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韧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向车厢门。
低声说:“殿下,属下看到一个人。”
“嗯。”易槃的声音不高不低, 示意他说。
他就坐在马车之中。
“属下刚刚……在斜对?面的窗户里看到了邢伯。”
马车里忽然很安静。
涯韧又说:“邢伯也认出了属下。”
这句之后,马车里的易槃仍然很安静。
许久之后, 涯韧忍不住抬头?看看马车里的殿下。马车的车门不知何时开了一点, 能看到易槃的半张脸。
只?见殿下不知在看何处,眼睛里, 有一种怎么也看不透的晦暗。
好一会儿,易槃的声音似都没怎么起?伏, 只?说:“你去?看看。”
涯韧快速点头?, “是。”
易槃垂眸。本来想的是,不主?动靠近邢伯, 就在这等邢伯吃完出来。
但想想还是让涯韧主?动过去?。
懒得玩这种守株待兔。
何必给?邢伯从后门溜走的机会, 直接让涯韧过去?堵了就是。
易槃握了下手?。
从窗户里看向涯韧一步步走去?的地方。
邢伯从被涯韧看到起?就有了预感?。
果然,才没过一会儿, 就见涯韧出现在了门口。
悄悄放下了筷子。
再次冲雉黎看了一眼。
涯韧从一进门起?,眼睛就下意识寻找雉黎。果然,有邢伯,就证明有很大的可能,雉黎也是在的。
雉黎真在。
小郎君需壬也在。
涯韧的眼神里忽然有些复杂。
而后,快步走过去?。
听到靠近的声音,雉黎垂了下眼睛。当初一句告别也没说,她就走了。
没想过,她和易槃竟然还有再见的时候。
也不知易槃……是怎么到了这来的。
雉黎身后的脚步站定。
雉黎本不想回?头?,但涯韧低声喊了她一声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回?了头?。
这刹那间,两厢都是无言。还是需壬打破寂静,“涯韧叔叔。”
雉黎的目光略有下垂。
涯韧则笑了笑。唯一欣慰的事,真好,这小家伙没忘了他。
“许久不见,小郎君。”
伸出手?摸了摸需壬。
且也挺有心机的,“我?带你买糖去?,去?不去??”
需壬吃过的糖和糕点已经?很多,他已经?不馋糖吃了。
“不吃。”
涯韧被当头?一棒。
也没什么心机可耍了,摸摸鼻子。面对?雉黎,低声说:“我?家主?人就在外面的马车上。您不急,先把饭用了,我?在这等您。”
“过会儿我?们一起?出去?。”
雉黎抿了下嘴巴。
但该来的已经?来了,她总不能待在这再也不出去?。总归是要出这道门的。
垂眸轻声,“嗯,那等我?先吃完。”
“好。”
雉黎吃得似乎慢了一些。
但胃口就那么大,她也不能为了一时不知怎么面对?易槃,就把自?己撑死了也不出去?。
最终,还是在饱了的时候放下筷子。
涯韧:“您请。”
雉黎往前走。
一出大门,就看到了易槃的马车。
雉黎一时竟觉抬不动脚。
涯韧低声说:“翁郎便在马车里。”
雉黎觉得马车这个空间有点太私密。
上去?的话……
雉黎停了脚步。
涯韧看她。
雉黎轻声道:“还是不上去?了。”
涯韧:“……”
但也没法绑着雉黎上去?。
只?好抿抿唇,快速招来马车边的一个护卫,让护卫给?易槃传话。
易槃听到护卫的传话后,将窗户合上。
几?息后,他下了马车。
雉黎突然看到他,心里有点紧,有点难受。他的突然出现,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冲击力的。
离开他后,她也不是完全超然物外,什么都忘的一干二净。
需壬看看母亲。
易槃则正好,是看着母子两。
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倒也不算太激动,只?是点点头?和雉黎打了个招呼。
雉黎嗓子有点痒,抿唇,“嗯。”
“带需壬出来干什么?”易槃说。
雉黎垂垂目光,“……需壬喜欢这家的菜,过来尝一尝。”
