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前方看过去。
只见，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正在看着她。
赵芮点点头，“嗯。”
老板没说什么，视线细细的在她身上看了半晌，才道：“进来吧。”
“今晚依旧是你负责接待顾客。”
赵芮微微颔首：“好的。”
老板轻轻点头，便转身回了店内。
赵芮看了眼门上的白色灯笼，才收回视线，跟着老板走了进去。
一进店，她的视线就在水晶鞋架上停顿了一下。
上面原本还剩五双的鞋子，如今只剩下了三双。
赵芮眼神轻闪，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暗光。
她抿了抿唇，朝着鞋架走过去，
恰好在这个时候，‘叮铃铃’的风铃声响了。
赵芮顿住脚步，转过头朝着门口看过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生。
他脸色青白，称的眼睛很大，穿着时髦又率性。
只不过脚下却是赤足的。
见赵芮看过来，他冲着赵芮笑了笑。
即便是毫无血色的面孔，这一笑，也能让人看出少年气来。
“客人您好，欢迎光临本店，请进。”
她说完‘请进’之后，一阵凉风从门口刮进来。
紧接着，那个男生试探性的抬了抬脚。
像是在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可以进店、
等他的一只脚真的踩在店里的时候，男孩的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然后快步走了进来。
“姐姐你好，我想买鞋。”
他有些拘谨的站在赵芮面前，青涩的笑道。
赵芮微微勾唇，“好的，请稍等。”
说完，赵芮便走向鞋架。
原本空荡荡的架子上，如今又摆满了鞋子。
赵芮顺着自己的直觉，走到一双鞋子前，将它取了下来。
随后，她拿着鞋子走向男孩儿、
“先生，这是您的鞋。”
男孩小心的接过，笑着冲赵芮道谢：“谢谢你，姐姐。”
赵芮这才发现，他竟然有个酒窝。
她扯了扯嘴角：“不客气。”
男孩儿看了眼手里的鞋子，没有穿上，而是将它小心的放在怀里。
然后郑重的冲赵芮鞠了个躬，便往店外走去。
赵芮眸光微动，在他离开之前，忽然开口道：“你不穿上鞋子吗？”
男孩儿回过头来，冲她笑笑，没说什么，直接离开了鞋店。
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赵芮眼前。
赵芮眯了眯眼睛。
看着男孩离开的方向许久，直到第二次的风铃声响起，她才收回视线……
第313章 第二双鞋的主人
今天的客人似乎来得格外的密集，赵芮接待完上一个，下一个很久就又来了。
不过今天还算平静，没有遇到昨天那样闹事的客户。
可能是因为赵芮为了省事，一开始就把拐杖放在了旁边，所以即便是想闹事的，也多了几分掂量。
很快，今晚的第七次的风铃声响了。
赵芮直直的站在鞋柜前，亲眼看着上面的鞋子一瞬间消失大部分，最后只剩下最开始的那几双。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了店门口。
是一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岁上下，青白的脸孔，但是眼睛很大。
他乖乖的站在鞋店门口，冲着赵芮笑笑，嘴角边竟然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很清秀的男孩子。
显然赵芮对他并不陌生，因为他便是赵芮今天接待的第一个客人。
再次看到他，赵芮神色平静，没有半点的意外。
她依旧笑着道：“客人您好，欢迎光临本店，请进。”
男孩儿驾轻就熟的走了进来，直到走到赵芮跟前，他才停了下来，有些腼腆又讨好的看着赵芮。
“姐姐，又见面了。”
“是，又见面了。”
赵芮微微眯了眯眼睛，附和了一句。
“姐姐，这一次，我依旧是想买鞋子。”
赵芮没有马上回他，而是说：“鞋店有具体明确的店柜，所有的顾客都有且只有一次的进店购买的机会。你既然能够进来两次，且没有被店面排斥，说明你的行为在店规允许的范围之内。”
“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之前的鞋子并不是帮你自己购买的，而是用的别人的资格。”
“姐姐，你真聪明，不过你为什么肯定这一次才是我为自己选，而不是之前？”
男孩儿笑着看着赵芮，歪了歪脑袋，问道。
“你没有穿上鞋。”赵芮也很简明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男孩儿愣了下，随即笑了。
“他们都说，鞋店新来的店员不好惹，我看他们低估姐姐了，姐姐不止不好惹，还很聪明。”
赵芮没说话，而是定定的打量了他半晌。
“你也很聪明。”
男孩儿很是开心的笑笑：“谢谢姐姐的赞美。”
赵芮轻笑一声，“稍等，我去给你拿鞋子。”
她走向鞋柜，上面只剩下两双男鞋，一双女鞋。
其中两双男鞋的款式，分别是皮鞋和球鞋。
她取下了那双球鞋，转身走向男孩儿，把鞋子递给他。
“是我心心念念很久的鞋子。”
男孩儿接过鞋子。
“可惜，我现在还穿不。、”
鞋子拿在男孩儿手上的时候，上面泛着淡淡的红白相间的光。
他面上露出可惜的表情，配上他苍白的脸，和那双很容易引起人好感的大眼睛，不由的让人有些心疼。
只可惜，赵芮从来不知道‘心疼’是个什么东西。
“姐姐，你们鞋店有售后的吧？”
赵芮看向他。
“我想请姐姐帮个忙。”
男孩儿勾起一抹笑，越发显得柔弱可怜。
“我想让姐姐，帮我‘穿上’这双鞋子。”
他说的‘穿上’自然不是真的帮他把鞋子穿上这么简单。
和王新娅三个人一样，他不能穿上鞋子，显然是有未了的心愿。
他希望赵芮做的，是帮他完成心愿。
当然，即便他不说，赵芮也需要做。
于是，她也笑了。
“当然，我们有完整的售后服务。”
