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来过牧场的血族只是?个混血种,混血种在还没有组织的时候被驯服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但后面那些是?什么?
最?开始的震惊过去,剩下的就是?担忧和后怕。
“……为了给他们刻下纹路,你受了很多苦吧?”
时岁摇了摇头,非要说的话,似乎只有德米拉的那一次比较辛苦。其余的嘛…还是?让她蛮愉快的,毕竟不用受伤,血族几?乎是?全自动服务。
但奶奶觉得她在逞强,她的眼眶迅速红了,抱住了时岁。
“……真?是?的,当?时就应该阻止你去找时年。”
她对自己的孙子并不太关心,时年的性格和时岁有着很大偏差,前?者藏着许多事,在时岁不在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命运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指定了结果。
奶奶问:“对了,时年呢?你找到关于?他的信息了吗?”
时岁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紧:“……大概?”
奶奶和时岁想的一样:“什么叫大概?他没死?……不会变成?血族了吧?”
她了解时岁,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你不用继续和那些血族接触了,时岁。”奶奶的语气?极其严肃,“就到这里,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时岁:“但我觉得他记得我,我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年长者摇摇头:“时岁,不可能,所有转化成?了血族的人类都不会对过往有太多记忆,除非那个人或者事物对他们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
时岁看着奶奶卡壳了。
她眨眨眼,试探性地问:“有没有可能,因为我和时年是?双生子,所以他变成?血族以后对我还保留了一部分人类的感情?”
窗外平地一声惊雷。
奶奶说:“他不是?他了,别心软,时岁。”
……一场暴雨快要来临了。
毕竟血族都很粘人。
他们的寿命太长了,有的是闲工夫纠缠,更别提这么多个, 冒出点声?音, 时岁都得找一会儿是谁。
不?是和血族在一起, 就?是和应洵待在一起,四舍五入几乎天天都在上班。
……不?过和应洵待在一起挺舒适的就?是了, 他做饭很好吃, 卫生打扫的又?很干净,简直就?是全自动家庭主夫。
外面的雨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下了。
时岁戳了戳那个摆在玄关处的不?倒翁。
上?面落了一层很浅的灰,不?倒翁用那种黑色洞洞眼看着时岁, 显得可怜无辜。
室内有些昏暗, 客厅点了一盏很小?的灯。
玄关处有双不?属于时岁的鞋子, 她猜到应洵大概在家, 但没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地进了家中?。
她关上?房门,将从奶奶那里带回来的羊皮书随手放在桌面上?。
安静在室内弥漫, 雨声?从墙壁的缝隙里渗透进来。越下越大的雨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应洵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个最强的猎人最近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就?算新生代的猎人中?有不?少可以肩负重任的成员, 但他依旧需要不?断地出任务、解决麻烦。
他轻轻握住了时岁的手腕,猎人有些迟钝地眨了眨, 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透露几分茫然。
时岁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应洵的头发,柔软的发丝穿过指尖, 泛起轻微的痒意。
……真舒服啊。
时岁慢吞吞地想, 还是人类的体温比较让人安心, 这样抱着的时候不?会觉得对方?是尸体。
应洵不?知?道时岁在想什么。
他将脸贴近时岁的掌心,在外人面前常常表现的冷漠稳重但可靠的最强猎人开口, 不?经意地带上?了些许撒娇的声?线。
“……你回来了。”
真的好像是那种在家留了一盏灯眼巴巴看着妻子回家的人夫啊!
时岁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在此时变得有些微妙。
果然,还是得有善解人意的内助啊……
她的思绪有些飞远,感受到应洵平稳的呼吸,又?觉得不?应该浪费这么近的距离。
时岁往沙发上?缩,应洵能很轻易地将时岁完全环抱在自己的怀中?,说起来有些不?合时宜,但真的有些像是缠上?来的八爪鱼。
好在温度合适,抱着也?不?会觉得过冷或过热,时岁亲了亲他的脸侧,感受到应洵轻微的僵硬与无措。
他的脸大概在发烫。
额头和额头抵在一起,难得的、独属于他的相处时间里,应洵本来不?想说那些与血族相关的事。
但不?行。
比起这点小?小?的私心,应洵还是希望时岁能够安全地度过每一天。
“代行者没动静,但夜莺家系不?一样。”
应洵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语气很轻,“她们在屠杀血族,动静很大,协会有几次的任务被截胡,我看到……”
时岁:“看到了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是吗?”
