早上手为好。”

第67章
姜姝自从两年前姥姥去世之后便一直一人一狗在树林里生活。她的话不多,却也有忍不住自然自语的时候,唯一能倾听她的只有和她相依为命的小黄狗飞飞。
姥姥临终前曾和她说过有机会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姜姝记住了,但无论她如何缩减开支,如何努力的去悬崖峭壁处采珍贵的药材却总也凑不够钱。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了王六在克扣她换药的钱财,但他是唯一愿意帮她的人了,她别无选择。
直到她遇到了谢让。
两年来,她攒下的银子加上一身家当甚至没有谢让一次给她的多。
所以,就算谢让真的是伤了贵人的歹人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姜姝想,更何况若是真的讲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只怕自己会一起被解决掉吧。
“我最近没有在树林里看到人。”姜姝摇摇头。
“也是,你那破林子常年没人晚上还和闹鬼一样,料也没人去”王六感到有些可惜,“这次的悬赏可是州令大人亲自下发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能人会拿到这笔报酬。”
看王六信了自己的说法没有再追问,姜姝松了口气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将信寄到。
眼下拿到报酬才是真的,至于除恶扬善那些事情,自然由该做的人去做吧。
第二天,姜姝将昨日从王六那里听来的事情假装随口说给谢让一听,看到对方面无波澜反应后还是暗暗松口气。
虽然自己没想着当帮官府抓人的好人,但知道自己并不是和坏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还是好的。
姜姝松了一口气,谢让这边却悬了一颗心。
虽然早就想到陷害自己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但谢让没想到对方找的那么快。
自己的人应该也在路上了,但是不知道是哪路人能最先找到自己。万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二天,姜姝同往常一样中午回到家中,却看到谢让在扶着桌边艰难行走。
“你怎么起来了。”姜姝赶紧走过去想要扶住他,却被谢让甩开了手。
“啊……”姜姝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毕竟两人同吃同住了那么多天,期间姜姝还帮他换药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抱歉。”谢让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温和些,毕竟万一有什么意外,可能还真的要靠眼前这个女孩来帮自己,“我只是想自己先试试能不能走路。”
姜姝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人骤然受伤还断了一只腿,此时有机会了自然是想自己试试,全然没有意识到男子的神色中有对自己的隐隐不喜。
“你的腿我昨天看已经好多了,还好你只是轻微的骨折如今可以勉强下地,若是真的断了没三个月是好不了的。”
姜姝本想让谢让一直等完全痊愈了再下地,但奈何对方一意孤行,姜姝只好替他用木头简单做了一副拐杖。
姜姝给谢让搬来一个木椅让他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自己则开始削木头。
不得不说,姜姝会的东西可真不少,不然也无法在深山老林里独自生存这么久。
谢让看着姜姝殷勤地将做好的拐杖进行最后一道打磨工序,眼神晦暗不明。
他从小众星捧月般的长大,受的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教育,要说姜姝给他的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实在不算是什么,但不知为何姜姝越是卖力在谢让看来就越是碍眼。
这个人不知道自己是太子,却还是对自己这么好,谢让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想要什么?”在姜姝背后谢让冷不丁的问道。
“嗯?”姜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要什么?”谢让道,“你瞻前马后的这么多天,想要什么?”
姜姝有些疑惑的看着谢让:“一开始不就和你说好了吗?我要钱啊。”
“你要多少钱?”这么久了两人一直都没提过这个问题,虽然多少钱谢让都能给得起,但是至于具体的金额姜姝从来没提过。
许是自己快要走了,想赶紧和这女孩算清,谢让今日的话格外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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