“你稍等一下，我和老板告个假。”
男孩儿懂事乖巧的点头。
他紧紧拿着那双鞋子，眼睛充满了期待的看着赵芮，这样的神情，换个人都会被戳中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
赵芮却只淡淡的点头，然后就快步走到工作间门口，小声冲着工作间里道。
“老板，我需要出去一趟，有个顾客穿不上鞋子。”
“去吧。”
很快，工作间里就传来了回复。
得到老板的首肯之后，赵芮转身重新走向男孩的方向。
“可以了么，姐姐？”
男孩儿笑着问道。
赵芮点点头。
“嗯。”
“走吧。”
赵芮两人一起离开鞋店，在踏出鞋店的瞬间，眼前的场景便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空间的转换让赵芮的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
“姐姐，姐姐……醒醒。”
耳边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赵芮猛地睁开眼睛。
“姐姐，你醒啦。”
男孩儿惊喜的声音传来。
赵芮看向他。
“嗯。”
“这是哪？”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她正站在一条马路上。
而天色是大亮的。
骤然的光亮让她有一些不适应，她眯了眯眼睛。
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过来。
大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盛夏的暑气很快就席卷而来。
空气里甚至能看到一段段的波纹。
马路上很空荡，只是偶尔开出去一两辆车。
所有的车，车速都很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眼前，像是为了逃离这毒辣的太阳。
只站在这里一会，赵芮的额头已经发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问了一句，却没有听到回答。
赵芮回过神，朝着男生看过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孩竟然走到了马路中央，而迎面正有一辆车快速朝着她疾驰过去。
“宝宝！！”
身后传来女人声嘶力竭的大喊和凌乱而又快速的脚步声：“不！不要！”
赵芮愣了愣，还来不及反应，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旁冲了过去。
那个身影一个用力撞开了小孩儿，而他自己的身体则在下一秒重重的砸在车前盖上，整个人被撞的飞出去两米。
然后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连声都没有吭。
地面上很快涌出了一滩滩的血，把干燥的柏油路地面染得鲜红。
血液流淌在柏油路上，发出‘呲呲’的声响，挥发成血雾，漂浮在空中。
围绕着尸体，围成了一个圈，久久没有散去。
撞车的车主，猛地踩了刹车，轮胎划过地面，造成刺耳的摩擦声。
直接划出了两米长，车子才逐渐停了下来。
车主打开车门下车，看到地上的躺着的人，脸色一白。
然后快步的往车子的方向退去，随即上车，关上车门，启动油门……跑了。
“啊！！”女人大叫一声，腿软的摔倒在地上。
她失魂落魄的愣了半晌，
“呜呜……妈妈……”
直到听到小孩的哭声才想起来。
她赶忙爬起来，跑过去，把小孩儿揽进怀里。
“宝宝，宝宝，幸好你没事。”
她抱着小孩儿哭了半晌，良久，母女两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女人把孩子抱着，有些心惊胆战的朝被撞的人走过去。
她捂住小孩儿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惊叫一声，一下子就又差点倒在地上。
女人稳了稳呼吸，把孩子放下，抖着手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叫120。
很快，警笛声，救护车的声音就接二连三的响起。
原本躲在屋里避暑的人，听到声音，也纷纷走了出来，围在一边，直接把道路围的水泄不通。
许多人都拿出手机，对着现场拍着视频和图片。
相信很快，这场车祸的现场图就会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
而这一切就如同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用不了多久，就会像这柏油路上的血迹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男生的声音有些沉，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带着些活泼的少年气。
“这就是你的执念？你的愿望是什么？帮你找到撞死你的凶手吗？”
赵芮看向他。
她的眼底没有半分的怜悯，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男孩儿愣了愣，像是撒娇一样道：“姐姐真是没有同情心。”
“同情心？有用吗？”赵芮挑眉道。
男孩儿忽的收敛了笑容，定定的看了她半晌。
最后他转过头，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他的下眼睑上映出一道青色的痕迹。
“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的话，或许……”
或许什么？
他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男孩又转头看向赵芮：“姐姐，我叫陈文轩。”