在不?是很明亮的环境中?,时岁看见应洵的眼睫飞快眨动了两下。
“你见到那个人了?”
时岁:“嗯,昨晚在野蔷薇的庄园里看见的,但我不?确定?那是人类还是血族。”
或者什么都不?算。
应洵:“如果他们也?那样对……”
他想说西?奥多那些血族如果也?要对时岁做相同?的事情,她会怎么想?
血族是那样执拗的种族,他们基本上?不?会放弃感兴趣的、重要的一切,这些登上?了亲王宝座的家伙更是如此。
……否则夜莺也?不?会几千年就?为了复活一个老祖宗吧?
时岁的手环着应洵的腰,她非常惬意地向?前蹭了蹭:“那就?麻烦把我的尸体销毁。”
时岁想到自己要是以为自己死了,几百年后一睁眼发现自己还活着,还是挺奇怪的。
应洵:“……”
时岁:“别想这么多,好啦,让我抱会儿,累死我了。”
玄关处的娃娃似乎换了一个角度。
或许是刚才?时岁拨弄它的时候用了太大的力道,豆豆一样的黑色眼睛转向?这个方?位,好像在看着人。
不?论怎么想休息,周一的晚上?还是如期而至。
由于伊莱学院坐落在森林旁边,校园内的植被数量又?很多,一下雨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一股潮意。
不?过学生们似乎并不?在意。
这样的天,多适合开启学院每年都有一次的试胆大会!
萨维靠着一边打了个哈欠,蜜色的眼眸中?氤氲了些许水汽,迷迷蒙蒙地看向?时岁:“你早上?没有睡觉吗?怎么感觉黑眼圈好重。”
时岁点了点头。
早上?应洵在家里留宿呢,协会的电话打了八百个把他叫走以后,时岁才?睡下去。
萨维眯了眯眼:“我在这里有个小?房间,要不?要和我去睡一会儿?”
安德正在切蛋糕胚,听?见这句话,那把刀非常刻意地从萨维前方?划过,对方?飞快向?后仰,避开了这一次突然袭击。
萨维:“哎呀,怎么说都不?能说?”
西?奥多扭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德米拉,暴君一双红瞳顶着同?样打哈欠的时岁。
被时岁刻下专属印记之后,这个黑色手套几乎就?焊死在了德米拉的手上?。
他当然知?道今天早上?应洵从时岁的家里出来,暴君对猎人没什么好脸色,更何?况现在还多了点别的理由。
西?奥多:“你不?是十字剑的家主?管管你的眷族。”
萨维换了个姿势在桌上?趴着,想用手戳一戳西?奥多做出来的丑陋小?蛋糕,被少爷一巴掌拍开。
教?室后面一圈的气氛诡异,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类和血族都不?敢说话。
加上?原本可以活跃气氛(?)的双子死在了春狩日,这段时间局势不?定?,血族虽然傲慢,但也?不?是看不?懂气氛的蠢货。
这倒是让时岁挺满意的。
萨维这家伙不?归任何?人管,他朝着时岁眨眨眼,小?狗眼中?呈现出几分狡黠。
“而且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源头是什么?我去帮你解决吧?”
西?奥多不?爽:“轮得到你么?”