需壬插进两人的对?话,“我?已经?吃了两次。”
易槃却?不看他,只?看雉黎。
不过,还是伸手?摸了摸需壬的脑袋。
需壬是肯他摸的,一点没躲。
手?下头?发的触感?摸起?来有点毛绒绒,易槃莫名的,也抿了抿唇。
稍后,便低头?对?需壬说:“喜欢?那下次带你来吃第三次。”
需壬还没高兴的说好呢,雉黎替需壬说了,“还是不让你破费了。”
易槃看着需壬的头?顶一时不语。
眯眼继续摸了摸需壬的头?发。
雉黎牵了牵需壬,“时辰已经?不早,我?们先走了。”
易槃没有拦。
松手?,竟静静的只?是看她带着需壬离开。
雉黎没有回?头?。
但需壬回?了头?。
看到,大叔叔比刚才似乎气压要更低,在盯着母亲的背影看。
需壬莫名还看出大叔叔有点伤心。
眨了眨眼睛。
涯韧没想到翁郎会让雉黎离开。
还以?为,翁郎会直接让雉黎和小郎君留下。
易槃什么也没说,只?是,他进了雉黎三人刚刚才吃过的地方,也叫了几?样招牌菜用饭。
但明明叫的菜都不是他讨厌的,易槃却?才吃几?口,就皱了眉。
说实话,易槃并不觉得这些菜的味道有多么让人食欲大振。
明明一路奔波到了这,刚刚涯韧认出邢伯那会儿,他本来就是有点饿的。现在却?觉得这些菜越吃越平常,不仅对?刺激食欲无用,还连让他心情好点也不能。
易槃放了一回?筷子。
涯韧大气也不敢喘,一句话也不吭声。其?他用饭的护卫也是一样,越吃声音越轻。
以?易槃为圆心,周围安静的有点吓人。
好一会儿,见易槃皱眉又重新用饭。
或许终究,易槃的心情还没差到觉得这些饭菜难以?下咽的地步。
雉黎家住何处,毫不意外被易槃知道了。以?他的能力,既碰见了雉黎,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
易槃的眼睛眯了一下。
淡淡说:“要你打听的,打听到了?”
这是对?着涯韧身边的一个虎贲说的,刚刚雉黎的住处就是他去?打听的。
虎贲:“打听到了,是正月的时候。”
易槃要他打听的就是雉黎是从什么时候在这落的脚。
虎贲:“从正月之后,听说就一直住在这。”
易槃听完很安静。
“属下还打听到一些事。”虎贲主?动说起?。
易槃看他一眼,“说。”
虎贲:“最近,有两人频繁上卢家的门。”
“听说是兄弟两。”
易槃没想皱眉的。可他下意识沉了脸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哪家的?”面无表情。
虎贲惭愧低头?,“请您给?些时间,属下暂时还没探听出来。”
雉黎的邻居顶多知道有人到雉黎家拜访,没那个本事连来上门之人的姓都一清二楚。
易槃深了下眼睛,“最近一次,是何时去?的。”
虎贲低声说了个具体?时间。
易槃眯了眯眼。
许久都不曾再说话。
涯韧和虎贲也不敢擅自?开口。
都知道,这一趟翁郎其?实就是特地为了雉黎过来的。
翁郎其?实一直在找她,卢家瞒的再好,也总有露馅的一天。
开春时关于雉黎归塞的事会被散播出去?,其?实就是翁郎在做推手?。
既然雉黎和卢家人或许是因为这事才远走他乡,那易槃便让所有人知道雉黎是正大光明已经?回?来了的。
他还做了很多后续。
现在雉黎的形象在都城之中,绝对?不是得避而不谈的形象,她的归塞,也已经?是宫里和朝廷都已经?认可了的事。
易槃:“去?查查那两兄弟到底是谁。”
虎贲:“是。”
查得挺顺利,宿钜宿冀的名字不日就被呈给?易槃。易槃这时还不知道宿家和卢家的渊源,但涯韧一瞄,倒是知道一些。
曾经?为了找雉黎的下落他查了许多东西,其?中也包括卢家和宿家的事。
不过,当时向他禀报消息的人其?实也就提了一嘴而已,而涯韧自?己,也不以?为这是什么值得报给?易槃的事,便没对?易槃说。
谁想到,事到如今宿家兄弟竟先于翁郎登过雉黎的门。
涯韧:“……”
“翁郎。”涯韧低声说。
易槃看他。
涯韧:“宿钜曾经?是卢家有意定亲的对?象,不过,事情最后没成。”
易槃:“……”
涯韧低头?。
易槃揉揉眉心。
为什么明明找到她了,还是有这么多闹心的事?