“你叫我文轩吧。”
赵芮眼神闪了闪，应了：“好。”
“我的心愿……不是找凶手。”
他似乎很高兴，咧开嘴笑的弧度很大。
然后他说道。
赵芮也没有意外，毕竟这是城市干道，处处都是监视器。
要找到凶手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那是什么？”
陈文轩先是冲着她笑了笑，随后继续看向眼前荒诞混乱的一幕。
赵芮眼神闪了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远处突然出现一男一女、
他们神色不耐。
手里还打着电话，嘴角的笑意像是在安慰谁。
警方看到他们就迎了上去。
“是陈文轩父母吗？”
那对男女点了点头。
“是，怎么了警官，难道是陈文轩犯了什么事？如果是的话，警官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他，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女人说道。
一副急忙撇清关系的样子。
“对啊，警官，不管那个畜生做了什么事情，都跟我们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什么都不知情。”
男人也附和道、
那名负责记录的警官，神色古怪而厌恶的看了两人一眼。
再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淡了很多。
“陈文轩没有犯事，他死了。”
“什么？”那对男女惊讶的对视一眼。
然后又各自移开是视线。
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
“文轩……文轩他怎么会死？”女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警官以为良心发现，神色也缓和了一些：“他为了救一个小孩儿，出了车祸，肇事车辆逃走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警方一定……”
“被撞死了？救人？”女人的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
她直接打断警官的话。
“警官，找到肇事车辆，您记得尽快通知我。”
“好。”警官答应了下来。
“我一定……”
“我们愿意和解。不用打官司。”女人又接着道。
警官原本回暖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看了眼女人。
和一旁点头不止的男人。
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
他冷冷的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那对男女面面相觑。
也跟着走了过去。
见到陈文轩的尸体，两人脸上闪过一抹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随后才假惺惺的哭了起来。
之前带孩子的女人，得知两人是陈文轩的父母。
就带着女儿走了过去。
当着众人的面，领着女儿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
“我知道谢谢没有用，人已经死了。”
“你们儿子是为了救我女儿才死的，以后你们就是她第二父母。”
陈文轩父母对视一眼。
陈母站出来，把女人拉起来，眼神带着忧伤看着她：“我们文轩一向都是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家里的奖状都贴了一墙又一墙。”
“他啊，最是孝顺了，最是舍不得我难过了。”
“但是那孩子怎么这么傻，他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们老两口就这么走了，这让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她痛哭一声，往后倒在陈父的怀里。
女人更是愧疚，‘噔’的一下又跪了下来。
“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只要你和姐夫有任何的要求，我一定做到。”
陈母的哭声停了一下，在女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她悄悄和陈父对视一眼。
“你起来吧，这么大礼，使不得。”
陈母抽噎着靠在陈父怀里，温柔的对女人道。
女人沉默的站起身。
“妹妹，我也不想，但是我儿就这么没了，如今我们家，连他的丧葬费都拿不出来。”
陈母说着，又是一阵哭泣。
“我可怜的文轩，你怎么能舍得扔下妈妈就走了啊。”
“没有你，妈妈以后可怎么活啊。”
哭天抢地的声音，直接让大家都起了同情之心。
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搁谁谁不痛心。
“陈姐你放心，文轩这孩子的丧事我们家负责。”
女人陈恳的道。
“陈姐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她说完又补充了句。
陈母哭泣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多谢妹妹。”
而在她的好妹妹看不到的地方，她正和陈父相视一笑，眼底满是得意的神色。
知道真相的警官，怜悯的看了眼地上已经凉透了，他的父母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关心过一句的陈文轩。
他叹了口气。
只可惜，很多事，法律评断不了。
他竟也只能老天相信的报应。