萨维:“当然,毕竟你们都没发现她不?高兴啊。你还做了个这么丑的蛋糕。”
他的观察很细致,萨维确实是在场血族中?最会感受人类情绪的那一个。
只是后面那一句话纯属挑衅,完全就?是为了气西?奥多才?会说出来的。
前方?的老师咳了一声?:“好了,烤箱里的蛋糕应该差不?多好了,可以拿出来……”
出于风暴中?心的时岁拍了拍西?奥多的手臂,原本脸色阴沉地快要滴水的西?奥多瞬间变得乖顺起来,他垂眸看向?时岁。
“没事,别吵架。”
西?奥多:“……他说我的蛋糕很丑。”
时岁看了眼桌上?和安德做出来的蛋糕形成鲜明且惨烈的对比的某个小?蛋糕,沉默了两秒后,昧着良心说:“不?丑,只是比较有特色。”
德米拉发出一声?嗤笑。
这次的烹饪课虽然鸡飞狗跳,但好歹不?像是上?次那样还有血族的吸血大戏,也?没互相打在一起。
时岁等着安德收尾。
她这次没交手机——完全没人能管着她了,还有点土皇帝的感觉。
一行人回到了教?室,时岁收到了祁越发来的信息。
祁越:【你见过那个人了吧?知?道我没有欺骗你了吧?虽然下雨,但特训还是可以继续的哦。】
祁越:【对方?发送了一条地址信息。】
他给的地点在教?学楼A座,距离宿舍楼有点远,但过去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安德:“我和你一起。”
时岁:“嗯,跟着就?行了,不?用露面。”
由于坐的远,比安德慢了一步的西?奥多:……
少爷抿唇,眉宇间露出点不?高兴的情绪,但很快自己就?调理好了。
时岁不?喜欢有太多血族跟着,所以有安德做保镖就?足够了,明天晚上?就?换座位坐到时岁旁边去。
在开门之前,时岁的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猜测。
教?室里的血族并不?是祁越。
又?一次看见了时年,时岁的情绪相比起之前已经平缓了很多。
时岁关上?门,说:“我讨厌下雨。”
也?讨厌下雨天这样特别的会面。
时年看着外面的雨一刻不?停地下着,他敛眸,纤长浓密的眼睫遮掩住眼中?大半的情绪。
时岁说:“你以前也?不?喜欢。”
时岁和时年都不?喜欢下雨天。
她观察着弟弟的表情,和印象中?的时年完全不?同?的表情,在奶奶说过那句话之后,不?定?的种子就?开始慢慢发芽。
少年倚在窗户边,他抬起手,有些雨滴落在了掌心,凉凉的,和血族的体温差不?多。
时岁说:“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在空教?室里往外看下雨吗?”
时年终于将手收了回来。
时年撑起身,他慢慢来到时岁的面前,高一些的少年用那双和时岁相仿的眼眸看着她,血色的眼中?倒映出时岁的全部模样。
时岁觉得这双眼中?的情绪有些熟悉。
她在很多血族的眼中?看到过。
时年的手虚虚环了上?来,时岁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那种血族特有的冰凉温度。
“时岁,我在伊莱学院的那场活动里等你。”
代行者偶尔也会凑在一起。
由于始祖最近没?有发布任何的指令, 几个做了几百年同僚的血族凑在一起。
粉发的代行者看向祁越:“你不是要给那个人类做特训,怎么还?在?这里?”
祁越望天。
今天早上时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全程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 他本身就佩戴着面具之类的遮掩物, 这样显得好像阴沉男鬼。
不过血族本来就是一种鬼, 他这样也挺符合身份设定的。
当时?祁越在?想着怎么给时?岁做接下来的特训呢,结果?时?年就找上门了。
他要祁越帮自己约时?岁。
祁越耸耸肩:“手机被拿走了……唉, 人类的设备怎么总是更?新?, 用起来好不舒服。”
科里亚调整着自己设定的位置,咽下不受控溢出的血液,慢悠悠吐槽一句:“老古董。”
代行者脾气还?不错, 被同僚这么说一句都没?什么反应。他们磨合了这么久, 彼此之间的默契度挺高?, 时?年的加入其实?打破了某种平衡。
祁越想到始祖。
放任夜莺和时?年打破平衡, 那位原初的血族,他在?想什么呢?