而他,竟然还没决定好,什么时候要再去?找她。
是心有失落,还是只?是回?忆起?了过去?七月的等待。
易槃牵了下嘴角。
“知道了。”淡淡说。
“可还有其?他要说?”面无表情看一眼涯韧。
涯韧摇头?,没有了。
易槃示意他出去?。
雉黎几?天没见易槃有找上门的迹象,渐渐想把易槃忘了。或许他已经?放下了,上次会让涯韧过来,仅仅是要个有始有终而已。毕竟她当初确实走得太悄无声息了,任由谁,心里都应该有点不舒服。
那她也忘了吧。
便当两人上回?没有再见面过。
雉黎便让邢伯带着孩子去凑个热闹,而她,就不去?了。
邢伯临出门前先把家里?的活干利索了, 这才牵着需壬出门。
办喜事的人家离这里?不算近,但好?在也不是太远, 走路走上一会儿能走到。
邢伯和?需壬都去?了,雉黎也省心,只用弄自己一人份的吃食。快天黑了雉黎才吃饭, 吃完正好?邢伯也牵着需壬回来了。
邢伯身上有点酒气?。
邢伯是喝了一点,但他知分寸, 根本?没喝多, 牵着需壬回来的这一路,他非常清醒。
进了院子,先?顺手?把院门上了锁。而后?顺口问雉黎, “您可用了饭了?”
雉黎点头,“已经用过了。”
雉黎指挥需壬去?沐洗。
需壬一溜烟跑向沐洗的地方。
吃了就好?, 邢伯在院子里?溜达, 顺带除除草。
半夜,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得正死的时候, 本?来也睡得非常好?的雉黎被呛得难受。
初睁眼的那刻,她还以为是哪里?的锅糊了, 但继续闻又不对劲, 糊锅味可没这么呛人。皱了皱眉,忽然一愣, 被窗户外的亮光震的忘了动。
背后?一冷。
一层冷汗毫无预兆冒了出来, 雉黎心凉了半截。
现?在这个时辰可正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今晚也不见有什么月光……
那外面红彤彤的光, 哪来的?
起火了!
雉黎心一紧,飞快扬了声喊一句邢伯,然后?便冲向邢伯和?需壬的房间。
好?在几?间房离得近,出了这门走几?步就能进那门。
雉黎出了门后?明确看到院子一角越烧越旺的火光,完全没时间先?救火,只一头扎进邢伯和?需壬的屋子里?,把两人喊醒。
喊需壬很容易,小家伙其实也已经被熏的有要醒的趋势,但邢伯却是雉黎摇了好?几?下才醒。傍晚那家人家底挺殷实的,家里?做喜事,拿出的酒都是好?酒。那些酒刚喝一个时辰时可能不怎么烈,但越往后?后?劲就越明显,邢伯被这股酒劲闹得有点睡不醒。
雉黎急死了。
回头看一眼门外的火光。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好?像是烧得更烈了。
雉黎只好?用力掐一把邢伯。
掐一把依然掐不醒。
还是掐了好?几?次,加上雉黎被呛得喉咙里?都有点难受了,邢伯终于被掐醒。
雉黎也来不及松口气?什么的,高声说了句起火了快走,便先?抄了小家伙需壬赶紧往门外走。
邢伯看到火光。
后?背也是一凉。
睡意没了,酒也醒了,赶紧跟着雉黎一起跑。
跑到院子里?时,由于最近一直都没下雨,都是大晴天,天干物燥,火势已经要蔓延到雉黎所居住的主屋。
只凭雉黎和?邢伯两个人也没法救火,两人只能咬咬牙保命要紧。
和?雉黎离得最近的几?家人起夜时,也终于发觉了点不对劲,有两个人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雉黎住的这个地方,合适建房子的地方东一块西一块的,每户人家住的都不是太近。所以两人跑过来也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
等他们发觉火势很大,心道不好?,扭头又去?喊其他能帮忙的都起来帮忙救火时,雉黎家的院子已经被烧了一大半。
而这时,火势还有继续变大,继续蔓延的趋势。看着控制不住。
这种?情形,拿了水桶赶来的其他人也不敢擅自进院子去?灭火。
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后?半辈子可就都没了。
只能尽量在外围泼洒些水,能救一点是一点。