现场认人之后，陈文轩甚至没有送去医院抢救，只在医生初步判断死亡之后，陈父陈母就强烈要求把陈文轩带回家。
理由是‘他们已经失去他了，只想让他安稳的下葬’。
警方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把陈文轩的尸体带了回去。
而说着要把陈文轩带回家的陈家父母，在警方和吃瓜群众走了之后，就直接打电话到殡仪馆，让殡仪馆直接把尸体拖走了。
他们也没有跟过去，而是等殡仪馆的车离开之后，两人就开始往家里走。
赵芮两人则跟着陈父陈母一路回了家。
他们的家，就在案发现场不远。
是一个普通小区里的普通小三房。
两人一路上接受了许多邻居的慰问，一路都是伤心欲死的模样。
直到打开房门，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哪里还有什么半点的伤心，反倒是开心的很。
“那个小贱种终于死了，也省的我们动手了。”
“他死的好啊，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这么多年，现在被人撞死，正好我们还能得一笔丧葬费。”
“等找到了那个司机，一定要多要一点。”
“当然，至少要把这些年养他的钱拿回来。”
两人一唱一和，都高兴的很。
就在这个时候，房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姑娘。
“妈妈。”
小姑娘扎着两个辫子，长得和陈母几乎一样。
听到父母的声音，小姑娘高兴的跑出来，抱住陈母的腿。
陈母赶忙收了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乖乖。”
“妈妈，哥哥呢？”
小姑娘四下看了看，“哥哥说了去给我买铅笔。怎么还没回来？”
陈母和陈父对视一眼。
“哥哥去远的地方玩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陈母温柔的哄道。
“啊。”小姑娘愣住，然后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母赶忙手忙脚乱，一口一个‘乖乖’的哄着。
陈父也在一边做着鬼脸，逗小姑娘笑。
一切都太过平常，和谐的一家三口，慈爱的父母，漂亮调皮的孩子--如果忽略那具正在被送往火葬场的尸体的话。
小姑娘到底是年纪小，哭了一阵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哭，然后就被陈父逗笑了。
于是一家人雨过天晴，再也没人提起‘陈文轩’这三个字。
赵芮和陈文轩站在门口，两人静静的看着屋内幸福的‘一家三口’。
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半晌，赵芮看向陈文轩。
“你……”
赵芮的话还没说，陈文轩就执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轻轻道：“嘘。”
赵芮这才发现，他原本清澈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姐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说我对他们来说，算什么？”
赵芮看向他，没有说话。
陈文轩似乎也并不是需要她的回答，他径自轻笑一声，嘴角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不过是什么也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经死了。”
他耸耸肩。
语气显得无所谓。
“既然不在意，那就说说你的故事。”
赵芮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说道。
陈文轩愣了一瞬，偏头冲她笑了下。
这一笑便又和刚才那个嘲讽冷然的他不一样，是带着点羞涩的，连嘴角边的酒窝都熠熠生辉。
“姐姐如果想听，我当然求之不得。”
“不过我的故事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可能有些枯燥，姐姐不要嫌弃。”
“嗯。不会。”
“既然这样，那我们换个地方吧，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好。”
赵芮跟着陈文轩离开他家里，走到小区楼下，沿着小区的边缘走了大半的地方，最后才停了下来。
这里看起来是小区里的一个小花园。
靠近围墙，光线都比较昏暗。
花园里长满了各种的野草，看起来许久没有人打理了。
赵芮的视线草丛里微微顿了顿。
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白色的东西。
像是瓷碗之类的。
还没等她细细的打量一番，
“喵……”
一声细细的猫叫声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橘黄色身影，“唰”的一下蹦了出来。
赵芮一愣。
竟是一只橘猫。
应该是只流浪猫，但是这家伙却半点没有流浪猫的狼狈，反倒是毛发锃亮，脸圆鼓鼓，身体也胖嘟嘟，一看就是被人将养着的。
那只猫倒是不怕人。
它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颇为警惕的看了赵芮好一会儿，还闻了闻她。
似乎是没感觉到危险，它才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陈文轩走了过去。
它很是亲昵的蹭了陈文轩的裤腿，双腿抬起，扒拉在陈文轩的腿上。
细细的叫了声，“喵~”
像极了撒娇。
陈文轩笑了笑，弯腰把橘猫抱了起来，轻轻的摸了摸。