“总而言之,我先?过去看?看?吧。”
这对曾经的双生子要是打起来, 时?年要是死了就不好了。
祁越来的时?候,就看?见年轻的同僚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椅子上。
时?岁明显心情不佳, 她靠在?桌边,手上拿着银制的匕首——这个行为在?吸血鬼大本营之一的伊莱学院, 算得上勇敢。
时?岁扭头看?向祁越,身形高?大的代行者咧开唇角朝她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时?岁阴森森地回给他一个视线:“你来和不来都没?什么意义。”
祁越:“别这么说, 我可是很在?意你的学习进度的。”
代行者的目光落在?了时?年的身上, 凉凉的, 强大的、总是笑眯眯的血族难得透露出了些许压迫感?。
时?岁说:“我只是和他聊聊。”
每一次都这样话藏着一半,前段时?间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出现了变故,而时?年明显知?道什么。
许多血族都喜欢这样藏着掖着。
……大概是夜行生物的习性?
祁越推着时?岁的后背将她往外推:“哈哈,虽然在?教你,但我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没?人去帮忙解开时?年身上捆绑的严严实?实?的绳索——时?岁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技巧,那些绳索缠的很紧。
祁越关上了后方的门。
“别心急……那位大人能够预知?未来,他说未来会告诉你,那就是没?到时?候。”
由于下雨,他训练时?岁的场地从外面的树林变成了教学楼内,祁越并不在?意损坏建筑物——反正也没?人能管得到他。
他能够改变一些建筑物的形态,操纵每一扇门窗,他能轻松锁定时?岁的前进方向。
时?岁第?一天还?不习惯,被揍了几次,第?三天就开始反击……实?战果?然是最好的老师。
祁越越看?她越满意,几次都想引诱时?岁接受他的初拥。
时?岁:“不要,不喜欢你这一款。”
祁越眯起那双狐狸眼:“好过分的说法啊。”
他掀起眼帘看?向站在?建筑物楼下的黑发少年,姿态闲散放松:“你喜欢西奥多那样的?还?是那个混血种那样的?……总不会是德米拉那样的吧。”
时?岁:“我喜欢帅的。”
她擦干净脸上沾染的灰尘,很坦然道。
在?长达十几天的特训结束之后,时?岁已经能够娴熟应对祁越的攻击。
祁越被她伤了脸侧,他手撑在?洗手间的台子上,侧脸对着镜子,看?着上面那条正在?缓慢愈合的伤疤发呆。
时?岁抱着胸靠墙:“反正都会愈合,别看?了。”
祁越慢吞吞道:“已经好久没?人能伤到我了,感?慨一下也不行?你真是个残忍的家伙。”
“对了,和你说点你祖宗的事情。”
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是大多数血族又恨又解决不掉的对象。但对于猎人来说,有她在?,一切都能够解决。
祁越最开始是以她和她的伙伴们为目标在?奋进。
只是人类的寿命太有限了。
传说中的那一位猎人失踪,她的伙伴们有的死于与?血族的战斗,有的自然老死。
祁越见证了很多猎人的死去,他们曾经意气风发,在?战场上受了伤也依旧笑着,像是军旗指引着每一个猎人向前,战胜自己的恐惧。
人类死去了,那些军旗倒下了。
但是身为仇敌的血族却还?活着。
时?岁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是胆小?鬼,不用向我重?复这些。”
祁越眯起眼:“真是……除了你没?人敢和我这么说。”
他凑在?时?岁的耳边,轻轻向她传递了一些信息。
时?岁:“……我明白?了。”
雨水从天上来,浸入大地。
这场雨下了三天,到了今天的活动日还?没?停下,学校本身就是夜校,明亮的灯光熄灭、整个校园显得阴森森的。
时?岁穿过教学楼,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那些暗处的红色眼睛在?看?见她手中的匕首的时?候静悄悄的消失了。
这是个试胆大会。
学生可以自行报名参加,普通班里有很多学生都会加入,毕竟这个活动是伊莱学院每年都有的惯例。
时?岁让西奥多在?暗中跟着自己,所有的眷族都处于戒备状态。
……今晚的气氛不对,有大事要发生。但时?岁要参加,是为了赴一场和时?年的约定。
教学楼内有风雨的声音,偶尔掺杂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学生的尖叫,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被抓走吸血。
时?岁找到时?年的时?候,他正坐在?窗户边上。
少年的侧脸偶尔被闪电照亮,他穿着学生的制服,短发凌乱但乖顺地垂着,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年轻的高?中生。
时?岁拉上了身后的门。
时?年正看?着手臂上的一道伤痕,像是过往的旧梦缠绕着他。
时?岁首先?开口问:“会很痛吧。”
否则也不会在?那些没?人知?道的角落里,写下那样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崩溃的话语。
时?年说:“一开始会,后来就不会了。”
骗人的,其实?时?年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时?岁,除了血族基因里,要服从始祖的安排之外,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姐姐”。
只是成为血族之后,暴躁的情绪需要有一个缓冲点,于是曾经猎人协会的那些人成为了极佳的活靶子。
他从窗边翻下来,看?向时?岁:“你来的很快…那些家伙没?有和你一起,对吗。”
他问:“你喜欢他们吗?”