需壬已经被吓哭了。
眼睛里?的泪花滴溜滴溜转。小手?则乌漆嘛黑,不知道在地上哪块地方摸了一下。
救火的人中,有几?人跑去?衙门里?报了官。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雉黎的家还能不能保住,是要考虑雉黎家里?的那片后?山!不能让火势一路蔓延到山上去?。
到时要是起了火,那可就是山火。
山火烧起来,不烧光了是停不下来的。
所以其他救火的人现?在也全都跑到雉黎家的屋后?去?,赶紧隔离出一条干净的道,千万不能让火真烧到山上去?。
同时暗暗祈祷,今夜可千万别刮风。
但凡风要是大了点,那些火星子可就控制不住往哪飘了。
衙门的人听到起火,先?是派了几?个小吏。
但后?来听报官的人又说,起火的人家里?近山,很担忧会不会起山火。主管小吏的那人一哆嗦,便赶紧把事直接报给县令。
起山火可不是小事。
范围烧大了,对县令的前途是有影响的。
果然,县令一听可能会引起山火,骇了一下,赶紧下命,能救火的都救火去?!
涯韧看到深夜县衙大批人出动,皱皱眉,找人问了句是怎么回事。
待听完原因,第一时间转身去?易槃那。
他打?听到,有个地方起火了。
衙门的人是去?救火。
而起火的地方,和?雉黎住得那个地方很近。
几?十上百的人全部涌向雉黎家。
而这时,雉黎家里?基本?已经要烧光了。
唯一庆幸的是,但凡火星子有往后?山飘一点的架势,一大批人就赶紧上去?把火星扑灭,最终,这场大火才没能酿成更大的灾害。
一群人现?在全部围着雉黎家找起火原因。
但不太好?找,毕竟整栋房子已经烧得只剩断壁残垣了。
雉黎拧拧眉。
她明明记得睡前把所有的蜡烛和?灯笼都是熄灭了的。
因为知道邢伯喝了酒,在邢伯入睡后?她还亲自又检查了一遍,就怕有被她忘了的犄角旮旯。
明确查过没有一点明火的存在,她才放心关上门入的睡。
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呢?
低声问一句邢伯,他后?来可有起来过?
邢伯摇头。
那酒酒劲大,雉黎掐他,他都得真疼了才起的来,在此之前他哪里?自己醒的过来。
雉黎蹙眉。
难道是有人纵火?恨不得她死?
她没和?谁结这么大的仇吧?
没法知道个所以然,只能看看有没有有经验的人,他们能不能找到起火原因。
有是有的。
一大群人已经初步讨论出,火势最开始是从雉黎家的柴草剁蔓延。
那里?储存着她家给牛吃的干草,又有好?些细碎的枯枝,很容易就能引燃,并且促使火势蔓延的飞快。
雉黎抿抿唇。
她身边的需壬这时已经不哭了,只是小脸灰扑扑的,抓着雉黎的手?,扁嘴问以后?住哪。
房子已经被烧了。
除了牛被牵了出来,其他的什么也没救出来。
想到里?面还有他的书,有他的好?些东西,需壬眼睛一湿,扁了嘴巴又想哭。
雉黎暂时还不知道以后?住哪。
至于今夜,就更加没想到了。
不过,今夜估计也没法睡。等把这些事全部处理完,天都该亮了。
摸摸需壬,“明日?便知道了。若是困了,母亲让你靠着睡一会儿。”
需壬不困,他就是难受。
小小的他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火。还把家里?什么都烧光了,把他的鼻子也熏黑了,他有点吓到。
抱着雉黎的手?不动。
雉黎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低声安抚了几?句。
忽然,听到大片脚步声,还有邢伯看过去?后?,逐渐变大的马蹄声。雉黎跟着也回头看。
火光已灭,一时,雉黎倒是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
不过,随着这些声音越来越近,雉黎也渐渐看清了来人的样?貌。是大批官府的小吏,以及,最让她不知作何想的,易槃。
抚着需壬的手?默默停了下来。
而马上的易槃,看到她后?,原本?皱着的眉,此时以最缓慢的速度松开。
他好?像是定定看了这个方向许久。
直到涯韧低声对他说了什么,易槃才翻身下马,朝这走来。
雉黎旁边的宅子已经一片焦黑。
“谁是宅子的主人?”