“这只猫是我们小区里的流浪猫，我两年前的冬天，在这里看到它，当时它又冷又饿，几乎差点被冻死，我给它做了个小窝，又喂了点东西。它也是福大命大，挺了过来。”
“后来，我每次来这里，它都会跑出来，也不叫唤，就安静的待在我身边。”
“之后，我就经常来喂它，它对我也就越来越亲近。”
说到这里，陈文轩停顿了下，想了想道，“我们也算是革命战友。”
似乎是知道陈文轩在说什么，橘猫回应似的轻轻叫了一声，蹭了蹭他的下颌。
陈文轩挠了挠橘猫的脖子，抱着猫在石墩上坐了下来。
随即，他拍了拍旁边的石墩，看向赵芮。
赵芮看了眼，走过去，坐在了陈文轩的旁边。
“我的故事……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多。”
陈文轩垂着头，轻声的道。
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我原本是个孤儿，大概是五岁的时候，被陈家人带了回来。他们那个时候没有孩子，陈母身体不太好，一直怀不上。”
“后来，他们就去孤儿院领养了我。”
“一开始，他们对我很好的，几乎当亲生的一样养，把这些年对孩子的爱而不得，全部倾注在了我的身上。”
“这样的好让我很快就融入进了这个新家，只不过好景不长，我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到这个家的第五年，陈母突然怀孕了。”
“他们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太清楚他们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芮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他们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新来的弟弟妹妹身上，我再也得不到她们的一个眼神。”
“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期待这个孩子，害怕它出意外，等孩子出生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我忘记了，这些年的日子让我忘记了，我不过是他们在没有选择之下的那个选择。我不过是她们领养的孩子。”
“妹妹出生之后，一切都没有好转，甚至……变本加厉。”
“她们甚至不让我靠近妹妹。”
“她们居然担心我会伤害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东西，多可笑。”
“五年啊，五年我早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亲生父母，可是他们对我竟然像防贼一样。”
“这也就算了，我惦念他们的恩情，便暗暗忍了。”
“可是随着那个小东西越来越大，我才知道，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体罚，挨打，虐待……只要小东西有不开心，或者我那对父母不开心，我就是泄气的对象。”
说到这里，陈文轩看向赵芮，
“姐姐，你说，养只猫养了几年都有感情，何况是养个儿子，为什么他们的感情说收走就能收走？”
陈文轩的眼底渐渐露出点点的疯狂和怨恨，
抚摸着猫的手悄无声息的移动到猫的脖子，然后微微用力，掐了下去。
橘猫僵直了一下，身体紧绷，开始挣扎起来。
四肢在空中胡乱的踢着。
赵芮蹙眉，
陈文轩显然已经进入了魔怔一般的状态
“陈文轩，陈文轩，陈文轩！松开手。”
赵芮声音逐渐严厉，冷然的喝道。
陈文轩霎时间回过神。
他一脸惊恐的松开手。
“喵！”
橘猫惨叫一声，一个起跳从陈文轩身上跳了下去，然后钻进草丛里，不见了身影。
“我……我……怎么会…”
陈文轩脸色煞白，茫然而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
“不，不，刚刚不是我，我怎么会做出伤害小橘的事。”
陈文轩站起身，一个劲的摇头，身体不停的往后退，面上是全然无法接受的表情。
然后，他突然崩溃的大叫了一声，捂着脑袋，转身跑了。
赵芮“腾”的一下站起身，追着陈文轩的背影走了两步，很快又停了下来。
她眯了眯眼安静，看了眼草丛的方向，那只猫钻进去之后，已经不见了踪影。
恐怕经此一役，它对人也有阴影了。
陈文轩说的没错，即便是养只猫养几年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人。
投入的感情成本和金钱成本越高，就越不容易收回。
赵芮相信陈文轩所说的故事的大部分，她也相信陈父陈母一开始确实对陈文轩很好。
所以即便他们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马上翻脸。
在这中间，或许陈文轩掩盖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他的精神状态……
赵芮眸光微动，收回视线，往来路的方向走。
她很快回到陈文轩家门口。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在楼道里响起。
“谁啊？来了。”
赵芮连着敲了两次，里面才传来声音。
“你是？”
房门“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赵芮之前看过的脸。
是陈母。
她疑惑的看着赵芮。
“我是街道民生调解员，听说你们家今天有人发生了车祸，我来循例问一句，顺便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困难，比如经历上需要资助之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