时?岁盯着他:“如果?我说是呢?”
一个问题回答一个问题,时?年轻轻说:“那我会把他们都杀光,从人类开始。”
时?岁偏了偏头:“这是开战宣言?”
“时?岁,”他忽然说,“我全身上下的血都流光了,我们还?算是姐弟吗?”
时?岁定定看?着他。
三秒过后,她做出了评价:“你疯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时?岁看?见时?年微微低头,唇角挂着很淡的浅笑。
“……我很早就是疯子了。”
他轻轻说:“时?岁,我不想做疯子,可是到处都是血,我每天都要杀那些和人类外貌没?什么区别的血族,我和杀人犯没?什么区别。”
他们会说话,会思考,和真实?的人类似乎只有食物有些差异。
时?岁看?着他。
那些雨好像浸入了身体,凉凉的,带着一种让人感?到悲伤的痛感?。
时?岁说:“最后,是始祖杀了你吗?”
如果?成为血族已经是定局,那起码她能解决掉杀害他的凶手。
时?年很轻地说:“这道伤口……我是自己割的。”
话音落下,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落在?了窗沿。
窗外的人的长剑穿透他的胸膛,闪电划过,光线照出一张和双子相仿的脸,暴风雨像是能够把人吞噬的怪物,阴沉沉地压下来。
在?双子尚未反映过来的瞬间,她轻巧地落在?窗沿上,手中的利剑刺穿了背对着窗户的时?年的胸膛。
时?岁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比外面的雷声还?要响,震耳欲聋。
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老祖宗抽回了剑。时?年的血溅到了时?岁的脸上,他往前倾倒,直接撞在?了时?岁的身上。
后方的女人掀起眼帘,淡漠的黑色眼眸对上时?岁的视线,一言不发:“……”
时?岁能感?受到一小?片衣物被血液浸湿了。
……除了亲王的血液以外,她还?需要后辈的血液,填补抽干了的每一条血管。
如果?时?年不够,那就杀了时?岁。
但时?年没?有在?意被穿透的胸口,抬起手触碰时?岁的脸,时?年看?见她眼中映出的属于自己的模样,阴郁的少年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艳丽的浅笑。
“姐姐……”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甩来的银色长鞭捆住了时?年的腰,巨大的力道将他向着后方拉去,从窗口处向下坠落。
时?岁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两步。
身后的门扉被撞开,一双手紧紧拉住了想要从高?处追下去的时?岁,她猛地扭头看?去,对上西奥多因为紧张而睁大的血色眼眸。
西奥多的呼吸声急促:“时?岁,是陷阱!”
这里是七楼。
人类从高?处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她的脚下差半步就能踏空。
他抓她的手太紧,痛感?让时?岁迅速冷静下来,她往窗外看?。
雨中有许多血色的眼睛,大概在?她掉下去的一瞬间,就会有无数虎视眈眈的吸血鬼出现,把可口的猎物撕成碎片。
雨实?在?是太大,那两道人影隐入雨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西奥多扶住她,压下声音中轻微的颤意:“你的脸色不好,我去追,你……”
话音未落,时?岁的身体晃了晃。
西奥多:“!”