这话不是易槃说得,而是县令。易槃没有越俎代庖,行他县令之责。只是在来时,在涯韧说完起火的地方离雉黎家里?很近之后?,易槃对县令要求,他也要过来一起看看。
易槃此时负着手?,沉默盯着雉黎的旁边看。
但他的余光,能看到雉黎,甚至,不会错过雉黎的每一分表情。
雉黎往前站一步,答县令的话,“是民女。”
县令眨眨眼睛。
还挺漂亮的一个,就是大火之后?脸上不是太干净。
县令又问了几?句。他主要关心的,还是火势有没有蔓延到山上。
不过这些用眼睛其实也看出来了。
在官府的人来之前,火势已经控制住,至少没往山上跑。
唯一让县令松一口气?的地方。
接下来的,就是要查明原因。若是只是意外起火,那怨不得人。若是有人有意纵火,那就得好?好?追究追究。
得亏今天没有酿成山火,要是真酿成了,县令想砍人的心都有。
其实他对雉黎也是有些不满的,她家临山,便不能注意些?怎么就如此大意,让火势变得如此势不可挡,她知不知道酿成山火的后?果?
皱眉沉了两声,训了雉黎好?几?句。
涯韧眼皮跳了一下。
看一眼翁郎不知是何表情的面色,赶紧打?断县令,“还是先?将事情查明。”
追责的事,没有查明之前为时过早了。
雉黎也是受害者啊。
谁会想自家家宅被一把大火烧个精光,若非醒的快,甚至,还得把命搭进去?。
县令停顿。
涯韧又对雉黎说:“您放心,这场火若是人为,一定会替您查出原因。”
县令:“……”眼神忽然很微妙。
涯韧这态度,不对劲啊。
雉黎:“多谢。”
涯韧道没事。
易槃等涯韧说完了,终于也对着雉黎说了句话,“房子已经烧光,今夜打?算住在何处。”
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 明明这些天他没来找过她?。
雉黎不期然望进易槃的眼睛里,易槃一直看着她?。
曾经的许多回忆在对视时涌入了脑海。
哑了哑,说:“……未想好。”
“不过今夜的事尚未处理完。”雉黎轻声, “我?和邢伯需看看家里可还有东西剩余。”
易槃望向她?后面的宅子。
明明他看着,几乎已经烧光。怎么?还会?有东西剩余。
是否只是她?不想跟着他走。
但易槃没有说这句话。
转而看了眼县令, “衙门留守之人不多?。”
“留下?几名探查火灾原因之人,其?余的,县令大人便先?带回去吧。”
“这边我?会?看着。”
县令:“……”
呆了呆。
走前?, 县令对雉黎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雉黎垂眸。
县令好一番弥补,才擦擦汗离去。
忙了足足两个时辰后, 远方的天边正好露白, 雉黎的脚下?堆了一堆东西。这些是宅子里没被完全烧光的。
有用的,其?实?也就一两样。
其?余就算没烧光也没任何用处了。
雉黎看了一眼旁边依然在的易槃。
他竟然还在。
别了别耳边的头发,雉黎不知?道在想什么?。易槃其?实?一直都有注意她?, 见她?袖子上已经看不清干净模样……忽然说:“还未想好,要在何处落脚?”