血族的能力大多数都针对精神。
被卷入幻境中后, 时岁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视角被限定,动弹不得——
先是外公外婆的脸。
他们居高临下,视线落在人?的身?上, 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从今天起, 你要成为优秀的猎人?。”冷酷的长?辈说?着, “正常人?的生活从今往后与你没有一点关系,时年。”
这是一间冰冷到极致的屋子?。
没有任何装饰品, 所有的色彩仅限于黑色白?色灰色, 武器摆满了本该是书房的屋子?。
怪不得,时岁想,每一个?假期里她?想去找时年, 但?对方总是用各种不方便的理由搪塞他, 最后都是去时岁的住处。
从那?天起, 时年的世界陷入了永夜。
他开始训练, 被作为战争机器培养。
外公?外婆总是受伤,他们是第一部门的猎人?,只是很可惜, 在S级的猎人?眼中,他们算不上什么威胁。
于是落在时年身?上的担子?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他变得沉默, 避开一切对话,喜欢待在没有人?能够看见的暗处, 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某天,长?辈们出事了。
两个?老人?死在一起, 时年站在悼念的人?群中, 一种冷感席卷了内心。
这样, 世界上与他有着联系的人?又少了两个?。
他回到了那?个?冰冷的住所。
……或许也没有那?么冰冷,外公?会在任务结束之后做饭, 饭桌上没人?说?话,但?饭是暖的。
时年有些迷茫,像是失去了方向?感的幼兽,在房间里一圈一圈的走。房间里只剩下脚步的回声,孤独感迅速将年幼孩子?的内心击垮。
门后冒出一个?脑袋。
时岁看见了自己。
小?小?的,大约八岁九岁的模样,她?很兴奋地朝着这具身?体招手。
——微光照入了永夜。
某种情绪迅速席卷了内心,共感了这具身?体情绪的时岁瞬间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两个?小?豆丁抱在一起,时年嚎啕大哭,时岁把?眼泪憋回去,小?大人?一样安慰他。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呢。
眼前的小?豆丁消失了。
时岁看见“自己”被甩到墙上,丑陋的血族扑上来,身?体的主人?抬起武器挡住它那?尖锐的獠牙,但?怪物的爪子?还是划伤了人?类的皮肤。
“三席!”
这具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死死支撑着,直到有支援到来。
“赶紧去医疗所……!”
时年拒绝同事送他去就医。
他在自己的伤口处缠绕了绷带,换上了能够遮掩身?上每一个?伤口的衣服,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赴约。
……那?天是他们的生日。
时岁又一次透过时年看见自己。
大概是两年前的自己。
双生子?出生在夏季,从那?次时岁自己跑出家门去找弟弟雨后,每年暑假的时候他们都会一起度过。
时岁一开始以为时年在别的地方上学,寒暑假才?能聚会。她?还记得那?一天,大夏天的,时年穿着长?袖,她?还笑他。
……原来那?时候他的身?上带着伤。
但?时年很喜欢这种时候。
只要在姐姐身?边,那?些痛苦和?压抑的情绪都能够得到缓解,时岁能够感受到内心的平静,像是即将沸腾的热水中加入了新的水源,让一切都镇静下来。
炎热的夏天,时岁是他的避风港。
而时岁趴在桌上,一边拨弄着那?写满了笔记的本子?,一边说?:“我大概…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读高中。”
她?说?:“奶奶说?,可以出国。”
时岁那?时候确实想过出国,奶奶不想她?掺和?猎人?的事情,所以无比支持她?远走高飞。
“你觉得怎么样呢!”她?目光炯炯,在期待着未来可能发生的有趣的事,“如果真的去的话……啊!说?起来国外和?这里的假期说?不定会不一样呢。”
时年没有说?话。
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但?又不想被时岁看出端倪,于是整个?人?都很痛苦纠结。
时岁想,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呢?
对了……
她?当时说?:“不过也没办法,我们总不能永远在一起嘛。”
……啊,要被丢下了。
时岁要向?前走,去更远的地方了,他们的血缘没有办法把?她?留在他的身?边。
自始至终,他都只能在暗处注视着时岁。