雉黎望望仍是一片焦黑的地方。
现在的情况, 得再买一座宅子。
当然重新盖也可以。
这里不仅这座宅子是她?的, 这块地也是她?的。只是要盖的话时间?太长,这期间?, 仍然得找个地方住。
雉黎看看易槃,易槃根本不给雉黎说话的机会?, 淡淡说:“我?那有闲置的地方。”
雉黎抿唇。
稍后, 低声道:“……不用。”
易槃朝她?走了一步。
无声中?,心?里往下?沉了一下?。
她?不出意料, 是拒绝。
“哦, 那算了。”慢慢停下?了脚步。
可接下?来,雉黎找的落脚的地方, 还是第?一时间?就被呈到了易槃这。
她?暂时住在了客栈里。
可客栈里鱼龙混杂的,其?实?远不如雉黎曾经的宅子舒服。易槃垂了垂眼。
雉黎发现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落脚没几日,和易槃又一次见面,雉黎应了他的邀,到他住的地方用了一顿饭。
期间?易槃什么?也没提,但雉黎自己提了。
“当初离开之事……想必你很失望。”
本来嘛,易槃在雉黎面前?一直很平静,很平和。但这时,这会?儿,雉黎说出这句话后,易槃便不一样了。沉沉眼,往后一靠,易槃彻底暴露了他这七个月的状态。
有点无情的感觉,但他偏偏又锁紧了眉,是一副很在乎的状态。
他仍然在乎她?。
雉黎的心?脏仿佛被什么?锤了一下?。
雉黎竟也有觉得胸闷的难受的时候。
其?实?过去七个月都没这种感觉。
但易槃出现后,她?才发现,其?实?她?也不是忘的彻底。
雉黎低声说:“抱歉。”
易槃沉默的厉害。
雉黎待了一会?儿,起身。
但易槃说:“去哪里。”
雉黎定住。
易槃看着她?的背影。
雉黎回了头。
易槃的眼睛彻底抬起,深的很厉害。
对着她?,经历了分别,或许才知?不知?何时她?的存在原来那么?难忘。
易槃缓慢站起来。
雉黎抿抿唇,心?里觉得很难受。不知?为何,知?道如今的易槃早已不如当初,他或许会?更偏执一点,更在乎,她?却……更难受。而这么?会?儿,易槃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似乎都能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男人口吻晦涩异常,“当初,为何一言不发离开?据我?所知?,你离开田庄出于自愿。”
不然怎么?会?把他特地留下?的虎贲打发了。
她?知?道当初在查了许久后,突然意识到这点,夜里睁眼且睡不着的日子他过了几天?
易槃抿了下?薄唇。
雉黎垂了目光。
她?知?道他会?问?,他会?想知?道,所以,她?今天才会?来这。
摸了摸发凉的手,一切说开了也好。不然这样屡次碰面,屡次偶遇,雉黎其?实?怪难受的。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这么?难受。
撇开眼,轻吸一口凉气。
“一是,我?和过亲的事太复杂,我?选择了离开。”
“二是……”
雉黎轻声道:“陛下?并不希望我?们走到一起。”
说一半留一半挺没意思的,雉黎干脆都说了,省的没完没了。
她?又凭什么?什么?委屈都自己扛,明明有外力的原因,她?何必死死咬紧了牙,什么?也不说?
雉黎抿抿唇,摊了手,“你知?道了?”
当初兄长来见她?,虽高兴,但兄长也对她?非常担忧。
所以在知?道陛下?已经找过父亲后,雉黎就做出了决定。
她?选择了离开。
正好,她?其?实?也想要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过后半辈子。
易槃仰仰头。第?二点,他知?道。
但开春她?的事能以正面的一面被传出去,这事便代表他已经解决了。在这事上他已经和皇兄彻底说开过。
今后,这点不会?再成为问?题。
“嗯,知?道。”滚了一下?喉结。
雉黎仍是看着自己的手。
易槃伸手,有点想抱抱她?。雉黎一愣,避开了。易槃的手停顿在半空。
但既然都特地到这来找她?了,易槃又怎会?在乎这点拒绝?无人知?道,易槃更怕的是,她?一直不愿意说出当年离开的原因。
自嘲一声。易槃忽然很快再次出手,抓住雉黎手腕,雉黎绷紧了手臂。可偏偏,她?没有逃开。雉黎眨了下?眼睛,见易槃忽然叫涯韧去拿一个东西。
雉黎不知?道他叫涯韧拿的是什么?,握了握手指。易槃暂时也什么?都不透露,只是抓着她?的手不松。
两人以一种安静到诡异的沉默,等着涯韧回来。
不一会?儿,涯韧回来了,带来一个盒子。
雉黎抿唇看着盒子。易槃把盒子拿过来,迅速说了一声下?去。涯韧带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